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亚当回到“天坛”，像呆子一样在门口站了好长一会儿，这才费了一番功夫弄清自己回来了。他冲了个澡，很长时间，好使自己神志清醒一些。然后跌倒在沙发上抽烟。直到抽得口腔又苦又燥，这才想起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几个月的情爱生活竟然这么轻轻地一划让它消失了。他胡乱地想，在他之前，金玫不知和多少个男人这样相处过。她为一场场情感生活哭过爱过绝情过。如果金玫不绝情，就会被以往的那些男人死死纠缠着，无法解脱。

　　第二天，他收到金玫的两个传呼，当他拿起电话，就有种奇耻大辱感像电流通过全身，再没有比这种感受痛苦万分的了，因为一夜未眠，情绪恶劣，他的大脑已经失控，火气冲天。所以当他第三次看到她打来的传呼，告知要到卫星城她母亲家时，他抓起话筒忍不住地大叫起来。

　　“你给我下车！”

　　“我已经出中州了。”她说，以表明下车的不可能。

　　“那也必须下车。你下车，我找辆出租车去接你。”

　　她知道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所以更不敢下车。

　　“我最后一次要求你，看在几个月情分上，必须见一面。”

　　“我头两个传呼你怎么不回？你要是回了我们还可以见面的。”

　　“我，昨天你做得太绝情了！”

　　“我们不要再说昨天。你不能随意打乱人家事先的安排。

　　你现在像疯了一样。我很难过，也根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你。”

　　“下车！”

　　“你平静平静。”

　　“我无法平静。你到底下不下？！”

　　她没回答。

　　“那么，”亚当做了最后的一吼，“咱们算是一刀两断了，最多只是朋友。到春节打个电话问声好吧！再见！”

　　他摔了电话。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B金牌女人

　　树叶一天天变黄，你窗前的那棵杨树，叶子落了一半。白天，你除照顾你妈之外无所事事，有时跟朋友们通通话，有时躺在床上看看书。你的心绪时好时坏，说到底是没有个归缩。你与亚当的这段恋情，并不是单纯的幸福，这里面还有愁苦。当你离开他，中间隔着三十里的市区，从远处审视这件事的时候，就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如果你们都是未婚，如果你们都是离异，你将会放开感情，因为那有一种结果在前面，现在呢，你们看不到结果，注定是一段迟早要结束的感情，这种必然悬在头上，像乌云似地飘来飘去。

　　你和亚当的心态有着一些本质上的区别。首先他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你完全看得出，尽管他是真心爱你，倘若打破家庭的束缚又断然不可能。于是问题就摆在你的面前，他可以永远地在家庭之外爱你，而你却无法永远地在家庭之外爱他，换句话说，你无法没有名分地一直这样下去。而当你，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更长一段时间，有了那个可以称之为“丈夫”的男人时，你们这段恋情必然意味着终结。

　　每天晚上他都把电话打到你母亲家里，你需要这个问候，如果他不打电话，你就少了安稳。有一次他没有打，你一直等到晚匕十二点，第二天中午你就打过去了。你不在晚上给他打电话，是把这段时间给他，因为你要是打了，你就怕他不那么操心了，所以你的时间是不定期的，有时上午有时中午有时晚上。

　　你想见他，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他电话里说的也想见你。你觉得他要是想见你，就应该来到卫星城。你想看看他爱你的程度，就是要看看他的语言与行动有多大的差距。

　　十月底，下了最后一场秋雨。

　　你现在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你有种不知身向何处的痛苦感觉。你面临着前夫的强力的骚扰，他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家里催逼索要五万元。你要是拿不出，就得腾房子。他的生意赔光了，没有了依靠，即使从你这什么都得不到，他也要闹闹。他也知道，你既不能给他什么索赔，更不可能腾房子。你提出离婚已经五年了。可以说，你无论在感情上还是人道上都不欠他什么。

　　他来闹事，只是听说你搞“爽飞燕”挣了大钱。假如你没挣到钱，他也不会来闹。这也是你住你母亲家里躲避的重要原因。

　　守着一大堆苦不堪言的寂寞无法排遣。可是你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去。秋天过去了，你将面临着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无事可做，这对一个三十岁的单身女人是非常可怕的。你现在不想找什么事去做，你看不上那一个月下来的数百块钱；有亲朋好友为你张罗对象，而你又不想和随便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建立特殊的关系。亚当只能解决你感情方面的问题，而生活需求是多方面的。

　　所以在那一段时间，你无比郁闷，有时和亚当见上一面，有时就打个电话。你内心里还是感谢亚当的，要不是他与你的这段恋情支撑着你的生活，要不是这段恋情像阳光一样照亮着你的生活，你真不知该怎么度过这黑暗的时光。

　　宋叶投资三十万当了一家公司的老板，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她总是害怕夜晚。她的情人范老板经常外出，她白天在公司里忙碌，拼命地填充时间，到了晚上就倍感空虚无聊。往往是关了电视就剩下静得发虚的寂寞。作为同类，你们一通电话就找到了许多的同感，当她得知你现在连白天都害怕，就再次恳求你到她的公司。她是个热情的女人，她说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可以一起到歌厅里听歌，可以相互作个伴。你放下电话就给亚当拨了手机，把宋叶的邀请告诉了他，想听听他的意见。给他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

　　果然，像你所想像的那样，他很矛盾，他既希望你到宋叶的公司上班，同时又担心你和宋叶在一起，他很反感宋叶。倒不是她本人让他反感，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总觉得她的公司也好，情人也好，都会影响你，会给你在客观上创造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和条件。比如说，召开公司业务会和许多人打交道，像你这种姿色怎么不让别人动心？再比如，宋叶的情人是个大老板。他要是见到你，或者是他的朋友见到你，对亚当的挑战可不是一般性的。他们在许多方面都比亚当有优势。

　　所以，你要和他商量，如果他真的明确反对，你就只好罢休。

　　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却又不好说出真正的担忧，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一试。他说，一个人总是闲着，也会闲出毛病来的。

　　你去了宋叶的公司，工作上没有明确的任务，名义上是副总经理，无非是坐着宋叶的轿车和厂家的业务人员打打交道，你的任务其实就是陪着她。宋叶每到一处总是把你介绍给别人，并从别人的赞美的眼光里找到女性的虚荣。那些男人们开些玩笑以博得你的注意和欢心，因为你太光彩照人。中午和晚上的饭局也随着增加了，一些事情搞反了：工商人员请你们吃饭，税务人员请你们听歌。他们的色胆同酒量一样大，明白地向你示爱，并且让宋叶看出如果他们的个人私欲达不到的话，她的公司就会遇上种种的刁难和麻烦。不仅如此，宋叶的情人有次请你们吃饭，明显地表示对你的好感。这样一来，宋叶倒冷静了，她不再敢将你当成美神到处炫耀了。

　　这段时间也让亚当最操心，时不时打手机和传呼，看你在哪里。有一次他借口心情不好，让你陪他一天。直到晚上临分手，他才像完成什么侦察任务似的高兴地走了。你从他那表情中猜出，这一天没人给你打手机传呼，就是说，除了他没另一个男人纠缠你。

　　这是一种混合着有趣与无聊的工作。

　　你并不想在这种环境中呆下去，你之所以来这里，让宋叶把你像国际金奖似的到处招摇，实在是因为你的无所事事，所以，不到半个月你就厌烦了。你不准备在这种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语言，找不到自己的感觉的公司里呆下去了。

　　十一月初的一个中午，你和亚当约好晚上在一起吃饭。到了下班前，宋叶拉上你到中州假日酒店吃饭。情人范老板要去国外一段时间，作为告别，他们举办了一次高规格的聚会。你只得很抱歉地告诉亚当，他要等到晚上九点钟见你。结果你们又去听歌，你想反正亚当没什么事，反正到了晚上九点，就回话说改到明天晚上。

　　冲突是一步步升级的，他又是像过去那样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命似的打。他问你到底在干什么？这种口气不是关心，而是不折不扣的怀疑和干预。你直觉得他在放大自己的权力，而无论你的性格还是你们的关系，都不允许他有这种权力。你没有回答，你的手机在耳边放着，眉头却皱着，于是他误解了你的沉默。好吧！你搪塞道，但心中已经决定不回去见他了。

　　后来他又打两遍传呼。在你向他讲明了你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之后，立刻感到电话另一端的爆炸。你现在对他简直手足无措，明知讲实话会引起他的光火，同时知道不讲实话更加危险可怕。他让你回到“地坛”有话给你说。你问他什么事现在说，如果不急的话就明天见面说。可他就是不说明什么事。他只是一味地强调，如果你把他放在心上的话就立刻回来。你的心理产生了反感，因为这是一种无理的要求，是一种明确的不尊重你的表现。

　　你抵触地说，你为什么不能替别人想想，我陪朋友，这样走了多么不礼貌，“亚当，”你恳求地说，“明天我陪你一天好吗？”

　　你关了手机，回到座位上，但你已经没了心情，你认定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怕你被别的男人看上抢走。这天晚上你心情恶劣，格外地委屈，因为你只是他的情人，他却把你当成了老婆，当成了私有财产，这反而激起了逆反惩罚的心理。

　　那天晚上，宋叶情人范老板的朋友向你大献殷勤。那人从形象上、经济条件上以及教养上看，都是个有魅力的男人，生活中你也常遇到这种男人，你当然知道他的目的，但你却不敢对此有所希望，因为像他这种大老板，可以拥有其他的女人，他们不专一，你要是陷入其中，到后来苦的还是自己。所以，你一直得体有度地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到听歌结束，那个朋友坚持用他的轿车送你回家，你还是保持着淑女的风范，坐上了宋叶的汽车。

　　秋夜的中州最易引人伤感。你坐在汽车里，看着外面稀落的灯火。宋叶送你向西城区驶去，问你对那个朋友印象如何。

　　她并不知道你有了亚当这个情人。她认识亚当，如果她知道亚当是你的情人，她会惊讶的。在她看来，亚当的外表和财力远不够当你的情人，这也是你不愿让宋叶知道的主要原因。你没有正面回答她。你不想走那条路，凭你的姿色你完全可以找到远比亚当更好的男人。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要是放开自己，就会拥有许多，哪怕你的生活态度稍微随便一点，就会有众多的男人来为你服务。你会得到漂亮的房子得到汽车得到各种各样的首饰得到国外旅游……然而，你按照自己的性格生活。你爱亚当。当然，不可否认地有以这个商品社会为标准的遗憾，他不是老板，没有汽车，没有总是在你身上花钱，但有的是一颗爱你的心和相处时的开心愉快。你不能因为遗憾而失去一场真正的爱情。

　　第二天上午你给亚当打传呼，他没回。中午又打一次，他还没回。你知道他又生气了。他总是为你生气。他曾经说过，十年的气加起来也没这几个月的多。下午，你又打一次，并在传呼上告诉他要去卫星城。这招真灵，他总算回了。你骗他说你已经在宋叶的轿车里，出了中州市。事实上你只是在街上行走。

　　他让你下车。火气冲天。你见他火，就来了气。总是发火，发火。这是你对这场爱情最不满意的地方。他在那边大喊大叫，看到你坚决不下车，就声嘶力竭地说从此断绝来往！

　　他又把电话挂断，你又看到一个男人对你摔电话。上次是你的前夫，这次是你的情人。你感到委屈之极，泪水充满眼眶，缓缓淌下来……

　　这回倒是真地回你妈家了，你的体质总是受情绪的影响，你病了。

　　一连三天你们没有通话。你不准备主动给他打电话。他这个人太霸道太专横。你甚至想，他不是要断绝来往吗？那就随他的便吧。而他，竟然也没有给你打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