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1)

　　刘建明再次上门，完全出乎董启发的意料之外！

　　星期六晚上，大约六点，刘建明拎着三瓶东州本地的烧酒和几个小菜，再次走进了董启发所住的老小区。和上次不同，这次来之前，他特意给董启发来过电话。刘建明没走几步，尚未到楼梯口，滂沱大雨就突然而至。一场秋雨一场凉，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加快脚步，钻进了楼梯口的屋檐下，喘了几口气，冲到六单元四号楼。

　　“刘董，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董启发一把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把刘建明迎进了屋。

　　“董总，约定好的事情，可不能轻易爽约。尤其是我们做企业的，最不能透支的可就是信用！”刘建明抖了几下身上的雨水，“董总，本地烧酒加小菜，咱们坐下来喝几杯。”

　　“刘董，都说客随主便。今天，我就破例一回，主随客便。”董启发打趣道，紧接着，走进厨房，准备好碗筷。

　　刘建明再次上门的用意，董启发没有过多揣测。既然来了，倘若真有目的，他自然会说；他不想说的，你刻意去问，也没有意义。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关裕隆连锁的一些问题，尤其是善后处理，刘建明想和自己这个“历史老人”商讨商讨。

　　“董总，这杯酒，我先敬你，谢谢你能够放心地把裕隆连锁托付给我们东都置业。”说完，刘建明将一小碗烈度烧酒一口吞下，以表诚意。

　　客人如此，主人也只好照做。

　　“刘董，这可是上等的本地烧酒：瓯之风！”

　　东州烧酒，也分几个档次。档次最高的就是“瓯之风”，名声和价格虽比不上茅台五粮液，但精装版的，也要七八百块钱一瓶。而且，近些年在东州，“瓯之风”渐渐取代了茅台和五粮液，成为各大饭局和酒局的常备酒。

　　“董总果然是火眼金睛，这两瓶‘瓯之风’，我可是特意托人去东州酒厂捎来的！”

　　董启发又续上一杯，诚恳地说：“刘董，这次收购案，应该是我要好好感谢你才是。你也知道，裕隆连锁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我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创办之初，裕隆连锁发展得非常不错，还一度成为裕隆系最为赚钱的业务板块。后来，因为集团领导的决策有问题，才导致了今时今日的局面。不仅如此，他们还架空了我这个总经理整整四年的时间。坦白说，刚开始听说要卖掉裕隆连锁，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为此，我还带着以前的老部下到集团总部去闹过。后来，也就慢慢想通了。想通了，剩下来的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为这个孩子找个好婆家。举目东州，很显然，东都置业是最合适的。刘董能够排除万难，接受裕隆连锁，是裕隆连锁的福音，我也就心安了。”

　　酒过三巡，气氛正佳，两个人开始推心置腹。

　　刘建明逮住机会，话里有话地说：“不过董总，虽说东都置业如愿收购了裕隆连锁，但接下来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处理，处理不当，或者不够好，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尽管我们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可是，毕竟裕隆连锁的摊子很大，情况更复杂。我和我的管理团队，对大部分的情况，可以说是完全陌生。如果有熟悉情况、对裕隆连锁知根知底的人相助，在旁指点，这条路会走得顺畅许多。”

　　董启发听出了刘建明的弦外之音，也渐渐地悟出了他的来意。

　　“刘董，你的意思，是想收购之后，有选择性地留下裕隆连锁之前的管理团队？”

　　“董总，坦白说，我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过，这倒是其次的。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更关键的，是要有一位既有能力又德高望重的人，来扮演‘带头大哥’的角色。”刘建明稍作停顿，观察着董启发细微的表情变化，“董总，我仔细考虑过，在裕隆连锁内部，二者兼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董总你！”

　　“我？”

　　“没错，董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除你之外，我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刘建明态度极为诚恳，“为此，我们东都置业还专门召开股东大会，进行深入的研究和讨论。最终，19名股东达成一致的意见，只要董总你愿意再次出山执掌裕隆连锁，除了100万的年薪之外，我们还将无条件地赠送裕隆公司2%的股份给你。”

　　“刘董，年薪和股份都是其次的。”董启发摆了摆手，点上烟，沉思片刻，“刘董，我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许多方面，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还有，我这大半生都是在国企度过的，而东都置业又是一家颇具现代经营管理理念的民营企业。我担心的是，理念上的冲突才是最要命的。”

　　“董总，年轻人的使命，是冲锋陷阵。我们需要的，是你对裕隆连锁的了解以及那一份沉甸甸的感情。至于理念冲突，谁也不能拍着胸膛去说，我的理念就是正确的。有两种理念的存在，彼此才有学习的机会，才能碰撞出火花。董总，你说呢？”

　　董启发开始犹豫，抛开其他一切，刘建明至少有一点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那就是对裕隆连锁这家企业和上千名员工的感情。这种感情，是根植内心、深入骨髓的感情，不是轻易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这样，刘董，你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周一，是退休还是出山，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董总果然是豪爽。”紧接着，刘建明续上满满一碗酒，动容地说，“董总，我代表东都置业和原裕隆连锁的上千名员工敬你。”

　　周一上午，董启发便做出承诺，愿意出山，继续担任裕隆连锁总经理一职。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年薪由原来的100万降到50万。第二，如果两年时间内，不能带领裕隆连锁扭亏为盈，自动辞去总经理一职。这两项，与其说是条件，倒不如说是董启发在自我约束和鞭策。

　　刘建明终于如愿以偿，把董启发这员大将归于麾下。但同时也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之前他曾在口头上允诺朱剑锋，拿下裕隆连锁之后，主要由朱剑锋来负责这个项目。现在，把位置给了董启发，就等于出尔反尔，失信于朱剑锋。在这之前，刘建明也曾找他深谈过。不过，看得出来，朱剑锋表面上虽赞同，内心还是有气的，而且，气还不小。这完全可以理解，公司高层之间的调动，哪怕是微调，也是极为敏感的。因为敏感，所以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最终的结果，和刘建明的许诺，有出入，这种落差感，换作是谁，心里面都不好受。还有，其他的中高层会怎么想，他们可能会认为朱剑锋和刘建明发生了摩擦和矛盾，才被打入了“冷宫”。

　　任何事，都有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最好的一面是，朱剑锋识大局，自己想通了，甘愿做董启发的副手，最终，和董启发一道，带领裕隆连锁走上正轨。毕竟，刘建明对朱剑锋有知遇之恩，而且推行“稀释股权”时，曾无条件赠予他2%的股份。也就是说，他也是东都置业的股东之一，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和刘建明撕破脸皮。最坏的一面是，朱剑锋因为此事，一怒之下和刘建明分道扬镳。

　　在刘建明看来，这种事，还是先要做最坏的打算为好。否则，过于乐观，结果和预想相差太大，心里面承受的打击也就越大。不过，反过来说，欲速则不达。现在，你要是马上再去找他谈，等于火上浇油，只会是适得其反。还是先做“冷处理”，让彼此都好好地静一静，想一想，再去谈。

　　董启发答应得干脆，相比之下，蒋茂坤却有意在拖，一切都是为了配合林浩军的那出戏。

　　按照在海上天鲍翅馆的约定，三天后，他会给陈伟斌明确的答复。可是，五天的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下文。其实，蒋茂坤早已和林浩军有协议。只是有意去拖罢了，目的是为了提醒陈伟斌，五星级酒店的项目，单凭你陈伟斌一个人，是玩不转的！

　　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林浩军对于陈伟斌，无论是为人还是性格，都可谓了如指掌。他这个人爱摆架子，好面子，而且，花园集团正处于悬崖边上，只要拖上几天，他自然会主动联系自己和蒋茂坤。

　　果不其然，上午，陈伟斌给林浩军打来了电话，邀请他和蒋茂坤下午去趟花园大厦。

　　林浩军记得，八年前，花园大厦落成之时，他接到了陈伟斌的邀请，特意从上海回到东州，参加竣工仪式，给老朋友捧场。当时，参加竣工仪式的，可都是东州地面的大人物，各个行业的领头羊。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东都置业的崛起，花园集团渐渐地被赶出了第一商圈，只能龟缩到郊区，苟延残喘。到如今，眼前的花园大厦，成了陈伟斌在这个商圈的最后堡垒，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对于他们两个的到来，陈伟斌有意摆出了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态度。

　　“浩军，蒋董，让你们两个亲自跑一趟花园集团这座小庙，实在是委屈了！”不难听出，他的心中依然有气。

　　陈伟斌办公室的格局和布置，没有太多的变化。在林浩军的印象中，只有沙发和办公桌做了更新。尤其是办公桌正后方墙上气势磅礴的“乘风破浪”那几个大字，依然显眼。据说，陈伟斌花了几十万，才从东州某知名书法家的手上，讨到这幅墨宝。

　　“伟斌，庙大庙小，许多时候，可不是某个人说了算的。而且，随时会变动。现在是小庙，不代表以后就成不了大庙。以前是大庙，也代表不了现在就一定是大庙。商场如战场，可不能以一时论英雄。最终的胜败，还是要看这座庙里供着什么神仙，神仙的手上，又掌握着什么法宝。”林浩军一语双关道。

　　“陈董，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和林董的失误，是该向你道歉。而且，在股份的分配上，我们海上天也已经做了最大的妥协和让步。再者，坦率说，按眼下的形势来看，花园集团想要东山再起，继续和东都置业斗一斗，拼一拼，酒店项目是个突破口。”蒋茂坤先礼后兵，继续说，“还有，昨天下午，上面授意吕会长，亲自给林董打了个电话，希望酒店项目能尽快上马，扮演好滨海园区第三产业排头兵的角色，带动整个产业的快速发展。”

　　蒋茂坤的言外之意很明确，或多或少带有威胁的意思。现在我们已经给你陈伟斌台阶下了，再不下的话，就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没有你陈伟斌，我们依然可以靠着吕会长这层关系，去拿下酒店项目。至于资金方面的空缺，只要林浩军出面摇旗，根本不是问题。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好好地掂量掂量。

　　三个人都是久经商场的老手，蒋茂坤精明，陈伟斌也不笨。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林浩军和蒋茂坤也铺好了台阶，再不下，恐怕连机会都会丢掉，就更别想在股份分配上讨价还价。

　　陈伟斌立马改了口风：“浩军，蒋董，坦白说，酒店项目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项目也只有我们三个合作是最合适的。而且，正如蒋董所说，只有把酒店项目做好了，花园集团才有和东都置业继续较量、掰手腕的资本。”

　　“伟斌，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王道嘛。还有，不管是有分歧，还是矛盾，大家都应该坐下来好好地谈嘛。更何况，在股份方面，蒋董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要是你觉得还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从德鑫集团50%的股份中拿出一部分，转让给花园集团。具体的你来提，我绝无二话！”

　　“浩军，你误会了。你和蒋董都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我要是还不知足，随意伸手乱要，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好，伟斌，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等酒店项目板上钉钉之后，我们即可找一名律师，草拟合同。”林浩军见风使舵道。

　　“浩军，蒋董，只要我出面多活动活动，拿下酒店项目，就如同探囊取物！不过，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500万！”

　　陈伟斌说得如此胸有成竹，绝非瞎吹牛。为了顺利“夺标”，在这之前，他早就找过市旅游局和滨海园区的有关领导，经过多次“攻关”，相关领导已经做了口头上的承诺。当然，天上绝没有掉馅饼之事，承诺的背后，是500万的好处费。“伟斌，几个亿的项目，500万只是零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拿下项目，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浩军，蒋董，那你们就等着参加奠基典礼吧！”陈伟斌自信地笑了笑，转而说，“还有一个想法，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伟斌，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我打算从刘建明身边挖一个人过来，加入酒店项目的管理层。”

　　“谁？”林浩军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