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大爷的土鸡蛋

　　李大爷从村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拒绝儿子让他到城里去住的邀请，开始搞养殖。这几年他经常参加各种有关农村致富的会议，也参观了不少地方，耳濡目染，就懂得了很多科学发展的道理。以前是带动乡亲们致富，现在就想亲自付诸实践。再说他确实很喜欢这一行。于是就在一块荒地上建了个牛场，养了四头奶牛和六十只鸡。牛场的四周墙上种上了南瓜和丝瓜。又花钱请人在自家的院子里建了座沼气池。用沼液肥田，这样他种庄稼基本上就不用化肥了，二亩地的小麦和玉米，一亩地的胡萝卜，长势喜人。用胡萝卜做部分饲料喂牛喂鸡，减去了不少成本。

　　这天老伴说：“现在鸡下的蛋还不多，你不是一直想去城里看看孙子，这不正是好东西吗。据说在城里都买不到这样的鸡蛋呢。”李大爷一拍脑瓜，连声说“对对对。”

　　也巧，在城里的儿媳妇这天打电话来说：“爸爸，你养的鸡都下蛋了吧？要不，您带些来给小宝吃。您放心，就当我们买你的。”这是啥话啊，他还巴不得让孙子吃呢，现在好了，可以进城看孙子了。李大爷就把鸡喂得好好的，攒足了五箱鸡蛋。他是这么盘算的，给孙子带四箱，在城里卖上一箱。他听说在城里这种鸡蛋是买不到的，价钱肯定很高。他就想试一下看看市场行情怎么样，于是就带上四只公鸡和鸡蛋，骑着他的老头乐电动三轮车来到了城里。

　　来到一处市场，他在一些卖鸡蛋的旁边占好了位子，摆上他的一箱鸡蛋，又拿出来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喂饲料的纯土鸡蛋。很快就有人来问价格。而更多的人是来问到底是否真的土鸡蛋。李大爷向大家介绍说：“我的鸡只喂豆饼，麸皮和玉米茬子，而且是散养，吃草种子和虫子。”

　　一个老干部模样的人问道：“我小孙子今年要参加高考，你这位老乡可别骗我啊。”李大爷说：“我用人格担保，你买我的鸡蛋没错。只是价格要比养鸡场的贵一倍。”老干部正要掏钱买。

　　这时，旁边一个卖鸡蛋的黄头发小伙子说话了：“这段时间倒腾鸡蛋的可真多啊。”“怎么倒腾鸡蛋啊？”人们问他。小伙子说：“就是买了普通鸡蛋冒充土鸡蛋呗，可以赚不少钱呢，为了赚钱，哪还有什么人格啊。”这分明是说自己啊。李大爷生气地看着小伙子说：“我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坑人不成？”

　　一个妇女说：“坑人可不分年龄大小，人心隔肚皮啊。”人们议论纷纷，就是没有掏钱买的。另一个妇女说：“我听说土鸡蛋个头都很小，你看这个多大啊。”李大爷说：“我的鸡是差不多两天才下一个蛋，当然就大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有劲使不上，蛋清蛋黄隔着鸡蛋皮，土鸡蛋和普通鸡蛋在外形上根本就没法区分，可这样辩解就是磨破嘴皮子也没有人相信啊。看来只好亮明自己的身份了，于是他说道：“实话说，我以前干过村主任，带领大家致富，你说我会坑人吗？”一个老太太指着刚离开的那个老干部说：“你看他，也是干部吧，比你大好几级呢，不就是因为坑人，修路时吃回扣被撸下来了吗。”一句话气得李大爷想骂人，但他还是忍住了，耐心地说：“我儿子是副市长，就分管环保和食品工作，为了支持儿子我也不能骗人吧。”本想利用这层关系让大家打消顾虑。没想到一个中年人说：“老乡，你这玩笑可开大了，卖鸡蛋就卖鸡蛋，不能为了几个钱乱认亲戚吧。”

　　李大爷气得把鸡蛋箱子提起来使劲往地上一放，大声说道：“这鸡蛋我不卖了，什么眼神啊，这么好的东西没人要，你们根本就不识货。”人们在一阵嘻嘻哈哈中逐渐散去。临走，有一个年龄大的人抱怨：“你说现在买点纯土鸡蛋怎么这么难啊。”另一个说：“是啊，可是骗子倒不少，比鸡蛋还要多。”李大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时旁边一个卖鸡蛋的姑娘过来说道：“大爷，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我以前也是在村子里收了土鸡蛋来卖，本以为城里人很挑剔，会卖得好，可是正因为他们挑剔，所以才卖不动，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相信那是真正的山鸡蛋。现在连一些大公司都骗人，谁还敢相信咱普通百姓啊，我劝您，还是别搞这个了，攒几个鸡蛋自己吃了养养身子骨吧。”李大爷看了看小姑娘，哭笑不得地说：“我就不明白，怎么说才会让他们相信呢。”小姑娘笑着说：“人们都被坑怕了，除非把你家的母鸡弄到这儿来，光这还不行，然后再把大家请来看着你喂鸡，看着鸡下蛋。”李大爷禁不住叫了声“娘唉”。心里说：卖个山鸡蛋简直比造枚原子弹都要难啊。这时好心的小姑娘已经帮李大爷把坏了的鸡蛋拣出来，又给他换了个好的纸箱子。李大爷感激地对小姑娘说：“原来这卖鸡蛋还有这么大学问啊。谢谢你。”

　　可是没有走出去多远，他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说要买鸡蛋。李大爷仔细一看。这不是刚才惹事那个黄头发吗。小伙子说：“大爷，您的这些鸡蛋卖给我一半好吗？”

　　看见他，李大爷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不是说我在倒腾鸡蛋吗，我不卖给你。”

　　小伙子却笑嘻嘻地说：“大爷，我看出来了，您不是骗子，这鸡蛋肯定好，我老婆刚怀孕，所以我想给她弄点土鸡蛋，您就卖给我吧。”

　　李大爷下来车子，从箱子里拿出来六个鸡蛋，放在小伙子跟前。然后气哼哼地说：“你太自私了，让别人买不成，想独吞。我送给你这几个鸡蛋，让你尝尝，啥叫真正的土鸡蛋。不像你，坏蛋一个。”说着上了车子，扬长而去。

　　一路上，李大爷感觉很窝囊，自己卖个纯土鸡蛋，倒像是犯了错误一样，被人们审来审去的。

　　来到儿子家里，已经是中午。今天是周末，儿媳妇小梅和孙子小宝都在家里。儿子这几天却去外地开会了。看着李大爷带来了鸡蛋和公鸡，小梅高兴得不得了。说：“爸爸，你不知道现在吃点纯绿色食品有多难，咱家的鸡都怎么喂啊？”李大爷骄傲地介绍道：“咱的鸡连一点现成的的饲料都不喂，非常绿色。”小梅又问：“您自己配的饲料，是用自家地里产的粮食吗？”李大爷说：“当然是，我种地，连一粒化肥都不上，安全着呢。”生怕小梅会继续盘问鸡的祖宗十八代，他主动补充道：“咱家的鸡苗都是从你四奶奶家买的，她是用自家产的蛋，由传统的方法孵化出来的。”小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宝炫耀地说：“爷爷，看来你也是个环保标兵啊。你不知道，我的漫画在环保大赛上获了一等奖。”李大爷很高兴，问画的什么啊。小宝把漫画拿给爷爷看。只见上面画了一套房子，房子里有人，也有猪和鸡。于是他不解地问这什么意思。小宝介绍说：“我这幅漫画的题目叫《未来家园》，就是说今后要吃到纯绿色食品只好在自家的房子里亲自动手，养猪养鸡等。”李大爷禁不住为孙子的创意感到高兴，“你想象的很好啊。不愧出身环保世家。”小宝幸福地伸了伸舌头。

　　当天，小梅就把四只鸡拿到市场上让人给杀了。不过拿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六只。李大爷问怎么多了？小梅晃晃左手说：“这两只是在市场上买的，大人吃，你拿来的这四只留着只给小宝吃。”李大爷说：“小宝要是吃完了，咱家里还有。放假的时候让小宝回家住一段时间，喝喝咱家的牛奶。”小宝调皮地说：“爷爷，要不你把奶牛牵到我家来养吧。”

　　小梅又把五箱鸡蛋当宝贝一样地进行了分割处理：送给她妈了一箱，送给她妹妹家一箱。其余的放进了冰箱，是专让小宝一人享用的。小梅就劝李大爷多住几天。考虑到家里有女儿和女婿帮着干活，就同意了。可是没过三天就出事了。

　　原来小梅妹妹家九岁的儿子全身过敏，长了好多小豆豆。这可把好几家人吓坏了。小梅更是跑前跑后，忙得够呛。晚上小梅回到家里，李大爷问孩子的病情怎样了。小梅说稍有好转，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爸，问你件事，你带来的五箱鸡蛋都是咱自家的吗？”李大爷一怔，“是啊，怎么了？”要不是面前坐着的是儿媳妇，他又要说用人格担保了。小梅犹豫了一下也就没再说什么。李大爷的心却放不下了，难道孩子是吃鸡蛋吃出毛病了？

　　第二天，儿子李原出差回来了。小梅见了李原就埋怨什么。两个人好像还有争吵。李梅对公公也冷淡了很多。这让李大爷心里七上八下的。

　　晚上吃饭时，李原问起爹家里的事情。李大爷就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事业讲了一遍。李原说：“爹，我让人检测了一下，咱家的鸡蛋无论从安全方面还是从营养上都是一流的，所以我建议咱得注册个商标。”

　　李大爷吃惊地问：“怎么，你还要检测？”这时小梅笑了笑说：“爸爸，是这么回事，我外甥不是皮肤过敏吗，由于找不到其他原因，就怀疑是你带来的鸡蛋有问题，所以我就让李原拿去检测了一下。”

　　李大爷一听，头“嗡”地一下变大了。在外面别人不相信自己，在家里竟然也遭到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人出了问题。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对儿子说：“小原啊，你这市长当的真有水平啊，本来好好的食品，可是让人们都互相不信任。干脆这鸡我不养了，牛也不喂了。”

　　这时，小梅的妹妹打来电话，说小孩刚回忆起来，头几天给同学过生日，吃了些蚂蚱，医生说是这个导致的过敏。

　　小梅不好意思地说：“爸，都是误会，你带来的鸡蛋，给了我妹妹一箱，箱子上印着：皇家蛋蛋公司。所以我以为那些鸡蛋不是咱家的，可能有问题。不过，你以后家里没有鸡蛋就算，千万别买别人的，不安全。”

　　李大爷一拍脑袋：“原来是这样啊，都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是用了别人的箱子，鸡蛋可是百分之百我从家里带来的。”李大爷继续说：“这食品不安全是个大问题，可是食品安全了，仍然是问题啊。”接着就把卖鸡蛋的事情讲了一遍。

　　儿子说：“爹，我有个打算，就是搞一些乡村游，让城里人到乡下亲身体验一下绿色食品，只有互相多沟通，才能消除误解，真正好的产品就不愁卖不动了。”

　　李大爷睁大眼睛问道：“你真有这样的想法？咱爷俩可是想到一块去了，这几天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你能不能首先推广咱们那儿？你二叔家喂了两百只鸡，都快把他愁坏了，还有你朱婶家的鸭子。。。。。。我还想开间农家菜馆呢。”

　　儿子说：“当然可以，不过，爹，就不包括你了。”李大爷瞪大眼睛问：“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养了吗。”

　　李大爷笑笑说：“你小子，我能不喂吗，假如我这个前任村主任歇手不干了，乡亲们就会有很多打退堂鼓。刚才我是气话啊。”小宝在一旁插话说：“我第一个报名，到了爷爷家里，我不光能吃绿色食品，还能呼吸绿色空气呢。”一家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李大爷回去后，给乡亲们说了自己的打算。没想到一呼百应。首先，他们给村里的鸡蛋注册了商标。经大伙一致同意，名字叫老村长牌土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