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扭曲的信任(1)

　　我理解你，谁让你开的是医院，不管怎么说，中国老百姓，对医院，对医生还是信任的，出了问题吵也好闹也好，你就当是一种扭曲的信任吧。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外部环境多么恶劣，我们医护人员，要尽好自己的本分，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但我们要管好我们自己，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办事。往好的方面说，是严格要求自己，往坏的方面说，出了问题，我们才可以理直气壮地保护自己！

　　清晨，忙口病房，手术后的王欢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天花板，一声也不响，护士走过来，给王欢换药，看见王欢醒过来，高兴地叫着：“呀，你醒了？”

　　王欢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护士给他换上一袋液体，问了一句：“阿姨，我的病怎么样了？”

　　护士高兴地说：“很好啊，到底是年轻，恢复得不错！你可真算好命的，做了武院长的病人，医药费缓交，陈院长帮你联络的肾源，父母又那么疼你，你就好好养着吧，多好啊！”

　　护士走出病房，孙丽娜和王茂森在门外守候着。

　　护士高兴地告诉孙丽娜：“孩子醒了！挺好的！”

　　孙丽娜高兴极了：“太好了，谢谢你们！”

　　护士有些为难地说：“欢欢妈妈，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收费处让我通知你们尽快缴费。”

　　孙丽娜皱起眉头：“护士小姐，再容我们几天好不好，我们正在凑呢。”

　　护士为难地说：“您跟我说没用，这是收费处的事儿，而且时间也不短了，你们赶快想办法吧，不然用药会有影响了。”

　　孙丽娜叹气，王茂森说：“走吧，咱们今天还得去中介公司看看，不行降降价吧。”

　　孙丽娜眼泪掉下来：“你说，咱们那房子真的卖了，以后咱们住哪儿啊？”王茂森无奈地说：“那医院的费用总得交吧！”

　　孙丽娜想想，说：“现在这房子急着卖也卖不上价钱，要不咱们再去找找武院长，再求他一次，缓一缓！”

　　王茂森有些为难。

　　孙丽娜忙说：“不是我们不想交，是现在一下交不上，武院长那么好的人。”说着往外走，王茂森急忙追上去：“行了，你就别去找了！”

　　刘敏脸色苍白地走进急诊室，值班护士看见她：“刘护士长，您怎么来了？何主任不是给了你三天假吗？”

　　刘敏笑笑：“在家待不住，我没事。”

　　护士高兴地指着桌上的鲜花礼品：“刘护士长，那个小警察的所长来找过您，这几天都来了好几回了，那个小警察醒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他们说还会来看您的。”

　　刘敏怔了一下，点头走开。她刚走到门口，只见所长带着几个警察迎面过来，刘敏一想到又是鲜花、又是拍照、又是锦旗，头就大，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就急忙转身悄悄向后门走去。她想穿过后门，到花园坐一会儿，一出门，突然觉得身上一沉，这才发现有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快要倒下了。刘敏连忙抱住这个人，是王欢。他穿着便装，脸色惨白。

　　刘敏扶住王欢问：“你怎么了？孩子，你哪儿不舒服啊？”

　　王欢抬眼看了看刘敏：“阿姨，对不起，我刚做完手术，身上没劲儿。”

　　“手术？你做的什么手术？什么时候做的？怎么一个人啊？家里人呢？”王欢努力说着：“没什么，谢谢您，我想赶快出院，阿姨，您能不能送我出去啊？”

　　刘敏看着王欢：“不对，我看你这样子手术完没多久，谁让你出院的？你哪个病房的？”

　　王欢带着哭腔：“阿姨，您就让我走吧，没人让我出院，是我自己想走的。”刘敏急忙扶起王欢：“不行，你绝对不能走！赶快回去。”她正往回扶他，一个小护士跑了过来。看到刘敏扶着王欢，她急忙跑过来，大声喝道：“王欢，你怎么回事？谁让你跑出来的？”

　　刘敏严厉地对护士说：“你小声点，小心吓着他。他是你病房的？”

　　护士焦急地说：“刘护士长，您不知道，可吓死我了，这个病人刚做完肾移植三天，我刚离开没一会儿，回来就找不着他了，我都快把医院给翻过来了。”王欢央求：“护士姐姐，求你了，让我走吧，谢谢你们照顾我，你们让我走吧。不然我家人来了就不会同意我出院了。”

　　护士没好气地说：“不行，我已经给你们家里人打了电话，想出院等你们家里人来了再说，再说你医药费还没交呢！赶快跟我回去！”

　　王欢哭了起来，求刘敏：“阿姨，您是护士长，您给我说说，就让我出院吧，我家里实在没钱了，我爸我妈说要卖房子，我不想让我爸和我妈为了我都睡马路去。”

　　刘敏心里很难过：“先回病房吧，有什么跟你爸爸妈妈商量好再说，你这样自己跑出来是很危险的。”又对护士说：“去，推个车来！”护士跑开。

　　刘敏不知道，此时，姚淑云的丈夫和女儿带着一群人正在到处找她，这一次，是他们联络了一个叫朱三儿的医闹一块儿来的，十几个人把急诊室围住了，值班护士急忙打电话找警卫室。刘敏和护士推着王欢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正要到电梯门前，姚淑云的女儿一眼看见刘敏，跳起来指着刘敏：“那不是吗，快，快！”

　　一群人冲到电梯前，不由分说就把刘敏、王欢和护士围住了。朱三儿不由分说拖着刘敏往外走，护士和王欢急护着。一行人吵吵闹闹中，孙丽娜正从外面进来，看见一群人围着王欢，冲过来：“这是我儿子，你们想干什么？”

　　朱三儿瞪着眼睛：“告诉你啊老太太，这个女的是个害人精，你家人要是耽误了可别怨我，要怨就怨她。”说着冲过来就抓刘敏，往外拖。王欢急得直叫：“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

　　孙丽娜冲过来抱住王欢。王欢对孙丽娜喊：“妈妈，妈妈，你别管我，你赶快去帮帮那个阿姨，是阿姨救了我，她是好人，那些人是坏人！”

　　孙丽娜左右为难，王欢叫着：“妈妈你快去，快去找武院长，要不就去叫保安，我不会乱跑的，我现在就回病房。”

　　孙丽娜答应着跑向导医台去报信。

　　刘敏被一群人拖着从楼里出来，这群人对她又踢又打，又叫又骂。

　　何大康带着一队护士赶到了，他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放开她，放开她！”三四个医闹把他拦下。大楼里，丁海、罗雪樱、顾磊、周小白、王小鱼和实习的医生们都冲了出来，丁海带头冲向人群：“你们欺人太甚了，我今天跟你们拼了！”罗雪樱拉住他：“丁海，你不能去，你是医生。”

　　丁海脱下白大褂：“脱下这大褂就不是医生了！”他冲了过去，顾磊一声不响也跟着冲了过去，他们想把刘敏救出来，但没成功，于是两边的人厮打起来。

　　丁祖望、钟立行一行人接到报告也跑了出来。丁祖望边跑边喊：“住手，别打了，都别打了！我是丁祖望，我是院长，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来谈，不能这样！”

　　有两个女人冲向丁祖望，上来就要打，丁海和严如意同时冲过来护住丁祖望。

　　丁海冲着两个女人一通拳脚，丁祖望大声喊：“丁海，别打人，你不能打人！”

　　丁海冲动地喊道：“爸，这都什么时候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丁祖望激动得全身发抖，突然晕了过去。严如意急得叫了一声：“老丁，你怎么了？”

　　钟立行和丁海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丁海背起丁祖望进了急诊室，武明训闻讯赶来了，他焦急地注视着丁祖望。钟立行走过来，轻声对他说：“你去处理事情吧，这里有我在，别担心。”

　　武明训看着钟立行，钟立行向他点头示意，他这才放心地走开了。武明训快步走进办公室，向严如意要了刘晓光的电话，开始拨号，电话通了，里面传出刘晓光的声音：“喂？哪位？”

　　武明训一肚子火：“刘晓光，我是武明训，你给我听着，你代理的那起医疗案子，当事人家属现在又到我们医院来闹了，把刘护士长打了，是不是你让人来的？”

　　刘晓光忙说：“你说什么？我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做？”

　　“那好，既然不是你让人来的，你就赶快让人走，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起诉了，就按法律程序走，吵吵闹闹算怎么回事？你赶快过来把人给我弄走！”武明训说着挂断了电话。

　　严如意站在一边，看着愤怒的武明训，说道：“对不起，明训，是我工作没做好，我应该想到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我不应该对他们那么强硬。”

　　武明训宽慰说：“严老师，别急着认错，有时也不能由着病人的性子！家属有什么情绪我都能理解，今天的事没这么简单，我看里面有医闹！一会儿刘晓光来，我得好好儿跟他理论理论！”

　　医院大楼前，姚淑云的丈夫和女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进进出出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又来了，医院最怕这一手，家属不哭不闹，静坐示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用说，一会儿的工夫，全市的医院就会都知道仁华出事了，没人给你断是非，人们只是看热闹。要是记者再写上几篇稿子，仁华不知道又得多少年月才能抬得起头来。

　　丁祖望醒了，他突然眼角湿润。想起刚才的一幕，他悲从中来。当了一辈子医生，怎么成了这样，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人都是父母养的，怎么就下得了手，张嘴就骂，抬手就打，成什么了？他眼泪不停地流着，何大康和钟立行急忙走过来，何大康关切地说：“您醒了！”

　　丁祖望默默点头。

　　看到丁祖望流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知道安慰是没有用的。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心情都很压抑。检验报告出来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血压高。何大康没事儿一样对丁祖望说：“丁院长，报告出来了，问题不大。”又把报告递给他看。

　　丁祖望接过来，看了一眼，还回去。

　　何大康问：“您是在病房住一晚上还是回家休息？”

　　丁祖望故作轻松：“我没什么问题，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别告诉小沈。”

　　话音没落，沈容月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老丁，怎么了？怎么回事？”

　　丁祖望和何大康苦笑着对视一下，沈容月问：“好好儿的怎么会晕倒？都做了什么检查？”

　　丁祖望忙说：“哎呀，我就怕你这样，没事儿，啥事儿没有。”

　　沈容月着急地说：“啥叫没事儿，有事儿就晚了，你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饭也吃得不多，老胃疼，那天还差点虚脱了，说让你好好歇一歇，你也不听，何主任，你就好好给他查一下吧，该做的检查都做了。”

　　何大康点了点头。

　　丁祖望不耐烦地说：“哎呀，你们女人家就是麻烦！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赶快走吧，正忙的时候，快去！我晚上就回去了，你给我做点细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