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爸爸的漂亮新娘

　　老爸这段时间变得越来越忙碌、行踪不定。一吃过晚饭看他衣着光鲜地匆匆忙忙赶出门，直到我做完功课上床睡觉也没见他回来，只有每天早上厨房里他给我做好热在锅里的早餐以及放在桌上的零用钱才能证明他夜里确实回来过。开始以为他是忙碌工作，直到有一次他的秘书从公司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才知道原来他每天晚上不是忙公事。可是，他在做什么呢？也许，大人有大人的世界，这件事我没把它太放在心上。

　　上自习课的时候，家明从后面丢过来一张纸条。小微：今晚八点，在你家巷口等你，不见不散。家明是我的同班同学兼男朋友。当然，鉴于学校和家长的原因，我和家明尚处于地下情阶段。幸好老爸的忙碌令他无暇顾及，令我们的感情得到突飞猛进地发展。“快要期末考了，还有心情约会！”在嘴里报怨家明，但还是欣然应允。反正老爸晚上都不在家，我的自由无人干涉。

　　七点多跟在老爸屁股后面出门。家明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见我马上迎了上来问，“去哪？”“找个隐蔽的地方吧。”我说。我们在夜色的掩护下依然不敢有恃无恐。他带我去一家新开的酒吧，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安全。便跟了进去，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新鲜和刺激。我挺起胸，穿过在昏暗的灯光中沉醉的红男绿女，和家明手拉着手坐在吧台旁。

　　“先生，小姐。想要喝点什么？”彬彬有礼的酒吧服务员像只蝴蝶般飘过来。她叫我小姐，她竟然叫我小姐。于是我挺起胸，努力做出成人的模样。“来一扎啤酒吧。”家明边说边跟着音乐节奏用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桌面，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气派，可我看得出他也很紧张。

　　我们捧着杯子，一口一口抿着酸涩的扎啤用好奇的目光东张西望。浓妆艳抹的领舞小姐在疯狂的音乐中纵情摇摆，像一只妖冶的兽。在她的带动下，许多人在舞池当中狂乱地沸腾。家明拉着我一起跳上舞池。在迷离的灯光和动感的旋律中，我情不自禁地学别人那样，将手高举过头顶胡乱地扭了起来。

　　正在自我陶醉中，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一抬头，双方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与他相遇。他不由分说，拽着我的手就将我拉了出去。家明不明真相也追了出来：“敢动我女朋友，你不想活了？”边说还边挽起袖子做出准备拼命的架势。“要你多嘴，他是我老爸。”我连忙地喝止了他。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老爸气愤不已。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立刻反问。

　　“你还是中学生，就来这种乱七八糟，交乱七八糟的朋友！”老爸痛心疾首。

　　“我喜欢，我高兴，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谁叫你不在家里陪我。”我很气他说家明是乱七八糟的朋友，所以不甘示弱顶嘴。

　　老爸气得发抖，张口还要说什么，被人在一旁拉住了，“算了算了，小微还是个孩子。”我这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一直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我一下突然明白了，把无处发泄的气愤撒在她身上。“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插嘴。”在当时的我看来，老爸最近之所以忙碌得顾不上陪我，我在酒吧之所以会被老爸碰到，全是因为她害的，她是罪魁祸首。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到陈夏蕊的情形。如果按照常人的审美标准，陈夏蕊应该算是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子。如果她是以其他身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话，或许我还会很喜欢她。但是，她是以父亲的女朋友的身份，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令我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这些都不能阻止陈夏蕊踏入我的家门。

　　自从妈妈走后，老爸一直未再娶，既当爹又当妈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单亲家庭虽然难免有些缺憾，但在深沉的父爱下，让我得以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幸福地成长。小时候，常常会有大人用半开玩语气说，“小微，你爸爸要给你找后母了，你怕不怕？”“什么叫后母？”我疑惑不解地问。“后母就是那种很坏很坏，很会打人、很会骂人、有很多阴谋诡计的女人。”他们说。记得有一次，老爸给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我听着听着，突然抬起头天真地问，老爸，你会给我找个后母回来吗？老爸微笑地抚摸着我的头说，不会。

　　可是现在，我已经能感觉到陈夏蕊的来势汹汹。她是来和我掠夺老爸的爱的。我在潜意识中，嫉妒与憎恨这个侵入我们父女之间的女人。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在我和她之间打响了。

　　她甜美可人的笑容被我还以冷眼，我认为那是笑里藏刀。她送给我的精美礼物被我通通拒之门外，我认为那是糖衣炮弹。老爸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不会。她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别有用心，我随时随刻准备揭穿她丑恶的嘴脸。

　　中秋节那天，陈夏蕊和老爸一起从外面买了很多菜回来。看他们有说有笑、亲热无比的样子，我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老爸一拍我肩膀：“小微，快去给你夏蕊阿姨帮忙。”还阿姨，我都十六了，她才二十四，还阿姨。我在心里嘀咕，不甘不愿地走到厨房去。饭做好的时候，夏蕊说，去叫你爸来吃饭。我站在厨房门口毫无表情地说，“老爸，你家娘子请你用膳了。”

　　吃饭的时候，陈夏蕊不停给老爸夹菜，陈夏蕊又给我夹菜，无比做作，明明是想收买人心。我吃了一半忍不住冲着她一摔筷子，“你烦不烦，吃个饭也要作秀！”老爸一听，甩了我一个耳光。我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你竟然打我！老妈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从来不打我，今天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妈她不会原谅你的！”老爸听了更加怒不可遏，又抡起巴掌被陈夏蕊挡住。“大过节的，你干什么你！”于是，我泪流满面地冲到房间里。因为这件事，我更恨陈夏蕊了。

　　中秋一过，我就生病了。原本是偶然小感冒，但是我想既然没人在意和关心我了，不如死了去见我亲爱的妈妈，于是生病了我也倔强地忍耐着一声不吭。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住进医院以后因为爸爸很忙，一直都是陈夏蕊忙前忙后地照顾我。可我一点也不感激她，心想，又让她有表现的机会了。

　　夜里头很痛很痛，痛得睡不着，我跟陈夏蕊说。她跑去弄了一瓶安定，告诉我，睡不着的时候吃两片就睡得着了。“千万记得，一次只能吃两片。”她啰里啰唆嘱咐了好几遍，然后匆匆走出去给老爸送东西。临睡前，我照着她说的吃了两片，眼睛眨两下，还是没睡着。于是我又吃了两片，再吃两片。很快，整瓶药被我像吃豆子似的吃了下去。

　　幸好是在医院，幸好被值班护士及时发现。清醒过来的时候，老爸红着眼睛一把抱着我：“谁给你这药的？”“陈夏蕊。”“你怎么能吃这么多？”“是陈夏蕊叫我吃的。”我睁着眼睛说谎。过了一会儿听到老爸听到陈夏蕊在争吵。老爸说：“你怎么能拿这种药给小孩子吃，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陈夏蕊红着眼睛。老爸打断她激动地说：“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算我看错你了！”陈夏蕊捂着脸冲了出去。我的心里偷偷在笑。

　　从那天起再也没看到陈夏蕊，偶尔的时候我很小心地试探老爸：“老爸……她呢？”老爸抱着我说：“老爸只要你，老爸不能没有你……”我忍不住热泪盈眶，老爸还是爱我的。“我以后会好好的孝顺你。”我说。

　　陈夏蕊走了，我胜利了。家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没有和陈夏蕊“钩心斗角”，我又开始像以往那样恢复了与家明的恋爱和约会。只是老爸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快乐，每天下班后静静地待在家里看书。有天夜里我跑出去玩，偷偷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歪着头睡在椅子里，像是等我很久的样子。显得非常寂寞。

　　时间很快，我即将毕业了，临报志愿的时候，突然间想起如果我考不上附近的学校，要离开老爸，那他一个人怎么办？谁来陪他？整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想着老爸从小到大对我的疼爱与关怀。想着他每天早上起早摸黑地给我做饭，想着小时候他风雨无阻地接送我上学，想着他在我生病时那副焦急的样子，想着他每天下班后还要马不停蹄地做家务……想着想着，忍不住偷偷在黑暗中哭了起来。

　　我都知道要谈恋爱，而老爸呢？如果我将来嫁人了……我没有妈妈，谁来帮我照顾爸爸，谁来和他说话。于是又想起了陈夏蕊，她好像也没那么坏……

　　“夏蕊！”

　　她转过身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有些吃惊。“小微？你怎么来了，你爸爸他？”

　　“我爸他很好，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我说。

　　“有事吗？”她疑惑不解地问。

　　“我想知道，你还爱我爸爸吗？”我望着她问。

　　“……”她沉默，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以前是我的错，你们是误会了，我会和我爸说的，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很诚恳地说。

　　“呵呵，我不怪你。”

　　“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我说。

　　“什么？”

　　“答应我，一定要做他的新娘。”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她眼中有泪光闪烁。

　　我们终于彼此握紧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