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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信任(2)

  秦之炎的发丝很好,青夏以前总是很讨厌长发的男人,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却不知不觉的改变了这样的想法。她拿着木质的梳子,雪白的手指从秦之炎的黑发中穿过,黑白分明的,显得十分的好看。她缓缓的梳着,屋子里的空气很暖和,让人有一种想要睡过去的冲动。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就像是青夏刚刚醒过来的那个傍晚一样,秦之炎放下身份,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细致的照顾着她。青夏想,秦之炎应该就像是月亮,光芒是柔和的,并不炽烈,在充满光明的天空下,甚至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是一旦她的世界出现黑暗,他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用他如涓涓细流一样的光芒将她笼罩起来,驱散黑夜,给她以光明。

  梳好了头发,将它们轻轻的绑起,垂在身后。青夏下榻,穿上鞋子,跑到前厅去。那里,有一个小锅正放在炭火上咕嘟着,冒着热气。青夏打开锅盖,蒸腾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带着清新的香气。盛了一小碗,青夏急忙跑回前厅,蹲在秦之炎的身前说道:“吃一点好吗?我用雪梨、川贝、莲子一起炖的,对咳嗽很有效。”

  秦之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

  青夏开心的眯起眼睛,半跪在他身前,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然后仰起头,递到秦之炎的嘴边,不自觉的做出张嘴的姿势,轻轻的啊了一声。

  秦之炎很配合的张开嘴,吃了进去,入口一片清香。这是刚刚青夏出去打水的时候准备的,进来洗脸梳头,大约炖了半个时辰,正是最适合服用的时候。秦之炎一会就吃了一小碗,青夏满意的放下了碗,开心的说道:“以后每天都要吃。”

  秦之炎一愣,想了想,垂下头轻声说道:“你以后每天都做给我吃吗?”

  青夏自然的回道:“当然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细细的调养,一定会好的。”

  秦之炎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青夏一愣:“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吗?还是你不愿意吃?”

  “依玛儿,你说的,是以后的每一天吗?”

  青夏顿时就愣住了,端着空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之炎轻抚着她的秀发,淡淡的笑着说道:“你不用答应我什么,也不用做什么承诺,你只要这样呆在我身边,让我时时能看到你,就可以了。若是有一天,你呆腻了,想要离开了,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秦之炎……”青夏声音弱弱的,轻声叫道。

  “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得到的,有些东西,无论你怎样努力去争取,也终究争取不到,所以我也很少对一件东西生出什么必得之心,你不用为我担心。”

  “那?”青夏想了想,沉声问道:“那大秦的王位呢?你不想得到吗?”

  秦之炎声音清淡,缓缓说道:“生在帝王家,有很多东西,是早已注定的,就算我对王位无意,也要有能力自保,退出战局永远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只会将屠刀递到别人手里,让人可以随意的宰割。我是这样,楚离也是这样,他当初除掉西林一脉,是理所应当,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青夏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白狼族兽语师的子母蛊,是天地间第一奇蛊,入体即死,绝无幸理。楚离能够保的性命,那么他体内定是有子母蛊的克星七杀蛊的存在。七杀蛊是一种绝命蛊,一母七子,种于五脏六腑之中,母蛊死,七子蛊必死,所以算得上是远程操控的死药。天底下除了子母蛊能破七杀蛊,就只有用白蛉雪山上的半目莲才可解蛊,听说楚离刚回国的时候曾流落到恒城西林家,想必从那一刻起,楚离就成了西林家的傀儡了。”

  青夏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纠葛,她苦笑着对秦之炎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希望你能公正的面对自己的心,不要让一些其他的东西所蒙蔽。”秦之炎说道:“帝王之道便是如此,西林家未必全都该死,但是他们需要死,这本就没什么对错可言。”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回到楚离身边?”

  “我只是把事实说给你听,想去哪里要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去,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去。”

  “你不明白,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他。”青夏眼眶一热,轻声说道:“秦之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为什么还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喜欢你,”秦之炎淡淡而笑,面容清俊,眉间舒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顺服:“我想让你得到最好的照顾,过着最开心的日子,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得到舒适的生活。”

  青夏缓缓的垂下了头,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将额头抵在秦之炎的膝盖上,长发披散在她纤瘦的肩膀上,缓缓的垂下去,遮住了她尖瘦的脸颊,一滴眼泪慢慢的滚落,浸湿秦之炎腿上温暖的布料,打湿了一个圆形的痕迹。

  秦之炎手掌修长,轻抚着青夏的头发,轻声说道:“依玛儿,你太累了,应该歇歇了,那些王图霸业和争权夺利都是男人的事情,不该把你卷入其中。无论是东齐、南楚、还是西林家的那个遗孤,都有他们自己该走的路,你就不要去理会了。”

  青夏闷闷的点了点头,额头磕在秦之炎的膝盖上,有一点疼。

  秦之炎笑着拍着青夏的背脊,就像是安抚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长夜漫漫,一片萧索。

  因为秦之炎的病,大营又在此休整了两日,好在此地距大秦国境也已经不远了。青夏推门而入,见秦之炎坐在中军大帐的正中央,正垂着头写着什么。

  秦之炎一身青色儒衫,头绑儒巾,眉目淡远,周身散发着舒缓的儒雅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驰骋沙场的血衣战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青夏一身雪白狐裘站在门口一幅笑盈盈的样子,温和的牵起嘴角,笑着说道:“外面冷,快进来。”

  青夏放下帘子,走了进去,见秦之炎小几上放着一个空碗,知道他乖乖的吃了自己煮的梨子莲子,开心的说道:“你在写什么?”

  青夏端起小几上的茶杯,也不管是秦之炎刚刚用过的,就喝了一口。

  “这是北疆送来的雪莲茶,有润肺养颜的功效,你多喝一点。”

  青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懂茶,向来都是牛饮。不过这茶的确不错,你润肺,我养颜,各取所需。”

  秦之炎一笑,也不说话。青夏随意的捡起几上的书卷看了起来,只见一叠一叠的都是军旅文书,也有鲁阳来的朝政公文,青夏无意探知秦国军务,只略略的看了两眼,就推到一边,捡起案上的一本山川地理图制随意的翻了起来。

  “秦之炎,”青夏一边吃着小几上的糕点,一点含糊的说道:“李先生说,你应该多注意休息,少操劳,这样才能把身子调理好。”

  秦之炎道:“恩,先生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那就不要坐在这了,去后帐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缓缓摇了摇头:“不行,都是很重要的公文。”

  青夏无奈道:“那你先忙着,我先出去了。”

  青夏走出营帐,还没走几步,一旁的帐篷呼啦一声,一名一身灰色长裘的女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撞在青夏的身上。看到青夏也是一愣,顿住脚步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炎字营中怎么会有女人?”

  对方的敌意几乎是毫不掩饰,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语调清淡的说道:“你不是女人吗?”

  灰衣女子面色雪白,眼窝深陷,轮廓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倒像是胡人的女子。听了青夏的话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敌意。青夏不愿生事,转身就想走,不想那灰衣女子冷哼一声,身体向侧偏去,竖手成爪,猛地抓向青夏的手腕。

  这一抓带着呼呼的风声,一看就可知力度之大,若是被抓住了,青夏这只手不残废也会骨折。见她出手这样狠辣,青夏心头一怒,一个后劈式擒拿手,双手成剪的就抓住对方的手腕。

  女子不经意间受制于人,青夏侧身一个使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拖起,借力打力,嘭的一声甩到一旁。

  灰衣女子身形偏转,堪堪站稳,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再转过头来看向青夏时已收起了之前的轻蔑和俯视,变得警惕和敬畏了起来。

  青夏看了她一眼,转身就离去了。

  炎字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准备拔营,青夏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掀开帘子见连舟正在为自己打理行装,就上前问道:“连舟,除了我意外,营里还有别的女人吗?”

  连舟道:“还有牧莲姑娘。”

  “牧莲?她是谁,方便说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连舟坐在毡子上,回答道:“她是草原人中有名的叛徒,曾经是穆连上一任族长的女儿,族长死后,她就被她的弟弟派到我们秦国来做奸细,在司教坊里做歌姬,从掌权大臣那里盗取了很多秦国的机密文件,使得边城几处被攻破,边城人家破人亡,伤亡惨重。后来她也被发现了,为了苟且偷生,她就投靠了二皇子,引得北草原大军陷入了秦人的埋伏,北草原就是在那一战中大伤元气,这么多年都缓不过来。也是因为她的原因,北草原人将穆连人逐出草原人的部落,穆连人无奈下,才隐藏在北地,自成一路。”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叛徒,沉声问道:“那她怎么会在炎字营中。”

  连舟说道:“她虽然为大秦立下功劳,但是因为她曾经出卖过边城百姓,是以也遭到秦人的唾弃。二皇子事成之后,将她交给了军服库,发配北疆大营充作军妓,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殿下得知,才将她从北疆调到炎字营。我听说她的军籍早就已经不在军中了,但是她还是赖在炎字营不走,也对,她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叛徒,天下之大,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青夏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天一早本来就要拔营,不想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闯来,阻住了行程,青夏坐在大帐里,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只觉得世事真是无常。

  这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却又和她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叫庄典儒,是这具身体的父亲。

  老人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就沉声说道:“姑娘可知道小女的下落?”

  果然是父女,只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青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死了?”

  “也许,我不能确定。”

  “姑娘受何人指使,为何冒充小女?”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想了半晌也只是道:“没有人指使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并非有意这样做,我也没有伤害你的女儿。”

  庄典儒须发皆白,才不过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是耄耋之年,一双眼睛宛若古井,静静的盯着青夏的脸孔,默默的看了许久之后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叨扰了。”

  青夏连忙起身:“先生要走了吗?”

  “是,姑娘多保重。”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陛下已经到了附近,姑娘早些离开吧。”

  大帐的帘子一掀,他便出去了,背影很瘦,隐没在风雪里,渐渐再也看不清楚。

  秦之炎由始到终都静静的坐在一旁,青夏转过身去微微一笑:“秦之炎,我来历不明,你不怕我是草原人的奸细吗?”

  秦之炎眼角斜挑,微微一笑:“你怎么是来历不明?你忘了,你叫依玛儿,来自遥远的大海那一边的国家,那个地方出产一种鸡,不是很美味,但却很方便,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去尝一尝的。”

  心底瞬间涌过一丝暖流,青夏微微咬住唇角,依旧笑着:“你相信我?”

  秦之炎站起身来,伸手抚上她洁白的额:“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南楚大军突如其来的来到了秦楚边境,没有人知道楚离想要干什么,炎字营不得不于楚人对持起来,两方人马遥遥相对,皆不知对方的心思。青夏坐在床榻上,缓缓的用钳子拨弄着火盆里的火炭,静静出神。

  唰的一声,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青夏扭头望去,只见牧莲一身黑衣站在门口,冷冷的问:“你是什么人?”

  青夏皱眉,眼尾斜斜的扫过这初一见面就充满敌意的女子,说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最好现在马上出去。”

  牧莲波澜不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殿下为了你与楚国交恶,随时都有可能兵戎相见,你若是真心为殿下着想,就不应该再继续托庇于炎字营。”

  见青夏不说话,牧莲仍旧冷着一张脸孔道:“你以为秦皇陛下会同意殿下带着一个和齐楚两国关系不清不白,又身份可疑的人回王府吗?”

  青夏冷冷一笑,眼梢淡淡的瞥向牧莲,沉声说道:“你说完了吗?”

  “还没有。”牧莲转过身:“你配不上殿下。”

  牧莲出了门,屋子里便只剩下寂寂的无声,听得到帐外的枯叶在地上打着旋,越发显出这里的冷寂来。远处的辕门在月色中斜挑向上,像是两只蹲坐的夜兽,斜斜的伸出单角。天空仿佛滴了墨,阴测测的黑,月亮是极细瘦的一条,洒下细碎的光。

  青夏坐在那,沉默的垂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帘掀起,秦之炎走进来,穿着一身雪青色的斗篷,打着一盏风灯,她闻声仰起头来,便见了他那双清冷如山泉的眼睛,便微微笑起来:“外面冷,快进来。”

  秦之炎将风灯放在帐外,抖了抖斗篷上的积雪,看着她问:“连舟说你晚上没吃东西。”

  “不饿。”青夏笑着说:“你身体好些了吗?什么时候回鲁阳去?”

  “还要再待些时日,楚皇陈兵边境,我不能轻易离开。”

  秦之炎眉心微蹙,想了想又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着人送你先走。”

  青夏依旧仰着头,从这个角度望去,能看到秦之炎清瘦的下巴,她的心有些空,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握住了秦之炎的指尖,她的手很冷,秦之炎的手却更冷,她微微扯开嘴角,淡淡笑着说:“我若走了,你要按时吃药。”

  秦之炎笑着点头。

  “不要太劳累,有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听大夫的话,多吃饭,你这样瘦。”

  秦之炎仿佛很开心,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心。”

  “那我先收拾东西。”

  秦之炎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青夏一直看着他,帘子掀开一个小缝,呼呼的风吹进来,灯火摇曳几下,噗的一声便熄灭了,他们却都安静的没有说话,秦之炎的身子微顿了顿,便离去了。青夏依旧坐在帐内,背脊僵硬。

  两个时辰之后,青夏独自骑着马离开了炎字营,寒风肆虐,吹的她睁不开眼睛,她停在遥远的一处山包上,回过头去只见偌大的营盘十里灯火,接天蔽日。

  她想,牧莲说的是对的。

  先是东齐太子,又是南楚皇帝,庄青夏这个女人早已声名狼藉了,秦之炎不同于得享宠爱的齐安,不同于大权独握的楚离,他只是秦皇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虽然手掌兵权,但却也是最受猜忌的那一个。礼教伦常不会允许她这样的女人进入大秦皇室,皇室宗亲也不会接受她这样一个狼藉的名声,即便南楚和东齐不借此对秦国施压,他的那些兄弟们、政敌们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压他的机会。

  是了,就是这样,她什么都不能给他,只有数不尽的麻烦和躲不掉的危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认不清自己的心。

  秦之炎对她有大恩,一次一次救她于绝境,在现在这样一个处境里,她很难界定她对他的感情。或许是因为恩情,再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可是她却分不清了。

  那便离开吧,牧莲说的对,她配不上他。

  青夏轻喝一声驱马狂奔,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更深,青夏停下来让马歇歇脚,忽听前方有人声,她的耳力很出色,尤其在这样死寂的夜里。她安抚了马儿,牵着它小心的靠过去,只见两人正坐在一个雪坡后休息,他们并没有生火,可是借着月色,青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

  那是当日在驿站里追杀她的那群人!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莫非,楚离就在附近?又或者,追杀她的另有其人?

  那两人似乎是在休息,就着雪吃了几口干粮就上马离去了,青夏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连舟进来的时候秦之炎已经睡下了,他皱着眉,沉声道:“殿下,唐姑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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