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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潜流暗涌

  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成正比,牛顿第三定律同样可以用于说明社会生活。

  大人物们总是认为百姓和自己的手下是可以任意刈割的韭菜,诸不知当韭菜漫天飞长的时候,柔弱的韭菜同样足以改变世界的颜色。整个封建时代只有唐宗宋祖能够认识到小老百姓的能量,唐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代武将宋太祖黄袍加身之后,采取的是“杯酒释兵权”的温柔方式,让自己的部下得以含饴弄孙、逸养天年。这些足以使他们名列历史伟大人物之列。气量狭小的所谓大人物们,往往通过以玩弄小人物的命运为乐事,把严肃的政治当成棋局和游戏,把部属和百姓视为棋盘上的小子,任他移来挪去,把权力在棋局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当小卒奋勇上前吃掉老王的时候,棋局也就翻盘了。用百姓形象的话说,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白云科级干部调整意外的顺利,以前每调整一次干部,组织部门前都像赶场似的车马喧嚣,不满意新职位的干部一天两趟地往组织部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委屈,讨价钱。而这一次,大家似乎约好了似的,在规定的时间完成好交接,欢欢喜喜地履新岗位。

  狮群在遭遇饥饿折磨时,会联合行动,围捕野牛等大型动物,一旦捕获猎物,狮王会把母狮和幼狮赶到一边,独自享用胜利成果。人群身上往往也具有动物的某些特征,在争取个人利益的时候,往往独自行动,各自为战。当受到来自共同的威胁时,由于孤单和绝望会让他们自觉地走到一起。盲目的骄傲让屠晋平看不到威胁的存在,他把干部的顺从和听话归结为他的绝对权力,认为他在白云的权威已经达到了顶峰,多次在不同的场合表示骄傲和得意。

  韩江林已经从表面的平静感觉到潜流暗涌,心里颇感不安,他不断地反思在这次人事调整中的行为得失,思考自己的进退。在暗流形成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暗流的力量会冲击谁,因为政治风向和水流一样,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会显现无规则运动。

  在等待机会的时候,两种情绪在折磨着他,一种是跃跃欲试,一种是压抑。这是人生或者事物发展中常常遇到的一个特殊时期,即所谓黎明前的黑暗,或者两军对垒,熬战正酣的时候。这个时期莽闯莽撞,不能迎来光明的前途,即有可能陷入更深的黑暗中。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他唯一能够采取的策略就是,坐观风云起,稳坐钓鱼台。借此筹积力量,等着事态的发展向有利于自我的方向变化。

  韩江林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出去学习,等白云的两个集团矛盾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弄得两败俱伤,他再出面收拾残局,所有的残兵喽罗都会归于他的门下,那个时候他在白云的威信就无人匹敌了。这就是所谓摘桃子策略。但老天似乎并没有眷顾他,没有提供这样的机会。如果再采取生病的策略,人们像原谅小孩子的缺点一般,可以原谅中年人生病。年纪轻轻一再采取生病的策略,会让人觉得是一个病壳壳,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谁人愿意把精力放在一个病树上,给它施肥浇水呢?

  韩江林拨打罗丹电话,想和她诉说衷肠,她的电话一直关机。韩江林不相信她把那么大的生意丢在南原甩手离开,她肯定是躲在南原的某个角落里,一边休养身体,一边指点着生意。她的温存让他梦留残香,韩江林想上南原去,与罗丹鸳梦重温,长相撕守。白云到南原的车程也不长,他并不是胆小鬼,完全可以下了班开车上南原与罗丹约会,然后第二天清早回到白云。理智告诫他,个人情感必须服从理智,服从眼下的局势,越是关键的时候越在稳住阵脚。凶猛如狮,只要被揪小尾巴,也动弹不得。

  韩江林在天堂乡检查计生工作,接到新任机关党委书记刘诚的电话,到市里参加机关党建工作会,韩江林默想,真是天助其成。本来他想借在天堂乡检查工作之际,晚上顺便绕道上南原见罗丹,没想到想睡觉遇上枕头,居然送上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对刘诚说在南原等他,在乡里开过检查座谈会,拒绝了乡领导吃饭的挽留,让小郑开车从乡道直奔南原。

  车子拐进建材商行时,韩江林的心蹦蹦地跳,手心冒汗,心想,这么长时间了还像初恋似的紧张,足见他是在乎罗丹,爱罗丹的。抬起头,他的目光定格在商行的牌子上,原来所熟悉的“罗丹建材商行”的牌子已经摘下。韩江林慢慢地把手压在方向盘上,对小郑说,把车停下。

  小郑停了车,韩江林快步穿过停在门口的运货车,大踏步走进商行,拦住正在给顾客推销材料的李娇娇,丹姐呢?

  李娇娇被他的粗声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韩江林,说,原来是韩哥呀,丹姐不告诉你吗,她把门面打了,回安徽老家去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韩江林怒火中烧,说,每次打电话,你都说丹姐出去了,为什么?

  李娇娇莞尔一笑,韩部长,我说的不是实情吗?难道我骗你了吗?

  你?韩江林碰上李娇娇温柔的微笑,一下子没有撤,唉一声像泄气的皮球垂下了头,说,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部长问了我吗?李娇娇笑着反问,又说,今晚妹妹请客陪罪,好吗?

  韩江林愤怒地瞪了李娇娇一眼,你能把丹姐赔给我吗?

  李娇娇说,一个女人想让自己消失总是有理由的,你不要枉费心思找她了。

  谢谢你的提醒。韩江林故作优雅地笑着回道,大步流星走出商行,坐上车后大声说,走,出城。

  在外环路,韩江林叫小郑停了车,他坐到驾驶座上,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像一枚炮弹一样在宽敞的马路上射了出去。

  韩书记,小郑刚叫出口,碰上韩江林阴黑的脸,赶紧闭上了嘴。

  报到安排好住宿,时间已是深夜。以往韩江林出差都和小郑住在一起,今晚,韩江林想单独呆着,叫小郑另外要了房。他一进房间周身散了架,只想把疲惫身心放进温热的水里。正在脱衣服,门铃响了起来,韩江林通过猫眼看见变了型的刘诚,本不想见,门响顽强地响着,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开了门。

  有事吗?韩江林明显带着不欢迎的语气。

  有啊,刘诚毫不理会韩江林的不快,竟直在椅子上坐下,把会议议程作了简单的汇报。

  韩江林双手枕着头在床上躺下看着电视,有些懊恼,千篇一律的议程,有什么好汇报的?转念一想,想当初在政府办当小秘书,自己还不是故意找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借汇报接近领导?此一时,彼一时,刘诚待人恳切谦和,从来不拿架子,现在自己倒向老领导拿起了架子。韩江林赶忙坐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两包花生米,问,喝啤酒还是二锅头?

  刘诚说,想喝酒到夜闹去,气氛浓一些。

  有现成的何必出去?韩江林拿了四瓶二锅头,说,总量就两瓶,这么些年一直对老领导心存感激,总想找机会和老领导好好喝两杯。

  刘诚站起来接过东西摆好,不翻老黄历了,喝酒喝酒。

  喝,韩江林挺起胸膛鼓足精神,感谢老领导长时间以来的支持。

  几口酒灌下肚,刘诚果然被他俘虏,把心头满把的苦水倾诉出来,拍着胸脯说,老天有眼,我刘诚干一行钻一行,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没想到调来调去,都成了运动员了,为了安插亲信,把我调到机关党委,什么意思?

  刘诚慢慢入彀,韩江林心明如镜,小小地不断地煽风点火,想通过刘诚摸清被调整干部的情绪,窥探苟政达阵营的动静。刘诚是苟政达的铁哥们,如果需要在苟政达阵营里安一个眼线的话,刘诚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刘诚是他的老领导,韩江林一直对他保持敬意,刘诚对他缺少防备,二来刘诚是一个直筒子,有话要么不说,要么竹筒倒豆子,一吐为快。

  一瓶半酒下肚,刘诚满脸通红,一双大眼瞪着韩江林,问,你是县委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县里实际的第三把手,难道你就没有想法更进一步吗?

  我能够混到今天全靠大家推举,不退步是祖宗修福,哪里还敢奢望进步?韩江林调侃道。

  打住。刘诚伸出手掌止住他往下说,识务者为俊杰,你应当看到摆在面前的机会,白云政局表面看政通人和,书记高高在上,一呼百应,威信达到了最高峰,风光之下,其实难负,诸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山下和山腰有坚实的基础,险峰之上已是危卵,是深渊,如果众人加以一推。

  韩江林眼睛一亮,鼓励刘诚说下去。刘诚把头伸过来,附在他耳边说,老大决定顺应民意,在老屠的身上加一把力。

  韩江林一听,吃了一惊,转身望了一下紧闭的门,又扫了一眼房间的四角,心里凉嗖嗖的。古人云,密室阴谋,须防隔墙有耳。在通壁透亮的房间里,说不定哪里藏着什么秘密机关呢。

  刘诚握紧拳头在桌上一击,老天送上门的机会,如果你不抓住,恐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人欲似海,一旦被搅动就会涌出万般杂念,韩江林想更深地了解事情的背景,有许多想法要说。此时他说任何话,都有可能被刘诚放大,以后会作为共同密谋的证据在干部中流传。即使他获得升迁,他的形象也会受到影响,大大降低他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他不能降格到与刘诚同谋的地步,尽管刘诚滔滔不绝地表达对屠晋平的怨恨,韩江林只是模棱两可地微笑点头鼓励,对刘诚的任何说法都不加置评。

  在刘诚激愤的诉说中,一场反叛书记的类似逼宫的阴谋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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