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人谜团(2)

　　穆云诃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道：“您竟然为了一个死丫头和我哭？”

　　“娘能怎么办？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不能这么坏不能毁了人家姑娘！出不出去拜堂成亲，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以后娘若哭坏了眼睛，你可别上火。”王妃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她和儿子之间的承诺，不管穆云诃的身体能撑到哪一天，不论他们母子之间谁先一步离开人间，都笑着面对，谁也不哭！可是每一次看到穆云诃明明痛苦却强装快乐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难过落泪？

　　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孝顺，为何却这么的命运坎坷？若可以，她这个母亲恨不得为他痛，偏她无能为力。

　　毁了人家姑娘？恐怕他真的娶了那姑娘才是毁了人家吧。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娶妻？

　　穆云诃看着母亲又显得苍老了许多的背影，咽下喉咙里那阵奇痒难耐的咳嗽，艰涩的说：“娘，若这是您希望的，儿子去和她拜堂就是，您……别哭，别再为了我哭，儿子怕到死都还不清您的恩情。”

　　穆云诃知道洛凝霜的盛名，才女，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望族惦记着她呢，只不过他的门第更高，别人也只能望而却步。

　　迎娶洛凝霜不是穆云诃想的，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只有一个为了他忍受一切放弃一切，生他育他陪他一起受苦的母亲，而他苦苦撑着这条命，只是希望在他活着的时候，让母亲多一天的尊荣。他知道，他若死了，他母亲必定会被那群女人联手拉下来，他没能力保护和帮助母亲，就只能用他的生命去为母亲多争取哪怕一天的安稳。

　　可是这样苦撑着的身体，早已经精疲力竭，还能撑几天呢？不过是痛上加痛罢了。

　　“王爷云诃来了。”王妃回到大堂对王爷浅笑道。

　　王爷看她微微红润的眼眶，无声的叹息一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小王爷到！”

　　洛芷珩心脏怦怦快跳了几下，她咬着嘴唇屏住呼吸，听到的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好听但和黯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儿子见过父王，母妃。”

　　王爷看着穆云诃从外面被人扶着进来，那样俊美的孩子，本应该策马扬鞭肆意人生的。他心头不禁黯然，再也没有责怪穆云诃的念头，慈祥的道：“既然来了就拜堂吧。”

　　穆云诃勾着苍白的几乎透明的唇，嘴角弧度很好看，他歪着身子全然靠在小喜子身上，无力的样子，对洛芷珩笑嘻嘻的道：“你就是本小王爷以后的媳妇啊？”

　　他说着，竟还抬起了手，轻轻的弹了一下洛芷珩的额头。

　　“哎呦！”洛芷珩蒙着盖头当然看不到，被弹到了之前撞在轿子上的地方，她疼得没忍住叫了一声。心里暴怒，这古代人是不是都手贱啊，等姑奶奶找到好办法活下来的，一定拿着菜刀砍翻你们这群臭男人。

　　“别胡闹。凝霜啊云诃就这样子，没个正经的，你不生气吧？”王妃和蔼的对洛芷珩道。

　　当然生气！可洛芷珩得忍，等洞房在收拾他，那就到晚上了吧，哼，她这个鬼一定不怕晚上的。她娇娇弱弱的点点头，众人大笑中，王爷说拜堂吧。

　　——

　　将军府

　　满身是伤的洛凝霜此刻满眼怨毒，看着镜子中额头上的那条伤痕和满脸的青肿，她啪地扔了镜子，阴狠怒道：“洛芷珩你个贱人！我不过是稍微激怒你一下而已，你竟然就将我往死里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以为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哼，掉入我的陷阱都不知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啊，这一次我就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洛凝霜狞笑道：“这桩婚姻是我的一个劫，利用洛芷珩躲开这个劫，还顺手将她推进了火坑里。抢夺妹妹的夫君，还将妹妹重伤，这个消息一旦传开，洛芷珩还能有好日子么？就连我那个爱她如命的父亲都要哑口无言了吧！”

　　“我恶毒吗？不，这些都是那父女两个逼的！要不是父亲偏心，拿她当掌中宝，拿我当丧门星，我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么？我们是孪生姐妹，就因为生我之后我母亲难产死了，就要怨恨我么？我今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是他们的报应，他们活该！”洛凝霜那张被打的猪头一般的脸，此刻表情扭曲骇人，怨气淹没了她的理智。

　　洛凝霜叫来了心腹丫鬟道：“春暖，你去让咱们的人将消息放出去，一定要确定洛芷珩和那个短命鬼拜堂之后，事情无法更改了，再将洛芷珩冒名顶替的事情传播到穆王府。”

　　暖春不解：“这是为何？让他们早点知道，然后将大小姐赶出来，岂不是更好？”

　　洛凝霜冷笑道：“自然不好！我就是要让洛芷珩嫁给那个短命鬼，让她成为克夫的不祥之人，也尝一尝我背负了这么多年克母罪名的滋味。她若是无法和穆云诃成亲了，穆王府在让我嫁过去怎么办？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嫁给穆云诃的。而洛芷珩顶着那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身份，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来的臭名昭著，被不得不接纳她的穆王府留下，你以为爱面子身份尊贵的穆王府众人能善待她么？”

　　暖春笑道：“奴婢明白了！到时候大小姐孤立无援，又是个炮竹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必定与穆王府的人摩擦甚大，下场不是被休就是不得好死。”

　　“聪明。”洛凝霜阴冷的笑道。

　　暖春露出了与她一样的笑意：“奴婢立刻就去办，必定将这件事情办的利利索索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众人齐声高呼：“恭贺小王爷大婚。”

　　洛芷珩晕乎乎的，这就拜堂了？还好她是个鬼，不然的话以后真的要和这个陌生男人生活一辈子，那她岂不要委屈死了？得想个办法逃走，现在先按兵不动。

　　“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小王实在身体不适，就带着媳妇先离开了，诸位放开畅饮便好。”穆云诃带笑的声音就在洛芷珩耳边响起，比之前还要虚弱。

　　洛芷珩的记忆中有这个男人的印象，据说是个病秧子呢，现在感觉，该不会是即将撒手人寰了吧？不然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

　　“快回房吧，和你媳妇吃些东西。”王妃心疼的说道。

　　此刻，从最靠近大门的方向渐渐的人们在一次的骚\/动起来，一个个传话后脸色古怪的看着那站在大堂之中的新娘子，很快，就有话传到了王爷与王妃耳中。

　　“什么？此话可当真？”王爷脸色铁青的怒道。

　　管家战战兢兢的道：“奴\/才不敢说谎，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消息就传来了，此刻外面已经传疯了，有许多人围在王府外面看热闹，大臣们也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荒唐，简直太荒唐了！”王妃浑身直哆嗦，不可置信的呢喃。她在看向新娘子眼中没有了慈爱。

　　洛芷珩身在流言蜚语和议论之中，浑身的不自在，她感觉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她很紧张，她都让自己很没有存在感了，不会这群人发现了她是个鬼了吧？洛芷珩手心冒汗，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大脑飞快思考，要怎么办？虽然她现在是个鬼，但她好像并不会什么厉害的法术，那就不能吓唬他们逃跑。那说实话？可他们必定不理解不相信她没恶意，说不定会立刻找人把她从这具身体里揪出来，撒上黄酒和雄黄，放在火里面烧死。他奶奶的，怎么做都憋屈，干脆姑奶奶就杀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洛芷珩正胡思乱想，流言蜚语已经席卷这个王府，眼看事情迅速被众人知道无法隐瞒的王爷，不得不威严的开口：“那新娘子本王问你，你叫什么？”

　　洛芷珩一愣，新娘子不就是自己？她几乎下意识的回答：“洛芷珩。”她叫洛芷珩，这是她爹给取得名字，此刻她最开心的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洛芷珩。

　　完了！

　　穆云锦和夏北松的脸色都是唰地就变了。全场哗然！

　　谁都知道，小王爷今日要迎娶的人生名满京城的才女淑女洛凝霜，而刚刚那个流言，就是洛芷珩几乎打死了亲妹妹，冒名替嫁的版本。此刻洛芷珩几乎是不打自招了。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荒谬，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小人恶人？竟然因为嫉妒亲妹妹先嫁人而伤害亲妹妹，还抢走亲妹妹的未婚夫。这洛芷珩的行为有太令人发指了。

　　穆云诃同样诧异，他眯起眸子看向自己刚刚拜过堂，已经正式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竟然不是他应该娶得那个人？不过，洛芷珩，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花痴？

　　“大胆！你是洛芷珩？那你怎么会嫁给本王的儿子？媒人说得清清楚楚，要迎娶的是洛家的二女儿洛凝霜吧，你怎么解释？”王爷怒道，声音仿若雷鸣，有震慑之威。

　　洛芷珩却全然不惧，她甚至撇嘴：谁知道怎么回事？是这个洛芷珩非要嫁过来的，又不是我要嫁给你儿子。但这个王爷似乎很厉害，她不能傻乎乎的硬碰硬，便放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了就在这里拜堂了。”

　　此刻洛芷珩盖头底下的脸上奸笑的，该坏就坏，欺负她的就要想办法欺负回去，不论结果如何，刚才那个打了自己粗鲁对待自己的家伙，可不能放过。

　　这个死女人！自己要死竟然还拉着他做垫背！穆云锦气得咬牙切齿，但不得不上前说道：“父王，事情是这样的……”他简单的洛芷珩行凶的过程说一遍，着重的提到洛芷珩将洛凝霜打得几乎咽气，而后又道：“洛凝霜的状态已经不能拜堂了，儿子实在担心她那个样子就算来了不仅不能给弟弟冲喜，反而会连累弟弟。所以儿子就擅作主张，想着将错就错，怎么也要给弟弟迎娶一个健康的妻子回来。”

　　这个狡诈的狐狸男！说的可真好听，如此一番言论下来，他虽然有错，但却又赢得了一个疼爱弟弟维护家人的好名声，而洛芷珩在他的口中更加的十恶不赦了。

　　洛芷珩牙齿磨的嘎嘣响，恨不得再将那人挠出一座五指山，他们民国时期大家族的男人都十分的有涵养，那些留洋回来的更是很绅士，断然不会对女子如此落井下石，这个男人真讨厌。

　　众人都被这诡异的事件弄得很惊奇，可谁也不敢再说什么，王爷的脸色阴沉的仿若滴水了。然而就在众人认为这个媳妇必定能够会被退回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穆云诃却忽然开口：“父王，儿子可没力气再拜堂一次，所以就她吧，花痴配病痨，也算绝配了。”

　　没想到这样一件大事情，就因为穆云诃的一句话，被一个毛丫头戏耍了盛怒下的王爷，就真的什么也不追究了。王爷王妃虽然生气，但他们实在不忍心拒绝穆云诃的任何话语，况且已经礼成，他们就算夫妻了，这还是给儿子冲喜，与平常婚事不同，既然拜堂就决不能在悔改了。所以就算厌恶和不满洛芷珩，他们也得忍了。

　　这场闹剧发生的快，摆平的也快，一切照旧，只不过新娘子却在这一刻从洛凝霜变成了洛芷珩。

　　不可更改！

　　那边，洛凝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她还没做什么呢，就发生了她预期的最好结果。

　　洞房里，洛芷珩还迷迷糊糊的呢，明明感觉很惊险的时刻啊，怎么那男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她就安然无恙了呢？

　　“你们都退下吧。”穆云诃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洛芷珩有点紧张，有点好奇，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对面响起。

　　那咳嗽声很压抑，痛苦仿佛能通过空气蔓延而来，也卡住洛芷珩的喉咙一般，让她也压抑起来。手指头无意识的搅在一起，她努努嘴试探的开口问：“喂，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是更加激烈的咳嗽声，洛芷珩觉得自己的肺都疼了，她确定房间里再无别人，便大胆的将喜帕撩起来一点，那双灵动的水眸在盖头麦穗下忽闪忽闪的，好奇而警惕的打量四周，目光纯净无辜的仿若一只无意中闯入迷谷的小鹿。

　　咳嗽的几乎无法呼吸的穆云诃，慕然看见她的动作，还有那双骨碌湿润的眸子，充满了生机和灵动，是他望尘莫及的光明。咳嗽一顿，那一瞬间似乎有风轻轻的飞来，缠绕在了他的呼吸上，就连胸腔的剧痛都好像被缓解了一丝。

　　洛芷珩显然也发现了他，那双眼便越来越大，忽然她一把扯掉了盖头，小灵猴一般的几步跳到了穆云诃面前蹲下，白嫩的手指几乎指到他的脸颊，憋了半天蹦出一句话：“你好漂亮！”很适合当我的压寨夫人！

　　迎面扑来的是一阵暖人心脾健康的光的气息，穆云诃渴慕已久却得不到，他痛苦的眸子深处那一直蛰伏隐藏的困兽在这一刻忽然有苏醒的冲动，恨不得……撕碎了她的健康明媚，让她与他一块痛苦！

　　心酥酥麻麻的痛，他为自己的恶毒感到愧疚，却又因眼前女孩的健康阳光而深深的嫉妒。半晌他也憋出一句话：“滚，离我远点！”

　　洛芷珩愣住，怎么好看的漂亮男人都这么讨厌？她的暴脾气压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很有气势的扔了盖头，掐腰娇吼：“你敢让我滚？姑奶奶夸你漂亮那是你的福气，有多少男人想让我夸奖我还懒得理呢！”

　　看她那朝气蓬勃的样子，穆云诃就厌恶，一身的匪气就更招人烦。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每天都要面对一个仿若初升太阳一样的小女孩，穆云诃更绝望。

　　不经历疾病的永远不能体会疾病折磨得痛，不遭受磨难的永远不会懂得磨难带来的伤，不面对死亡的永远无法知道，每一个黑暗都可能是死亡来临的绝望！

　　要让他怎么去平静的面对一个如此朝气蓬勃阳光健康的小妻子？

　　“滚开！”穆云诃忽然暴躁的推开洛芷珩，洛芷珩一个趔趄安然无恙，可他却因为无力而跌倒在地，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声一声，声声泣血。

　　“你怎么蛮不讲理！我……”洛芷珩横眉冷对，抬手就是做过千百次的挥鞭子的动作，可她手中没鞭子，而她也实在下不去手，她的手慢慢放下，轻轻的戳了一下穆云诃的肩膀，小心地问：“喂，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人来啊？”

　　她刚要站起来，穆云诃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洛芷珩低头，刚好撞进了穆云诃猛地抬起来的倔强痛苦的眸子里，那目光里有太多激烈的感情在撞击，洛芷珩似乎也被他有若实质的纠结目光撞了一下，呼吸一窒。

　　“不准去！别让任何人进来。”穆云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不想在今天让母亲再伤心了，就这一天，让她在她儿子的大婚中快乐一天吧，他这个不孝顺的儿子从小到大带给母亲的只有无尽的伤心和泪水。

　　“可是你……”这样会咳死的吧。洛芷珩迟疑了一下，率真的她第一次将自己快言快语的性子压下去。

　　“扶我去床上。”穆云诃命令道。

　　洛芷珩本来真想扶他一把的，一听他竟然敢命令自己，她的手反倒放开了，居高临下的冷笑：“少命令我，我不是你的丫鬟奴婢！”

　　“你是我妻子！”穆云诃冷静平淡的道，而后用冷冷的目光看她。

　　“那不是……”我！那个我字她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笨蛋珩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是鬼附体啊。她又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弱势，而且这个地方简直比清朝还要讲究礼仪和迷信的，她又身在这个王府里，更要处处小心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眼前这个夫君看上去很好欺负，但他目光太狠了，而且他后台强硬，那王爷王妃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呀，明显她不是对手，她要识时务。

　　眼珠一转，洛芷珩一脸笑容的扶起穆云诃，但是穆云诃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力气了，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差点被压的闪了腰。吃力的将他安置在床上，穆云诃冷淡地说：“我要休息一下，别打扰我，也不准出任何声音。”

　　洛芷珩看他闭上眼睛，皱皱鼻子暗哼一声，小脑袋四处乱转，忽然发现一旁有一个铜镜，她小心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