第18章 窗口的苹果

　　刘东伟张老师头一偏，看到窗口贴着一张消瘦的脸，是个30几岁的男人。张老师示意他不要惊动正在考试的学生们。男人仿佛明白了，他把一个苹果放在窗台上，脑袋缩了回去。

　　终于下课了，同学们一阵骚动。张老师拿手指指窗口，说，“是谁的亲戚，有人来找。”

　　同学们都看到了苹果，只见牛娃呼地站了起来，向外奔去。

　　牛娃来到教室前，一眼看到了蹲在窗下的男人。

　　牛娃的嘴唇发青，突然转头就跑。

　　“娃”男人唤着。

　　牛娃脚步一顿，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男人靠近了牛娃，说，“娃，爹来看看你。”

　　“谁让你看。”牛娃一摔胳膊。男人瘦弱的身子象风中的竹竿，晃了几晃，几乎摔倒在地。

　　男人是牛娃的爹。几个月前，娘带着牛娃从家里出来了，嫁到了城里。牛娃恨他爹，因为那一阵，爹脾气变的很坏，常常对他和娘大打出手。

　　娘和牛娃临走那天，爹曾拉住牛娃的手说，“娃，爹会去看你的。”

　　爹把苹果塞到牛娃手里，轻轻地说，“娃，咱家的苹果又熟了。”

　　牛娃出生的那天，爹在院子里种了一棵苹果树，以后，只要苹果一熟，爹就给牛娃摘苹果吃。

　　牛娃推搡了两下，把苹果接了。

　　爹笑了，伸出树枝般的手，抚摩着牛娃的脸。

　　“娃，在城里习惯不？”

　　牛娃咬着嘴唇不说话。

　　“娃，他对你好不？”

　　牛娃点点头。

　　“那就好。”爹吁了口气。

　　“娃，成绩咋样？”爹接着问。

　　“中下游。”牛娃的成绩本来很好，但自从娘带着他改嫁后，牛娃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上课的时候经常神思恍惚，成绩便降了下来。

　　“那不行，你要给爹争口气。”爹说。

　　“你不是我爹。”牛娃眼里浸着泪，突然大吼。

　　爹蜡黄的脸涨的通红，胸脯也在急剧地起伏着。

　　“你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见你。”说完，牛娃咬着牙，向教室跑去。

　　之后，牛娃努力把爹的影子从脑子中赶出去，他鼓足了劲学习，成绩很快就赶了上来。

　　不过，有时牛娃也默默地望着窗口。

　　他在想爹。

　　爹以前非常疼他，甚至比娘还疼。爹对他的好，牛娃仍刻骨地记着。

　　这天，窗口突然多了一只苹果。牛娃的心快要蹦出来了，下课铃刚响，他就第一个跑出教室。

　　但爹已悄悄地地去了。

　　牛娃站在窗下，呆呆地发愣。

　　一晃半年过去了，牛娃的成绩已名列前茅。

　　这天，牛娃和张老师出国参加国际数学少年组竞赛，一举获得了金奖。

　　几天后，牛娃和张老师归来。刚下飞机，娘就迎了上来。娘问，“娃，赛的怎样？”

　　牛娃把证书拿了出来。娘高兴地说，“娃，你得了第一，娘要送你个礼物，你喜欢啥？娘给你买去。”

　　牛娃喃喃地说，“我想回去看爹。”说着，一双泪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娘。

　　娘呆了半晌，把头低下，说，“好吧，咱们这就回去。”

　　回到乡下，娘带着他径直往村西去。牛娃问，“娘，咱们不回家，这是要去哪儿？”

　　娘轻轻地说，“你爹没在家。”

　　来到村西，娘指着田野中刚竖起的一座新坟，哽咽着说，“娃，你爹……就在里面”“不……不可能。”牛娃捂着头大叫。

　　张老师叹声说，“牛娃……这是真的，你爹当初的反常表现，其实是为了你们娘俩牛娃抬头看着张老师。”

　　张老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牛娃，“这是你爹临终前写给你的，当时他听说你要去国外参赛，就让我先不要给你看。”

　　牛娃颤抖着手把信拆开，只见上面写着：“娃，爹本想把这事永远闷在肚子里的，但看你心里恨着爹，临走前就告诉你吧，其实爹一直瞒着你娘俩，爹从去年就得了肝癌，爹知道自己是快死的人了，爹死无所谓，可撇下你娘儿俩怎么办，爹放心不下啊，爹希望你娘再给你找个好爹，能够照顾你们一辈子……所以爹故意对你娘俩耍脾气，动不动又打又骂，其实爹打在你们娘儿俩身上，也疼在爹心里呵……那天，爹本想去德国陪你比赛的，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牛娃看完遗书，跪在坟前放声痛哭。哭了半天，他从怀里拿出那张奖状，用火烧了，他要把它送到阴间去，让爹好好地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