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节后收心

　　位红燕和余建伟带着宣晓晓等一帮小家伙回到了学校。位红燕猜想他们还饿着肚子，便先烧了一锅粥给他们喝，又烧了热水给他们烫脚，然后安顿他们睡觉。杨斌的宿舍，此时派上了用场。好在都是些孩子，挤一挤也就安置下了。

　　宣晓晓见自己给老师又添了麻烦，心里很难过，看到老师收留那些上网的孩子，她又很感动。位红燕没有责怪她，只对她说：“你的心意，我和你余叔叔都心领了，下回可千万别这样了。”宣晓晓没有言语，只在心里暗暗说：“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助人为乐，不辜负你对我的教诲！”

　　余建伟真没有睡，他坐在杨斌的宿舍里，陪那几个孩子。孩子们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多少有点害怕，看到有解放军叔叔陪着，他们都安然入睡了。夜里，余建伟看他们踢开了被子，就帮他们盖好。妻子那儿，他一百个放心，有她照看着，那几个孩子不会有事。看着那几张熟睡的脸庞，余建伟想到结婚四年多，红燕一直没怀上孩子，这次探亲后，但愿她的肚子能隆起来。

　　第二天一早，那些小家伙的家长，在欧天乐的带领下来到了学校，各自认领自己的孩子。这些个孩子，虽只在这儿住了一夜，但他们在位老师处得到的温暖，竟让他们有点恋恋不舍。位红燕既关照家长要善待孩子，回去别责罚孩子，又叮嘱孩子们玩耍要适度，不要沉迷网络，在认真做好寒假作业之余，可以看点课外书，汲取知识的营养。孩子们频频点头，不吵不闹。家长们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变乖了？以往，这些小皇帝可没这么服帖，怎么哄怎么打骂，他们就是不听话，这倒怪了。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位红燕深深体会到了付出的快乐，孩子们哪怕一点点的进步，对老师而言，都是莫大的欣慰。余建伟回来一天不到，亲眼目睹了妻子的爱心举动，他对妻子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愈加敬重和疼惜她。

　　送走孩子和家长，位红燕回到宿舍，收拾了行李，和丈夫、小宣一起离开学校，路上又去一家超市买了不少年货和保健品，方才坐车回草桥镇。一家团聚，个个都很开心。余母忙碌开了，余父张罗着杀一头猪。他们不盼儿女飞黄腾达，只盼他们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在一起生活，这就是幸福啊。

　　最快乐的要数宣晓晓，她跟着位老师一家，走亲访友，得到了许多人的呵护，她在余叔叔家过年，还得到了几份红包，她享受到了最温暖人心的亲情，余叔叔一家人，把她当自家的孩子一样疼爱。这段日子，小宣感到无比的幸福快乐，她在父母身边失去的，却在位老师家得到了，而且得到了更多。

　　新春佳节，位红燕带宣晓晓去张文秀老阿婆家拜年，哎呀，可把老人乐坏了，老人把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送来的点心和食品，送了很多给宣晓晓，位红燕推辞不要，张阿婆笑着说：“我送给小宣的，又不送给你，你客气啥？”位红燕笑道：“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你的儿孙孝敬你的，我们怎么好意思拿？”张阿婆乐呵呵地说：“孩子们有这份孝心，我就非常高兴了，其实这些东西我也吃不了，放时间长了就变质了，扔掉又可惜，你们来得正好，帮我解决麻烦了。”

　　张阿婆跟位红燕很谈得来，两人对教育都很热忱、都很有感悟，她们谈过去、谈现在、谈将来，虽然两人年龄相差四十多岁，但教书育人的宗旨是一脉相承的。张阿婆说：“我知道，对一个负责任的人来讲，当老师是很辛苦的，备课、讲课、批改作业，还要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但苦中也有乐，看到学生进步了，有出息了，老师也有成就感。”

　　位红燕说：“是啊，当老师的四五年，我一直觉得生活很充实，我们教给学生一些知识，学生也回报给我们很多。记得我当老师的第一年，班上有个调皮的学生，他父母在外头做生意，顾不上他，有次他发生了车祸，腿被撞伤了，我就抽空去医院照顾他，后来他辍学了，跟他父母去做生意，每逢教师节，他都开车来学校看我，送来一些礼物。其实我并没做什么，只是对他多一些关心罢了，最让我高兴的，是他虽然学历不高，但他能自力更生，还懂得感恩，他爸爸有次遇见我，也一个劲地谢我，说我帮他找回了一个好儿子。”

　　张阿婆说：“一个老师最打动学生的，不是美貌，不是学问，而是品格和爱心！老师得到了学生的敬爱，学生就乐于接受老师的教诲，教育效果就能事半功倍。小位，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已经很出色了，你不愧是孩子们的良师益友。”位红燕笑着说：“阿婆过奖了，我很惭愧，由于我们夫妻长期分居，我可能要离开芙蓉中学，调到成都去。”张阿婆“哦”了一声说：“夫妻分居是个问题，不过也没什么，相信你不管到了哪儿，都是好老师！”

　　宣晓晓在一边安静地聆听着位老师和张阿婆的交谈，内心深有感触。

　　临走时，张阿婆亲昵地摸着小宣的头，慈祥地笑着说：“小宣，欢迎你来张奶奶家里做客，以后你一个人来，不要位老师陪着，你15岁了，不能老有依赖心理，要大胆点，礼拜天呀，放暑假呀，你就自己乘车来奶奶家，好不好？”小宣点头说：“嗯，奶奶，我会来看你的。”张阿婆说：“做好小事，成就大事，你要跟着位老师好好读书，争取将来呀，比位老师更有出息！”位红燕笑道：“好啊，我盼望着每个学生将来都能比我好，小宣成才了，老师也跟着光荣！”

　　余建伟假期很快就到了，他这次回家探亲，总算有了重大收获：位红燕每月必到的大姨妈，本月没有来，这让余建伟欣喜万分。在车站，他背着行李，一再叮嘱妻子要注意身体，不能太劳累，要照顾好未来的宝宝，都快奔三十的人了，这爱情的结晶也该来了。位红燕替丈夫整理着衣领，笑道：“这回你满意了吧？不过，我明年的工作也调不成了，咱们的牛郎织女生活，还得继续。”余建伟笑道：“一切为了宝宝，我愿意！”

　　余建伟走了不到两天，位红燕突然接到了黄玫的电话！位红燕以为黄玫回来了，一听她在电话里说的，才知不是那么回事。黄玫先为这么久没给位红燕和小宣打电话道了歉，然后说了她这半年的遭遇。

　　黄玫说，她跟老江到山东后，便基本失去了人身自由，手机被没收，经济被控制，纯粹成了老江的廉价保姆。老江许诺的美好生活，原来只是一场骗局，他只是免费使用她的身体，根本没有爱过她。她想孩子想疯了，有回偷偷拿了老江的手机想给位老师打电话，想问问小宣的情况，没想被老江发现，把她当贼一样摁住便打，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没法出门见人。她偶然得知，老江不把她当人，是为了报复，就因为小宣曾经不让他进门，他就把怒气撒到黄玫身上！这个男人，是个阴险的家伙，小宣说得对，老江不是个东西！

　　位红燕担心地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就一直受老江的虐待？要不要我帮你报警，让警察去解救你？”

　　黄玫说：“谢谢你，我已经从工地上逃出来了。过年的时候他和工人都去喝酒，工地没人看管，我连夜坐火车回了贵州老家，我不敢回芙蓉镇，怕他回来找麻烦。幸好我爸妈还健在，我打算在老家扎根安生过日子，眼下我没钱，我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没办法给位老师你寄小宣的生活费，也没能力把小宣接过来，位老师，请放心，等我在这边找到活儿，我就接小宣回贵州，我太想她了，当妈的，哪个舍得骨肉分离啊？对了，位老师，暂时别把我的事告诉小宣，我怕她担心，影响她的学习。”

　　位红燕绝没想到黄玫这半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心里早原谅了她的不辞而别和言而无信。聪明和单纯的小宣，比黄玫看人还准，小宣当初就识破了老江的真面目，一再提醒她妈妈，说老江是只老狐狸，要当心受骗，但黄玫一心想找个靠山，将来自己母女二人好衣食无忧，却被老江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位红燕没把黄玫的遭遇告诉小宣，她知道，小宣不再记恨黄玫，但小宣要是知道她妈妈受了这些苦，要是知道黄玫回了贵州老家，她还能安心留在芙蓉中学念书吗？

　　但宣晓晓还是知道了妈妈的消息。

　　位红燕和婆婆闲聊，余母问起小宣的家庭情况，位红燕有心不说，但被好奇心重的余母逼问不过，只好将黄玫的事告诉了她。位红燕叮嘱婆婆不要让小宣知道黄玫的事，怕孩子情绪有波动。婆婆是直性子，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看到小宣，怜爱这小娃，到底忍不住，就把从位红燕处听到的，全讲给了小宣听。

　　宣晓晓曾经怨恨过妈妈，妈妈只顾自己走了，把我丢给位老师，真不像话。但她内心深处又藏着对妈妈火热的爱，一直担心她吃亏受苦，这半年，一直没有妈妈的消息，她更是牵挂担心，有几次竟梦见妈妈被老江殴打的场面，没想到，事实真的如此，妈妈这半年受了这么多罪，而这些罪，有的是因为妈妈思念我导致的，有的是因为我当初拒绝让老江进门才导致老江疯狂报复的。妈妈轻信别人，妈妈遭受的罪，不正是因为我才造成的吗？

　　宣晓晓内心充满愧疚和自责，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哭。急得位红燕直打转，更让余母肠子都悔青了，怕小宣在屋里寻短见，她恨不得把门踹开。小宣哭了一场，自己开门出来时，却跟没事人似的，眼神里有她这个年龄少有的冷静。

　　“位老师，我要去贵州！”小宣表情执著地说。

　　位红燕预料到她会这样，女儿去找母亲，这是天经地义的，因此也不劝，只说：“可以，你想去就去吧，车票我给你买。”位红燕知道小宣身边有几百块钱，那是余母、建伟等亲友给小宣的压岁钱，黄玫现在生活困难，让小宣把压岁钱带回贵州去用吧。

　　余母说：“燕子，你怎么能让她去呢？别说她一个女孩独自坐火车让人不放心，单说她妈吧，在那边还没安顿好，连个人的生存都成问题，怎么来照顾小宣？小宣在你班上读书好好的，去贵州还不知在哪上学呢，你让小宣走，不是影响小宣的前程吗？”

　　“妈，小宣担心妈妈，这是人之常情，咱们不能阻止她们母女团圆。”位红燕说。小宣现在的情况，劝是没用的，只有讲点策略，或许还能奏点效。

　　“谢谢位老师！”宣晓晓见位老师支持自己，不禁很高兴。

　　“喏，给妈妈打个电话吧，告诉她你要去贵州，问问到站后路该怎么走？搭哪趟车，在哪下车，转哪路车，一定要详细啊！”位红燕把手机递给小宣，让她打电话去，自己拉了婆婆走了开去。

　　婆婆还要责怪位红燕，位红燕笑道：“妈，你放心吧，我这叫欲擒故纵呢。要想打消她去贵州的念头，你我说了都不算，必须得她妈妈说了才管用，知道吗？”

　　“咱俩说了为啥不能算？你不让她去，她还能不听你的话？”余母不解。

　　“我能留得住她的人，能留住她的心吗？妈，咱们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反倒认为咱们在为难她，小宣现在或许认为，没有什么比她去见母亲更重要的事了，咱们不让她去，她心里会不舒服，留下来也不会安心读书，还不如让黄玫给她做工作。黄玫目前自顾不暇，她没能力给女儿一个好的生活，不会这个时候接女儿去的。孩子读书是大问题，转学没那么容易，再说小宣在我这儿学习好，她不会不考虑，只要黄玫对小宣说生活困难，说明暂时不要小宣回去的理由，小宣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她会接受的，你就等着看吧，小宣和她妈妈通了电话，很可能会打消去贵州的念头。”

　　“但愿能像你说的那样。”余母明白了媳妇的用意，她觉得媳妇说得有理，她也希望小宣不回去，继续留在芙蓉中学，自己有空就去看望这个孩子，爹妈不在身边的孩子，多需要有人关爱啊。

　　位红燕想的没错，小宣和妈妈通了电话，虽然脸上有些眼泪，但又有轻松的笑意，半年了，她终于和母亲联系上了，也重归于好，想必她心里高兴着呢。

　　小宣说，她暂时不去贵州了，先在这边等妈妈的消息，一旦妈妈生活安定了，她就过去和妈妈团聚。

　　位红燕接过小宣递给的手机，婆媳俩相视而笑。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开学的日子。班主任的开学工作相当琐碎：检查寒假作业，收费，开票，注册，组织学生打扫卫生，编排座次，领发书本，催请未返校的学生等等。班主任比一般教师要忙得多，虽然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多拿几十块，但工作量多，肩上有责任，很多教师不愿担任吃力不讨好的班主任。

　　第二天才正式上课，第一节是语文课，位红燕早早地来到了教室。新学期第一堂课，部分学生的心还没收回来，四处张望的，开小差的，做小动作的，交头接耳讲话的……种种情况不时地冒出来。位红燕干脆将课停下来，进行必要的“收心”教育，让大家认识到现在已回到学校，要遵守必要的纪律，认真开始新学期的课程。

　　收假就要“收心”，节假日后，大家都有倦怠心理，有些还沉浸于节日的余味中不能自拔，心情就像放飞的风筝一样散漫，假期结束就需要及时收线，不仅是孩子，大人也有同样的状况，这可能是什么节后综合症。

　　位红燕正给同学们讲着这学期的学习目标，给予鼓励和希望，却听隔壁班传来吵嚷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生在和杨柳对吵，吵得很凶，这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位红燕掩上了教室门，吵嚷声似乎小了些，但同学们很好奇，都向窗外张望，他们很想知道隔壁班发生了什么事，好奇究竟谁在和厉害的杨柳老师吵架？

　　位红燕想提醒学生注意一下课堂纪律，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笑着说：“看来，隔壁的吵闹比位老师的课还吸引人，学好语文的要点，就是多看多听多想和多写，咱们今天就以《争吵》为题，写一篇作文，请同学们回想一下，你是否跟人吵过架？跟什么人吵？为什么吵？吵架后你有何感想？也可以谈谈你对吵架的看法，你认为吵架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都可以畅所欲言！”

　　位红燕说着，擦掉了黑板上的全部板书，却写上了两个大大的字：“争吵”。位红燕教语文，并非照本宣科，她善于抓住契机对学生因势引导，激发学生的联想、学习和写作的兴趣。这是位红燕的开明和高明之处，也是她赢得学生喜爱的原因之一。

　　教室里安静下来，同学们的心一下子收了回来，纷纷拿出草稿纸，有的抓着头皮在思考，有的沙沙沙地开始写起来了。吵架本是小事，几乎每个人都会遇到，但很少有人对此反思，吵架时头脑发热，有的会说过份的话伤害到别人，有的可能骂一些难听的话使关系闹僵，有的本是芝麻小事却吵得不开可交……让学生对吵过的架在脑海里来一次“回放”，有利于其反省，老师如果发现同学有些想法错误，也可及时指出，帮他们解开一些心结。

　　把隔壁班级发生的争吵事件，现成取材给本班上一堂生动的作文课，这可能是位老师的独创了。好在她教的班级成绩优秀，教导处又有杨斌支持，因此，位红燕灵活的上课作风，才有了施展的空间。如果她在一所教学管理死板的学校，她这么上课，或许会有“下课”的危险。

　　位红燕准时下课，并叫小组长把作文草稿收上来，因为这是即兴作文，不用誊抄在作文本上，但位红燕会逐一看过并写上评语，过几天后发还给学生。

　　位红燕刚回办公室，几个男老师便凑上来问：“位老师，刚才杨老师在和哪个吵？”

　　“我没听见呀。”位红燕淡淡地说。

　　“位老师就是位老师，从不在人背后说长道短，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说说嘛！”一个老师一边恭维，一边巴巴地道。

　　“真不知道，你叫我怎么说？你们也是，一群大男人，怎么跟女人似的打听这个？”位红燕笑着，不理他们。

　　这时，给初三（2）班上课的小梁老师回来，一进办公室就嚷嚷开了：“我靠，杨柳和她班上那个白琳吵得好凶！害得我课都没法上，只好让学生自习，可那些家伙哪是自习？都竖起耳朵听吵架呢！”

　　“诶诶，说说，吵些什么？我们看秦老师都上去了，不是什么小事吧？”

　　“好像是杨柳不收白琳吧？白琳不干，就跑到教室里闹去了。”小梁说。

　　“就这事啊？”有的老师很失望。

　　“你们以为是什么？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就老秦那焉样，可能吗？”小梁哈哈笑道。

　　“一群大男人，无聊不无聊？我吵什么，关你们屁事！哪个婆娘又在背后乱讲？有本事就站出来说，别躲在背后放屁！”杨柳叉着腰站在办公室门口。

　　众人没想到杨柳会突然出现，大家都知道这女人性格泼辣，骂人像连珠炮，谁也不想招惹她，大家就像见了校长似的，都自觉回自己座位上，低头佯装批改作业，谁也不吭声。

　　杨柳带着“婆娘”两个字骂，相当于点名骂位红燕，因为整个办公室就她一个女老师。位红燕心中憋屈，却默不作声。杨柳又絮絮叨叨地骂了几句，见没人理睬她，自以为得胜，昂首挺胸地去了。

　　众人见杨柳已走，抬头都看位红燕，见她神色平静，刚才杨柳骂人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心中都不由惭愧。他们明白，要不是他们对初三（1）班的吵架事件瞎议论，就不会连累到位红燕，连累了位红燕，却没人站出来替她声辩，看来，男教师们的修养，就是比不上人家位老师。

　　刚开学，没啥作业可批，男老师们一边象征性地翻看着学生交上来的寒假作业，一边又嘻嘻哈哈起来。不知他们出于什么心理，你来我往地讲了不少荤段子，讲的时候，还偷偷瞅位老师的神色。位红燕是过来人，什么不懂？虽然装作不动声色，其实也听得脸红心跳。

　　梁老师性格开朗，才来第二年，他很佩服位红燕的教学能力，同在一个办公室，他平时就喜欢接近位老师，顺便向位老师取点经。这时他走到位红燕办公桌前，顺手拿起一叠纸张说：“位老师，这上面写的什么呀？”位红燕忙伸手去夺，急道：“不许看，那有学生的隐私！”

　　梁老师脸皮厚，手一扬，笑道：“谁不知你是学生的知心姐姐，让我看看，学点经验嘛。”

　　位红燕不好意思再去争夺，摇摇头说：“你呀，就是好奇心重，这是学生刚写的作文，你还要看吗？”

　　“要看啊！倘若这是学生写给你的悄悄话，我就不看了，但这是作文，不属于隐私，就让我拜读一下喽！”梁老师浏览着这些纸张，看了一张又一张，啧啧说道，“真精彩！位老师，我服了你！”

　　其他老师听了梁老师的赞叹，不禁起身过来，有人说：“奇文共欣赏，上面写的什么？让我们也看看！”

　　位红燕想要阻拦已经阻拦不住了，桌上的稿纸，还有小梁手里的稿纸，都让其他老师拿去传阅了。位红燕刚才看到有的学生，没写自己吵架的事，却把隔壁班吵架的事记录了下来，这要让杨柳知道了，不定又激起什么波澜？位红燕对着大家说：“各位老师，你们都知道我和杨柳老师之间有点误会，希望你们看了以后，千万别说出去，就算我求你们了！”

　　“放心吧，位老师，咱们同一个办公室，我不会出卖同事的！”徐老师说。

　　小梁感叹道：“我终于发现，我和位老师的差距在哪里了。”“呵，你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小帅老师笑道，“咱们没位老师勤奋呗！中小学教学，靠的不就是老师的勤奋么？”

　　“你以为位老师比咱们优秀，就因为勤奋？帅老师，你怎么和我以前一样笨？”小梁老师笑道。

　　“我不想探索发现，位老师，你有什么绝招，就教教我们吧，李校长不是让咱们向你学习吗？”帅老师笑嘻嘻地说。

　　“我能有什么绝招？我就是笨鸟先飞而已。”位红燕语气平和地说。

　　“大家听我说！”梁老师清了清嗓子，就像发表演讲似的，说道，“杨柳老师班上吵架，我和位老师刚好在两头隔壁，由于三（1）班吵得厉害，我班学生无心听讲，我只好上了自习，其实学生都在津津有味地听吵架，可以说，我们班白白地浪费了一节课，学生什么东西也没学到，可位老师呢？她不被吵架干扰，别出心裁地以《争吵》为题目，上了一堂作文课！二（5）班学生的作文水平，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我想说的是，位老师新颖的上课方式，她的创新意识，是我们大家伙儿严重缺乏的！位老师能想到做到的，你我为什么就这么迟钝？我今天总算明白，这当老师，一心扑在教书上的，和我们这种吊儿郎当教书的，那是工作态度的不同、教学成绩的不同，更是思想境界的不同！我对位老师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小帅老师笑道：“梁老师，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杨斌的主任位置应该让给你！”

　　“你别开玩笑，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小梁瞪了小帅一眼。位红燕淡淡一笑说：“我也就一普通老师，我想，只要我们用心做事，都能做到无愧于这份职业，这里有许多老师比我教龄长，他们默默耕耘、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我学习，以后，就让我们互帮互学，共同进取吧！”

　　位红燕起身去上厕所，在厕所内，她的手机又唱起了歌。位红燕接听后，才知是黄玫打来的。黄玫说：“位老师，我想跟你说点事。”

　　位红燕说：“黄玫，如果没有要紧事，请在中午和晚上给我打电话，上班和上课时间，我接听电话不方便。”

　　黄玫说：“好，我会注意的，位老师，我想告诉你，我的生活已经安顿好了，爸妈帮我借了些钱，我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生意还不错，我想再过段时间，就能接小宣回贵州了。”

　　位红燕很高兴，说道：“祝贺你啊！接小宣的事，缓一缓没关系，你先和那里的学校说好，开好愿意接收的证明，小宣回去才能继续上学，要不然，她去你那儿读不了书，就太可惜了！小宣现在的成绩，在咱们全县的同年级学生中，排在前十名，她以后要没什么意外，考上重点大学应该不成问题，你可不能耽误她的前程啊！”

　　黄玫感激地道：“位老师，我知道，小宣成绩能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小宣有你这么好的老师，是她的福气啊！我这个当妈的，说来惭愧，不但没好好照顾她，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啊，位老师！”位红燕说：“别客气，小宣是个好孩子，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她，她回去了，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黄玫说：“我听你的话，先去联系学校，等落实好了，我再接小宣回来，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等我有能力了，等我女儿出息了，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一定好好报答你！”

　　位红燕走出厕所，说道：“黄玫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是老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要我把你安顿好的消息告诉小宣吗？她听了一定会很开心！”

　　“你就告诉她吧，也让她开心开心！我亏欠她太多了，这孩子，跟着我从没享过福，刚离婚那会儿，她就是跟我吃萝卜白菜，却从来没一句怨言，我想起来就难受……”

　　位红燕劝慰道：“那都过去了，天下哪个妈妈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力不从心，那也不能怪你，你现在终于有了转机，应该高兴才对啊！”

　　“对，我应该高兴！说实在话，我好久都没今天这么开心了！我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依靠男人养活我们娘俩了！”黄玫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位红燕今天也很开心：一堂成功的课，得到了学生的响应，得到了其他老师的认可；同时，自己精心呵护的宣晓晓，很快就能回到她母亲身旁，这个低调而出色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