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扭曲的信任(2)
沈容月看了看丁祖望:“好,好,我走,我走。”说完就走开了。
何大康劝说道:“丁院长,我看您就好好查查吧,你一吃饭就胃疼是怎么回事?是胃不好还是什么?”
丁祖望回答:“没事儿,老毛病了,年轻时落下的毛病,别听她瞎说。”钟立行拿起丁祖望的衣服,里面掉出一板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种强力止疼药,他有些奇怪,他把药放回去,把衣服递给丁祖望。
丁祖望叹息:“哎,真是丢人啊,当大夫的也要生病,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
钟立行劝说:“丁院长,我看您最好做一个全面检查吧,用不了一个小时。”丁祖望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不用,我说不用就不用!”他笑着穿好衣服,“我走了,回办公室。”
钟立行跟了几步,丁祖望上了楼梯。
钟立行回身,路过化验室,看到化验员正在做化验,他停了一下,又走开了。
刘晓光开车赶到医院,病人家属正在台阶前坐着。
刘晓光走过来,扒开警察。姚淑云的丈夫看到刘晓光,抱住头。
刘晓光问:“老高,谁让你们来的?”
姚淑云丈夫回答:“我的事你不要管!”
刘晓光说:“我是你委托的律师,既然委托了我,就要交给我处理。”
“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们这些律师都靠不住,出了事,争着要帮忙打官司,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什么也没干!”
“老高,我再说一次,如果你不赶快离开,我就真的不管了。”
“你懂什么?不这样闹,他们是不会在乎的,他们是不会拿出钱来的。”刘晓光耐心劝解着:“你不要钻牛角尖了,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这样做就出格了,你起来,我带你去见院长,我刚跟他通过电话,我们坐下来解决问题。”姚淑云丈夫固执地说:“你告诉他们,如果不拿出一百万,我就到卫生局去告,我还会再来闹的。”
刘晓光无奈地叹气,他好说歹说老高才听他的,一家人坐到了会议室。
严如意开始说话:“好,人都齐了,我们开始吧,我先声明,家属方面提出的一百万赔偿我们是不可能接受的,请你们慎重考虑。”
姚淑云丈夫怒吼:“一百万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一栋房子多少钱?那是一条人命!”
严如意厉声说道:“你怎么不说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武明训拉了严如意一下,刘晓光也拉了家属一下。
院方律师:“这样吧,我们双方先从基本事实认定开始,然后才能根据事实商定解决办法。”
刘晓光点头。
院方律师:“针对这个事件,根据尸检报告和院方召开的几次听证会,我们初步讨论,这一次的事件院方在接诊、紧急处置方面没有明显过失,死者家属提出病人入院时没有做相应的血钟测试,我们认为,根据病人当时的病症完全可以判定是低钾,先做处置,再做测试,并无不妥,只是死者突然死亡,检测结果没有出来,这是一种误解,也是一种强辩。此外,死者家属认为低钾病人输液时护士应该守在身边,但那天情况特殊,一是有四起车祸,二是有醉鬼闹事,最重要的是相关的操作条例也就是医典里并没有明确规定这种情况下的处置必须待在病人身边。鉴于上述情况,所以如果真的打官司,医院从法律上可以不承担责任,但医院理解家属的心情,所以愿意给予人道主义赔偿,数额为二十万元,如果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走法律程序!”
家属情绪激动地跳起来:“二十万?二十万,就买一条人命?”
严如意强硬地说:“你理解错了,这不是赔偿,是人道支持。”
“我情愿不要这二十万,我要你们还我老婆来!”姚淑云丈夫说着就要掀桌子。
刘晓光急忙拉住他,让他女儿把他扶走。老高边走边骂:“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二十万买一条人命!你们良心都坏了,我还会再来闹的,不闹出一百万不罢休!”
武明训起身就要往外冲,他有点忍无可忍了。刘晓光急忙拉住武明训:“明训!别急,别急,别冲动!我再去找他商量一下,这件事上,我个人感谢你们。”武明训脸色阴沉:“没什么好感谢的!刘晓光,看在我们以前算是同学的分上,我劝你一句,以后这种缺德的事最好少干,不光彩!”
刘晓光有些尴尬:“你有你的观点,我有我的立场,我是律师,只能站在弱者一边。”
武明训不满地说:“谁说他们是弱者?他们又砸又闹,怎么成了弱者?”刘晓光:“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医院,他们是个体!你们是掌握信息的一方,他们是被动的一方。”
武明训:“好啊,下次再有人急病,我让人把病人送你家去,死在你家里,你是不是就得给钱?”
刘晓光苦笑了一下:“行了,你这张嘴也够狠了,我理解你,谁让你开的是医院,不管怎么说,中国老百姓,对医院,对医生还是信任的,出了问题吵也好闹也好,你就当是一种扭曲的信任吧。”
武明训气得直拍桌子:“我们是人,不是神,这么重的担子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担不起!我这个医院几千号人要吃要喝,要养家,要运转,我真不知道这个赔偿从哪儿出!”
刘晓光同情地看着武明训:“我会尽力做工作的。”满屋子人面面相觑,武明训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非常无奈。
姚家人吵吵闹闹,到天黑才走。钟立行处理完科室的事,走进心外的大办公室,拉开书柜,拿出一本药典,从中查找丁祖望口袋里的药的药名和适用症。
顾磊走进来,钟立行急忙放下书,问顾磊:“有事吗?”
顾磊急忙说:“啊,没有。”看到钟立行的动作有些奇怪,不太放心。
钟立行放下书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顾磊。”
顾磊急忙走过来。钟立行望着他,迟疑了一下:“我能信任你吗?”
顾磊一怔:“当然,钟主任,您有什么吩咐?”
钟立行注视了顾磊好一会儿:“顾磊,我知道你跟丁海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就像我跟当年的武院长。”
顾磊点头:“是,主任!”
钟立行回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药名:“这是我从丁院长口袋里发现的药名,是不小心从他衣服里掉出来的,我查了一下,这种药不太寻常。”说着指了指书上的说明。
顾磊眉头一动。
钟立行问:“你知道各种检验方式吧?”
顾磊回答:“知道。”
钟立行:“今天急诊室的护士刚刚为丁院长采了血样,我想让你方便的时候,帮我做一些检查,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磊怔了一秒钟:“明白。”
钟立行看看顾磊:“去吧,越快越好,前提是保密。”
这天,姚淑云的事再次上了报纸:仁华医院医疗事故,赔偿家属二十万。
武明训一上班就看见了报纸,跟上次比起来,他已经没了那么大的火气,或者说愤怒变成了沉默。他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找到严如意,商量赔偿和善后的事,二十万,不是小数,相关科室也要受罚,严如意据理力争了半天,武明训也不通融,她只好去下通知。急诊科主任何大康和当事人刘敏严重警告,全科室扣发三个月奖金。
何大康看了通知,有些伤心,这让严如意有点过意不去。何大康平静地说:“严主任,你不用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人是死了。二十万也不是个小数,出了这种事,病人也好,医院也好,谁心里都不好过,所以,记过、扣奖金都是应该的。”严如意叹气。
何大康又说:“老严,不过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是科主任,责任由我全负,刘护士长她,处分能不能免了?”
严如意叹了口气:“我跟院长商量过,恐怕不行。”
何大康急了:“急诊室是医院的窗口,也是最难待的地方,本来就不好带,你们这样处分我下面的人,让我无颜以对啊!”
严如意无奈:“制度就是制度,我也没办法要不这样吧,上面说扣三个月奖金,我去找武院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少扣点。”
何主任更着急了:“老严,你真的以为我求你是为了钱?三个月奖金是不少,好几千块,可是让人寒心啊!可是刘敏她,她老公为这事已经要跟她离婚了,咱们不能雪上加霜啊!”
严如意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何主任道:“就是这几天,刘敏不想让人知道,她爱面子,她嫁了个教授,一直都挺知足的,没想到……”
刘敏从外面走进来:“何主任!”看到严如意,停下了。
严如意看着刘敏,怜惜地说:“刘敏,何主任说的是真的吗?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敏一下明白了,她责怪地看了何大康一眼:“没什么,还没离呢!”
严如意生气地说:“我去找他,问问他凭什么,我们医院最漂亮最能干的护士长,怎么就配不上他了?”刘敏急忙拉住她:“严主任,您就别再说了……”她难过地说,“严主任,何主任,正好你们都在,我想调个工作,不知道行不行?”何大康忙问:“调工作?你想去哪儿?”
刘敏哭了起来:“我想离开急诊室,想换个岗位,这个地方我实在不能再待了,一天也不想待了。”
严如意和何大康同情地看着她。
严如意劝道:“你别哭了,刘敏,我去找武院长,我替你去说,别哭了啊!”
刘敏含泪点头。
一张处分公告贴在医院的告示栏上,医生们坐在礼堂里开大会。
武明训正在讲话:“这一次的医疗纠纷,就这样了断了,后果是严重的,教训是深刻的,院党委和院务会经过讨论,决定对相关责任人给予处分,目的是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我们要求各科室严格执行操作条例,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外部环境多么恶劣,我们医护人员,要尽好自己的本分,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但我们要管好我们自己,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办事。往好的方面说,是严格要求自己,往坏的方面说,出了问题,我们才可以理直气壮地保护自己!至于这次事故的责任人,何主任和刘护士长,两位同志都是我们医院优秀的工作人员,出现问题并不代表你们不优秀不尽职,也不代表你们个人的品格、个人的能力有问题,希望两位不要背包被,大家也不要因此就对他们有任何不信任,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要看到希望,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才能更好地生存。”
台下的医生、护士个个神情麻木。
会议结束的时候,严如意叫住了刘敏,她告诉刘敏,武明训同意她调离急诊,钟立行说只要她愿意,他想调她去心外00!做护士长。
刘敏无限心酸又无限感激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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