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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亚当的脑海里浮现着他很是洒脱地说声“再见”的镜头。他这会儿仿佛清楚地看见另一个自己的出现。另一个自己走到路的对面,招手拦了出租车钻入,离开。他没有那样做,他此刻完全被不忍分手的情绪所控制。他的意志陷入了情感的泥沼,难以自拔。

  他抽完一根烟,开口说话了:“这样下去不好,我希望,当然是我个人希望,咱们应该有建设性的谈话。”

  她没有表情。

  “既然你不愿解释,那是你个人的问题,我不能勉强。但是,我想咱们只能以一般朋友相处了。咱们光说事不谈情。该到A县,我看还要去的,那边也说好了……”

  “你看着办,你随便。”

  亚当听到这话,心理上着实彻底受了打击;这是种侮辱,他炙热的脑中立刻有另一个念头切人:她连朋友都不想做了!事情突然发生了质变,反倒有种意外的轻松。他对自己说,你再这样优柔寡断就是对自己的犯罪!刚才脑中浮现的洒脱之举像一个无形的向导,他听从了它的指引,复现了它的在脑中的动作:扭头大步走开,并说了声“再见”。几秒钟他隐隐听到她说了句什么,他以为还是她惯常说的“随便”,没理她。接着他听到了她说:“等一等。”

  他停了下来。

  “亚当,我跟你说一句话。”

  他听出那是一种有挽回意味的声音。

  她突然哭了,他心里一软,这是头一次见她哭,就情人而言,泪水具有超越一切语言的神奇功效,看着她的泪水,他那故作强硬的态度一下子就放软了。

  “我向你道歉。”他说。

  “不用。”

  “你还去你妈家吗?”

  她使劲点点头。

  他看着她那因痛苦而更加楚楚动人的美丽,心都是碎的。

  又一次道歉,并说送她到车上。她哭着央求让他先走,“我这会儿很难受,你让我单独呆一会儿。”

  他想去拥抱她一下,但还是走向了大街。他见路边有新上市的荔枝,买了二斤,拐回头送到车站。他把荔枝递过去,转身走了。他走在街上,心里灌满了悲怆。

  B掩盖

  你们约好了第二天上午九时在长途车站见面。第二天八点,突然下起了暴雨,你重新歪在床上,看窗外滂沱的以一种疯狂的姿态从天而降的大雨。高温十几天了,每天气象台预告有雨,总难以见到。你歪在床头,看着玻璃窗上狼藉一片的雨迹,它们纵横交织仿佛把玻璃切得粉碎。像大多数女人一样,你也喜爱雨天,在雨天你总是心事茫茫,沉浸在一种若有所思而什么也没想的状态之中,这是一种悲愁的享受。你等着电话,知道亚当会打电话来的,果然,就在你又一回看静静躺在茶几上的电话时,它嘀咕咕响了。他开玩笑问你,那边下雨了没有?他总是开玩笑。你说好像下了,但也说不准,可能是楼上的自来水坏了。

  你们又聊了一会儿,他说等雨停了再联系。

  雨小了,你穿上胶鞋,拿上伞,挎好装有样品和广告带的皮包。你出了门,楼梯口已灌进了半尺深的水。整个家属院像个湖泊。雨尽管小了但还在意犹未尽地淅沥着。你边走边想着是不是取消此行。你迟迟疑疑没拿定主意已经走出家属院,来到了小街。下水道急湍地漩着水涡,一些瓜皮,果皮,草棍被雨水冲到窨井盖上,小路的两边像河似的,中间路面只有一米来宽,拥挤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伞在空中打着架,而骑车的人们一边叫喊一边奋力在人群中挤着,绕着。

  你走出小街,来到大路,尽管出租车很多,一辆接一辆,可里面都坐了人。你等了十分钟,也没有一辆空车,你的情绪开始焦躁,终于有辆车从不远处停下,下了两个人,又被早在那里久候的几拔人蜂涌而上,抢得跟逃难似的。你的手机响了,亚当说他那里的水淹到膝盖了,出租车进不来,谁拦到车子谁去接对方。

  你的情绪坏透了,你的情绪一坏就什么也不想干了。你考虑是不是给亚当打电话改变计划,恰巧又有一辆出租车在你面前停下,那简直和上帝的安排差不到哪儿去。那个乘客刚挪下来,你拉开前门,在其他几拔人跑来之前你已经跨步上去,占有了它。

  “我上车了。”你告诉亚当。他说他正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探着路,他说这里进不来车,远处有的出租车已经被水淹熄了火。你告诉他再过十几分钟就能到了。“我去救你。”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奔驰,那种速度给你一种快感,你望着远处的烟雨朦胧的高楼,情绪一点点地好转起来。

  正像以往经验里所出现的那样,在你不经意之际,麻烦突然降临。出租车下了主干道往东风路拐的时候,最没料到的事发生了,你的前夫打手机说有重要的事要见面。你们离异半年基本上没什么来往,搞不清他会闹出什么乱子。你不想见他,就借口说,“我要到外地,回来再联系。”

  患有神经质的前夫说,“你没有在外地,你先回家等我,我有急事要说。”

  “什么急事你在手机里说好了。”

  “说不清楚,必须见面说。”前夫用那惯常的不容商量的,带着蛮不讲理的口气叫道。神经质折磨着他本人,也折磨着你。

  这当口,出租车驶近了汪洋一片的雨水边,几辆出租车的司机不愿往里开和乘客争执起来,汪洋中远远近近有许多涉水的行人,他们不停地在空中招手,拦截路过的出租车,那情景让人想起一场灾难。汪洋里汽车像船在上面行驶,已经有好几辆熄火的出租车和小轿车,那些司机站在外面万般无奈。大约六十米开外,你隐约看见亚当,他边张望边缓慢地探着路行走。

  “你听见没有,我们要见面,你回来一趟。”前夫又催着说。

  “过五分钟你再打给我。”你关了手机。

  你坐在出租车里,司机显然经常遇到这种事,只是斜了你一眼就掏出烟点上,一副从容等待的样子。你很矛盾,依据前夫的脾气,你要是不见面他会没完没了地打手机,甚至会把家里的门砸开;那么,你和亚当在一起的这一天将是无法面对的。你不能让亚当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原本在你的生活中消失了,今天却跳出来,尤其还有亚当在场。为此你要果断地做出选择。

  第一,你不能和亚当在一起;第二,你也不能让前夫到家里,如果亚当发现了那也说不清。

  你想起了宋叶,这个好朋友往往是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所想到第一人,你决定去她那里,她那里仿佛是你的避难所。你可以让你的前夫到那里找你,同时还巧妙地躲过了亚当。

  涉水的亚当离你越来越近,你没有时间想更好的办法,你对出租司机说调头去新亚大厦。匆匆开走了。

  你的情绪恶劣,你总是遇上一些倒霉的事,许多事放在别人身上可以顺利通过,遇上你就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麻烦。你到新亚大厦的四楼,这里是宋叶情人范老板的公司。宋叶得知你遇到的麻烦。宋叶说打电话让他来好了,在我这里他也不会办什么过分的事。你前夫坚持要到家里,你说一点离不开,要是真有急事就到这里好了。手机刚放下,传呼又响了,不用看你猜着准是亚当。你为了让他看出你所在的地方,用宋叶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

  “我临时有事在朋友这里。”

  “你不是来接我了吗?”那边满口的惊疑。

  “我们刚放了手机我的朋友就打电话了,真的有急事。”

  “那你也该给我打个电话!你怎么关机啦?”

  “我手机没电了。”

  “那也该找个公用电话嘛。我在水里泡了半个小时!”

  “对不起对不起”你说这话绝对是真诚的,歉意的。

  “还去不去A县了?”

  你听到了那边压抑的火气,你看了一眼在窗口打电话的宋叶的背影,幸好她没听到你和亚当的通话,否则还会进行另一种你无法面对的盘问。你回答亚当,“今天恐怕不行了,改个时间吧?”

  前夫来了,从他那沮丧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你这才明白自己选宋叶这里见面是正确的。他不能在人家这里耍性子。宋叶替你找无法离开的理由,说公司要抓西部大开发的机遇,她和金玫正在商量过些天去一趟乌鲁木齐,公司有些产品需要她去选购和订货,现在正忙着开会。

  前夫没心听这些,硬坐了一会儿还是把你叫到走廊上。他说急需要五万元,话刚说完你就火了。”我没有钱。”

  “你搞‘爽飞燕’赚了一把,我知道。我前些天赔了……”

  你不想听,因为你们没任何关系了,“你不要给我讲,我做‘爽飞燕’没有赚钱,我积压了一大批货,你可以到屋里问问宋叶。”

  你以不容商量的态度抵制了那个男人的指望,他再三恳求还是无果之后,留了一句回头我再找你的话,灰灰溜地走了。但你知道他肯定要来。

  中午你和宋叶吃了饭去逛商场。每隔几天你就要逛商场,否则就有种饥饿感。这天,你的心里很不安,因为对亚当编造的理由,现在回头看很荒唐。你不能让宋叶知道亚当与你有情人关系。你有种惶惑的预感,好像你们不定什么时候因吵闹而分手。这个念头一点点膨胀,恶化着你的心情。

  晚上,你回到家,为了避免前夫找麻烦你把电话线拔掉了。

  你犹豫再三是否给亚当打电话。上午的行为实在不能解释清楚。人家为你开辟新市场,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已经打手机马上就要见面了,怎么会突然拐到宋叶那里呢?如果不是类似于贩毒这种事情有什么不能给人家说清楚呢?

  九点多你不得不打手机过去,亚当问,“你在哪里?”

  你不能说在家里,那么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乘车跑过来的,“我和宋叶在一起。你今天怎么样?”

  那边仿佛静听什么,“你用身边的电话给我打手机。”

  “为什么?”

  “我想看你到底在哪里。我料定你没有和宋叶在一起,因为我们的事你不想让她知道,上午,你在宋叶的办公室说和朋友在一起,我相信。现在你没有,你用电话打吧。”

  “退一步我和她没在一起,你也不应让我用电话打。”

  那边没了声音。

  你换了息事宁人的口气说,“明天上午去A县吧?”

  “你能对今天的事情解释一下吗?”

  “本来也没什么,我们女人的事你打听什么?明天吧,好吧,我今天很累,你也不心疼我?”你知道这是解除不了他的猜疑的,这就是玻璃质的谎言。你为了掩饰又换了听话的商量的态度告诉亚当,宋叶所在的公司抓西部大开发的机遇,她有个想法,如果前景好,自己拉出来单干,过些天要去一趟乌鲁木齐,产品需要她去选购和订货。“她想让我一起去,反正爽飞燕现在是淡季。我想去,你要不要让我去?”

  那边显然看破似的冷静。“明天再说吧。”

  你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俩人间横隔了一块无法绕过的矛盾。

  第二天你们在长途车站见面了,你从来没有见过亚当黑着的脸上那种冷嘲,这张脸使你无法面对,正是你的胆怯反而让你呈现一副对抗姿态。你瞬间发现这种对抗可以使自己逃避。你暗下决定今天不同亚当去A县了。

  亚当说没有权力干预你。

  你本来还不知所措,亚当这句话无疑是对你的提醒,你立即回应,“你知道没有权力干预我,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他就是没权干预你。为此你找到了逃避的出口。

  亚当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渴望你对自己行为进行解释,你既然办不到索性对此冷漠处之。当他说,到车上再解释时,你认为不但不能同行到A县,还觉得在这种两人窘迫的情况下,同样是你所要摆脱的。你脱口说了要去你妈家。那里距中州三十里路,两人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下需要的是一个远离的空间。

  你忘记男人委屈自尊是有一定限度的。你搞不准,事情怎么突然急转直下。看见他那种义无反顾要走的样子,突然心头一酸,两行泪“唰”地涌出来。这泪实在是为他而落的。你本来见他态度强硬,也就更不示弱,你把亚当逼走了,他的走是分手是断绝关系的走,你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泪水挽回了亚当,他说,“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行踪对我的重要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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