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

　　向坏女生挑战

　　陈言是我的室友，我们一起参加了大学生运动会。我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两项冠军，在他面前得意忘形地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陈言看不惯我自信心膨胀的模样，便挑衅地说：“那么叶锦年呢？”

　　00叶锦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我们一级的学姐。她有很多扑朔迷离的传闻，其中最著名的一条是：只要五十块钱，就可以和她做爱！

　　没有男生走近她，我当然也不会自找麻烦，可以爱的女生遍地都是。

　　可是，眼下陈言用这个名字来向我挑战：“敢追叶锦年吗？你追到她，我才叫心服口服！”

　　我仅沉默片刻，便接招了。从大一挨到大三，烟抽过，架打过，奖学金拿过，恋爱也谈过不少，偌大的学校里，已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新鲜刺激了。乏味的生活需要戏剧性，哪怕它只是电影里最老套的片段。

　　我决定去追叶锦年，那个声名狼藉的女孩子。这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让我娶她！

　　“你不能让叶锦年知道你家很有钱，你得装穷，能装多穷装多穷，否则这事太没挑战了。”这是陈言对我的要求。

　　我咧着嘴坏笑，爽快地答应了。

　　我认为你是最纯洁的女孩子

　　我守在叶锦年宿舍楼下，在她出现时将她拦下。“学姐，我喜欢你！”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因为在说假话，更不必害羞，我的神情轻松自然。

　　叶锦年飞快地在我脸上扫了一眼，冷漠地丢下一句：“我不认识你。”说完抱着课本，闪身离开了。

　　这个反应在预料之中，我胸有成竹地看着她背影，笑了，游戏刚刚开始。

　　隔天，我开始实施橡皮糖政策，只要她在学校，我便如影随形。她进小卖部，我也会过去买包烟；她去打开水，我在后面拎只桶；她进图书馆，我正好要找书……只是不再和她说话，一副吊儿郎当若无其事的样子。

　　终于，她忍不住了。在我排在她身后买饭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过来，“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声音依然冷漠。我却笑了，她主动来和我交流说明开始注意我了，这就是进步，至于交流的内容是什么，暂且不必在意。

　　可是此后我的跟踪方案却没有取得更多的进展，每当我跟着她的时候，她故意视而不见，假装我是透明的。我上去搭讪，她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有些愤愤，心想这贱人难道真像传说中那样，只认钱不认人吗？

　　那日在食堂，坐在离叶锦年身后不远的地方吃饭。正好两个大一的新生，也坐在旁边，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着叶锦年指指点点，间断地听他们嘻嘻哈哈地说“荡妇”“下贱”，就像我们当年议论叶锦年那样。两人声音那么大，她肯定是听见了。

　　我当下想，我的机会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砰”的一声一拍桌子，走了过去，扬手给他们一人一耳光，“你们在议论谁呢，谁是荡妇啊！”我很大声地说。

　　两个家伙也不是善茬，只怔了片刻，然后“哗”地冲过来和我打成一片。

　　我们仨在地上滚来滚去，等到被食堂工作人员制止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狼藉。我没占着便宜，从地上爬起来手臂被碎玻璃割破淌着血。

　　我很潇洒地不管不顾，就这么走出去了。

　　大约走了五分钟，后面有人叫我：“喂！”

　　我知道是谁，故意缓缓地转身，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高兴的神情。

　　叶锦年走过来，将一盒创可贴递给我：“你不必在意他们说什么的……我已习惯了。”

　　“我不能够让别人这样侮辱你。”我暗暗叹服自己的演技，“在我心中，学姐是最纯洁的女孩。”

　　她听了我的话怔了一下，竟会追问：“你真的这样想，你认为我是纯洁的女孩？”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没有看错，她的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想起网上有句话说：这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装纯的，一种是装不纯的。这话看来一点都没错，荡妇最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纯洁了，我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想。

　　女生都很好骗

　　叶锦年不再拒我千里，但只同意与我做普通朋友。可我知道自己已是胜利在望，像她这样的女孩，其实是很寂寞的。一个寂寞的人内心总有无数可以突破的缺口，我只要再加一把力，便攻陷了。

　　那日，我约叶锦年在楼顶。当我走上天台，见她迎风而立，裙角飞扬，宛若仙子。我想，如果不是她有那么多可怕的传说，也许我是会爱上她的。

　　她听见我的脚步声，缓缓地回过头，学姐说：“小伟，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我不想影响你。”

　　“学姐，只要和你站在一起，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开始装穷装可怜，“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每天起早贪黑出去贩鱼，每天放学，我便独自坐在家门口的阶梯上，家里面太黑了，常常等到月明星稀，父亲才回来。他脾气很粗暴，喝了酒之后就会用扫把打我……”我说得声音哽咽。

　　叶锦年就相信了，她轻轻地揽住我，轻声安抚：“不要紧，一切已经过去了。”

　　我很自然地将头靠在学姐的怀里，无限悲伤的样子，却在心里暗自发笑，女生果然很好骗。

　　没过多久，叶锦年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每当我和她手拉着手，走在校园里，总会吸引很多目光。有鄙视的，有敬佩的，也有惊讶的，无论如何，前所未有关注度令我十分受用。我泡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便有与众不同的风采。

　　当传说变成现实

　　叶锦年对我很好。她每天早上给我买早餐，晚上又给我送夜宵。自从和她交往之后，我再也没有洗过衣服。每个周末，她提个桶过来，将我那些脏衣服、臭袜子收走。这是宿舍里其他光棍和有女朋友的男生享受不到的待遇。她相信我穷，每次我们去玩，她总是不动声色地埋了单。我要送她礼物，她也总是体贴地选了最便宜的。

　　我想，即使叶锦年在别人眼中那样不堪，可在我面前，她确实是完美的。

　　但这种局面，很快被一件事打破了。

　　那天我躺在床上看书，宿舍的大吴上网上一半，慌慌张张地跑来推我：“叶家伟快下来看看！”

　　我莫名其妙地放下书，看了他一眼，他满脸神秘之色。

　　我下了床，跟他走向电脑。他那开一个网页，那是一对男女寻欢作乐的淫照，女主角正是叶锦年。我的脑子“轰”了一下，以前关于叶锦年的丑事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今日得以亲眼验证，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还在我面前恶心地表演纯情，怪不得她每天晚上都要出校，恐怕真是去坐台。我的心骤然变冷。我竟会傻到相信她，竟会差一点陷了进去，婊子终究是婊子。

　　但我没有揭穿她，既然大家都在逢场作戏，便没有必要撕破脸皮。好在她过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到时候一切事过境迁，自不用我开口说分手。

　　那日叶锦年欢天喜地来找我，她说：“小伟，我签约了，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公司，这样以后我便可以每天来见你了。”

　　这对于我便不是好消息，看来她是铁了心跟我恋爱到底。她见我怔在那儿，推了一下我，“小伟？”

　　我连忙点点头，强颜欢笑道：“那，那太好了。”

　　叶锦年毕业了，可是她却从未走出我的生活，依然对我嘘寒问暖，依然每周过来帮我洗衣服。

　　我那个“毕业那天就分手”的计划泡汤了，可是面对叶锦年那温柔美丽的眼睛，我却没有勇气主动将“分手”二字说出口。

　　她对我越好，我的心越虚。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我决定找个借口让她知难而退。

　　“我父亲出事了，前几天他在卖鱼的时候和顾客发生争执，结果一时怒起将对方刺了一刀，那人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恐怕要很多钱，我们要赔的钱，靠卖鱼这辈子都赔不起！锦年，以后我没时间见你了，我要去兼职挣钱。”我一脸颓丧地对叶锦年说。

　　她听了，紧张地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对方要五十万，否则就要砍死我们父子。”

　　她听了若有所思。

　　如我所料，从那以后，叶锦年就很少出现了。我想也是，谁愿意让一个又穷又倒霉的对象拖累自己。早就知道她这种人了，我才会用这个谎言让她知难而退。

　　那天小叔打电话给我，“你今年大四了吧？我今晚有个饭局，都是些大人物，你出来实践一下，毕业以后好接手你爸爸公司的工作。”

　　小叔整整大我一轮，但自小我与他最无话不说，关系最好。

　　果然，他很快又压低嗓门说：“我最近泡了一个妞，很正点的，晚上带给你看看，别告诉你小婶。”

　　我满口答应，“我出卖谁也不会出卖你啊！”

　　到晚上，看到小叔的“二奶”。我和对方都傻了眼，竟是叶锦年。小叔对我们异样的神色毫无觉察，忙不迭给我们介绍：锦年，这是我侄子，也是你们南大的，一表人才是不是。

　　我们四目相交，千言万语，一个大惊失色，一个面色苍白。

　　我一整晚食不甘味，在心中愤愤地想：这就是女人！这就是那个在一个月前还口口声声说只爱我的女人。

　　可是，我明明知道她是这样的贱女人，明明打定了主意和她分手。为什么当我亲眼目睹她的丑陋，还是会这样生气？我不是不爱她的吗？

　　那晚回去之后，接到叶锦年的电话。听见她叫我的名字：“小伟！”

　　我便失控了，我说：“你这个贱货，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你这个荡妇，你这个荡妇……”我把电话挂掉。我重重地将拳头砸在墙上，我开始品尝到心痛的感觉，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一个人，一个我不该爱的人。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嘲笑我，但是，你不可以。

　　知道叶锦年的死，是在一个星期后。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也打开了让我一辈子负疚和心痛的秘密。

　　亲爱的小伟：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当我决定离开你，前往那个世界。我决定，告诉你我的一切。我是2003年来南大的，可惜你不曾见过那时候的我，那时候的我和这个学校的其他女生并没有区别。天真、活泼、开朗……纯洁。

　　小伟，你知道不知道，当你第一次对我说，在你心中我是纯洁的，我有多感动。

　　大学里所有人都在笑我，只有你相信我。2003年，我刚来学校的时候，认识了这个学校的一个男生。他开始追我，那时候我是单纯的女孩子，他说爱我，我便相信了，和他在一起，像大多数情侣一般恋爱，也做了大多数人会做的事情。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是个坏男孩。他有交很多女朋友，还有把女朋友裸照拍下来发到网上的恶习。当那些照片，被传开了，我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可是这个坏人为了推卸责任，开始散布谣言，说我是荡妇，说我是主动勾引他的。

　　后来谣言越来越盛，我却无从辩驳。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只有你，你对我说：“学姐，在我心中你是纯洁的。”是那一刻，我决定，要用全部力气来爱你。

　　毕业以后，我去了叶的公司，现在知道他是你叔叔，原来你这样有钱。

　　多么可笑啊，我还一厢情愿地，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救你和你的父亲。

　　你告诉我，你家里的出事的那天，我想起我的老板叶，想到他对我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家并不富有，上学的时候，勤工俭学每天晚上会去酒吧当服务生，但我从未想过要出卖自己。

　　那天回公司之后，我跑去找叶，我对他说：“我只要五十万。”我想，只要能够救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的名声已是这样坏了。

　　他答应支付这个数字，条件是我陪他三年，他是爱我的。可是，你爱我吗？

　　我一直相信你是爱我的，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听叶说你是他的侄子。直到那天晚上，听见你在电话里，骂我是贱人，是荡妇……

　　于是我的世界骤然崩溃，全世界都这样嘲笑我。可是，小伟，你不可以……

　　锦年绝笔

　　那洁白的信纸上，布满星星点点的水渍。不知道锦年写信的时候落了多少泪，许多字已经变得模糊了，蓝成一片。

　　我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封信，眼泪不住地流进嘴里，无尽苦涩的滋味。隔壁宿舍的高音炮又在歇斯底里地吼着那首《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已开始昏迷不醒\/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