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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大黑浴血战狼群(12)

  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他,几个村民用绳索编了个担架,抬着多吉大叔往回走。格桑没等我开口问,就哭哭啼啼地说起来:“那天晚上,你们都没回来,家里那只老羊独自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和阿爸都出了事。大黑疯狂地往外冲,铁链子都被她挣断了,我还没来得及叫人,大黑就冲了出去,我们后来出去找了几天,一直都没找到你们,还以为……”

  格桑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不停地用袖子往脸上抹,我笑着安慰他,说:“有什么好哭的,现在不是都安全回来了?还多亏了大黑呢!是她救了我们的命,对啦,家里几只小獒都怎么样了?”格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村民就笑着说:“放心好啦,在才让大叔家呢,养得胖墩墩的,可肥了。大叔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光省着给小獒吃了。”

  我不知道大黑听懂这句话没有,她喘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眼看着望见村口的那株歪脖子树了,大黑撒开了腿,拼命地往回跑,她是想念她的孩子们了,生死离别的八天,作为一个母亲,谁又会不想自己的孩子呢?

  四只小獒在才让大叔家里长得很健康。我们离开家的这八天里,格桑和一帮村民一直在不间断地寻找我们,几乎把附近的草原都翻了个遍,就是没能找到那座山的背后去,谁也没想到,我们会被狼逼到那个地方。

  多吉大叔的腿冻残了,膝盖又肿又紫,我们烧了些热水,给他泡了腿,稍微有些好转。但膝盖还是痛,高烧也没有退,吃了一些药之后,休息了几天,病情才有些缓和。

  我腿上被狼撕咬的伤永远地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疤痕也没有消除,左腿上几个深深的血洞,右腿侧面是两条宽宽的血槽。但我觉得这些伤都不要紧,只要大黑没事,我心里就很安心,但情况很不乐观,獒不管再怎么凶猛,它也是血肉之躯。可能不少朋友看到这里都会大失所望了,难道所有的人都觉得,只要是獒,就该像天兵天将一样无往不利、无所不胜吗?那不可能,神仙也无法完全办到。以一挡几十,凶野的狼的攻击力也许会比一只好獒要逊色许多,但它一旦攻击起来时,却比獒要更加凶残,要拼的只是时间和耐力。大黑在饥肠辘辘又负了伤的情况下,吃了大亏,虽然最后还是胜了,却落下了满身的伤。

  我对于獒这种动物,最感动的一点就是它可以为了自己的主人无所保留地放弃自己的一切,食物、水源、甚至自己的生命,为主人抵挡住一切危险,这不仅仅是一种动物对主人的单纯的忠诚,更是在生死相依的一生中比主仆情谊更深厚的感情。

  大黑的伤要休养好一阵子,她身上到处是被狼撕咬烂的伤口,左前腿上的筋被狼爪钩了出来,还好没断,但大黑走路时却已经无法保持平衡了,左前腿一瘸一拐的,像个跛子。我很伤心,几天吃不下饭,看着大黑,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大黑身上的伤时时刻刻触目惊心地映入我的眼帘,一想到她与狼群厮杀时那不要命的一股子劲时,就感动得我无地自容。多吉大叔劝慰我,说:“放心,大黑不会残,只是要养好一阵子伤了……”他嘴上这样说,自己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大黑从来没受过这样重的伤啊!谁养的獒,谁不心疼?

  为了大黑的伤能尽快好,我整天和大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大黑还是那样平静,半睁半闭着眼,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她一旦睁圆两眼的时候,又是那样精明和威猛,身上的伤一点儿也没消减她的气势。

  格桑在出去找我们的这几天,一边哭一边找,靴子都跑掉了一只,左脚的小趾也被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事后听说要截掉小趾,他很担心地问我:“阿哥,我的脚冻坏了,以后还能当兵吗?”我安慰他:“你不说谁知道?不过,还是有点儿影响,某些平衡技术方面,你可能就会没有别人做得好,你要比别人多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行,老天不负有心人啊!”

  格桑问我还能在大草原待多久,他舍不得我离开,我也舍不得这片美丽的大草原。但是一看到满身是伤的大黑,我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念头,虽然我不是一只獒,但我可以学习獒的品格,像大黑一样,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做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我说:“开了春,等把小獒给先巴大叔家送去,我就得走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会回来看你们。”

  格桑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吉大叔的大儿子在外面赚了不少钱,听说过两年要在日喀则开一间餐馆,到时就会把多吉大叔和格桑都接过去了。

  大草原上的牧民又少了一家,羊又少了,狼也会越来越少,离开大草原的獒,又该如何生存下去?是像眼下最流行的明星转型一样,识时务地转型当宠物犬,还是坚守獒这一族最后的防线,直到最后在不得志中落魄老去?

  剩下的很长一段日子,我、多吉大叔还有大黑以及格桑,我们都要在养伤的日子中度过,村里的牧民不约而同地给多吉家送来了牛羊和吃的食物,连扎西木一家也碍不住面子,送了两只羊过来。

  日子虽然没那么宽裕了,但还过得去,我感激大黑为我们付出的一切,不再让她出去捕食吃,每一顿都从自己的口粮中省出最好的肉给她吃。小獒有了充足的奶水,越长越强壮,不但天天打架,还开始磨牙了。我的那床军被被太子和王子从床上拖到地下,四个小家伙也不打声招呼,就把军被私自改装成了它们的新窝,在里面上蹿下跳,棉絮都被扯了出来,慵懒的公主半夜里还在上面尿了床。

  四十、再见,大黑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几场暴风雪之后,风也停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我知道我和大黑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每天都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伤感,就像我当初准备离开部队时一样。

  天气渐暖,积雪渐融,我最后一次去了趟日喀则,帮多吉大叔买药,顺便送那部旧电台给中校,感谢他在雪灾时给我们的援助,最后给黑子打了个电话。我的鼻子酸酸的,一打通电话,就毫不留情地把黑子骂了一顿,我说:“你不够哥们儿,还说到了这里,能疗老子的伤,伤还没疗好,老子的心又被伤了……”

  黑子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头笑,等我伤心完了,那家伙才开口说话:“你小子是心里有伤,像你这样的男人,就要以毒攻毒,心伤还要心伤医啊!怎么样,现在心里就只记得大黑了吧?把部队里的兄弟们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看似平常的一段话,搞得我心里酸酸的,我骂他:“你小子放屁!兄弟是兄弟,大黑是大黑,我……都舍不得……”后面的话,感觉带着一股子哭腔,我是个男人,本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流泪,我喉头动了一下,挂掉了电话。黑子似乎还想调侃我几句,但他没有机会了。

  回到大草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格桑告诉我:“大黑昨晚见你没回来,一直就站在院子里等,我们谁叫她她都不应,一直站了一个晚上。早上的时候,回到窝里看了一下,就又站到院子里等你去了,一直站到现在。”我感动地抱着大黑,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脸,很多人见到大黑长了一副无比凶野的模样,都不敢这样和她亲热,多吉大叔不会这样做,格桑又不敢,大黑一直都很孤独,可能也只有我才会这样和她亲热了。

  自从发生了上次雪谷遇狼的事之后,大黑就再也没有拴过,那条曾经拴过大黑的铁链子,不光被大黑挣断了,而且上面还布满了大黑累累的牙印,一个挨着一个,不管是谁,没见大黑之前,先看看那半条残存的铁链子,心里都会先怯了。

  小獒长得真快啊,眼看着就两个多月大了,几个小家伙都开始争着抢着要肉吃了,太子和王子天天为抢吃的东西打架,一打起来,满屋子鸡飞狗跳似的,锅碗瓢盆都在蹦。小獒越长越大,吃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这对生活比较拮据的多吉家来说就有点儿问题,毕竟獒还小,不能自己出去捕食。多吉大叔又不忍让大黑带着伤出去自己找吃的。

  我预感到小獒离家的日子快到了,它们也是时候离开大黑,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多吉大叔把太子送给了才让大叔家,王子送给了另一家牧民,几家都离得不太远,太子和王子没事就跑回多吉家里来蹭吃蹭喝,有时还会找大黑蹭奶,更可笑的是,有时候太子竟然还会冲到王子家里去打架,我无法想象,这两只獒将来长大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扎西木大叔也如了愿,把格格带回去了,大黑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发疯发狂,她也知道孩子们都长大了,就要离开自己了,每一只獒都有它自己应该去的地方,而不是从小至老地守在母亲的身边。

  格格被抱走的时候,又哭又闹,耍脾气,不肯离开。大黑也舍不得,舔了一遍又一遍,惹得我眼眶都酸了。我知道,格格一送走,最后就剩下公主了,那是留给先巴大叔家的,离送公主走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

  大草原上的雪化得比山区里要快,日照范围广,很多积雪融化的地方,小鼠小兔子都钻出来蹦跶了,草皮也发出了新芽,从残雪中钻出绿绿的芽尖儿,一切生命都在复苏。狼可吃的东西也多了,不会再来抢夺牧民的羊,送别公主的日子也终于来临。

  公主是全身黑色的獒,像大黑一样,看起来很懒散,整天半眯半睁着小眼,对一切事物都爱答不理的,只有抢东西吃的时候,才会精神焕发地冲出去,不顾一切地拼命抢,比它小时候要凶野多了。我猜想,公主长大了应该非常像大黑,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已经初露獒相了,平时躺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死了一样,一发威,另外三只小獒都得绕着它跑。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多吉大叔因为腿伤的缘故,再加上家里也离不开,就让我代他送公主过去。公主快三个月大了,三个月的小獒已经很沉,长得比一般家养的大狗还要大,而且还很粗壮,一点儿也不像个姑娘家,倒像个壮汉。公主好像也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家门,像一个恋家的孩子,赖在家里不肯走。我一抱它,它就想咬我。大黑看见公主要咬我,就扑上去,咬住公主的后脖子皮,把它拽着半离了地面,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公主终于老实了,可我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抱起来,小家伙长得真重,像一大块铁砣子,一放到地上,就赖着不肯动,我只好抱着它走,还要背着一路上的吃喝。

  天刚亮的时候,我就出发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公主不是一般的重,我越走越累,就感觉两手抱的像块石头,正在不断地往下坠,眼看到了中午,我把公主放下来,说:“公主殿下,拜托你动动玉腿,走两步吧?”

  公主不理我,像是故意要折磨我一样,它还在为我把它和它的母亲分开而生气,不光不理我,也不肯接受我喂它吃的食物和水,憋着一肚子闷气,把屁股对准了我的脸。我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这一招牌似的动作,可是大黑的专利啊,没想到公主也继承了大黑的这一“优点”,开始拿我开涮了。我照着公主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气呼呼地说:“给老子勤快点儿,再这么个懒骨头,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这一巴掌打下去不要紧,公主生气了,完全把我这几个月来从小把它带到大的辛苦扔到了屁股后面,迎面向我扑了过来。我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大的公主会这样干,它把我仰面扑到了地上,张着满嘴的小尖牙,冲着我的脸喷气。我吃了一惊,以为公主要咬我,没想到,它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忽然往我的脸上舔口水,黏糊糊的哈喇子涂得我脸上稀里哗啦的一片。公主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爽快多了,没等我叫它,就自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我被公主搞得哭笑不得,装好吃的和水,背好背包,去追公主,看着它开心地在残雪和草皮上乱蹦,心里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

  公主还从来没有独自到大草原上玩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多吉家门前近百平方米的地方,再远些,就没去过了。现在一到了宽广的大草原,眼界开了,心情也跟着开朗了。公主好奇地四处张望,和小兔子玩,和小鼠玩,可惜那些草原上的小动物,一看见面露凶相的公主龇着牙过来了,就吓得筛糠似的抖,没等公主跑过去,就一溜烟地消失了踪迹。

  公主自己在草原上跑了一个小时之后,它累了。这个时候的小獒骨骼还比较软,不适合做长期的奔跑运动,这对它将来的生长有影响。我把公主抱在怀里,喂它吃东西,把水倒在掌心里,喂它喝。看样子,公主也累了,它吃得很开心,一点儿吃相也没有,虽然现在没有小獒和它抢吃的了,它还是像风卷残云一样,吃得稀里哗啦。

  突然,我听到草丛中传来一点动静,公主虽然还小,但也立即警惕了起来,停止了吃东西,抬头张望。

  草丛中现出了几只小狼的身影,这些是还不到年龄的半大狼,可能是看见积雪都消融了,就跑出来找吃的。它们正在刨鼠洞,抓小鼠吃,被公主粗鲁的吃声给惊到了。很快,我就从紧张中放松了情绪,我看到了那只“三只眼”的小狼,它也在这群小狼中间,看样子,倒像个小首领,我估计小狼还记得我,可它不认识公主,公主也不认识它。

  一看见狼,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比猪还懒得公主,一下子从我怀里跳了出来,就像曾经的大黑一样,向那几只小狼猛冲了过去,一路狂野地吼叫,虽然叫声中还带着乳臭未干的稚嫩。几只小狼惊恐地倒退,然后轰地一下散开了,七零八落地往不同方向跑去,这几只小狼还比较嫩,不知道集中兵力。

  “三只眼”小狼迟疑了一下之后,预感到这样做不对,开始用叫声呼唤它的同伴,几只小狼一边跑一边开始绕圈子,最后集合到一起。公主还小,不懂什么战术和技术,被几只小狼拖着跑,后来累得没了力气,站在那里,伸着舌头直喘粗气。我心疼公主,就跑过去把它拽回来,说:“算啦,人家也是在讨生活呢,又没来跟你抢吃的,都生活在大草原上,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不定在将来的哪一天,这几只小狼也能救你的命呢!”

  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想起了那一次要命的雪谷之旅,如果不是大黑和后来赶到的那一批狼救了我们,我现在早化成大草原上的肥料,被这片草原吸收并消化,最后变成草,再被羊群吃掉,最后又变成粪,再成为燃料,被烧成一股青烟。几只小狼见公主不再去追它们了,“三只眼”小狼也知道我不会主动去伤害它,就放心地领着它的同伴们继续刨鼠洞。公主就坐在我怀里,好奇地看它们。

  “三只眼”小狼一边刨鼠洞,一边偷偷地看我,现在它也长成大小伙子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我想凿它几个爆栗就凿它几个爆栗了。它首先抓到了一只小鼠,一边吃一边瞅我。小狼陆陆续续地抓到了几只小鼠,吃饱之后就走了,最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那只“三只眼”小狼临走的时候,竟然还抓了两只草原小鼠,没有吃,留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是给我留的还是给公主留的,这令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小狼已经越长越显露出凶残的面相,它也不可能会对任何人或是动物感恩,也可能,它只是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残留的一点关于它母亲的记忆又被唤醒了吧。

  公主毫不客气地吃掉了那两只小鼠,小鼠还没有死透,在苟延残喘。公主第一次吃这样的活食,很兴奋,欢快地在草地上乱蹦,和小鼠玩起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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