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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狼杀狼(11)

  这个偏僻的小村落住民差不多都是说藏语,我主动走上去和两名驾驶员打招呼,因为曾经是军人,再见到部队上的人就感到格外亲切。我先是敬了个军礼,然后和他们开玩笑地说:“我的天呀,可把你们给盼来啦!”

  来的是军区陆航团的两名年轻中尉,我上次到日喀则去的时候,没去陆航团,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认不认得军区的某中校。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其中一个脸色较黑的飞行员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是肖兵吧?我们找这个地方找了很久了,虽然中校特意打电话到团里,告诉我们说这里很偏僻,但没想到会在这旮旯,我们找了好几天了,一直没完成任务,幸好今天看到了那面红旗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中校真够哥们儿,还记得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说:“是我的失误,没想到一场大雪,把所有的目标都掩藏了。大冷天的,要不,先去屋里暖暖火?”

  “不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运送救援物资,难得天气好转,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两个地方,都很难找。送完这里,我们马上就得起飞,晚了怕天气会变。”另一个中尉说着,开始从直升机上往下搬救援物资。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直升机不可能有很长的停落时间,油耗就是一个大问题,何况他们还得去别的地方,时间很紧迫。物资比较丰富,政府没忘记生活在灾难阴影中的藏族聚居区人民,一箱箱吃的被搬下来,还有棉被、棉衣和急需的药品。我招呼大家都动手帮忙,一边按各家人口所需配给物资,一边问中尉:“是不是每年冬季部队上都会来救助这里的人民?”黑脸的中尉回答:“差不多吧,只要是有暴风雪或是冰冻灾害,部队上都会有救助。搬完这一箱就完了,直升机能运送的物资暂时也就这么多。过一阵子,等路好走了,还会有汽车运送一些生活物资和燃料过来。”

  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我向两名中尉敬了一个军礼,以示感谢,两个人也向我回敬军礼,忽然另一个中尉问我:“你知道一个藏语叫什么南色的小山区吗?听说那里住着一些山区居民,现在大雪封了山,部队上安排了救援任务,可是地图上找不到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标注。”

  在这里,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藏族群众居住地的人口也非常少,他们祖祖辈辈不断地迁移,最后在某一个地方居住下来,就形成了现在不能称之为村落的小村落,在地图上根本就不会标示。

  我对南色这个地名有着很深的印象,那个地方用汉语叫作天子峰,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峰,就是在那里,我差点儿送了命,现在中尉一问起来,我立即回答:“我认得那个地方,前不久还去了那里,大概也就十来户人家吧?”

  两名中尉都很期望我能给他们做向导。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恶劣气候中执行救灾任务实在是件苦差事,目标很难寻找不说,而且半空不断改变流向的杂乱气流随时威胁着机上人员的安全,他们来的半路就撞上了一股冷气流,差点把米-17给掀翻了。如果能有一个向导给他们指示方向,就可以快速地把救灾物资送到地点,直升机在天黑前返回,节省了时间,也降低风险。

  我告诉多吉大叔:“我要给两名飞行员做向导,带他们去先巴大叔那个小村子去,他们那里也受了灾,山区比咱们这里冻得还要厉害。”多吉大叔同意我去,他对直升机一点儿也不了解,只是在几次部队救灾中见过两次,也不可能预料到直升机飞往山区上空时所将面临的危险境地,所以就只叮嘱我早点儿回来,顺便向先巴大叔问好。

  大黑觉得米-17很扎眼,一直站在不远处吼叫,幸亏多吉大叔及时拉住了她,不然,我想她可能会冲到米-17的机头前撕咬一番。见到我要走,大黑忽然挣脱了多吉大叔的手,冲上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袖子,使劲儿往回扯。我几次离开的时候,大黑都有这种不愿我离开的举动,她只是一只獒,我想,她不可能预料到直升机会出什么危险,只是对米-17感到陌生和敌意,不肯让我离去而已。也可能,大黑是认为我会随着那个奇怪的大铁皮怪物一起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感到有些害怕和失落,所以才会一直咬住我的衣袖不肯放松。年轻的中尉问我:“你家的獒吧?长得真凶猛,像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刚下直升机的时候,可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会扑上来咬我们呢!”

  我心中忽然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很不好的预感,我摸了摸大黑的头,说:“大黑,放开,我去你阿妈住过的那个村子送救灾物资,天黑前就回来,别舍不得啦!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大黑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听话地松开口,舔了一下我的手掌心,然后用她宽厚的身子蹭我的裤腿,她可能是想陪我一起去,但是情况不允许,人家也不可能容忍一只獒登上直升机。我觉得天黑前应该可以回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准备,很快地登机,关紧舱门,直升机拉升高度,按照我指示的方向飞去。

  两名中尉都很年轻,交谈之后才知道,肤色较黑的那个叫刘志,二十八岁,参与救灾有五年时间了,另一个叫杨中华,今年二十七,一个星期前刚从老家休假回来,正赶上救灾。我们计算了一下行程,到先巴大叔住的那个山区,人在雪地中行走最快得整整一天的时间,那么乘直升机的话,如果排除天气和其他不利因素的影响,按照预想的速度,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情。但是,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很多,直升机刚飞出不到两千米远,就迎面遇到了一股乱气流,机头猛地被掀了上去,机身向左侧偏移,螺旋桨叶被气流扭转得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直升机在半空中遇到的危险有很多种,许多是人力所无法预期的,比如突然迎面冲来的一只大鸟,或者猛然掀过来的高空气流。在气流造成的诸多危险因素中,高原特殊地理环境造成的乱气流是最可怕的,你预想不到那股子气流会从哪个方向掀过来,有时候是上面,机头刚被气流压下去,猛然旁边又有一股大气流横撞过来,机身刚从冲击的波浪中稳住,机尾又被突然袭来的气流给拉了上去。

  直升机就像是颠簸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前后起伏,上下颠簸。在高原上空飞行的直升机危机重重,在别的地方飞行最熟练的驾驶员到了这里,也很难将一架直升机完全地掌控自如。

  在高空飞行,连一只鸟都会受到气流的极大牵制和影响,更不要说是一架体积比鸟大许多倍的直升机了,在那种高空而不稳定的种种因素中,先进的装备和高超的技术同样都很重要。

  刘志是主驾驶员,他驾驶米-17的技术已经相当高,机身向左偏移的时候,他用尽全力稳住机身的平衡,然后迅速降低直升机的高度,今天无云,也没有落雪,低空气流比高空气流要缓和了许多。直升机的高度降低,受到不稳定气流影响的因素也大大降低,机身摇晃无动力的情形立即好转,前面的一段路还好一些,再往前飞,便要进入山区,高原地区的山与平原地区的山不同,十分陡峭不说,山与山之间的峡谷也非常窄,受气流影响的因素也更大。

  往先巴大叔住的那个小村落去,直升机要穿过一条极窄的峡谷,转个弯绕过去,寻找到合适的平稳降落地,直升机才能实行机降。刘志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直升机,峡谷还不到五十米宽,旋转的螺旋桨几乎随时都可能打到两侧的山壁,如果这时候再有一股急气流冲过来,结果会是怎样,谁也不敢想。

  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这条峡谷,刘志平稳地驾驶着直升机,缓缓地飞进了峡谷,在转弯的地方,螺旋桨边缘距山壁几乎只有一米宽,旋转的风打到山壁上再反旋回来,机身有些晃动。还好,我来过这个山区小村子,下面的地形还算有些记忆,飞机很快找到了着陆点,刘志驾驶着飞机准备机降,忽然杨中华大声说:“瞧,下雪了!是暴风雪!”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气流就卷着一团雪片迎着机头扑了过来,本来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就浓云密布,风不知从哪里就钻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直升机挤压,可怕的暴风雪又来了!

  “不能实行机降,我们必须回去!”杨中华大声地喊,螺旋桨叶被气流搅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震撼着我们每个人的耳膜,雪花扑打在机窗玻璃上,一层铺一层,我们的视线像是涂上了一层糨糊,立即模糊起来。但已经飞到了这里,总不能再把物资又载回去,刘志稍微想了一下,决定把物资空投下去。在这样恶劣的高空环境中执行空投,是件很危险的事,舱门一打开,汹涌的气流极有可能会把人直接给抛出机舱。我和杨中华都不同意这样做,气候太恶劣了,这还是暴风雪刚过来的时候,再过一会儿,气流会更不稳定,暴风雪也更大,如果不及时返回,米-17极有可能失事,机身已经开始在气浪中疯狂地颠簸。

  在我们两个人的坚持下,刘志掉转机头,准备返回,这个时候,风突然小了许多,刘志抓住了时机,再次决定空投救灾物资。我和杨中华抓紧时机,绑紧了身上的安全绳索,舱门一打口,一股猛烈的风就冲了进来,我和杨中华根本就站不稳脚,如果不是腰上系的安全绳扯住了我们,两个人直接就从舱门口飞了出去。

  大片的雪花扑进机舱内部,像鹅毛一样乱舞,军用飞机可不像平时人们乘坐的客机,还有恒温和降压装置,这时的米-17温度早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飞机上结了一层冰壳子,氧气也不够呼吸,三个人一边挨着冻,一边在拼命地喘气。刘志计算了飞行速度、高度和风力等诸多因素后,再次调整飞机角度,我们在一些食品箱上系好阻降伞,并且在药品箱上还多绑了一层防震护垫,然后推出机舱。阻降伞打开,物品箱呈一条倾斜向下的抛物线,在风的推送下,向那个小村落飘去,很快被漫天飞舞的雪花吞噬,在视线中消失。

  “行了,快关舱门!”杨中华大声地喊着,舱门终于关上,我们都出了一口气,鼻、眼、耳朵里被风猛灌得发痛,雪片被吹得粘在脸上,竟然都没有化,而且结了厚厚的一层,像一整块面罩子,要用很大的力才能抠下来。我们刚抹掉脸上的雪,机身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高原上空不稳定流向的强气流把米-17猛地往上掀了一大截,来了个自行性眼镜蛇机动,然后米-17就斜着被抛了出去,向右边的山峰撞去。

  “稳住方向,掉转机头!”杨中华大声地喊叫,刘志拼尽全力,想稳住机身,但是直升机一直在猛烈地晃动个不停,仿佛失去了动力,根本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撞在山峰上,突然一股气流扑过来,直升机的螺旋桨擦着山壁掠了过去。

  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在当时那种危急关头,大家只是吃惊,然后是目瞪口呆,连吓出一头冷汗都忘记了。刘志努力扳回了机头方向,直升机擦着山壁往前飞,一边拼命调整着角度。杨中华大喘了口气,说:“我的个天呀,这可是我执行飞行任务以来最危险的一次,也是天气最恶劣的一次,本来预测暴风雪最早也在明天晚上才到,高原天气真是瞬息万变呀!”

  我们正在庆幸直升机终于扳回了航向,虽然机身在猛烈的狂风中有些东倒西歪,颠簸得像是曲折山路上的一辆破三轮,但总比撞上崖壁要好几万倍了。突然,我们听到机身尾部传来一阵嘎啦啦的响声,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升机的尾翼突然就停止了转动,机身后半截失去了向前的动力。就在这时,一股气流猛地从山头另一侧卷了过来,直升机尾翼失去动力,机身被气流卷起来,向山体一边抛去,刘志猛地拉升高度,想用越过山头的方法来避开危险,但在气流的压制下,直升机根本无法上升。

  山头上布满了浓厚的云,雪片飘舞的密度太大,直升机在气流的挟制下,向山头上撞去,此时的可见度几乎为零,就看见前方白花花的一片。我们摸不清方向,刘志也只能凭着感觉来调整机身的偏转角度,尽量将危险降低到最小。

  我们正在担心的时候,机身猛地一阵晃动,螺旋桨叶打在山体上,被绞成数截碎片,然后弹出去,再打到晃动的机身上,噼里嘎啦地响个不停。在机身猛烈而不定方向的颤动中,杨中华被强烈的震动抛出了副驾的位置,整个人重重地撞上机舱门,直升机的螺旋桨叶被绞断了几根,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恶劣气候下,迫降都已经成了一个大难题。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迫降。

  刘志凭着他多年的飞行经验和沉着,冷静地控制着住机头的方向,直升机倾斜着向下方冲去,就在直升机下降了一百米之后,突然飞机尾部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了一下,机头猛地一偏,米-17打着滚,被无形的气流给抛了出去,越过了刘志最初预计的迫降点。机身迅速地下坠,我刚拽住杨中华的手,就感觉到机头被一股强大的阻力震了一下,整个机身强烈地震动了一下之后,机舱玻璃被震碎,操作系统起火,杨中华被甩出了飞机。

  我刚拽住杨中华的手,他就被巨大的抛力给甩了出去,我的身子先是向后一顿,然后猛地向前一冲,还好屁股使劲稳住了,头没撞上什么东西,就是震得脑壳发昏,再看刘志,还好也没出什么大状况,只是额头和脖子部位被飞溅的碎玻璃割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我们都很害怕直升机会突然爆炸,一从强烈的震撼中稳定下来,来不及开舱门,就从破烂的窗口翻了出去。

  杨中华在直升机受创颠簸直至迫降的整个过程中,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和冲击,后来整个人被甩出机窗,强大的抛力把他扔到了二十米以外的地方,还好是在厚厚的雪地上,脑袋没受伤,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我们爬出了那架可怜的米-17,找到杨中华,再回头看米-17的时候,就看见驾驶舱里不断地往外冒黑烟,机身在与山壁的摩擦中被撞得坑坑洼洼,螺旋桨叶整个被绞断了两片,还有三片也断了一半,尾翼完全损毁,半截机身斜****雪地里。

  三十、风雪中遭遇饥肠辘辘的狼群

  如果不是有这么厚的雪,飞机早散架了。“妈的!真是命大,竟然没爆炸!”刘志和我对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先是愣了一下,回想起在空中时的惊险,再看看眼前的情形,虽然处境并不乐观,但起码三个人都还安全,我推了杨中华一把,发现他仍在昏迷中。

  我摸了摸杨中华的后脑勺,没有流血,再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软组织损伤,骨骼捏起来也很正常,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很正常,但是越是没有外伤,我就越是担心,我担心他会出现什么颅内损伤或是积血,那可真就是件大事了。我提议,让刘志看看机上的联络系统还能用不,可不可以和部队上面联系上,请求部队紧急救援。刘志说:“没用,直升机在半空翻跟斗的时候,联络系统就已经失灵了,咱们没别的办法,只能自己走回去。哥们儿,你还记得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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