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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被戴绿帽了

  血浓于水,人们喜欢用这句话形容爱情。韩江林与杨卉发生了关系,他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杨卉像暗夜里的星星,用温情的光辉抚慰着他受伤的心。

  当年他和杨卉的关系,可说是青梅竹马。没有性爱的青梅竹马,不管双方如何相知亲密,如同一杯白开水,只是淡淡地润泽他们的心灵。性爱如同把这杯白开水换成了浓醇的酒,勾兑出无限相思无限愁。

  那一天上午,当他离开酒店,似乎还不相信兰晓诗离他而去的事实,只是把出轨看成对晓诗的背叛。整整一天,韩江林沉浸在背叛的自责中,肮脏的灵魂不断承受来自道德的谴责。

  当他回到南江,手机收到了晓诗发自国外的短讯,只有短短一行字,对不起!另:到。这几个无情字像钢针一般扎进他的心里,血管里汹涌着屈辱愤怒的血液。

  你不仁,我亦不义。

  他为自己的背叛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任何行为一旦有了合理的解释,人们就以为合法化了,甚至能够坦然践行了。愤怒激起的是对杨卉柔情似水的思念。满腔的委屈要向杨卉诉说,满怀的柔情要向杨卉表达。

  一边是愤怒,一边是柔情。韩江林拨打杨卉手机时,禁不住望了一眼锦绣清水江,《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这部曾经流行的小说标题跳入脑海,小说家对生活的深刻体验令他十分佩服。

  杨卉的手机关机。韩江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对杨卉产生了思念。思念对于美丽的爱情是一杯美酒,对于没有保障和婚外情,则是一杯苦酒。

  与杨卉一同在党校学习的龙林镇长回到了南江,韩江林仍然拨不通杨卉的手机。韩江林长饮思念苦酒不堪其苦,上班时借故串到龙林的办公室,假装关心地询问龙林的学习情况。龙林说了一些同学情况,说,这次是乡镇干部培训班,下个月青干班开班,据说像县级换届落选的干部进青干班学习结束,要提拔安排。

  这话有奉承的意思,韩江林笑笑,说,杨卉和你们一起学习吧?龙林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妹妹,参加不参加学习,你也不关心?韩江林脸一红,说,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哪还有心思管她的事情?龙林说,什么冷饭热饭,捧着牛肉汉堡嘲笑我们喝坚硬的稀粥?

  硬稀粥不就是白米饭?韩江林假装随意地问,杨卉的手机怎么老打不通?

  杨卉手机掉了,买了新手机,换了新号码,龙林边翻号码本边说,杨卉可能即将出任团县委书记。

  韩江林一愣,心想,这么大的事情,小卉口风这么紧,不透露任何消息?

  韩江林得了杨卉的新号码,回到办公室立刻拨打。

  这次电话通了,韩江林精神为之一振。杨卉接了电话。韩江林欣喜地问,小卉吗?学习结束怎么不说一声,我来为你接风洗尘。

  杨卉语气淡淡的,说,不就是学习回来嘛,我什么时候值得江林哥这么重视了?

  听说你……

  不待韩江林说下去,杨卉打断韩江林的话,听说什么?你堂堂的书记,不会听风就是雨吧?一向温和的杨卉居然采用唐突的语气、批评的方式质问,韩江林被呛得不行,一时语塞。

  杨卉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韩江林慌乱地说,没什么事。

  我在忙,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杨卉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方便时我给你打电话。

  他思念热烈,杨卉的冷淡无异于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怔怔地拿着电话,想不通曾经热情似火的杨卉,怎么突然间变成了冰棍。他仿佛从六月天里突然降到冰雪天,从里到外都很不适应。

  韩江林迫切希望找机会和杨卉谈谈,摸清杨卉的心思。韩江林拨打杨卉的电话时,杨卉的语气淡得秋水,容不进一点复杂的心思。逢双休,韩江林回县城,杨卉的老公也回到县城,韩江林依然没有机会单独约见杨卉。韩江林和杨卉一家三口在杨蕾店里聚了两次。韩江林看杨卉时,眼里浓情似火,希望杨卉理解他的心思。杨卉好像和韩江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亦如往常一般。杨卉的态度把韩江林弄糊涂了。

  韩江林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县里召开计生工作半年总结会,韩江林进城之前,先给杨卉打了电话,表示要和她谈一谈,恳请她腾出时间。杨卉犹豫了一阵,说,我尽量抽时间,你等我的电话。

  得了这句话,韩江林郁闷的心灵似乎打开了一道天窗,透进了一缕清新的空气。因为想着晚上与杨卉的浪漫约会,韩江林身子坐在会场,心却飞到了杨卉身上。整整一个上午,屠书记和苟县长两人分别作了报告,韩江林都当成了耳边风。下午签到时,韩江林领到了一份县委任命群团组织领导人的文件,文件上赫然写着:杨卉同志任团县委书记。韩江林把这视为今晚见面意外的礼物,心里替杨卉感到高兴,马上走到一边给杨卉打电话表示祝贺。

  杨卉没有丝毫的惊喜,说,团县委书记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正科级干部吗?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韩江林心惊,以哥哥的语气责备道,一个普通的正科级?真是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个职位?

  多少人?

  韩江林说,一个男同志任正科级没什么,女同志任正科的非常少,你年轻,文凭高,在这个台阶上与你竞争的非常少,上了正科级,你只管坐等副县的轿车开上门。

  杨卉见韩江林说得轻松,哂笑一声,哥哥当市委组织部长还差不多。

  韩江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市委组织部长呢,县委组织部长的梦都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杨卉静默了一会,说,吉人自有天相,我有事要办,你先开会,记着晚上等我电话。最后一句话她加重了语气,在他听来有不见不散的意思,于是怀着欢欣而浪漫的心情等着晚上的见面。

  下午散了会,乡镇书记难得见面,相约到白云宾馆喝酒。到了宾馆,一时找不到冤大头,大家约定掷色子定东家。韩江林心中怀喜,主动承担冤大头,不用掷色子,今晚我放血做东。

  大地乡书记刘劲文说,应该韩书记请客,老婆到德国挣欧元去了,甩出二十欧元我们吃不完。旁边的人听了取笑刘劲文,大地乡十块钱买一箩死牛烂马,打一桶酒,当然够我们喝个烂醉,在这里,二百块钱不够买瓶茅台。

  刘劲文不服气地说,好吃好喝还不会?咱节约不是想为老百姓多办事嘛!

  韩江林说,节约为民办事的观念该改一改了,要多领会上级精神,海吃海喝为拉动内需作贡献。

  刘劲文质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倒是为老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了?

  文斗乡书记刘海兵给机子麻将机开电,说,省省吧,领导提倡多办实事少争论,咱们响应号召办实事,开展“饭前经济半小时”。

  大家推让一番,刘海兵说,江林来吧,你拿欧元,我们拿人民币,看欧元厉害还是人民币厉害。

  刘劲文说,江林,别上当,人民币和欧元原来不在一个档次上。

  刘海兵瞪着大眼说,不敢上桌别多话,大家都在一个桌面上竞争,难道不可以实行人民币和欧元自由兑换?

  刘劲文说,江林现在是准县级干部,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好意思说在一个桌面上竞争?

  刘海兵说,准县级毕竟还不到县级,还压不死我。

  那可说不准,这次二级班子只定了部分,组织、财政局班子还没定,如果江林进了组织部,见官大三级。

  刘海兵看着韩江林笑笑,态度十分暧昧。

  在座的书记都是好酒量,加上吃他人的不心疼,气氛十分热烈。韩江林心里有事,不敢放开喝。刘劲文一个劲地劝,说,江林,瞧不起我老刘还是付不起账?付不起账招呼一声,老哥子我埋单啊。

  韩江林从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说,最近身体有点小毛病,一直在吃药。

  刘劲文嘿嘿一笑,也从西装上衣口袋掏出一只小瓶,诡秘地眨眨眼,这等雕虫小技在老哥子面前别玩了。

  韩江林无奈,不得不喝。

  书记们大多是走读干部,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多数的老婆已事前要求回家交公粮,喝酒还算节制,不到八点就撤了席。几位爱搓麻的书记看时间还早,围着桌子坐下,要搓几圈再回家。韩江林坐在一旁观战,等候杨卉的电话。

  就在韩江林几近绝望时,手机收到了短讯。杨卉给他发了一条短讯,我在家,请十点准时过来。他一见杨卉在家,起身就要过去。走出包间后,他看到了杨卉在“准时”后面加的两个感叹号,脚步沉重起来,想不明白杨卉为什么要加两个感叹号。

  十点差十分,韩江林迫不及待地打车来到杨卉住处。这里原是县委办公室,里面是一个通间,门廊在前面。县委搬进新办公楼后,后勤科把老办公室进行了改造,前面新修了厨房。去年县委修了新宿舍楼,老住户搬进新居,这里成了新进县委机关干部的过渡房。杨卉调到文昌镇后,也住进了这里。

  十六间房的大门一样,韩江林顺着门数到第十间,从粉红色的窗帘判断,确定是杨卉的宿舍无疑。屋里很暗,韩江林想敲门,但他做贼心虚,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里间亮着灯,他以为杨卉在里面等自己,用手轻轻地推了推门。大门虚掩,韩江林心头一阵狂喜。他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头探进里间房,像小时候和杨卉捉迷藏一样想给杨卉一个惊喜,压着声音一声“喂”,试图惊吓杨卉。

  床上两具雪白的肉体滚做一团。受到惊吓,床上的两人迅速分开,迅速地扯被单包裹赤裸的身体。屠晋平扯被单覆盖肥胖身子的时候,看清来人是韩江林,镇定下来,瞪着一双牛眼逼视着韩江林,惊恐、羞愧与愤怒布满在他脸上。

  韩江林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一下朦胧的醉眼,发现眼前的情景并非梦境,喃喃地说,对不起。

  杨卉把浴巾往身上一卷,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不敲门?

  韩江林没有回答,羞愧地闭门退出。

  跳出杨卉家,韩江林一路狂奔,穿过县委宿舍前廊,一口气跑到白云河边,靠着一棵梧桐树直喘粗气。

  羞辱、愤怒充溢着他的心,他抱住梧桐树低声哀号,屈辱的泪水洒满树身。

  为什么,小卉,为什么啊?韩江林怒问苍天,苍天不语,问地,大地无声。白云河水汩汩流淌,以淡淡的幽鸣回应他的哭诉。

  白云的风俗,遇见人野合等于触了霉头,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野合者赔偿三个一百二,即一百二十斤酒,一百二十斤肉,一百二十块钱,燃放鞭炮帮助触霉头者驱逐晦气。对今晚撞到的霉头,韩江林不能提任何要求,一方是掌握他政治前途和命运的县委书记,一方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他怎么也不明白,杨卉刚刚投入他的怀抱,怎么转眼间把县委书记拉上床,成了县委书记的情人。一向清纯如水的杨卉,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事情?

  倒霉啊!韩江林叫道,学着民间老妇,朝白云河狂吐了三次口水,驱除晦气。

  待到夜深,韩江林浑身冰凉,心情沉重如澜。兰晓诗离开等于在胸口重重地划了一道伤口,杨卉及时出现,用于轻轻地抚慰了一下伤口,他还来不及感觉到愉悦,杨卉用背叛狠狠地撕开伤口,并往上面撒了一把盐。

  韩江林离开河边,在寂静的街道踽踽独行。一边走一边摆弄手机,想找一个人诉说心中的苦闷,可眼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友人。此时此刻,他像一只孤独的野狼,注定没有任何朋友相伴,只能独自前行,承受旅途的孤单、痛苦乃至于风险。

  走到春兰楼下,韩江林习惯地抬头望望。春兰的楼上依然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会,摁下了春兰的手机号码。春兰接听了电话,静静地等他说话。

  韩江林惊惶不安地小声问,春兰姐还没睡?

  春兰反问,有什么事吗?

  韩江林感到这话有点不耐烦的意思,立刻挂掉了电话。不一会,手机彩铃响起,他望了一眼春兰的窗子,接听了电话。

  春兰说,看书看得迷迷糊糊的,还在应酬吗?

  我在你楼下。

  这么说我有忠实的崇拜者了?春兰轻轻开了个玩笑,说,还不回家,想当夜游神?

  韩江林没有应她。

  要不要上来坐坐?春兰刚发出邀请,似乎觉得孤男寡女的,深夜在一起有些不妥,改口说,晚了,回家吧,路上小心。

  韩江林赌气地说,我今天触了大霉头,死了活该。

  春兰一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江林情绪激动、口无遮拦地把事情向春兰说了。

  春兰疑惑地问,杨卉?外表老实温顺,怎么可能?

  韩江林被她的疑问激怒了,怎么不可能!我到杨卉家里,两人正在房里颠鸾倒凤,我撞了一个正着,不是霉透顶了?

  春兰问,江林,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谁?爱上她?哼,婊……话还没出口就咽了回去,骂杨卉婊子,他于心不忍。杨卉的背叛让他心痛,说明心里仍然装着那个可恶的女人。

  春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劝慰道,你不要怪她,一个弱女子,这么做有她的理由。

  韩江林鄙夷地哼了一声,什么理由?不就是卖身换了一个团县委书记?

  是了是了,男人为了升官可以金钱铺路,也可施美人计,女人没有金钱,有身体做本钱,为什么不直接投资,还绕什么弯子?时下官场,用女色铺路的女人还少吗?委身于一个人,换回呼风唤雨的本钱,无论怎么算都是最为可靠、赢利最大的投资。

  她怎么能……韩江林痛苦欲绝。

  怎么不能?一个女人想出人头地不容易,她也有思想,有普通人的需求和虚荣心,多为她想想,你自然能够理解。

  无论怎样,韩江林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春兰想起了什么,命令道,你上楼一下。

  什么事?

  春兰用神秘的语气说,你上来就知道了。

  韩江林上楼,春兰在宽松的睡衣外面罩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口等候韩江林。韩江林换了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春兰从阳台的花盆里扯来一小把观音草,走到韩江林跟前,庄重地在他额头挥手画圈,嘴里念念有词。春兰念完词,纤纤玉指重新在他额头画了一个十字,随后把手里的观音草丢到了门外。韩江林看到茶几上摆着一碗米,米上放着一根红布带,春兰满脸肃穆,把红布条缠在他的手臂上。韩江林笑道,姐不会是巫师吧?春兰严肃地说,别笑。缠好红布条,收好米,她说,我小时候受到惊吓,妈就这么给我退惊吓,海军睡不安分,我给他退退惊吓就睡安稳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韩江林虽然不相信迷信,春兰虔诚的态度仍然让他十分感动。韩江林出门换鞋时,春兰嘱咐他,这事到此为止,对什么人也不能说,最好让它烂在肚子里。

  韩江林看了春兰一眼,自己原本要交代春兰别说出去,没想到春兰反过来交代叮咛他,心想春兰姐真是有心人。

  坏事不坏,你见到屠书记和杨卉,要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要做到这样,坏事就会变成好事。

  韩江林下楼时心想,好事情倒未必,毕竟过去曾经对不起杨卉,尽管杨卉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他也不愿意杨卉受到伤害。

  韩江林上的士之前,回头望了一眼楼上的灯光,那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玉指轻柔地划过额头的感觉犹在,他心底忽然涌动出无比的温暖,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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