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祸两相依（上）(3)

　　从来没有觉得，原来装失忆可以这么管用。只要顶着一张“白痴”脸，就能一直这么蒙混过关。哪怕以后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也可以用这招继续圆谎。大不了，就当是起死回生的后遗症。

　　“多谢王爷，方才我只是不小心。”怪只怪，这么长的裙，她实在穿不惯。向来短裙惯了，这么长的裙子实在累赘。

　　“王爷。”夜堇款步走来，行礼后看了眼尹文漓，视线在李隆范扶着她的手上，短暂地停留后说，“有消息了。”

　　夜堇的出现，对尹文漓来说无疑是解脱，终于可以不用单独和李隆范待着了。

　　李隆范松开尹文漓，见后者离开后，问：“活的？”

　　“暂时是。”夜堇答。

　　这样的回答让李隆范并不惊讶，在夜堇的带路下，他要去见见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人，希望从中可以套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王爷要出游？”听夜堇这么吩咐的尹文煜有些被吓到。刺客的事情还没彻底调查清楚，整个事态都尚未稳定，岐王居然要在上巳节出游踏青？这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是的。”夜堇只是听命行事，并未多做了解，自然也不会多说，“王爷想请尹文老爷，让尹文小姐同行。”

　　“漓儿？这是为何？”

　　“王爷说，这是为了答谢尹文小姐相救。”

　　尹文煜有些迟疑，一方面觉得现在出游实在不是好的选择，另一方面有些担心自家女儿的安危。可这是岐王的要求，他又不便拒绝。

　　“小女身子娇弱，若同行的话，怕会成了王爷的累赘。”尹文煜很婉转地回绝了这个提议。

　　夜堇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将之前李隆范同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告知尹文煜，说：“王爷说，若尹文老爷同意，他便不追究尹文上下保护不利之责，同时也不会深究，为何在那天会有刺客登堂入室。”

　　话已至此，尹文煜已经没有拒绝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虽然答应了岐王的要求，可尹文煜还是不放心自家女儿的安危，左思右想之后，觉得此事只有尹文漓自己可以回绝，便去找了她。

　　“上巳节出游？当真？”尹文漓没想到，李隆范居然是来真的，还以为只是一时戏言。

　　“漓儿，爹不放心你。所以，你去同王爷说，回了这事吧。而且……现在出去郊游，对王爷来说也不安全。”

　　尹文煜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尹文漓却有另一种想法。她总觉得，这次出游她还真必须去。

　　“不，爹，我会去的。”

　　“什么？”尹文煜大惊失色，抓着尹文漓的手，不停地劝说，“漓儿，你要想清楚啊。”

　　尹文漓笑了笑，覆上尹文煜的手说：“爹，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看着尹文煜，总会让尹文漓想起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孩童时期的她，对生父最深的记忆，就是那有些粗糙却很温柔的大手，那双手总是喜欢摸着她的头。

　　“哎，好吧。”

　　“对了，漓儿，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酒酿糕，要不要尝尝？”南荣云卿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过一旁的糕点走近尹文漓。

　　看着眼前的酒酿糕，尹文漓忽然想起了她自己的亲妈。她对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总会做各式各样的小吃给她吃。酒酿糕也曾经做过，是她最爱的小吃糕点之一。

　　眼前的南荣云卿，不免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亲妈。同样内外兼修，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一向很坚强的她，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呀！漓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尹文家二老见宝贝女儿突然哭了起来，吓得不知所措，以为是身子上的问题连忙喊人找大夫。

　　“不……不是，只是觉得活着真好，还能吃到娘做的好吃的。”

　　南荣云卿温婉一笑，轻抚着爱女的长发，说：“傻丫头，你爱吃什么，娘以后一直做给你吃，直到你不想吃为止。”

　　“是啊，爹会监督你娘的。”尹文煜笑道，得来南荣云卿一记含笑的斜眼。

　　许久没有体会到的亲情和温暖，让尹文漓有些措手不及，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看得尹文家二老很是心疼，又颇为感慨。他们何尝不是感到欣慰，心爱的女儿能平安无事，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岐王出游在即，夜堇已经挑选了一批高手待命。同时为了行事方便，李隆范决定微服出游。大家都穿上普通百姓的常服，还特意装扮了下，以免太过惹眼。

　　贴上胡子的李隆范，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看着铜镜中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

　　“夜堇，你也换了那身黑衣，太惹眼了。”

　　“是。”

　　很快夜堇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出现，腰间的佩剑也不见了踪影，李隆范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尹文小姐那边如何？”

　　“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微微颔首，李隆范起身走出了别院。走到内堂，就见尹文漓已经装扮好了，正等着他们。

　　她，一身墨绿色圆领常服，长发自然地束起，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从背后看去俨然就是一翩翩公子。

　　“没想到，尹文小姐穿男子的衣裳，如此英俊。”李隆范的话听似戏言，却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多谢王爷夸奖，可以走了吗？”

　　李隆范点了下头走着，尹文漓跟在身后，瞥了眼另一侧的夜堇。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没有任何神情，就像个会行走的雕塑。

　　冷酷的人见过不少，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真的已经到了一种至高的境界。

　　夜堇好似注意到了异样的目光，微微侧头看了眼，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有些愣住。尹文漓快速反应过来，挤出一抹笑，却被夜堇冷漠打回。

　　真是个冷硬的人。这是尹文漓得出的最终结论。

　　和李隆范同坐一辆马车，让尹文漓觉得有些不太自然。说不上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别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温柔似水下包裹着能看穿一切的双眼。

　　侧头望着马车外的景色，从来没亲眼见过古代的集市，比想象中的更为繁华。女子们纷纷打扮得明艳夺目，不愧是个开放的朝代。

　　“尹文小姐，马车有些颠簸，你可能承受？”李隆范突然关切地问。

　　“多谢王爷关心，没事。”再颠簸，只要能出来玩，也无所谓。尹文漓是这么想的。

　　突然想起，她似乎很久没好好玩个痛快了。之前和那个渣男在一起，毫无情趣可言。原本，她是抱着一颗想过平凡日子的心选了那个渣男，谁曾想，平凡得真快让人睡着了。

　　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原本热闹的集市被山明水秀所取代，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人，在河边三五成群嬉戏游玩。

　　“主子，到了。”夜堇撩开车帘，李隆范先下了车，转身朝尹文漓伸出手，示意她下来。尹文漓毫不犹豫地自行跳下车，并没有理会伸来的手。

　　“风景真不错，空气好新鲜啊……”尹文漓自顾自地走着、看着。面对她的视而不见，李隆范不怒反笑。

　　河边人不少，基本都是趁着上巳节出来踏青游玩的，原本随从想去赶人，但被李隆范给阻止。

　　随从们张罗着铺设坐毯，尹文漓早就一个人跑到河边玩去了，把李隆范等人都丢在一旁，懒得理会。只有璟儿紧紧跟着她，生怕有什么闪失。

　　“哇！这水凉凉的，可真舒服啊。”尹文漓脱了鞋子就在水里玩得撒欢，惊得一旁的璟儿又喊又叫。

　　看着自家小姐玩得那么不顾形象，璟儿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可就完了。

　　“小姐，你快上来啊，别玩了。让夫人知道了，璟儿就完了。”璟儿扯着嗓子喊，想下水去拉，可又不敢去。想着，如果连她都把衣裳弄脏了，就更完了。

　　“璟儿，你下来啊，这水可舒服了。”尹文漓边说边在水里蹦蹦跳跳，猛地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河里，“哎哟！”

　　“啊！小姐！”璟儿吓得整个人“啪”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稀里哗啦地流下，“救、救命啊！小姐溺水啦！”

　　听到呼救声，李隆范和夜堇忙赶了过去。刚想救人，“哗--”水花四溅，弄得他们三人从头湿到脚。

　　“哈哈哈哈！”恶作剧成功的尹文漓，站在水里大笑着，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隆范摇着头笑着，并未对她的恶作剧感到生气，相反觉得很有趣。只有璟儿，吓得不停哭，尹文漓没办法，只好跑来哄她。

　　“小……小姐，你……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好啦好啦，我没事啦，你别哭了，我错了，成不？”尹文漓实在拿璟儿没办法，想着这丫头怎么哭起来没完，连擦泪都来不及。

　　璟儿还是哭个没完，尹文漓实在没辙了，只能拿出哄孩子的招数，说：“璟儿，不哭了，回头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好不好？”

　　“小姐，我又不是三岁孩儿。”璟儿觉得又气又笑，眼泪立马止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见璟儿笑了，眼泪也止住了，尹文漓总算松了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李隆范和夜堇身上的衣裳都湿了，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

　　“咦？你们也下水玩过了？”

　　“小姐，这都是您弄的，瞧您把王……哦不，是李少爷弄得。”璟儿看着身上没个干地儿的岐王，大惊失色。

　　她弄的？好像有这么回事，其实她只是想和璟儿开玩笑，没想牵扯进这俩人。

　　“无碍，原本上巳节，就该好好沐浴一番。所以，我还要多谢尹文小姐。”李隆范倒是不计较，他的大度也没得到尹文漓什么好感，倒是璟儿越来越崇拜这个岐王了。

　　本来李隆范就长得风流倜傥，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还有能蛊惑人心的笑容，自然成了不少女子憧憬的对象。

　　“少爷客气了……”尹文漓巧笑着瞥了眼夜堇，后者依旧脸不变色心不跳，让她很有恶作剧一番的冲动。

　　转身又跳进河水里，毫不顾及在身后喊着的璟儿。岸边的李隆范看着在水里笑着、跳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尹文漓，顿觉连他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看来，出游果然是对的……”轻叹一句，一旁的随从递上酒杯，端着酒杯站在柳树下。看着众人嬉闹玩耍，也不失为一种放松心情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