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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如果龚大鹏真要耍赖,他自然也不好跟他吵。没想到龚大鹏这么不经诈,一下子就中招了。张仲平说:“龚老板我真的佩服你。”龚大鹏不知道张仲平为什么表扬他,只好扯着嘴边笑边谦虚。张仲平说:“你都从哪里弄来了那么些人呀?”张仲平怕龚大鹏省悟过来反口,所以想赶紧进一步坐实了。他的手机有录音功能,早已偷偷地摁了键。龚大鹏又是嘿嘿一笑,说:“张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逼上梁山呀。这样吧,既然徐总已经跟你说了,看来你们关系确实不错。噢,对了,徐总是从你公司里出来的,受的是你的培养,不如把他叫进来,大家打开窗户说亮话,咱们三兄弟捆在一起做。”张仲平没有接过龚大鹏的话头,他还需要证实另外一个情况,张仲平说:“你那位台湾同胞到了吗?”龚大鹏说:“到了到了,不过,咱们之间的事,你我,再加上徐总,咱们三兄弟谈就可以了,跟我那个台湾朋友没有关系。一个是我能做这个主,二个是如果扯开了,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你说呢张总?”张仲平说:“你还是知道这件事见不得人哟。”龚大鹏说:“怎么啦,张总?”张仲平这才坚决地摆了摆手,说:“龚老板你听好了,我以前就跟你表过了态,你想要我做的事,以前我不做,现在也不会做,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也做不成。你赶紧把你的人给撤了吧。”龚大鹏一听这话,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怎么不能做?我怎么做不成了?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钱,事到如今,你张总不是想坏我的好事吧?十点钟马上就要到了,拍卖会一开,你看啰。”张仲平说:“你就做梦娶媳妇吧,我坏你的好事?我在救你哩。你一只脚已经踏到牢房的门槛上了你知道吗?”龚大鹏说:“我怎么啦?”张仲平说:“你不知道你怎么啦?你的事情闹大了。建国路你都敢堵,你想去吃牢饭了吧?”龚大鹏说:“张总你怎么这么说话?”张仲平说:“亏你把我当朋友,我才这么跟你说话,你知道徐总这会儿干什么去了吗?陪公安局的人去了。公安局的人为什么上这儿,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你简直是个法盲,《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讲的就是你这种情况,聚众堵塞交通或者破坏交通秩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可以判你五年以下的徒刑,知道吗?要不要我把刑法背给你听听?”张仲平并没有夸大其词,看到龚大鹏得意扬扬的样子,不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后面准备说的话他哪里听得进去?丛林曾经向龚大鹏介绍过,说张仲平曾是法律系的高才生。龚大鹏见张仲平把面孔板得铁青,哪敢有什么怀疑?龚大鹏说:“我哪里想扰乱什么公共秩序?我只是想把拍卖会弄好。”张仲平说:“你还好意思说想把拍卖会弄好?好,咱们就说说拍卖会的事。国家是颁布了拍卖法的。我手里没有,徐总这里应该有,你要是不相信,等下可以找来大家一起学习学习,也对你搞点普法教育。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的这种搞法,已经涉嫌犯罪了,你知道吗?要不要我带你到徐总的休息室去见见那两个警察?”龚大鹏张了张嘴。张仲平说:“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让拍卖会开不了。拍卖会真开不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是,等下法院一个电话来,说停也就停了,你控制得了?如果拍卖会真停了,什么时候再启动可就不知道了。如果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再做做工作,说不定法院就直接裁定给了它,真那样,你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龚大鹏说:“我只是想把在胜利大厦上亏的钱找回来,这你也是知道的。”张仲平说:“你整天把这件事挂在嘴上,谁不知道?你的心情我一直是理解的,可是,你怎么就坛子里放屁——响(想)不开呢?你在胜利大厦的五百万能不能拿回来,能够拿回来多少,必须通过合法的途径解决。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钱包被人偷了,为了挽回损失,也去做贼吧?”龚大鹏说:“张总你打的比喻不妥当。我是有法律依据的,我有法院的判决书。”张仲平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这个道理我以前也跟你说过,时间紧迫,我就不再说了。判决书要你去堵马路了?没有吧?你的生效法律文书怎么实现,能绕开法院吗?你要参加分配,也必须通过法院做东方资产管理公司的工作吧?你要干预拍卖会,那不等于找法院的碴吗?法院你也敢玩?胆子还真不小。但是很蠢,简直蠢极了。我是看你把我当朋友当兄弟才这样骂你的,你也不想一想,讨论分配方案的时候,法院的小指头往左一拨,往右一拨,轻轻松松的,对你来说,可就是西瓜和芝麻的区别了,这些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张仲平不给龚大鹏以喘息的机会,他觉得应该彻底地断了龚大鹏的邪念,便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们看看你的如意算盘打不打得响。我猜你这样弄只是为了吓唬别的买家,可是,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吓得了谁?没有金钢钻,不会去揽瓷器活。据我所知,这次的买家中间就有两三个社会关系硬扎得很。再说了,有什么怕的?法院委托拍卖的东西,怕什么?你以为就你那个台湾老板把号牌那么一竖,啪的一槌子敲下来就卖给他了?谁敢跟你拍这种胸脯?徐艺他敢吗?你这美梦也做得太好了吧?退一万步来讲,那个台湾老板跟你什么关系?他就是以他的心理价位拿到了胜利大厦,你能保证你们之间的协议兑现?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他要不认账你找谁去?真的去跟他拼命?到时候怕真的应了那句话,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人点钞票。”龚大鹏终于把头垂下来了。

  张仲平讲话不客气,却都是实实在在的道理。龚大鹏抬起头来,说:“他娘的,老子就是读书读得太少了。张总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懂,可我怎么就不会顺着这个思路想问题呢?”张仲平说:“龚老板你主要是太心疼你那五百万了,这我们都理解,可是,事已至此,只有面对现实了。”龚大鹏说:“那天下午,我是要跟你来见面的,可是……好了,不说了,张总还是你够朋友。你说说看,这事现在应该怎么办?”张仲平说:“还有什么说说看的?赶紧叫你的人撤呀。”龚大鹏说:“可是……”张仲平说:“可是什么?你是等着法院的人来喊暂停,还是等着警察来把你带走?”龚大鹏抬头看看张仲平:“我要上趟洗手间。”张仲平说:“你去吧,顺便到徐总的会客室瞅一眼,看我骗你没有,是不是有两个警察在那里等着你老人家。”龚大鹏说:“好好好,我先打电话吧。”边说边掏出手机,当着张仲平的面就下了撤军的命令。张仲平见龚大鹏打完电话后眼光直直地瞅着他,也就舒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语调说:“龚老板你放心,算上你那位台湾朋友,总共有五个人办理了竞买登记手续。开拍卖会的时候,我们想办法把你造成的消积影响消除一下,争取把价格弄上去。我还是那句话,大河有水小河满,大家想办法一起把蛋糕做大吧。”龚大鹏说:“好好好,拜托了拜托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手朝张仲平伸了过来,张仲平记得龚大鹏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跟别人握手、一握手就喜欢使用蛮力的人,也不怕把别人的手给捏疼了,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用力地回敬了他。这时徐艺在外面叫了一下门,龚大鹏赶在张仲平前头把门打开了。张仲平看到徐艺和龚大鹏很快地对视了一下,又很快地把眼光移开了。张仲平装作没看见,笑了笑说:“刚才给那两位警察买烟的钱是我垫的,徐总你把发票给龚老板。”徐艺说:“没关系,可以由我们公司开支。”张仲平说:“也行,让龚老板欠你一份情。”龚大鹏说:“谢谢张总,谢谢徐总。”张仲平说:“好了徐总,龚老板的问题解决了,他已经下了撤军的命令。”徐艺再次瞥一眼龚大鹏,点点头说:“是吗?好哇好哇。”张仲平说:“行了,龚老板你先去忙吧,我跟徐总还要商量点事。你抓紧时间去落实,赶紧把另外一只脚收回来。”徐艺说:“什么另外一只脚?”张仲平一笑,说:“过后你问龚老板吧。”龚大鹏说:“噢,别提了张总,谢谢你呀兄弟。”张仲平说:“行了行了,你快点去办你的事吧。”徐艺等龚大鹏刚一离开,马上就把门给掩上了。徐艺没有开口,只拿探寻的眼光看张仲平。张仲平却不想再谈这件事了,能够给徐艺留点面子就留点面子吧,大家都不容易,但是,总要给徐艺一个说法,否则,让他猜来猜去也不好。张仲平想了想,说:“这个龚大鹏还是不错的,除了承认这伙人是他弄来的,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够朋友。”徐艺说:“是吧?”徐艺说:“刚才接到了沈建伟的电话,他马上就要到了。”张仲平说:“没说中止拍卖的事吧?”徐艺说:“没有,只说到了再说。”张仲平说:“那就好,既然龚大鹏答应撤回他的人马,事情也就解决了。拍卖会如果不开,跟其他的竞买人还真不好交代,争取开吧。而且,要开就要开好,龚大鹏这么一闹,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要想办法消除负面影响。”徐艺说:“对对对。”张仲平说:“徐总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徐艺说:“张总你看呢?”张仲平说:“我看可以从两方面着手,第一,沈建伟不是要来吗?我建议增加一个议程,由他代表委托法院将胜利大厦的来龙去脉做一个简单的说明,以消除竞买人的疑虑。第二,等下跟颜若水商量一下,看中国银行能不能为买受人提供信贷支持。”徐艺说:“但是,这样会不会节外生枝?首先,颜若水能不能代表中国银行在贷款方面表态?其次,申请执行人跟拍卖公司并没有直接的合同关系,安排颜若水在拍卖会上表态,竞买人会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是拍卖公司的一种承诺?到时候会不会给咱们自己惹上麻烦?”张仲平说:“徐总考虑问题很周到。这个我也想到了,如果真的要签贷款合同,那是买受人与中国银行的事,拍卖公司和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都不便直接介入。我的意思是征求一下颜若水的意见,看他能不能在不超越他自身权限的前提下,以中国银行的名义表态。我们把这个要求向他提出来,由他自己去斟酌。颜若水如果能够这样做,有点像股市的利好消息,对恢复投资人的信心很有好处。我还真不想让两家公司第一个合作项目就放一个哑炮。”徐艺说:“那是那是,张总跟颜总熟,就拜托你跟他去说好不好?”所有的问题都谈完了,张仲平有了一种化险为夷的轻松,就忍不住找徐艺开玩笑,说:“徐总你也太小气了,公司名震江湖的时代阳光靓女组合呢?这次怎么一个也看不见?”徐艺笑了笑,说:“该出手时才出手。咱们在很多方面学习了3D公司的先进经验,试问,3D公司的部门经理不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可是又有几个是在公司里面晃来晃去的?”张仲平说:“早知道你这么有心计,就该对你留一手,真是养虎为患。”徐艺说:“我算什么虎?猫还差不多。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跟张总比,我可真的差远了,惭愧呀。”结果,那场拍卖会出乎意料地成功,竞买人情绪激昂,竞价激烈。八百八十万元起价,经过数十轮竞价,居然以一千四百六十万元的高价位成交。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另外一件大事,龚大鹏带着与张仲平见过两次面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龚大鹏叫他活宝的,从胜利大厦三楼上摔了下来。他是接到了龚大鹏的电话,从胜利大厦撤退时一脚没踩稳掉下来的。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这个“失足”青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龚大鹏拿这件事做筹码,在拍卖成交款的分配问题上与东方资产管理公司争了个不可开交。颜若水和马亮都觉得挺委屈,不想理他,却被他缠上了,软磨硬泡的。颜若水有一次跟张仲平打电话抱怨:“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他干吗找我们不找法院?”张仲平不好说什么,只好连声表示惊讶。其实张仲平知道,龚大鹏怎么可能不找法院呢?他当然会去找法院。不知道为什么,法院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有点暧昧,两边做工作和稀泥。最后的结果,还是以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做一定的让步而告结束。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人死了,没理也变得有理了。再说拍卖的结果也不错呀。要是当初以八百来万的价格成交了不也就卖掉了?当然,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除了关心分配的数额,还关心支出的合理性。比如说有没有法律依据,能不能做账,这事倒是好办,法院主持调解,下个裁定,就没问题了。龚大鹏还有另外一个收获,买受人——那个台湾老板的公司,在建筑发包时找的还是龚大鹏。因为胜利大厦摔死过人,别的建筑包工头都有点忌讳,有点怕。要是施工时再摔个把人下来,哪个受得了?但龚大鹏不怕,说:“活宝是咱兄弟,咱自家兄弟不保佑俺保佑谁?”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后话,跟3D拍卖公司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跟徐艺的时代阳光拍卖公司有没有关系呢?张仲平不知道,也懒得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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