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二十四~六章 溃局

色渐渐的深沉了下来,乌云在夜空当中低低的垂压着隐的闷雷声在天空当中滚过。
朝鲜的雨季,正如期到来。
汉城街道上面,暴雨前的大风刮得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街头一片黑暗,只有垃圾被卷起。打更防火的人都躲在了街角,整个城市,显得空荡荡而又安安静静的。不远处汉江水也卷起了波涛,在黑暗中反复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哗的声音。
离景福宫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处荒凉的大宅。是原来属于朝鲜开化党人一个大臣的产业。甲申事变开化党惨败,在大院君的报复中,这位开化党大臣在乱军当中死去。宅子也空废了下来,因为有闹鬼的传言,也没人来占这里居住。永远都是静悄悄的荒废在这儿,似乎就从来未曾有人迹存在过一般。因为这种阴森的气息,大白天里,偶尔有行人经过,都绕得远远儿的,还加快速度快步通过那里。
在这个暴雨将来的夜晚里,这个宅子里,却隐隐有响动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原来主人的阴魂,借着大风回家了一般。
宅子里面,却是***通明,但是窗户和破损的地方,都用了黑布遮挡起来,一点亮光也透不出去。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或蹲或坐,每个人都神色紧张,穿着短装。几乎没有人在交谈,只是心神不属的在那里沉默。
屋子里面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加上暴雨前的闷热。还有正堂上面供奉着香案上地烟火。让里面空气显得分外的混浊,几乎每个人都大张着嘴吃力地喘息。也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不好。还是紧张,有的人满脸通红,一副随时撑不住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几百个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堂屋后面通道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几十条汉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些人当中不少人看起来就是向来养尊处优地样子,都是一张张高丽扁脸小眼睛。穿着短装都显着别扭。有的人腰里鼓鼓囊囊的,别着的肯定是洋枪短铳之类的武器,有的人手里还捧着白布包裹的长条形兵刃,指不定就是家传的宝刀。朝鲜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正规军形同虚设,在汉城腹心之地,却出现了这么几百人秘密集会的武装集团!
屋子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金玉均和朴泳孝两人。金玉均同样穿着短装,两条白布带交叉缠绕在背后,将袖子牢牢地扎住。整个人杀气腾腾。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穿着一条西式的裤子,腰带上面。一左一右两杆手枪别在那里。外面还缠了一条子弹带!在背后还佩着一把长长地武士刀,这个流亡日本八年,开化党的中坚骨干,汉学也有相当造诣的前朝鲜重臣,竟然已经是一副武装到了牙齿的样子!
朴泳孝在他身边就猥琐许多了,虽然也穿着短装。但是还拖着袖子。戴了一顶斗笠压在眉心上面,似乎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走出来的时候儿,腿都微微发抖。
金玉均地目光向满屋子的人一扫,啪的就并直了腿。所有人都是一阵骚动,哪怕最为紧张的人都站了起来,其他厢房的人也通过通道,涌向了堂屋,屋子里面人越挤越多。发出了嗡嗡的响动声音,有的人挤在前面,看着金玉均的模样儿。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这些都是甲申事变之后,仍然留在朝鲜的开化党残余!
八年以来。他们大量的投闲置散,甚是还遭到逼迫打击。要不是闵妃尽力维持,现在估计连在场人数地一半都剩不下来!八年前他们理想破灭,仕途不再,有的人还一贫如洗。等了八年,就等着现在这么一个报复地机会!
金玉均沉沉开口,声音又低又短促,震着每个人的耳膜:“八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今天!清国大军远在平壤,已经陷入了东学党起事的内乱当中。汉城重地,已经完全洞开。我们五百死士,这就是报仇和改变我们母国的最后机会!”
他猛的一挥手:“大院君挟持大王殿下,国事日非。现在世界一日千里,到处都有开化种族欺压未开化的种族。我们的近邻日本帝国,已经毅然维新开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面。他们就是我们的榜样!在大院君统治下,我们居然还要受到弱清的欺压!弱清现在,也已经处处烽烟,在开化大潮中远远落后。我们居然还要看弱清的脸色行事,高丽男儿,难道不觉得是奇耻大辱!”
他越说越快,声音虽然还是低沉,但是每个话音,都象是从胸膛里面爆发出来的一样!
“我朝鲜圣土,三千里如画江山,在历史上,清国国土的东半部分,都曾经是我高丽民族的国土!白头山是我们的圣山,黄海渤海是我们的内海。但是千年以降,却让现在那些拖着辫子的野蛮人,占据了我们的领土,窃取了我们的文化,现在还盘踞在我们民族身上,吸血,杀人,掠夺!这样的日子,我们一天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大院君的奴颜婢膝,我们也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我们必须站起来,重建开化党政府,和日本携手,夺回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荣光!让整个东亚大陆,颤抖在我们两个海洋国家的脚下!
朝鲜,必须自立自强!”
他语调颤抖,再也说不下去,眼睛里面的泪水几乎随时都会滴落下来。强忍着转过身去,冲着供奉的香案。香案前面,挂着的是朝鲜历史上最为伟大的世宗大王的神像。他拈起香烛,肃然的拜了三下。朴泳孝作为他的副手,慌慌张张的跟着他的动作。
堂屋中数百人马,全部都跟着肃然行礼。宅子里面一片安静。只有人偶尔哽咽两声。
闪电猛的亮起,透过遮挡窗户地黑布。让整个堂屋里每个人脸色都是一片惨白。金玉
转过身来,咬着牙齿下了最后的命令:“明天午时,帜,诛绝国贼!”
雷声轰然炸响,从远到近,绵延不绝。
******
暴雨在汉城街头。连成了一片。没有现代排水系统地古老城市,到处都是污水横流。天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晴朗时候的暑热,反而有点湿寒。闪电雷声,不断的在城市上空亮起炸响,而大团大团的乌云,就层层的压在城市上面。
这样的天气,街头行人稀少,只是偶尔有几个戴着斗笠,淋得象落汤鸡一样地百姓,艰难的涉水而过。
一辆有着日本公使馆徽记的马车。在一片污水当中穿过。车夫穿着油布雨衣,用力的控驭着显得烦躁的马匹。车子后面。还有一队穿着整齐的日本公使馆卫队。扛着步枪,哗啦啦的踩起满地的积水,穿着油布的雨衣,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上面,还有正式的使节旗帜。日本公使杉村,居然在这么恶劣地旗帜下。还要奔赴朝鲜王宫去呈递国书。
雨越下越打,打得所有暴露在外面的人都睁不开眼睛。队伍一直来到了景福宫前面,宫门口已经有王室地礼宾官员,浑身湿淋淋的在那里等候。他手里的油纸伞早就给大风刮得不成样子。身边跟着的迎宾队伍,一个个都按着帽子,狼狈不堪的在大雨里面等候,一个个都湿冷到了骨子里面。这些礼仪人员,估计将杉村睿公使已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个天气不在家里喝点小酒,过来呈递什么国书?
马车几乎到了门口,才被礼宾官儿发现。忙不迭的踩水迎了上来。在暴风雨中扯开嗓子大喊:“公使大人!天气太坏,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在交泰殿等候!两位殿下让小使转达对公使大人地问候!您实在是辛苦了!”
那官儿喊得声嘶力竭。狂风夹着冰冷的雨水直往嘴巴里灌,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马车停在景福宫门口,车夫跳下车来打开侧门。就见杉村睿裹着西洋式的风雨衣跳了下来,一下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他也戴着礼帽,压得低低的直到眉心,加上风雨衣竖起的领子,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暴雨实在太大,才一下车,他几乎立刻就被淋得透湿。他却不管不顾,回头对着跟上来的那队卫兵大声命令了一句什么。那些卫士顿时就先跑到宫墙滴水檐下站着。有意无意的夹住了景福宫的大门。门口地朝鲜王宫护卫,这个时候谁还在露天站着,日本公使卫队的举动,他们看都懒得看一下。
杉村看自己卫士就位,才猛地一摆手,跟着礼宾官趟水朝宫内直行而去。几个转折就已经来到了交泰殿前的长廊之前。几个盛装朝鲜宫女早就在那里等候。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件又轻又软的斗篷,还有一个蹲在地上,托着一双软底宫鞋。杉村睿大摇大摆的甩掉了风雨衣,还上干爽的斗篷,又换上鞋子。在一边等候的那个礼宾官忙不迭的又是一呵腰,头前领路。
而杉村,只是面沉如水。一路行来,一路打量着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王宫,似乎像是他才是第一次来一般。
雨幕沉沉的将宫室内的建筑遮挡住,模模糊糊的。雨水敲打在铜做的飞檐兽吻之上,发出密集而又清脆的声音。这个小国,远离世界的中心那么多年,这座王宫也安静了这么多年…………但是随着日本在海上的崛起,这座王宫的主人,必须要为日本帝国的利益服务!
杉村在汉城十年经营,似乎就是等着此刻。
交泰殿就在眼前了。
******
如果说景福宫是朝鲜王族统治的象征,那么真正负担起朝鲜统治任务的。却是朝鲜议政大臣大院君的官邸。
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个时候才准备午睡呢。一场大雨,浇熄了暑热。甚至让怕冷地老人觉着有些寒意。身边的侍妾有点眼色,赶紧让下女给李昰应地卧榻加了一床褥子。又服侍他喝了一点调理过后的参汤。才扶着他准备入睡。
大院君府邸的占地,比景福宫也小不到哪里去了。要直到,现在朝鲜李王殿下,还是大院君殿下嫡亲的二儿子!李王殿下十二岁即位,就一直是老头子帮他打理朝政大小事务。没想到儿子娶的那个媳妇儿却大大的不省心。是个女人还有那么大地权力欲望!非要和老爷子争夺朝鲜实际的统治大权!
这十几年来,大院君殿下和闵妃明争暗斗可真是不在少数。撕破脸两方面势力大打出手也颇有几次。午事变。借着旧军动乱,李昰应在当时庆军和袁世凯的支持下,一举压倒了闵妃的势力,夺得了议政大臣的位置。他这个人有点认死理。别的国家再强,离朝鲜还是有点儿远,清国再不成气候,对于朝鲜也是庞然大物,而且就在身边。为了保住权位,不抱着清国大腿,还舍近求远了?
甲申政变。闵妃一举发力,不仅杀了旧党不少中坚骨干。还把老爷子给囚禁了起来!多亏老爷子腿脚利索,居然逃跑了出来,一头就撞进庆军军营里面。开化党政府才建立几天,就在清国军队的洋枪之下烟消云散。那次政变更坚定了大院君的信心。抱着大清的粗腿,可保一辈子平安!不然那些洋枪打响,可不是好玩儿的!
从甲申政变翻身之后。受了惊吓地老爷子也曾经大发淫威,又抓又杀了开化党不少人。矛头还直指闵妃而去,但是却被自己那个糊涂软弱的二儿子硬保了下来。当时老爷子也纳闷着,自己这个一向没主意地儿子,到底是真糊涂呢?
糊涂?怎么连权力平衡这一套也会了?
闵妃虽然未倒,但是势力大衰。闵妃也老实了许多,甲申之后几年,老爷子算是过得舒心了。当年的锐气也少了许多。就想有生之年,就这么富贵尊荣下去算啦。自己死了之后,管他朝鲜还是什么模样呢。外面世界变化太快。已经不是他这个老头子所能理解,也是所能应付的了。
这个闲适的午后。侍妾将他午睡的东西都安排好了之后。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了,站在卧室的庭院前,披着一件斗篷,里面就是睡衣。摸着长长地白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水哗啦啦的在他面前滴水檐上落下,织成了一道雨墙。庭院里的景色,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朝鲜的未来,就象这雨中世界一样,远处就看不清楚了呀…………
这个世界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多好?西洋那些白鬼只是吓小孩子的鬼怪故事,远在天边。而日本就是小小的倭国,守在他们的岛子上面闭关锁国。旁边只有一个也不大管朝鲜内部事务的宗主国,每年朝贡两次就糊弄过去了…………其他时候,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过日子。
可是,现在海洋上面,飘动地是那些白鬼铁甲兵船的烟气,日本也是开始维新,越来越咄咄逼人,流着口水盯着朝鲜这块登上大陆地跳板。而那个一直作为依靠的宗主国,却越来越虚弱…………
老头子只是沉默不语。一时竟然想得痴了。背后脚步声轻轻响起,侍妾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老爷…………”
大院君心思飘得很远,随口就吩咐:“这些天,平壤那里怎么样了?那里的清军,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撤走?他们在那儿,总是不安稳。闹得那么厉害,日本人也有话说……别看他们现在安静,还说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派人联络注意一下,看看日本公使馆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太安静了,都有点象甲申年的那些日子……”
侍妾的声音有些不解:“老爷,您说什么?”
大院君回头一看,只看见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侍妾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自失的一笑,轻轻摸了一下侍妾年轻光洁的脸蛋儿:“走,睡觉睡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这么大的雨,躺在床上,听听雨声,不比什么都强?”
侍妾一笑,伸手就去扶老爷子。两人才转过身子来,就听见外面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声音。侧耳听听,又什么都没有了。
老头子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疑神疑鬼!”正准备又举步,突然噼啪一声声音,从远处传来,再清晰也没有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像是鞭炮炸响的噼啪声音,除了这些,喊杀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这声音在正门,在侧门,在后门方向,都响了起来。整个宅邸,似乎就被团团围住!宅邸侍卫鬼哭狼嚎一般的惊惶惨叫,女眷下人的哭喊声音都同时响了起来。整个雨幕似乎都被搅动。在这一切之外,还有一个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越来越响,将整个宅邸包围!
“诛绝国贼!诛绝国贼!开化朝鲜!”
这个声音,在八年前他就曾经听过,那一次,也整个席卷了景福宫!
三个字电闪一般的掠过了大院君的脑海,他身子一抖,又站稳了。身边侍妾早就给吓得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开化党!
为什么开化党会出现,他们怎么出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极度的恐惧,让老头子捏着拳头就大喊了起来:“卫兵!卫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响,到了最后,已经是狂暴的潮流,撞门的声音也频频传来。守在院子各处,戴着斗笠的卫兵们象被捅了老巢的蜜蜂一样,乱哄哄的向门口涌去。有的人衣衫不整,有的人手无寸铁。但是更多的人却向内院逃进来,都是下人使女。每个人都丧魂落魄的,有的人身上还血迹淋漓,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大院君已经跑出了自己卧房院子,身边已经簇拥了十几个卫兵,不知道谁塞了一把单发的手铳给他。大院君惊慌失措的握着手铙,先是朝大门口奔去,汉城多少还有点驻军,而且还有一个清国的钦差大臣在,只要能找到清人,也许就安全了!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面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但是才出内院,迎面就是啪啪的一阵洋枪打过来,对面洋枪发射升腾起的白烟一片。正在朝后跑的,守在大院君身边的卫士们倒下了好几个。慌乱中大院君只是朝对面看了一眼,就只看见外院的大门已经被撞开,一群头上扎着白布条的壮汉们正朝他这个方向涌来。地上雨里,到处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的人受伤了,还在雨里拼命爬。血水横流,到处都是猩红一片,局面已经喧嚣混乱到了极点。
子弹还嗖嗖的在他身边掠过,大院君却已经傻了一般,握着手铳僵在那里。还是一个卫士小军官反应得快一些,带着几个人架起大院君就走:“殿下,翻墙出去,我们去找清国钦差!”
大院君已经没了反应,雨水已经将他淋得透湿,胡子头发乱成一团,还遏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到底,究竟,这满坑满谷的开化党暴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安静的午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景福宫那里,又如何了?
泰殿内,升起了暖暖的地龙,用来蒸发宫殿里的潮气殿外走进来,哪怕一直绷着心思的杉村睿,踏进这干爽的殿内,都觉得精神上面一松。
朝鲜王室,虽然没有他们宗主国大清那种皇室的排场。但是这种正式的觐见场面,礼宾官员还有从殿门口一直排进了殿内,两个白衣高冠,按着腰刀的卫士,跟钉子一样守在门口。四下都有浮动的熏香香气,殿角廊下,全是垂首侍立,穿着朝鲜传统民族服装的宫女。在高高的王座上面,一左一右,并肩坐着现在朝鲜名义上面的最高统治者李王殿下,还有他的夫人闵妃殿下。
两人都是盛装,一脸肃然的端坐,旁边羽扇麾盖的仪仗一应俱全。静静的等候着杉村上前觐见。闵妃看起来很疲倦的模样儿,心思微微有些不属,不知道这些日子在操心着什么。倒是她身边的李王,这位看起来很有些儿富态的朝鲜国王,朝着杉村露出了温和的问候笑容。
这位李王,原名叫做李熙,说起来也当真是不容易。十二岁就成了朝鲜王国的第二十六任国王,入承没有子嗣的哲宗大统。从一接位到现在,他基本上就没自己拿过什么主意。在老婆闵妃和老爹兴宣大院君的争斗当中起起伏伏。一次次的政变宫斗,壬午甲申的时候儿都被挟持过。不过他好像也就这样不疼不痒的过来了。甲申之后,朝局稍稳。他更是将什么事情都交给老爹,安心当他地撒手国王。
什么中日在朝鲜的角力。各种本国势力集团地明争暗斗,他都一概当不是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专心上宫女生孩子,他的子嗣倒是很是繁多。也不知道他真是对朝局有心无力,还是天生没心没肺。
不过在徐一凡曾经经历的那段历史上面,在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完全掌握朝鲜,并且在1904年增兵数万抵>+保护条约,为日韩合并张本之际。这位庸庸碌碌的国王,却秘密写信给英法德俄等强国,宣布乙丑日韩保护条约无效,并且排除南允植等专使再赴中国,乞师一战!
可是,当时朝鲜被日本吞并的大局,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他被迫退位,不长时间就被宣布为脑溢血突然逝世。他那点浪花,被历史吞没得无声无息。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是高高坐于王座上面地朝鲜统治的象征呢。
杉村绷着一张脸,缓缓的走向王座之下。伸手按着胸口,行了一个西洋式的礼节。李王又是笑笑。目光微微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赞礼官。
赞礼官顿时用日语高声道:“谢公使大人礼!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向公使转达问候。并且敬候公使阁下,呈递国书!”
杉村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站得恭恭敬敬的。从身后唯一跟着的秘书随员手中接过放国书的盒子:“李王殿下,闵妃殿下。日韩交好。关于在釜山设立大日本帝国二等领事馆的国书照会,由鄙人正式转递。天皇陛下,殷切期盼,日韩两国友谊,能更加深切……”
这时连闵妃,都尽力维持出礼节性的笑容。赞礼官庄重地步下台阶,准备接过国书,完成这个仪式。就在宾主和熙的时候儿,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抖!
在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闷地爆响。这声爆炸。似乎是从大地深处爆发出来的一般!声音迅速由沉闷转而尖锐,发出了尖利的嘘嘘的声音。紧接着交泰殿内所有人。都觉得脚下大地,整个一跳!
交泰殿的房梁发出了咯吱咯吱抖动的声音,灰尘稀里哗啦地从殿顶落下来。殿上瓦片也发出了被冲击波波及的哗啦哗啦掀动的声音。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有的宫女下意识的尖叫了出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只有闵妃反应得最快,一下站了起来:“贞善坊的火药库!”
她当然明白,甲申开化党政变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占领了贞善坊的火药军械库。才那么快的控制住了大院君掌握的京城武装力量。而这个爆炸地声音,就是从贞善坊火药军械库那里传来的!
杉村最先快步地向外走去,卫士们扶着李王闵妃也脸色仓惶的跟了出去。才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贞善坊所在的汉城南面的天空上,卷起了一道巨大的爆炸后的烟云。血一样的在暴雨中翻卷着,汉城天空之上,血火雨水烟云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副超现实的画面!
尖叫声从远处,从宫内都传了出来,宫内空地上,被吓傻的人在爸暴雨当中没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窜着。只有负责宫禁安全的右诩卫大将军南允植带着几个卫士匆匆的朝交泰殿这里奔过来。李王闵妃还有杉村这个时候站在一起,杉村脸色已经是一片通红,李王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有闵妃还算镇定,大声的向南允植发号施令:“快!快带着士兵去贞善坊!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情?汉城现在乱不得!任何人传播谣言,趁火打劫,就地正法!”
南允植站在大雨里面,大声的答应,目光又看向李王。李王却只是颤抖着挥手让他快去,看南允植在雨里撒开腿就要朝外狂奔,李王才挤出了一句话:“派人手去保护兴宣大院君府邸,还有清国钦差行辕!”
“是!”南允植也知道事情紧急,礼都不行了,带着十几个
朝大门口外踏水狂奔。他是经历过甲申政变的,当师,他就是大院君派出的特使。贞善坊火药库爆炸,如果是有心人的刻意举动,那么只要能保住大院君和清国钦差安全,和清国联系能够沟通得上。那么朝鲜政局,就能安稳下来!
十几个赤手空拳的卫士。跟着南允植一路跑到门口,正想招呼守卫大门地卫士。入眼之处,宫禁大门却是空荡荡的。一个卫士地踪迹都不见!
“混蛋!这些家伙擅离职守!”南允植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直朝外奔去。所有人都是浑身透湿,也顾不得了。才出门口,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在他们眼前。是排成整齐一排的黑衣白袜套的士兵,全部都静静的伫立在水中。村田式步枪平端举起,对准了宫门。雨水激打在乌黑冰冷的枪管之上,溅起了点点的雾气。一名军官握着西洋式地指挥刀,站在队伍之侧,雨雾之下,只能感受到他阴沉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日本公使馆的卫队!
南允植手足冰凉,下意识的四下看去。宫墙之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倒了几具卫士的尸体。雨水冲刷之下,看不到血迹伤口。只是堆在那里。
“倭奴!”这个时候,南允植唯一能做的,就是破口大骂。那日本军官指挥刀用力下劈,一排村田步枪,顿时打响!
******
啪啪两声枪响过后,扶着大院君的身体送他上院墙的一个卫士身子一抖。软软地栽倒。大院君失却了支撑,也一下从院墙上落下,摔倒在泥水里面。
兴宣大院君府邸,已经有火苗升腾而起,到处都是尸首,都是惨叫。百余人的队伍,几乎都有洋枪短枪,短短时间就已经席卷了整个大院君府邸。这些人开化党残余都是对大院君怀着刻骨地仇恨,对府邸里所有人下手都没有容情。
整个府邸,似乎都沐浴在了血海当中。
带着攻击大院君府邸开化党人的。是朴泳孝。他再没了在金玉均面前畏缩惯了的模样,披着一件风雨衣。穿着套鞋,狞笑着将六轮手枪插进了腰带里面,手一招。两个壮汉就奔了过去,抓着老头子的头发,将他从泥水里面拖了出来,一直拉到了朴泳孝面前。
大院君身上就只有一件睡衣,已经湿透了。显得身子越发的干瘦,白发凌乱。摔到地上之后呻吟了一声,又慢慢的转了过来。看了朴泳孝一眼,老头子哼了一声:“叛贼!”
说着他就尽力支撑着坐起,盘腿坐着,还理了理头上地白头发。
朴泳孝哈哈大笑:“阁下,没有想到这一天吧!当初你们搜捕我们,追杀我们。带着清国奴对我们开枪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天吧!”
大院君扬着脸,皱纹交错的老脸上面,这个时候只有镇定,冷冷的道:“没有洋枪,你们也打不进来,没有日本人,你们也没有洋枪…………金玉均呢?”
朴泳孝脸上肌肉一抽,没有搭理这个话题,只是狰狞的怒吼:“我要报仇!”
大院君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淡淡的道:“随便你们吧…………金玉均是不是去了景福宫?今天杉村公使觐见,是不是还有日本人配合?你们抓到了一个好机会啊,清军调离了汉城…………但是你们不要忘记,清军随时也会南下!”
朴泳孝冷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老头子面前,就是找不到复仇的快感。他用力一脚,将盘坐的老头子踹倒:“你还指望袁世凯再来救你?告诉你,平安道东学党已经起事,清军正在开枪平乱。等到他们能调大军南下的时候,汉城已经大事底定!日军大队,也会派来汉城,清国奴在朝鲜,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大院君挣扎着爬了起来,再次坐稳。冰冷地雨水,还有刚才的逃亡,让老头子地精力也已经耗尽了。但这个时候他却是死死的盯着朴泳孝:“是不是日本人和你们,煽动的东学党起事?你们想害死多少朝鲜人?”
老头子突然冷笑,摊开双手:“成者王侯败者寇,行大事不拘小节,我也怪不得你和金玉均。可是金玉均是比你明白的人,也更像一个朝鲜人…………他知道,朝鲜作为一个小国,可以自立,但是绝不能断然的倒向另外一方…………这是我们小国生存地根本。也是我们小国的悲哀。就算开化党政府建立了,金玉均也绝对不会如你所愿邀请日本大军进驻。他和闵妃。还是会保持和清国地交往,在中日之间谋求平衡,让朝鲜,成为两个国家都不能逾越的缓冲地带…………除非你能取代金玉均的位置,可是你,永远也只能做一条走狗!”
大院君盘坐在雨水里。豁出去一切的侃侃而谈。朴泳孝身后不少开化党徒脸上都悄悄变色。朴泳孝也安静了下来,神色不动。仿佛没听到大院君痛骂他一般。
老头子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漫不经心的抽出手枪,啪的一声打响。一偻白烟闪动,大院君头上顿时多了一个弹孔。老头子哼都没有哼一声,软软倒地。
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连宅邸周围地惨叫声音似乎都低落了下来。只有雨水冲刷着大地的哗哗声响
秉持朝鲜国政十余年的,现任朝鲜国王的父亲,兴宣大院君,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朴泳孝走过去。轻轻踢了他尸体一脚。让大院君仰天躺着,无神的眼睛。只是看着朝鲜灰蒙蒙的天空。
“走狗?有的时候,走狗比人过得滋润!”
******
枪声震动了整个景福宫,到处都是乱奔的宫女侍卫们。李王和闵妃,也被混乱的人流带动,跌跌撞撞地四下奔走,不知道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应和着景福宫混乱的。是整个汉城上空响起地惨叫喧嚣的声音。朝鲜国都,正处在漩涡的中心当中。
如果此时他们人在宫外,就能看见贞善坊火药军械库爆炸的血火烟云笼罩下的汉城。街头到处都是吓傻了的人群,民间坊巷组织地救火会正在到处奔走。女人哭娃娃叫。一队队穿着短装,头上扎着白布条的人。正挥舞着武器,从各个方向向景福宫涌来。有的撞上了汉城的少量警备队伍,枪战对射就在街头打响。双方子弹都不多,打完之后就是肉搏。每一处战斗,都激发了百姓更大的混乱,在暴雨狂风中四下奔走。
整个城市。似乎就只剩下了嚎哭的声音。
金玉均就带着一队最为精悍,也最为忠贞的开化党徒。在贞善坊才爆炸之后。就跃出集结的地方,直奔景福宫而去。大雨将每个人都淋得透湿,但是每个人头上似乎都在冒着腾腾的热气。金玉均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眼睛都红了,这个时候,必须占领景福宫。将李王控制在手中,借助李王诏令,立即建立开化党政府!
如果李王一旦从王宫里面逃脱,他们五百人地队伍不足以满城搜索李王。他要是和清人取得了联系,清人取得了协助王室平乱的大义名分。那么他们所做地一切,又都是一场泡影!
不知道杉村公使他们,是不是切实控制了景福宫的内外出入?
每个人都是一门心思朝前狂奔,速度之快,让雨点打在脸上都是生痛。才转过一个街角,就看见一队汉城五军营维持治安的士兵,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转出来,冲着景福宫方向而去,看来是准备勤王去的。两个队伍,几乎是正正的撞上!
金玉均都来不及招呼身后的队伍,只是扯着嗓子,野兽般的大喊了一声,抽出腰里两把手枪,啪啪的就抠动了板机,后面的队伍几乎同时和他打响。对面五军营的白衣蓝裤的士兵,顿时在雨水当中躺倒了一片,哭喊连天。
朝鲜这些以五军营为代表的旧军,比起同样陈旧的清军还有不如。一年最多能领到一个月饷钱,平时都在做工糊口。手中武器低劣,洋枪极少,多还是鸟枪刀矛之类。更要命的是,哪怕这些旧式武器,他们平时也没有一点弹药!
在用日本武器武装起来的开化党徒劈头盖脸的火力之下,这队士兵死伤一片,剩下的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脱号褂子。头上的斗笠扔了一地。金玉均不管不顾的继续向景福宫狂奔,跑得之快,连肺里吸进去的潮湿空气,都变得火辣辣地!
再转了几个弯。身后的哭喊混乱声音也已经越来越大。到了脚都迈不动步子地时候。才听见雨幕中对面日语的喝问声音:“不许向前!”
景福宫到了!金玉均扯开嗓门大喊:“是开化党,是金玉均!两位殿下还在不在宫中?”
那头顿时奔过来了一个日本公使卫队军官。架住了金玉均,手一摆:“我们已经全面封锁了景福宫,金先生,请快入内吧!公使先生也在等候您!”
这支队伍顿时从大门口涌进了景福宫中,大门口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全是想从这里逃出,而被日军火力打死的。血水在朝鲜这个最神圣的地方到处横流。所有开化党徒都白着一张脸。在金玉均的命令下,分成十几个小队,奔向景福宫各个角落。而金玉均带着十几个人,直奔交泰殿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李王和闵妃,就在那里!
沿途都是慌乱地人群,往日盛装的宫女们早就滚成了泥猴。发乱钗横的一堆堆在那里哭泣。宫里的卫士们也彻底乱了营,日本公使卫队堵在门口的洋枪,让他们早就没了反抗的勇气。看到金玉均他们全副武装的冲进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抵抗阻挡。
金玉均小小的队伍一直冲进了交泰殿的院内。才踏入院子,就看见杉村睿带着他的秘书随员。背着手昂然地站在殿门口。周围慌乱的人群,更显得他们神色俾倪不可一世。
看着金玉均从雨幕当中冲出,杉村睿神色才激动了一下,肃然并腿立直。朝金玉均深深一躬。金玉均却没有了还礼地心情,一把抓住他:“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在不在?”
杉村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道:“幸不辱命…………恭喜阁下。新朝鲜,将在阁下手中诞生了…………”
多少日的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加上这一路没有停歇的亡命狂奔。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让金玉均差点一下就虚脱了过去。眼泪也顿时夺眶而出。杉村拍拍他的肩膀,才让他反应过来站直,擦了擦脸上泪水雨水,整整衣服,大步的
内走去。
新的朝鲜,就在眼前了?
交泰殿内。却没有景福宫内外那一片狂暴地景象,安安静静的。
王座之上。负责仪仗的人只剩下了寥寥几个,而李王和闵妃,就象刚才等候杉村睿觐见一般,静静的端坐在那里。
既然无处可逃,还不如保留一点尊严呢。
看着金玉均从外面走进来,李王苦笑了一下,将头扭向一边。闵妃按着座椅扶手,轻轻道:“是你们?日本人安排的?”
她叹息了一声儿:“动手吧,如果真的是日本人安排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金玉均一下跪了下来,砰砰的将头碰响:“殿下!臣是朝鲜人!这辈子唯一在意的,也只有朝鲜地利益!臣等从来都反对清国人在我们头上的压榨,但是也并没有将朝鲜送给日本地意思!这次借助日本的力量,安排这次起义,也是为了新朝鲜的诞生!在清国的压力下,我们和日本站在一起,可以共同对抗他们,寻觅到强国的机会!现在臣等奉请殿下立即成立开化党政府,宣布开国。刷新政治!”
闵妃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刷新政治?难道就是让清国和日本在朝鲜大打出手么?你们这次起事,引乱了整个汉城,万一清国和日本人员在此次骚乱当中受到损失,那么他们都有了大举增兵的借口!我们唯一生存的余地,就是在两国互相牵制平衡当中!现在,成立新政府的事情可以商量,但是你们必须马上派人去保护清国钦差行辕,尽速恢复汉城秩序!不要给他们任何借口!而且我马上要和李王去拜会清国钦差,和他解释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一点,这个政府,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邀请日本立刻派兵进驻汉城!不然我们朝鲜,就立刻完了!”
闵妃的声音又尖又高,让金玉均跪在那里,都怔住了。等到闵妃说完,李王才苦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殿下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金君,你是忠臣。既然如此了,你们就组阁吧…………大院君…………算了,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能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做,就成了。”
金玉均终于反应了过来,八年隐忍,这个目标终于实现!
他肃然又碰了一个头,大声的道:“臣敢不从命!”
这次政变,真的就这样成功了?
******
汉城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日本公使馆旁边的卫队兵营。荷枪实弹的日本卫兵守在营门口,甚至让到处乱撞逃难的百姓,都不敢靠近这里。
公使卫队,在国内秘密增兵之后,已经有八百人,一个完整大队那么多。跟着杉村行动的,不过六七十人,就已经控制了景福宫的内外交通。其他的人,都在静静的等候着。等候两天之前,就已经坐镇在兵营里面的川上中将的命令。
汉城骚乱起后,加上贞善坊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所有卫队军官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中将居停的房间,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不少从国内赶来的熊本镇台少壮热血的军官,已经急切得走来走去,不住的敲打墙壁。为什么中将还不下令行动?
一片紧张得随时会绷断的气氛中,数骑快马,突然冲破雨幕而至。马上的人黑衣白袜,背着村田式步枪,正是跟随杉村行动的几名卫队军官!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在雨中淋得太久了。这几名军官都是脸色铁青,匆匆驰入兵营,下马就直奔川上操六的指挥部而去。涌在周围的军官们纷纷也跟了过去,守在门外。就听见那几个军官高声报告:“阁下,政变已经成功,开化党已经控制住了景福宫,李王和闵妃,已经下令开化党组阁!开化党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恢复汉城秩序,保护清国钦差行辕和帝国公使馆!”
听到政变成功,每个日本军官无不喜动颜色。但是后来听到要保护清国钦差行辕,一个个又都是脸色铁青。
“混蛋!为什么要保护清国奴的行辕?还想两头讨好?”
“帝国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心力,为什么他们不第一时间邀请帝国派兵来保护朝鲜?”
“忘恩负义的家伙!高丽人就是高丽人!”
七嘴八舌当中,就听见马靴声响。所有人顿时肃然,就看见川上操六,一身军服整齐的走了出来!
他脸色平静得很,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外面的雨幕,将手中拿着的军帽轻轻合在了头上。低声道:“诸君,该我们表现了…………请大家努力吧…………朝鲜,还是要直接拿在帝国手中,才比较放心哪…………”
色渐渐笼罩下来,在离开汉城百余里的地方,一处小面。雨地里,到处站着的都是穿着行装的,拖着辫子的卫士和随员们。能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地位高一点儿的人先抢着了,挤不进去的,就顶着油布站在露天。每个人都望着驿站的屋子,嘴里骂骂咧咧。
“他***,旗人是人,咱们就不是人?凭什么他们住屋子,咱们就在雨里干瞧着?”
“老子还是当年在西安和荣大帅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呢!***,比咱们多了一条黄带子红带子的,就多长一个俅了?”
“我说,咱们得认命!要不是大帅忙着要去平壤夺那个二百五的权,咱们也不会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
“什么这个大帅,那个大帅,都是一丘之貉!在汉城多好,朝鲜的小娘们儿,就是两个字,柔顺!怎么搓*揉,怎么摆弄,都随着你…………”
院子里面的骂声,又变成了一阵淫笑。朝鲜的驿卒提着大桶的菜粥进来,人们又忘记了刚才在讨论些着什么了,乱纷纷的涌了上去,一边抢一边还喝骂着驿卒动作太慢。
对于这些上国天使大人的随员卫士们,小小朝鲜驿卒哪里敢得罪。只是在那里陪笑,驿站之内,乱哄哄得跟一个菜市场一样。
在驿站简陋的房子里面,火塘当中升起了火,烘烤着一天下来湿透了的衣服。荣禄和几个有点身份面子地旗人宗室随员坐在靠近火塘的地方。身边摆满了随车带着地牛肉干,鹿肉条。鹿尾巴,花生米,还有原泡子的老窖,一边对酌,一边在腿上打着板眼儿。听着荣禄的一鸟相公在那里扭扭捏捏,哼哼呀呀的唱着思凡。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听到酣处,一个旗人宗室忘情的拍了一下大腿:“好!大人的手下唱地那叫一个好!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大人这手下,怕是连老醇王府的供奉班子,都比下去了不是?”
荣禄也是微笑,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途中遇雨。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大家都笃定得很,只要到了平壤。还怕徐一凡不乖乖儿的将兵权交出来?难不成,他还想造反?只要拿了他练的一万兵,又是禁卫军的大牌子,走到哪里,不是他荣禄的本钱?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甚至入军机。这差使替老佛爷办下来了,那些位置,还不就是在荷包里面摆着?
正给火烤得暖洋洋的,加上一点酒意,想招呼大家散了休息。就听见外面骚动起来,多少声音混杂在一起。荣禄猛的睁开垂下地眼皮,站了起来:“闹什么闹?还不休息,明儿不赶路了?都皮痒了!”
几个旗人随员被他吓了一跳,心里面都不以为然。咱们命好,在屋子里面蹲着。他们可还在雨里啊,到哪里休息去?
外面喧嚣的声音越来越响。荣禄一把抄起身边搁着地马鞭子,大步的就走了出去,还没出门就大声喊:“都***混蛋…………”
门外几个人在雨里扭成一团,被扭着的是穿着破破烂烂朝鲜道兵服装的人,一个个都面无人色。驿卒牵着他们骑的马站在旁边,手足无措。那些马也跑得掉了,长长地喘着粗气。荣禄手底下的人一边动手还一边骂骂咧咧。
“老子口里的食,你也敢抢?马料在槽里,自个儿过去吧唧去!我瞧着你也吃不上什么好草料!”
荣禄目光一动,大喝一声:“住手!”
他手底下被他吼声一吓,垂手就退向一边。那几个朝鲜道兵看了一眼荣禄的红顶子,也顾不得行礼了,伸手就去捞还温热的菜粥,狼吞虎咽的朝嘴里塞。
荣禄哼了一声:“什么人?”
那驿卒会说华语,忙不迭的在旁边解释:“大人,是平安道的信使,路上两三天了,看到驿站,饿慌的人了,伸手抢点吃的。大人开恩恕罪!”
“平安道地信使?”荣禄眼神又是一动。
“怎么突然派的信使?”
一个道兵突然用朝语大声地吼了几句,荣禄不懂。就听见身边的随员翻译:“平壤东学道作乱,象他们这样的信使,前后派了好几批了!平安道左近,已经杀得是尸山血海!”
这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几个戈什哈还端着碗,吓得叮当一声摔在地上。
荣禄一步跳进雨里,抓着那个驿卒:“来了好几批报信的信使,你这里怎么不知道?”
那驿卒吓得腿都软了:“大人,我们实实在在没有看见前面的信使啊!”
那几个道兵还在叽叽咕咕的说,一边说一边吃。那个懂朝语的随员僵在那儿下意识的翻译:“……多亏上国徐大人开枪镇压,大军四出,和那些乱党在各处厮杀。才稳住了一些局势,现在平安道迫切需要议政大臣的指示,到底该怎么办,一批批的派出他们这样的信使……他们已经是第五批了!”
荣禄自然不知道,前面由平壤府派出的人,都被天佑侠团劫杀。随着徐一凡大军进剿,将他们迫离了连接平壤和汉城的道路,后续的信使才派了出去。但是时间已经耽误了三四天,而这三四天,就是金玉均和日本人所争取到的时间!
他僵在那儿,脑子暂时是一片空白。夺徐一凡的权,都是小事了。大清军队在朝鲜土地上面平叛镇压,而没有经过朝鲜中枢政府的同意,也没有经过他这个全权宣慰钦差的同意!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朝鲜向朝廷抗议。这么大一个帽子,违背不得在朝鲜动兵地天津条约。完全得罪了朝鲜这个唯一的藩国。就算是他,也得背着这个责任,说不定就得灰溜溜地调离朝鲜!
悍然自己动手的徐一凡,这责任当然更重。不过这都不是他现在
的事情,首要的事儿,是得赶紧回去安抚朝鲜王室!
再说了。这平壤附近杀得是尸山血海,他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冒险呢?
荣禄猛的转身,狂乱的挥手:“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回头!回头!都他妈地别傻站着了!”手下人猛的一激灵,反应过来,顿时就乱纷纷的开始牵马套车。屋子里面的人都一个个的钻了出来,傻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眉目如画的一鸟相公还扭扭捏捏的走到了荣禄身边:“爷,乱什么呢?您曲子还没听完……”
啪的一声。荣禄一巴掌已经扇到了他脸上:“老子没功夫听你嚎丧!”
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儿,大队已经收拾完毕。冒雨掉头就朝汉城方向走。荣禄此行为了遮盖人们地耳目。不让别人知道他离开汉城赶往平壤。特意挑了汉城到平壤之间,一条并不是主道的荒僻官道。路也不是很好走,大雨接地连天地下下来,土壤里雨水早就灌足了。到处都是山洪水流冲下来,回去比起来时加倍的难走。挣扎到了下半夜,也不过才走了四五里路。人人都是叫苦连天。觉得荣大帅这神经真是发得无谓。
到了后来,荣禄在马车里也坐不住,披了雨衣就站在外面大声的催促他们快走。正走得跌跌撞撞的时候儿,前面的人突然大喊出声:“大人,您看!”
这边的官道,正和平壤—开城—汉城地主官道靠近一些,两路之间,弯弯曲曲的直隔着一条不算太深的峡谷。在对面,视线当中,就看到暴雨之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火龙滚滚向前涌动。火光映照之下,能隐约看见是一队队穿着西洋式军服的士兵。但多拖着辫子。正是大清的军队!
这支军队举着浸了油的火把,坚定而机械的朝前涌动。每个人都扛着步枪,有的人披着雨衣,有的人干脆将湿透地上衣脱了下来,走得爽快一些。队伍前后,都是军官模样的人,没有一个人骑马,只是走前走后地鼓动着他们前进。军官的身影也都摇摇晃晃的了,但是比起士兵负重丝毫不差。不少人还接过了士兵的步枪。
队伍两旁还有一些骡马,这些牲口走起来都已经四蹄打晃,撑不下去了。每有一匹骡马倒下,旁边经过的士兵就毫不犹豫的将牲口连上面的驮子一起推下峡谷。
连牲口都撑不住的行军,这些人还能顶住?这还是大清的军队么?
一个隐隐约约的鼓动声音从对面飘了过来:“弟兄们,汉城也有我们的同胞,更大的暴乱会在那里发生!不想我们的同胞再遭受这样命运的,就努力向前!我们在爪哇,在平壤,都拯救过我们的同胞,现在在汉城,轮到你们了!”
荣禄这边的火把也一个个的亮起,对面却没有一个人朝这边看一眼,只是滚滚向前。每个要瘫倒的人,都会被身边伸出的手挽住,每个支撑不下去的人,身边都会出现军官的身影,接过他们身上的负重。这些军官,大多数都是从南洋的血火当中走出来的!
看到这队伍顽强的远去,所有人都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
暴雨,黑夜,铁流,火把。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境?
荣禄站在车辕上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手足冰凉。这一定是徐一凡的部队,他们的去向,就是汉城!
他越想越是后怕,汉城已经完全空虚,大军向那而去。难道汉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这个钦差大臣,可并不在汉城!
而徐一凡,却是扶危定难的功臣!
老天保佑,汉城那里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
荣禄离开后的钦差行辕,这个时候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白天汉城地暴乱。景福宫响起的枪声。让留守地那些老交涉,朝鲜通们个个都是如丧考妣。自己的安全。他们倒没什么担心的,哪怕钦差行辕那支小小的卫队都被荣禄带走了。朝鲜人还是不敢得罪他们这些上国外交人员的。到了下午的时候儿,还派了一支队伍来保护他们地安全。在汉城做生意的商人,往来汉城天津之间的公务人员,也都集中在了钦差行辕,图个安全。
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已经从派来保护的人口中得知。开化党起事!朝廷和北洋着力扶植的亲华派领袖大院君已经被杀,开化党已经建立起新的政府。一切和甲申那次事变都那么想像,可是现在他们却完全没有手段应对!
甲申的时候,大院君没有死,在汉城有一支庆军。可是现在,大院君死了,他们的钦差大臣不在这里。翻遍整个行辕,还不知道能不能凑齐十把洋枪!
朝鲜这样可是丢定啦…………开化党下面一定是宣布独立,割断和大清的宗藩关系。然后在中日之间保持平衡。不管如何,上到钦差。下到他们随员交涉员。没有一个还能保住他们地位置,他们头上的顶子!
不少人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只是唉声叹气。到了晚上也不去睡觉,坐在大厅里愁眉苦脸地互相看着。
好嘛,两个钦差斗法,斗丢掉了朝鲜!荣禄在这个大变的时候居然不在汉城,这个罪名,看他怎么背了…………
天色越来越黑沉。肆虐了两天的暴雨,也渐渐停歇了下来。檐前滴水的声音,从连成一片,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
大厅之内,枯坐的人们连灯都懒得掌。不知道是谁,沉闷的说了一句:“都睡吧……爹死娘嫁人,咱们就各人顾各人吧…………”
底下响起了一阵无精打采地应和声音。正准备各自起身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音,喝骂的声音,还有朝语的阻拦声音。
声音才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就听见一阵噼
声传来!
所有人都顿时吓呆了。枪声却是越响越密。从远到近的一直推了过来,一声声垂死惨叫,一直充塞满了整个夜空!
蓬的一声,一扇门被整个推开,外面的火光顿时透了进来。门口滚进一个血淋淋的尸体,正是派来保护他们的朝鲜带队军官。
人们这个时候似乎才反应过来,提着袍褂争先恐后地就朝门外跑。还没到门口,几扇门都被踢开,外面火把照耀。血红的火光之下,就看见一排排地洋枪,指着他们!
“小日本儿!”
站在队伍旁边的日本军官猛的挥手,一排排村田步枪顿时打响,白烟弥漫,屋子里面有着外交人员身份的大清官员,身上不知道顿时多了多少血洞,抽搐着就纷纷栽倒!
日本军队,居然在夜色里面,袭击大清的外交机构!
枪声停歇之后,那带队军官探头朝里面看看,确定都死得透了。才大声下令:“继续搜索!不能放过一个活口!将那些朝鲜人尸体抬过来,放火,都烧了!要记住,是朝鲜今日暴乱的开化党徒,袭击了清国的钦差行辕!”
******
随着汉城城内响起的枪声,景福宫内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幕血腥画面。
开化党政府下午才告成立,景福宫门口尸体还没收拾完毕,血迹还没有完全冲刷掉。枪战,又在景福宫门口爆发!
协助开化党政府守卫宫禁的日本公使卫队,在突然得到了增援之后,调转枪口,向着那些卫兵猛烈开火!
这样屠杀还远远超过白天政变的烈度。子弹四下横飞,不仅卫兵,宫女,宫内官员们,都无处走避,死伤狼籍。不少官员还是今天刚刚走马上任的,还在开会商议各自分担事宜,没有离开景福宫的时候儿,就被一排排的子弹,打死在朝鲜王宫当中!
夜色下,火光中。在日本军官的口令声中,日军士兵们列队前进,向着各处宫禁稳步推进。只要有人影出现在他们视线当中,就是一排弹雨扑了过去。
不少开化党人死去的时候还是诧异。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才在日本人地帮助支持下。夺得了政变的胜利。现在日本公使杉村睿还在交泰殿内陪着李王闵妃,新地议政大臣金玉均商谈事情。而日本军队,就这样杀气腾腾的奔袭了过来?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血水代替了白天的雨水,洒满了整个景福宫各处。汉城,才稍稍平静下来,又陷入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当中。
这次。连他们的王宫,都有火苗升起!
一队整齐地日军,平端着村田步枪,一步步的向交泰殿逼去。在他们身后,只有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川上操六中将,穿着朴素的军服,挎着家传的军刀,带着几个随员,安静的跟在后面。
在交泰殿大殿门口,并排站在两个人影。正是杉村睿和金玉均。两个人都是脸色铁青。金玉均更是眼睛里面满是泪水。
士兵们停住了脚步,随着指挥官的一声口令。哗的一声,将步枪整齐的肩上。队伍向两边分开,就看见川上操六施施然的背着手穿了过去。
杉村快步迎了过来,而金玉均好像还没从噩梦当中醒过来一般,茫然地四下看着。
“阁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杉村的声音。几乎是爆发出来地。他胸膛一起一伏,双手就快纠上了川上军服的领子。
川上微笑着四下看看,笑道:“朝鲜暴徒作乱,试图推翻我友好朝鲜国的政府。还袭击了清国的外交机构,屠杀清国外交人员…………我们无敌皇军,毅然挥师协助平乱,稳定东亚局势…………有什么问题么?”
杉村暴怒:“这是谎言,这是谎言!金君已经建立成功开化党政府,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明日,他们就要宣布脱离清国独立。为什么还要发送这次袭击?”
川上一下沉了脸,提气大喝:“杉村君!不要忘记了。你是日本人!你要考虑的,是帝国地利益!而建立开化党政府,在八年前是合适的,而现在,却不适合帝国的利益了!我们不需要一个独立于中日之间的朝鲜,而需要一个完全服从我们命令的朝鲜!金玉均建立的政府,还会在中日之间维持平衡,我们永远也等不到他们邀请帝国军队进驻朝鲜的这一天!”
杉村一下怔住,声音微弱了许多:“那为什么不直接行事,还要利用金君他们发起政变?作为武士,为什么不诚实一些?”
川上淡淡一笑:“杉村君,如果没有金先生,我们怎么号召得起那么多开化党人起事?怎么能让这场事变以朝鲜内部的权力斗争而开始?我们只是来平定这场不合法的暴乱而已…………大院君死了,金玉均也死了,明天,将有一个最符合帝国利益的朝鲜政府登台……”
“谁是这个政府地领袖?”
川上拍拍手,他身后的随员走出了一人。火把照耀下,虽然穿着全身地日本军服,但是杉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朴泳孝!
原来这场变乱,从头到尾,已经完全算计好了!
朴泳孝青白着一张脸,朝杉村尴尬的笑笑行礼,看也不敢看金玉均一眼。金玉均却好像一下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颤抖着步下台阶,孤身一人,对着一排排的步枪,缓缓向朴泳孝走来。
火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朴泳孝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就想后退。川上微微一摆手,顿时身边军官就下达了口令。哗的一声,几十条步枪平端起来。猛的发射!
几十发子弹,打得金玉均身体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一句话没有,就这么死去。
杉村扭开了头
却微微的向金玉均的身体鞠躬:“抱歉……金先生,可惜现在东亚的政治版图上面,并不需要您的国家存在…………”
整个交泰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把被风呼呼吹动的声音。
川上回头轻声吩咐:“朴君,你可以去觐见李王殿下了,准备成立新政府吧……安藤君。电告头山先生,我这边事情已了。下面就是国内的事情了。”
杉村打破了沉默,低低地道:“阁下,我要警告呢,朴泳孝没有金玉均的号召能力。现在地汉城,再没有朝鲜人会配合帝国行事了。对于掌控汉城局势,是很危险的。”
川上一笑:“汉城越乱。帝国出兵协助朝鲜稳定局势的理由,不就是越充分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川上轻松的笑意,杉村就有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这个帝国陆军智囊灵魂,身体里装着的血,是不是都和冰块一样地温度?
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但是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站在一条毒蛇身边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阁下,为什么要袭击清国钦差行辕?”
川上现在很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兴致,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那是对内的。帝国内部,还有许多象村上君这样的温和的人呀!清国行辕被袭击。帝国必然会想到,清国会增加在朝鲜的兵力,挽回他们在唯一剩下的藩国中失去的面子…………清国既然会增兵。那么帝国做出增加兵力到达朝鲜的决定也就更容易了,不是么?”
杉村只是静静地听着,至少从外表看,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川上说得兴致勃勃的:“第二。就是压迫清国必须出兵朝鲜!我们需要地,不仅仅是朝鲜!而是在大陆上,取代清国的地位攫取更多的利益,为日本的崛起,铺平道路!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二十年的卧薪尝胆,就是为了和清国展开一场赌上国运的决战!”
所有人都肃然无声,杉村默默向川上行礼:“祝愿阁下成功……只需要再有两天地时间,大局就可以底定。虽然对阁下的手段有所异议,但是为了帝国的利益。鄙人愿意全力配合……现在,鄙人就陪着朴大臣去参见李王和闵妃殿下了……”
川上微笑着还礼:“参见过后。我们就要将李王和闵妃殿下保护起来了。所以麻烦杉村君快一些…………”
杉村并没有说话,带着还畏畏缩缩的朴泳孝朝殿内走去,只是远远的绕开了金玉均的尸身。
川上站在一片火光下,默默向天。
只要两天时间啊…………新政府成立,这里的消息传回国内,朴泳孝政府对日本出兵的邀请送达。国内就会很快的将意志凝聚在一起…………只要在这之前,他还牢牢的控制着汉城,或者说,只要牢牢地控制住景福宫就可以。
他川上操六,连这两天都撑不过去么?
这次的计划,从东学党起事到现在,凝聚了多少帝国有识之士地智慧,调用了多少资源来全力推行,才一直走到今天。
他不可能失败!
******
在景福宫沐浴在血火中的这个夜晚慢慢的过去。晓色逐渐出现在汉城左右山间田野,这里的一切,还安静得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雨后的空气,清新得沁人。
一面军旗突然出现在天际线边,军旗在晨风当中展动。正是一条舒爪张牙的苍龙!
在旗帜之下,是两个互相护持的人影,一个是军官,一个旗手。都是走在队列最前面的,在他们身后,是滚滚向前的队伍。
每个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脸色苍白。五天五夜的强行军,休息就在大雨当中。有的人鞋子跑掉,有的人绑腿跑散。一千六百人,两个营的队伍。现在还在队列当中的,不过一千二百余人。其他的,都已经掉队了。除了武器弹药,所有辎重背包,全部丢弃。出发时候的三百三十匹精壮骡马,没有一匹剩下。四架机关枪,分散了扛在最强壮的士兵肩头。
所有人的脚底下,都是成片的血泡。
士兵们以中国农人子弟的淳朴耐劳,还有在两个多月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对纪律命令的服从,加上军官们的鼓舞带领,终于在五天走完了八百华里的道路!
(PS:当时八百华里,相当于现在三百四十多公里。)
如果有一个军官,是骑在马上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他们坚持不下来。
如果有一个军官,是空着手前进,而不是分担着背负弹药,他们坚持不下来。
如果有一个军官,不是和他们吃同样的食物,一样睡在泥水里,他们也坚持不下来。
…………
上到楚万里,下到一个哨官,都是和他们一样!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军官,突然立足了身子。身边旗手还以为他走不动了,忙搀扶住他。那军官却一下甩开他的手,向路边小土丘奔去。也不知道他怎么还剩下这些精力的。
那军官站在土丘上面,摘下望远镜,向远处望去。
蔡司望远镜的四倍目镜当中,奔腾的汉江边上,一座城市的轮廓,浮现在眼前!
光绪十九年七月二十六,禁卫军左协一标二营哨官陆耀中对着脚下坚韧向前的一千二百余将士发出了将载入禁卫军军史的喊声。
“汉城!汉城!”
wW w.Xia oshuotxT.NetT-x-t_小_说天/堂

同类推荐 梦回大清 穿越时空之绝色神偷 武唐攻略 窃明 寻找前世之旅 枭宠(乖宠) 极品家丁 朱门风流 错嫁良缘之一代军师 木槿花西月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