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殒命（4）

　　这个双休日，是钱文章人生中过得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他丧魂落魄，整夜不睡觉，对着常乐乐的照片发呆。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常乐乐依然光彩照人的进来，钱文章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涌起无限辛酸与愁苦，两个人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常乐乐快乐的样子仿佛是一把利刃在一点一点地剜他的心，钱文章想她不如痛快地给自己一刀算了，免得受这般痛苦的煎熬，哪知常乐乐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然始终面带着微笑，钱文章感觉这微笑背后是极大的冷漠与傲慢，似乎是对自己的一种嘲笑和热讽，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在常乐乐的眼里，恐怕他连癞蛤蟆都算不上。

　　钱文章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个白天的，下班后他没有回家，漫无目标的走在大街上，直到看见一处酒吧才走了进去，他要了一大杯威士忌酒，大口喝下后来到广电局宿舍。当他来到四楼常乐乐的门前，却犹豫半天不敢敲门。他在门口徘徊着，思考着，一年多来的相思煎熬慢慢化作了一股愤怒的力量，爱往往和恨是相伴相生的，此刻他有些恨常乐乐生日那晚让自己轻易得到了她，现在自己欲罢不能，无法抑止对她的狂热，他又有些忌妒杨涛，凭什么一个贪官就可以胡作非为？他还要向常乐乐问清楚，为什么权力和金钱就那么重要？

　　钱文章按响了门铃，常乐乐那悦耳的声音传来：“是谁？”

　　“乐乐，我是钱文章，请开门。”

　　常乐乐从猫眼里看见果真是钱文章，连忙开了门，问：“钱主任，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一件事，就耽误你一会。”

　　常乐乐见他喷着酒气，皱了皱眉头，说：“很急吗？白天上班时说不行吗？”

　　钱文章点了点头，不待常乐乐认可就迈步走了进来。

　　常乐乐心里顿生厌恶之感，她发觉这一段时间钱文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动不动发脾气，幸亏自己没有同意与他交往，否则自己又要吃亏上当。现在的男人坏着呢，一个个花言巧语想把你骗到手，一旦得手后就原形毕露，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表里不一，他千方百计对自己好、讨自己欢心还不是想自己嫁给他，可是嫁给他还不是吃苦受穷，而自己再也不想过穷日子了。她想人不能富贵，一旦富贵就再也难以回到从前，境遇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不同，许多人富贵以后会认为自己以前是白活了，现在总算活明白了，因为每个人都为自己而活，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而活得滋润的重要条件就是要有钱有权，为了这些可以不择手段。常乐乐就像现在许多的现实的女孩一样，只想尽情享受，丝毫不会去考虑未来，未来是什么？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现在活得快乐就好。

　　“乐乐，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那个男人他能对你一生负责吗？”钱文章见常乐乐迟疑地站在门口没动，她肯定是不希望两人关起门来谈话，便开门见山说道。

　　常乐乐见钱文章行为很反常，现在又见他提到那个男人，知道这事还是隐蔽点好，让隔壁邻居听见还不闹得满城风雨，连忙关上门不高兴地质问道：“钱主任，你酒喝多了吧？什么男人，你别凭空污人清白？”

　　钱文章见常乐乐矢口否认，知道不说出杨涛她肯定还是装糊涂，便说：“我提示一点，杨涛你不会不认识吧？”

　　常乐乐心里一拧，但她想自己和杨涛行踪隐秘，他钱文章不可能知道。想到这，便落落大方地说：“认识啊，现任县委书记，不仅你认识，我认识，恐怕全滨江绝大多数人都认识。可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钱文章心里暗骂你个死妮子还在装，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你们俩关系肯定不一般吧，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了，而且你梦中还叫他‘涛哥’，我真没想到这个‘涛哥’竟然是他，我要PK的人是县委书记，看来我没有胜算了。”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梦中叫‘涛哥’被你听见了？你在哪里看到我们在一起了？你别血口喷人！”常乐乐没想到钱文章知道了她的秘密，心里又惊又怒。

　　钱文章见常乐乐动了肝火，心想自己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这时候他不想过分伤害她，只是想劝说她迷途知返，不要再充当二奶或小三的角色，只要她能回心转意，自己会不计较她的，毕竟自己前期也做过一些糊涂事。“乐乐，你爱过我吗？我要你说实话。”

　　常乐乐深思了一会，摇了摇头。她想自己虽然对钱文章有好感，但好感不代表爱。这个社会很奇怪，有爱的人不一定能白头到老，而不相干的人却成了夫妻。常乐乐想等有一天自己和杨涛分手后，或许会选择一个人结婚生子，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钱文章，他有才气又老实巴交，是自己理想中的人选。

　　“可我是爱你的，你知道吗？自从我见到你后，我的灵魂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它时时刻刻地围绕在你身边。我曾经很悲观失望，是你，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和希望；是你，改变了我的一切。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如果你让我掏出心来给你看，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乐乐，嫁给我吧，我虽不能保证你锦衣玉食，可我可以保证对你负责，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慢慢地变老，始终不离不弃。”钱文章心情十分激动，他想起电影《大话西游》里那段经典的爱情箴言，孙大圣错过了机会，哪怕再等一万年也于事无补。现在机会就在面前，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哪怕写血书、发毒誓，哪样管用就哪样，生命不能害羞，错过的将永远会失去。

　　常乐乐也深深地为这一段爱情告白而打动，要是在平常她很可能说“容我考虑一下吧”，可此刻她正琢磨钱文章是怎么知道杨涛的，万一他知道了真相还会如此吗？这个人如此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他的眼里交织出欲望和怒火，这让她感觉有些害怕，她再一次摇了摇头，说：“我们不合适，我问你为什么把我和杨涛扯在了一起？你要给我解释清楚。”

　　“你为什么对那个人念念不忘？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乐乐，他能给你名份吗？难道你甘于当他的二奶不怕别人耻笑，为了权力和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我求求你，忘了他吧，一切从头开始好吗？”钱文章见常乐乐一颗心全扑在杨涛身上，为了他可以撒谎欺骗自己，她怎么对他就那么痴心呢？！

　　“钱文章，你可别越说越过分，我当谁的二奶了，你若不拿出证据我决不饶你，我要告你诬陷。”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清楚吗？你告我吧，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现在还只是我一个人知道，你想要弄得满城风雨就请你去告吧。”

　　常乐乐见钱文章一副无赖的嘴脸，傻眼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的力量十分强大，一旦自己做杨涛二奶的事被暴光，或许一夜之间就扬名天下了，被千人唾万人骂，就是死了还留下千古骂名。现在钱文章以此来要挟自己，不就是想利用年轻女孩珍惜名节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可不能上他的当，于是说：“是又怎么样？我愿意我喜欢我高兴这么做，这关你什么事？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根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而是一个十足的卑鄙小人，你现在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啊，既然你这样绝情也就休怪我无义，杨涛是党员，而且是领导干部，我不相信纪委会不管这事的。”钱文章故意转身欲走。

　　常乐乐一听他要到纪委去告，顿时慌神了，她想如果纪委一插手，不仅这件事情会捅出去，而且杨涛倒霉后自己也会跟着受牵连，那套房子和钻戒也会被没收，那时自己就亏大了。她连忙挡住钱文章的去路说：“你别慌着走，你说我是杨涛二奶得拿出证据，否则不许出这道门一步。”

　　钱文章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口袋，说：“当然有证据，没有证据我不会栽赃你的，那些照片足以证明了。”

　　常乐乐听钱文章说出照片的事，如同遭雷击了一般，怔了一下之后她飞快地冲进卧室，翻开相册一看，那些她和杨涛在一起的照片不翼而飞，一定是钱文章从这里偷走的。“你太卑鄙无耻了！快还我照片来！”

　　“乐乐，照片我可以还给你，可你要答应从今以后跟我好好过日子就行，我太爱你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没门！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一想起你这些龌龊行为我就恶心，快把我照片交出来！”常乐乐咆哮着冲上前来，欲扯住钱文章衣裳。

　　钱文章心想这些照片可不能交给她，在自己手里还是个砝码，如果交出去常乐乐毁了它们然后把这事告诉杨涛，那杨涛还不让自己死，不死至少也要掉层皮。他一边想一边躲闪，但常乐乐如同发疯了一般，就在她抓住钱文章装照片的口袋一刹那，钱文章条件反射般地推了她一下，常乐乐一个趔趄，又被身后的沙发绊了一下腿，摔了个仰面朝天，只听见“轰”的一声闷响，后脑壳磕在玻璃茶几角上，顿时昏了过去。

　　钱文章急忙上前扶起常乐乐，连声说：“乐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醒醒啊！”钱文章感觉一股湿漉漉粘乎乎的暖流从手掌中渗透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满手是血，而且常乐乐的脑后面血还在恣意地流淌着，钱文章吓得不知所措，惊出一身冷汗之后才想起拿沙发上的纱巾紧紧堵在她的伤口处。

　　常乐乐牙齿紧闭，浑身不停地抽搐着，面色渐渐变得苍白。钱文章拿起茶几边上的电话拨通了120急救中心：“是120吗？广电局宿舍402室有人摔倒了，头部流血不止，赶快来救人，对，是在东湖路上。”钱文章想120急救车马上要到，自己可不能留在现场，如果常乐乐死了，自己会说不清楚，警察一定怀疑自己是入室强奸，是常乐乐不从进而发生搏斗被推倒致死的，自古杀人偿命，现在逃命要紧。

　　钱文章凑近常乐乐，低声说：“乐乐，120急救车马上就要到了，你可要挺住啊！”可生命的迹象在常乐乐身上渐渐消失了，连抽搐也停止了。钱文章想人的生命竟然这样脆弱吗，这倒不像电视上见到的镜头，那里的人物中了枪后总是要说“我好冷啊”“我不行了”等等之类的话。

　　钱文章匆匆在水池中洗了下手，然后飞快地下了楼，他看见门卫室的老头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便悄悄溜了出去，刚走到对面的街口，只听见刺耳的警报声传来，一辆120急救车开进了宿舍大院。

　　钱文章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妈，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就说我在同学家打牌，我可能晚点回家，你不要等我。”然后他关了手机，就站在街口远远地观察对面的动静。

　　大约十分钟，一辆警车“呜哇呜哇”地拉着警笛也飞速地驶进对面的大院内，几名警察朝常乐乐所在的楼跑去。看来常乐乐一定是死了，医生报了警，警察过来勘察现场。钱文章万念俱灰，心想这下完了。即便自己没有在那里留下指纹，但总得留下气味，警方要是牵来警犬，这鬼东西鼻子比什么都灵，隔在皮箱内的海洛因都能闻得出来，要是闻出自己的气味追踪自己也就无处可逃了。

　　钱文章正胡思乱想时，又开来一辆车，像是殡仪馆的车，钱文章帮人打理过丧事，认得那种车，看来常乐乐死亡已确定无疑，他心里涌上一股悲痛，难道爱也是一种伤害？自己爱她可没成想害了她，苍天啊，你倒是开开眼啊！

　　常乐乐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床单被人用担架抬下来，然后被搬进运尸车，车子载着她迅速驶进漆黑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