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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庙算(1)

  她虽然嘴硬,但却不能真的一走了之。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看在庄典儒和楚离的情分上,也许这位太子殿下会网开一面。但是如今杨枫刚刚逃脱,自己若再消失,那就真的坐实了通敌的罪名,到时候庄府满门可能就要再被满门抄斩一次了。

  回城的路显得空旷了许多,青夏当初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曾专门学过马术,不过尽管如此,也无法同这些常年在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颠簸之下,只让她头晕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里和人动手时留下的伤口,此刻仍在不断的涌出血来。

  无奈下,不得不中途弃马,好在青夏擅长野外奔袭,当年跑个几十公里都不在话下。今晚的一番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现在时间还很充足,青夏咬着牙,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从城门进去,好在这时的城墙凹凸嶙峋。对于青夏这个攀岩好手来说,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见青夏紧贴着城墙,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的爬了上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摸进了皇城内部,虽然来到这里没有几天,可是对于一个记忆超强的特工来说,什么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图,就绝对不会迷路。熟门熟路的越过前城门,进入后宫。当她躲过东宫守卫的暗哨,靠近兰亭大殿的时候,城东方向突然大亮,喧哗吵闹之声,即使隔着半个城的距离仍旧能够听到。看来地牢的守卫已经发现了杨枫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从城东到皇城的距离,眉头一皱,并没有回兰亭大殿的主卧,而是去了宽大的澡房。

  要躲过那些看守的奴才简直易如反掌,飞快的洗了一个战斗澡,将小腹部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青夏就裹着宽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卧。

  四下里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几乎不用费心思的从后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从前门走进主卧。

  卧室内,焚香袅袅,香气逼人,楚离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旧保持着青夏刚才离去时的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还不到两个时辰,青夏心满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离的旁边。闹腾了这么一晚,青夏累的半死。也不顾身旁还昏迷着个煞星,就那么安然的扯过被子,放心的闭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让她安稳的休息。不一会,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殿外奔至,外面的侍从们一阵躁动,低声说着什么太子殿下吩咐没有他吩咐不得入内之类的话。也不知外面的人说了什么,楚离的贴身内侍长乐松终于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声音颤巍巍的轻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军机大营刘司马有要事求见。”

  楚离仍旧呼呼大睡,全没有半点反应。青夏微微皱眉,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醒过来了,若是再不醒,一切岂不是穿帮。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来,对着楚离的俊脸就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离闷哼一声,痛醒过来,在床上坐了片刻,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青夏,沉声说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问。”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还会有谁?”

  “你好大的胆子!”没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发疯了。我不叫你的话,怕他们冲进来。”青夏若无其事,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外面的乐松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一样,又稍稍大声的叫道:“殿下?殿下?刘司马有重要军情禀报。殿下?殿下您醒了吗?”

  楚离眉头一皱,显然他也知道刘司马深夜前来定然不会是小事,沉声说道:“给我更衣。”

  青夏看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有气,连指头都没动一下,径直躺回床上睡觉。

  楚离抓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拽下床,青夏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干什么?”

  “给我更衣。”

  “你自己没长手吗?不会自己穿?”

  “我要你给我穿。”

  青夏连日以来屡次吃瘪,全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这么想着,一腔怒火便越发压制不住。楚离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冷笑道:“推三阻四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青夏一把捡起他的衣服,恶狠狠的往他身上套,怒道:“给你穿给你穿!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

  楚离眉梢一挑,寒声道:“你说谁?”

  “我说二百五,我说王八蛋。”

  “庄青夏你好大的胆子!”

  门外的乐松提高嗓门喊道:“殿下!兰妃娘娘!你们醒了吗?”

  楚离大怒,自己穿好衣服,恶狠狠的指了指青夏,起身就往门外走。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时,突然停住身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来说道:“我怎么会睡着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亏他这么快就记了起来,青夏慵懒的靠在床柱上,单手拿起床头的白玉石枕,对着楚离淡淡说道:“你强迫我,我就拍晕了你,就这么简单。”

  饶是楚离心机深沉,此刻也是勃然大怒,刚想发拽,门外乐松的声音再次颤巍巍的响起:“殿下,您醒了吗?刘司马……”

  “闭嘴!”楚离大吼一声,外面登时响起整齐划一的磕头声。暴怒的男人看向若无其事的庄青夏,恶狠狠的沉声说道:“你等着,这笔帐我以后再跟你算!”

  “鬼叫什么!”楚离一脚踢开门,转身便走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户就全都亮起了灯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着小腹处的伤口,看着东方已经微微发白的天空。

  今夜,注定是一个大多数人无法安然入睡的夜晚,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张大大的笑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兰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扑通通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对着青夏齐声说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连串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外殿传来,青夏扭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个笑脸迎人,活像捡到宝一样。

  “你们在搞什么?”青夏揉着太阳穴,面色略有些苍白,问道:“我有什么喜事?”

  “恭喜娘娘终于得沐恩宠,我们兰亭殿的奴才们,祝娘娘早日怀得龙种,为皇家开枝散叶。”

  青夏闻言脸皮一红,暗道原来如此,昨晚楚离深夜才离去,自己今日又这么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一个方向,那就是——进宫一年都没有受到临幸的庄青夏在昨晚终于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无匹的皇太子殿下宠幸了。

  哦哦,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一整天来,兰亭大殿的门槛几乎被人踩烂,后宫之中大大小小的妃子美人几乎全都蜂拥到兰亭殿来。毕竟,当今皇帝抱病在床已有一年,对于这个皇帝,整个南楚国民全都没有什么好印象,除了生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儿子,这个皇帝似乎一无是处。年轻时荒淫无道,不问政事,两次对齐战争都因他的胡搅蛮缠而痛失胜局,甚至还需要自己的儿子去他国作人质方能勉强保国。一年前,楚国二十万大军竟然在他儿戏般的指挥下,败给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蛮人,使得南疆蛮族一路杀到丘石,半壁江山生灵涂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时回国,楚国早已灭亡。

  所以,楚宫之中,实际的掌权人就是楚离。众人所等待的,无非就是那老皇帝什么时候咽气罢了。

  好在传说中众女争夫的戏码并没有上演,后宫之中的女人们并不是傻瓜,什么事也不是全都摆在明面上。帝王的宠爱本就不可能长久,众人深谙这其中风水轮换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着几分客气。

  应酬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景良宫却突然发来了一份帖子,措辞客气,邀请青夏过去一叙。青夏本不想理会,香橘却小心翼翼的道:“景良宫住着的是嘉云公主。”

  青夏闻言眉梢一挑,淡淡道:“那就去看看。”

  青夏在这宫里没住多久,但对这位嘉云公主却多有耳闻,听说大楚这座后宫颇有诡异,掌权的不是皇帝的皇后妃子,也不是太子的几位宠妃,而是这位身患隐疾的公主。这位嘉云公主虽然极少露面,但在楚宫中威信极高。

  推开门,只见大殿空旷,略有一丝冷寂。楚嘉云跪坐在书案前,穿了一身白色长袍,宽大的袖子垂在书案上,越发显得她双手如玉。她似乎是正在画画,用的是鲜艳的朱砂,小狼嚎的笔尖殷红且饱满,像是吃饱了血的水蛭,摇晃着鼓鼓的肚皮,听到开门声,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手腕一抖,朱砂从笔尖滴落,噗的一声便在上好的白纸上炸开了。

  “兰妃嫂嫂,请恕嘉云身体不便,不能向您行礼了。”

  青夏淡淡一笑,道:“公主多礼了。”

  有侍女踩着碎步走上前来,同样穿着白色的宫衣,软底的绣鞋走在实木地板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声音。青夏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日头渐渐偏西,透过西边的窗子,在乌色的地板上洒下一片血淋淋的光。

  “好久没见兰妃嫂嫂了,最近可好?”

  青夏道:“还好,多谢公主关心。”

  嘉云笑着说:“嫂嫂客气了,是嘉云一直也没往兰亭殿走动,嫂嫂不要怪罪我才是。”

  “公主多虑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嫂嫂来大楚已经快两年了吧,还记得嫂嫂刚来的时候娇娇弱弱的,一病就是一年多,如今总算康复了,可要注意身体呀。”

  “公主也是,如今天气凉了,殿内空旷,也要多加些炭火。”

  嘉云公主伸出手来,衣袖自腕间滑落,露出瓷白的肌肤,红光照在肌肤上,透明的好似能看到血管,她遥遥的指向青夏,笑的很是温婉:“嫂嫂来嘉云这坐。”

  青夏从善如流的坐了过去,低头看她书案上的画纸,正画了一幅黑鹰与一条红鱼,竟双双立在山巅上,虽画功了得,但看起来实在怪异。

  “嫂嫂觉得嘉云画的怎么样?”

  青夏微微凝眉:“画的是挺好,只是鱼怎么能在山上?还全身血红血红的?”

  嘉云道:“鱼怎么不能上山呢,它可以从大海游到大江,再从大江游到大河,然后顺着山涧、小溪、瀑布一路游上去,不就上了山吗?不过走了这么远的路,它一定受伤了,流了点血,所以就变红了。”

  青夏一笑,道:“想象力不错,不过它费了这么大的劲游上山是图什么。”

  嘉云歪着头,做出一副努力在思考的样子,笑着说:“那就不知道了,也许它是想上山去看看,体会一下登高望远的感觉。再也许它只是想见见那只鹰,跟它站在一起,交个朋友。”

  灯火有些暗,照在脸上有一种淡黄色的朦胧,青夏看着那幅画说:“可能它还没游上去,就死在路上了,又或者这座山上根本就没有山泉溪流,它根本就无路可走,再或者,它还没爬上去,就被老鹰一口吞了。说到底,这总是一条太艰难的路,而且根本就不适合它。”

  嘉云略略仰起头,明亮的眼睛在灯火中有着内敛的光:“嫂嫂是说这条鱼选了一条不适合自己的路?”

  青夏点了点头:“这是一条痴心妄想的路。”

  “那嫂嫂你呢,你的路在哪?”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寻常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宫里的女人,还谈什么自己的路呢?”

  楚嘉云一笑,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她将画卷起来,双手托着送到青夏面前,浅笑着说:“兰妃嫂嫂说的真好,嘉云就将这幅画送给嫂嫂,嫂嫂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不会像这条鱼一样,上错了山,走错了路。”

  青夏接过画卷,点头道:“公主有心了。”

  出了景良宫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青夏独自走在前面,月光如白练,柔柔的拢在她的身上,香橘在一旁徐徐说道:“嘉云公主是姜妃娘娘所生,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当年太子被送往齐国,嘉云公主还不到六岁,送行大殿上,她推开奶娘追着马车跑,被受惊的马儿踩伤了脚,从此往后就跛了。姜妃死得早,皇上对嘉云公主也并不宠爱,在她十二岁那年把她许给了十三王府的世子,没想到没几天那位小世子就得急病死了,后来就再没了消息,直到太子回国,又收复了南疆失地,公主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青夏眉梢一扬,道:“她和太子的关系很好?”

  香橘点头道:“很好,皇上的子嗣并不多,太子殿下很喜欢这位妹妹,有事没事总是去看她。公主喜欢安静,很少插手宫里的事,不过就算是这样,有些事太子还是会交给她去办,就连丹妃娘娘见了她也得陪着小心。”

  青夏点了点头,心下思量着楚嘉云刚刚的话。这宫里的人做事说话从不会毫无缘由,自己虽然近来动静闹得不小,但是楚嘉云绝对不会没有因由的跑来叫自己去看一幅画,而且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含义也并不深刻,或许,只是想警告自己安分守己些,不要给楚离再惹乱子。

  这样想着也便释怀了,终究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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