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7章 “口水仗”

  柳绍禾说给李娟的话里似有弦外之音:“你很可能是认为黄老板无论如何,不会真的炒你鱿鱼,所以你不担心。”

  阿乔不知深浅地插科打诨:“阿柳说的没错。阿娟做着店里洗涤组的组长,深受黄老板的器重。黄老板怎么舍得要炒阿娟的鱿鱼呢?”

  李娟巧妙地用起无懈可击的“社交辞令”来:“你们两个男子汉,这样有失礼貌地盘问一个女孩子,难道不顾男子汉的风度么?”

  阿乔遗憾自己享受不到李娟的肌肤之亲,乃至“爱极生妒”,总想“鸡蛋里面挑骨头”,找李娟打“口水仗”,在言语上征服李娟。这不,他又操着澳门腔的汉语普通话,向李娟出难题了:“阿娟为什么每句话都离不开法语呢?我们是中国人,应该多说中文,这样才算爱国主义。”

  李娟用法语挖苦阿乔:“我们可爱的阿乔,真是黔驴技穷了,只有向我乱扣大帽子。看来,我得免费给阿乔‘洗脑筋’了。阿乔听好了:中国人多学外语、多说外语,能为中国的社会发展和对外交流作贡献,这理当属于爱国主义的范畴。我到法国,就是来学法语翻译专业的。而且中国的国内,政府正在大力兴办各种各样中高级的外语教育机构,培养外语翻译人才。”

  柳绍禾用法语笑问阿乔:“怎么样,阿乔,上海姑娘不好惹吧?”

  阿乔仍用澳门腔的汉语普通话回答柳绍禾:“我早已说过,上海姑娘嘴皮子上的功夫是一流的,我自愧不如。”说着,他改用法语,诡谲地告诉李娟:“你的口才比我厉害多了,我向你甘拜下风。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看你怎样回答。”

  李娟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的任何问题,都难不住我。”

  阿乔说:“我呢,已经办了正式的工作签证,天天在这店里打工,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你不同了,你办的是留学签证。正如你刚才所说,你来法国是要学好法语翻译专业,为中国的社会发展和对外交流作贡献,属于爱国主义的范畴。但我看你天天在这店里打工,根本没去学校上课。你来法国,似乎纯粹是为了打工挣钱,并非真正的留学。所以,我觉得,你刚才自诩的‘爱国主义’,其实是你为自己出国打工挣钱的经济举动,遮掩上的冠冕堂皇的面纱。你难道有理由予以否认么?”

  李娟说:“你的这个问题,我可以有三种理由予以否认。”

  阿乔说:“人们常说‘双管齐下’,你倒要‘三管齐下’了,真有意思。”

  李娟说:“第一,刚才恰恰是你牵强附会,搬出‘爱国主义’来说事,我只不过把你的偏见矫正了一下。我并未大言不惭地自诩‘爱国主义’。”

  阿乔听了,向李娟做了个“请续谈”的姿势。

  李娟说:“第二,我目前没去学校上课,并不表明我要荒废自己来法国留学的学业。因为我已在巴黎的一所公立大学办了留级的手续,留级一年。否则,我就续签不到留学的居留权,也就谈不上什么打工不打工了。”

  阿乔听了,又向李娟做了个“请续谈”的姿势。

  李娟说:“第三,我认为,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打工挣钱并非丑事,用不着遮掩什么冠冕堂皇的面纱。”

  阿乔酸溜溜地向李娟耸了耸肩膀:“你这‘三管齐下’的本领真厉害啊,我算是服了你了。”

  柳绍禾带有试探性质地插话说:“我因为不愿偷渡,所以也办了留学签证,但我来法国的根本目标,不在于攻读什么学位,而是打工挣钱,并想创业。说起打工挣钱,阿娟在这店里的待遇,跟我和阿乔比起来,倒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不知阿娟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李娟听了,反问柳绍禾:“感觉?什么感觉?”

  柳绍禾显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我们这些做着‘全月工’的人员,黄老板给的工资都是每个月六千法郎。但我和阿乔因在店里免费住宿,能省掉租房子的费用,所以每个月实际上的收益显然大大超过了六千法郎。巴黎的房租很贵啊,即使租一间十平米的小卧室,每个月的租金恐怕不会低于一千五百法郎。所以,我认为,你该向黄老板申请租房补贴。”

  李娟不同的观点仿佛无懈可击:“谢谢你的关心。可这店里享受不到租房补贴的‘全月工’,不止我一人。你能关心得过来么?另外,我认为自己在这店里打工的待遇跟你们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若论你们在这店里的资格,一个是黄老板的亲戚,一个是店里工龄最长的员工,而且都在从事烹饪这样重要的工种。所以,你们的工资待遇,理应超过我和其他的员工。”至于李娟究竟有没有得到福稳中餐馆的租房补贴,李娟本人与老板黄福稳的心里无疑都很清楚。

  柳绍禾继续关心道:“你可以不跟我和阿乔进行对比,但你还是应跟店里其他的员工对比一下。”

  李娟闪烁其词:“对比什么?我不明白。”

  柳绍禾的试探更进一层了:“跟店里其他的员工比起来,只有你每天上班的时间都能提前一个小时:这是你重视店里生意的表现,也是你重视黄老板事业的表现,理应得到黄老板的奖励。”

  李娟很含蓄地笑了笑:“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了。我每天上班的时间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这不假。但我每天提前上班,并没有给店里多做什么事情。我其实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时间,向你和阿乔学习法语口语。我在店里的时候,要求你和阿乔尽量使用法语跟我交谈,也是这个意思。”

  柳绍禾一边觉得自己这次对李娟的试探没有什么效果,一边笑着敷衍了一下李娟刚才的话题:“呵呵,勤于学习,精神可嘉。”

  阿乔却在一旁故作夸张地嚷道:“上帝啊,上海姑娘真是精明盖世哟!可怜我与阿柳这一点点能说法语的本钱,竟然被她一再免费利用了,还让我们每天都蒙在鼓里头!”

  李娟向阿乔睨了一眼:“阿乔不必大呼小叫的。等我第一个挑明你与阿柳,以及我们大家,在这店里每个月都吃亏的情况,你再大呼小叫也不迟。”

  阿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真的?”

  李娟侃侃而谈:“其实,这种情况,我们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本帐。只是因为不愿得罪黄老板,所以没有人说出来罢了。反正现在我们是闲聊,我说说也无妨。在这店里做着‘全月工’的人员,除了前台副经理费蒙的工资比较高之外,黄老板给我们的工资都是每个月六千法郎。至于组长们每个月多领的三百法郎,不过是象征性的所谓‘职务津贴’。我们的月薪六千法郎,这是法国政府关于企业工人月薪数额的最低标准。我们对这最低标准的月薪数额,原本应该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因为我们在巴黎找工作毕竟不容易。问题是,法国政府对这最低标准的月薪数额,规定了工人相应的工作时间:每个星期不超过三十四个小时。但我们呢,在这店里每个星期的工作时间,都不少于七十五个小时。我的这个统计,并不包括像我这样每天主动提前上班的时间。不少人都说,温州老板很抠门。我觉得,黄老板就是一个很抠门的温州老板。”

  李娟刚才说的“七十五个小时”,是这样统计出来的:福稳中餐馆每个星期的星期二至星期天都是营业日,每个营业日的上午九点半至下午两点半、以及下午三点半至夜里十一点,都是“全月工”上班的时间;如此这般,“全月工”每天上班十二个半小时,每个星期则须上班六天,合计也就是每个星期的工作时间都不少于“七十五个小时”了。

  阿乔向李娟翘起了大拇指:“敢讲真话!佩服!”

  李娟自然想了解柳绍禾的态度了:“阿柳,你是温州人,又是黄老板的亲戚,你对此有什么样的看法?”

  柳绍禾推心置腹地说:“我对此有着一贯的看法: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温州老板,其中是有很抠门的老板,但多数应该是心胸开阔、能让员工得到实惠的老板。我是温州人,我现在就可以声明:我将来若有机会当老板,最起码的一条,对于员工的超时工资和加班工资,我一定会参照员工的基本工资,如实足额支付。”

  阿乔向柳绍禾翘起了大拇指:“好!阿柳做出这样有志气的表态,我已是第二次听到了。”

  李娟目光复杂、欲言又止地打量着柳绍禾。

  柳绍禾仿佛又要向李娟试探什么秘密了:“阿娟,你在我和阿乔的面前批评黄老板很抠门,你就不担心我和阿乔向黄老板打‘小报告’?”

  李娟听了,莞尔一笑:“我相信你和阿乔不会充当‘犹大’。”

  阿乔故意找茬般地直视李娟:“我如果偏偏要充当一回‘犹大’,你难道也不担心?”

  李娟颇为沉着地应对阿乔的挑衅:“那……我也不担心。”

  柳绍禾说给李娟的话里似有弦外之音:“你很可能是认为黄老板无论如何,不会真的炒你鱿鱼,所以你不担心。”

  阿乔不知深浅地插科打诨:“阿柳说的没错。阿娟做着店里洗涤组的组长,深受黄老板的器重。黄老板怎么舍得要炒阿娟的鱿鱼呢?”

  李娟巧妙地用起无懈可击的“社交辞令”来:“你们两个男子汉,这样有失礼貌地盘问一个女孩子,难道不顾男子汉的风度么?”

  阿乔与柳绍禾听了,有些余兴未尽地对视而笑了。

  这几个回合言语的较量,算是告一段落了。柳绍禾尽管话带机锋,然而未能向李娟试探出自己心里深感困惑的谜底:李娟究竟做没做黄福稳的情妇?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上山·上山·爱 我的老千生涯全集 格子间女人 桃花灿烂 看上去很美 古炉 蜗居 永不瞑目 带灯 第九个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