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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护送(1)

  西黑荒原是大陆上一处奇特的景致,这些年来四国连年混战,互相钳制却又相互依存。在战火的波及下,处在四国中心地段的城镇,在一次又一次坚壁清野的战略中越缩越小,最后甚至消失不见,连残垣断壁都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曾经繁华的市井上,长出了参天的大树和荒芜的野草,肥沃的土地变成一片荒原,战士血肉和妇孺的累累白骨,也成了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再荒芜的草原之上,只觉的感慨。中原之地,竟会出现这样大片的草原,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战争如食人巨兽,只为了少数人的野心,便要吞噬掉数不清的无辜性命,这样一个乱世中,社会秩序荡然无存,更妄论什么人权民权了。

  对于战争,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但是其实没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处篝火,马儿趴在她的身边,惬意的打着盹,不时的发出一声响鼻,十分的悠闲,青夏拿出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掰开有些发硬的干粮,勉强填饱肚子,就准备休息。

  手往后一探,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青夏皱着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块阴气森森的白骨。这是一段微微有些发黄的白色腿骨,看起来十分纤细,长度也很短,应该是属于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

  眼睛向周围一扫,果然还有好几段凌乱的白骨。看来这孩子是在死后被人抛尸在这里的,事后被野狗豺狼咬食,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三两下挖了一个不深的小坑,青夏刚想将那孩子的几段白骨放进去。突然,另一个黑洞洞的骷髅就出现再青夏眼前。

  原来,这里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凉的感觉霎时间涌上心头,青夏捧着孩子的骨头,一时间就愣住了神。

  “快!”一声低沉的叫声突然响起,青夏警觉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剑,这是她在还巢邑买来的,虽然不会使剑,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装打扮,也就买来一把充充样子。

  大约二百多人马从青夏身前的官道上掠过,人数虽多,可是声音却很小,似乎在有意压制一般。一看就是经过了正规训练军纪严肃的部队,尽管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骑着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单色的雀鸟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来好像与传说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较神似,但是青夏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定是出自皇粮供养的正规军队。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为了安全,更是特意远离官道,加之她的马似乎也特别有灵性,仿佛知道来者不善一样,瞪大了马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人!”从南边奔来一骑,来到二百多人的队伍面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车夫仆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恩。”领头的褐衣男子点了点头,沉着的应了一声,沉吟半晌说道:“周围还有没有闲杂人等?”

  “后面还跟着两队商户,不过小人已经安排妥当,三日之内他们必定不能走过盘云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们,就只还有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请放心。”那报信的小兵看起来十分的干练,连忙沉声说道。

  为首的大人又再问道:“路径可探明白了?”

  “大人请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标示,必不会认错。”

  “好。”头领沉声说道:“走吧。”

  众人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二百多骑马匹呼啸而去,转眼就走的远了。

  青夏缓缓站起身来,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所指的人是谁,现在她只是在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解救的能力。

  大规模的械斗向来不是她的专长,她虽然身手敏捷,可是作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逊色。对付这样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正面对抗她只能勉强迎战三五个人,还要速战速决,一旦打起消耗战,自己必败无疑。

  再勇武的战士,也仅仅能迎战几十人,像电影小说中所说一人武功高绝,单挑成百上千军队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间。

  对于一个特工来说,隐藏在暗处永远要比明处安全的多,一旦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人前,就意味着你可能活不长了,南楚的失败就是败在庄青夏过早的引起了楚离的警觉。

  或许,可以换一种比较迂回的方法。

  青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来,一把拉住马缰,笑着说道:“兄弟,走了。”

  长期的混战和荒芜,在加上此处地处南疆边境,雨水频繁,经过了几百年的酝酿,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数十块沼泽地来。这也是西黑荒原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却要蜿蜒行进数百里的原因。若是没有当地人做向导,很容易陷入这噬人的沼泽之中。

  由此,青夏更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断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当地蛮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样的对头,值得对方这样声势浩大来暗杀他们。

  青夏生平经历险恶地形无数,对付这种沼泽更是得心应手。她眼力何等刁钻,仗着过目不忘的超人记忆力,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抢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动了几处那探子留下的标示,而后,隐藏在暗处看着那群人向着错误的方向奔袭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丛里站起身来,就算这些人不在沼泽里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确的路也要花个三五天的时间,这样也算是报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行了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众马队。她原本是在他们前头的,因为要将那伙凶人引上错误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后面。

  听到后面有声音,仲伯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是青夏,淡笑着打招呼说道:“是唐姑娘,你怎么又落到我们后面去了?”

  “这里地形复杂,我走错了路。”青夏笑着回道,她此时一身男装,额头光洁,头发也不似这里的女子般长及膝盖,动作爽快,声音清脆,看起来倒真像一个翩翩公子。

  “老先生,这边地处南疆,强盗贼人猖狂,你们可要小心啊。”

  仲伯闻言眉梢稍微一挑,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

  青夏笑着打马上前,经过第三辆马车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了出来,青夏稍稍侧目看了一眼,只见厚重的青布棉帘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的摇晃着,那人的影子在缝隙里不时的闪现一下,闷热的热气即便是隔着这样远,也能感觉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

  招呼了一声,青夏就纵马离去,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他们若是聪明,自然会领会。

  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条拦路河流——加凌河。

  宽阔的水面上平静无波,现在并不是雨季,河水相对较浅,但是最深处仍旧有十多米,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张望着,希望可以等到一条还巢邑居民所说的渡船。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总算等来船的时候,身后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青夏不得不回过头去,苦笑着打着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认为我在死缠烂打的跟着你们,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仲伯和蔼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吗?”

  “是啊,”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天都要黑了,你们一来他们就也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们来得巧,这条路老夫走了几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时辰来,倒是忘记告诉姑娘了。”

  这时,五个艄公已经到了岸边,纷纷叫起了生意。青夏独自牵着马匹走上小船,告别了仲伯等人,就向对岸划去。仲伯等人人多车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来回两次,才能将他们都渡过来。

  小船顺风行的极快,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大河中央,回过头去,只见那辆马车终于被打开了帘子,里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长裘,站在红日西下的河岸边上,看起来就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这时,一丝警觉突然从心底升腾而起,青夏登时转过头去,只见一片茂密的芦苇水草丛中,大约十多艘小船,正飞快的向着对岸划去,行动鬼祟。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较多,搬了半天仍旧没有上船,这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隔得又远,那些小船隐藏在芦苇从中,又从侧面兜着圈子一点一点向着对岸靠过去,的确不易发觉。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对方突然发动袭击,任是他们手下护卫如何强悍,也会吃个大亏。

  青夏眉头紧皱,冷眼看着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条船上最少装了五六十人。对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怀疑了起来,这伙人若是和昨夜办成马贼的人是一伙的,那仲伯等人的对头就真的不简单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几艘可疑的小船,吓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颤声说道:“完了,遇到水贼子了,遇到水贼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贼子,却知道若是任由他们行凶,对岸的人一个也别想逃生。当机立断的从马匹包囊里拿出一把绳子和钩锁,脱下外面的披风,对着艄公说道:“船家,有贼人来了,我去抵挡一下,你自己开船,在对面岸边等我,千万不要惊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丝毫没有去想她一个人打算怎样抵挡一下。

  青夏背着绳索,走到船边,噗的一声就悄无声息的滑进水里。这里虽是地处南方,可是这个季节的河水仍旧是冰凉刺骨,刚一入水,青夏就打了个寒战。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出来,牙关打颤,面色也变得铁青。她憋了一口气,奋力的划水,向着那几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几个漆黑的船底渐渐出现在眼前,青夏嘴里叼着匕首,将钩锁和绳子紧紧的系在一处,然后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扎了进去。

  船已经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从水里钻出来。艄公面色惨白,就想赶快逃跑。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青夏猛地从水里钻出头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声说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连忙将船靠岸。青夏数也没数就掏出了一大把铜板递到那艄公的手里,沉声说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招惹上麻烦!”

  说着,一把将披风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马背,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蓦然扬鞭,厉喝一声“驾”!那马就向着北边的方向撒开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来。

  艄公目瞪口呆的见青夏手中握着一大捆绳子,那绳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却没入水中。随着马的奔跑,登时被拉的笔直。突然只听噼啪一阵巨响,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小船霎时间人仰马翻,骨碌碌的几声,就沉进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汉从船里跳了出来,向着岸这边奋力的游来。

  原来青夏的手法极为巧妙,只是将船板割碎一个小口子,即便漏水暂时也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将钩锁勾在上面,再栓在绳子上。马匹一跑,绷紧了绳子,钩锁上一发力,自然就会变小口子为大口子,卸下大块的船板来,十多条船一齐翻船,想找人救护都找不到。

  艄公见那群人对着他奋力游来,吓个半死,哪里还顾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顺着风向下游划去。

  反观遥远的河对岸,仲伯等人仍旧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东西还没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夜里的风已经十分冷了,她一身湿漉漉的,脸色一片铁青。找了个被风的地方停了下来,手脚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搭了个简易的小帐篷,脱下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将身子裹在披风里,就烤起衣服来。

  温暖的火烤在脸上,一天的疲累袭了上来,刚刚有了点困意,一声低沉的声音突然顺着风向缓缓的传了过来:“颜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冯大人和厉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闻言突然浑身一僵,暗暗道不会吧,竟然这么倒霉?

  不得不手脚麻利的再将半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几脚踩灭火堆,向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的摸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土坡,青夏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只见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着两个人,一人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看起来十分精干。另一人却是一身淡黄色的书生儒衫,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颇有几分潇洒之意,两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刚才的位置相距百步远。好在今晚夜风极大,平地狂卷,他们又站在自己的上风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侧有人。

  “不应该,他们每队都有将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应该逃出几个回来报信的人,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颜先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随风飘舞,颇有几分落拓之色。

  “十八铁卫不容小觑,即便他们人数上占优,也不保万全,更何况那个人还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铁卫在军中已经被神化,人力有时尽,怎能是百人之敌?至于那个人,一身病体,也不足为惧。一定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颜先生沉吟着说道。

  当然,他们的变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声,那个什么冯大人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会可能还在沼泽地里兜圈子。至于那个厉大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从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会被冻个半死,他们没有马匹,衣衫浸湿,又不能任务没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觅地烤火,怎能跑得过自己四条马腿。这会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后。

  “这样,你我分头行动,你回北边向主上请示下一步行动,我去前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日之后,在仓木垣会和。”

  “好的,颜先生,那你小心。”

  两人商量了一下路径,就分道扬镳。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马旁,翻身爬了上去,打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后面。

  “什么人!”行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前面那人突然猛然回过头来,一箭凶狠射来。

  “啊!”青夏惨叫一声,登时从马上掉落下来,那马长嘶一声,奔出几步,又跑了回来,围着青夏长嘶打转。

  黑衣人见来人身材瘦小,惨叫一声就倒下马去,一动不动,迅速跳下马来,小心的靠了过去。

  弓箭深深射进青夏的小腹处,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样一动不动。黑衣人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下,缓缓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将她的脸搬过来。

  电光石火间,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夏突然弹地而起,寒冷的刀锋猛然架在那男人的脖颈之上,刹那间反客为主,屈膝狠狠的撞在男子的小腹上,冷声喝道:“随随便便对别人动手动脚,你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吗?”

  那人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夏从肥囔囔的小肚腩处拽出一个硬邦邦的包裹,上面还插着半只自己的弓箭。

  “出门在外,财不能外露,你不懂吗?”一大包白花花的银子,是之前仲伯送给她的。青夏一直随身带着,刚才看到弓箭射来,将计就计的没有躲避,迷惑对方之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扎手的男人擒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颇为硬汉的冷哼一声,沉声说道:“阴险狡猾,卑鄙无耻。”

  “哼!”青夏冷笑一声道:“你向我射箭之前有招呼一声吗?要不是我比你高明一点,现在早就死在你箭下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青夏一手拿着匕首抵在男主的脖颈上,一手利落的将他的双手紧紧捆住,她绑人的手法极为高明,眨眼间就已经捆的结实,那男人挣脱了两下,却发现绳结越来越紧,不由得面色大怒。

  青夏也不理会他,翻身跳上马背,拉住他的绳子,一甩马鞭,就在荒原上奔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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