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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神秘金洞

  在频繁的迎来送往中,也把时间送到了金秋。深圳务工的农民工纷纷返乡秋收,办事处接待室常常住满了辞职返乡的民工,他们的归意触动了韩江林返乡的心思,想回到白云去看一看。

  家乡一般植着一个人的根,他曾经一次又一次试图寻找自己的根植在哪里?却找不到那种对于家乡刻骨铭心的烙印。细细思量,他觉得对铁厂的铭记更深刻一些,但铁厂他是回不去了。对于白云和南江的家乡情感记忆,随着养父的离去,曾经的根也被连根拔起,不可能再植回去。

  他曾经说过,兰晓诗在哪里,家也就在那里。兰晓诗虽然在深圳,韩江林在深圳仍然没有找到家的感觉。晓诗曾经借出差南原和昆明时,回白云探望了父母,住了一晚上。回来后她常念叨父母老了,需要更多的亲情陪伴,做女儿的却不能满足父母的这一点要求,她觉得心怀愧疚。

  恰在这时,弘福顺发公司在文屯投资开采的金矿已经开始投产,在沿着原来没有出金子的老洞深钻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挖到了金矿带,金矿即开始大量地获得收益,每天出产的金黄价值在五万元左右,高的一天产量近十万元。丘小兵每天都通过电话,兴奋地向韩江林报告黄金产量不断增加的好消息,惹得韩江林动了好奇心,想亲自到金矿去看一看,调查了解一番情况。韩江林遂决定回南原一趟,劝说晓诗和他一起,带小韩丹回南原探望岳父母。晚上回家,趁晓诗情绪高兴,把想回白云探望岳父母的事情说了。他以为晓诗会因事脱不开身,拒绝他的提议,没想到晓诗爽快地答应了,说,我以为白云是老公政治上折戟沉沙的伤心地,怕你不敢面对,所以把回白云的愿望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既然你主动说出来,说明已经摆脱了失败的心理阴影,我理当倾力支持。随即表示第二天向公司请公休假,回白云好好地呆上一个星期。

  韩江林说,这次回白云,公私兼顾,我在白云只住一两晚上,然后考察文屯的金矿开采,掌握第一手资料。

  兰晓诗大度地说,不要紧,你只管忙你自己的,到了白云,我除了照顾韩丹,还要陪伴父母,顾及不了你,还怕冷落了你呢,你只管做自己的事,不要管我们娘俩。

  她想起了什么,看着韩江林奇怪地问,对金矿的事情你不是采取垂帘听政的策略吗,怎么想到要亲临现场呢?

  看到母鸡生的新鲜蛋,就想看看到底生蛋的母鸡怎么样,这不是出于好奇心驱使吗?投资这项生意,了解一些情况和采矿的感性知识,以后万一有人问起采矿的事情,不至于弄得下不了台。

  两人议定,第二天分头行动,兰晓诗到公司把事情安排妥当,请公休假。韩江林把办事处的事情安排好后,购买了飞南原的机票,打电话话联系人开车到南原机场迎接。

  韩江林回白云,像鬼子进村一般悄悄地进去,在岳父兰槐家里猫了两天,没有惊动白云官方的任何人。

  其实,他们回白云消息的保密工作并非滴水不露,但现实就是这样,鲜花永远朝着阳光展开。对于现任领导的热烈吹捧,反过来就会对过气领导、或者不在任领导的冷漠,除非他们还认为你有利用的价值,否则过去的热情已经用完,不会再对你表示任何一点热情。例外的关心只能来自非功利性的友谊。这种冷落下场官员的心态倒是一种正常心态,对台上领导的热烈吹捧反而是一种功利性的非正常心理作怪。

  韩江林离开白云时,坐的是丘小兵从文屯金矿开过来的车。丘小兵一路上兴奋地向韩江林汇报金矿开采过程中的精彩环节,到最后连细枝末节也不放过。看得出他对于出任金矿矿长这一职务十分满意。

  金子对于韩江林来说,仍然是一种十分神秘的东西。自古以来无数有关黄金财宝的神秘故事,让金子这种东西披上了神秘的面纱,变得扑朔迷离。按照他和鲍国际的约定,不干涉金矿的具体经营事务。韩江林此次去金矿,并非想深入了解金矿的开采经营事宜,而是想揭开金子生产过程的神秘面纱。

  对于金矿的开采,弘福顺发公司这一次没有投入任何资金,鲍国际仅仅利用一个采矿许可证,吸纳民间资本就把一座封闭了一年多、先前的投资者对于出金子已经绝望的金洞重新盘活,产出了金子,获得了收益。韩江林了解玉蝴蝶非法集资事件,了解民间资本的强大力量。当人们感觉到一种投资能够赚钱时,闲置资本会迅速流向这一领域,最终有可能形成资金的滔滔洪流,对这一领域的经营事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鲍国际是用什么办法游说到民间投资的呢?自金矿投资开采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悬浮于韩江林心头。

  丘小兵滔滔不绝地说尽了金矿的事情,但就是不触及金矿投资来源这一实质性的问题,眼看着几次要触及这个问题,丘小兵就像一个身手敏捷的掌舵者,眼看着航船即将触礁,却被他巧妙地避开。

  车到了文屯,两人并没有进城,而是穿城而过,直奔金水溪而去。

  所谓金水溪不过是注入清水江的一条小溪,三凌吉普车沿着蜿蜒崎岖的路行进时,沿途看到一条好端端的溪流被翻了个底朝天,沿岩堆着高高的石堆,清澈流淌的溪水,已经被埋在了石堆底下,行进中偶尔看见一些小水塘,成为这里曾经是溪流的唯一见证。有两个村庄,傍山临溪而居。稻田因开采金矿被彻底破坏,曾经是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的山村,如今处于烈日的暴晒之下,先前的绿树已经枯萎,抬头仰望,村庄上空飘浮着炎火烈日形成的淡蓝色烟雾。自古以来人们都在和自然斗,人们曾经一度天真地以为能够战胜自然,结果是自然对人类的惨烈报复。韩江林心想,这样的村庄已经缺乏人类生存所必须的条件,已经没有生存价值了。但是,没有移民条件的村民们,仍然不得不坚持着。

  文屯县志记载,金水溪淘金始于明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淘金工具不过是一把锹,一只船形小木盆,用铁锹从溪沟石缝里,把含有金子的泥沙挖出来,撮进船形金盆里,放在水里不停地浪,所谓淘尽黄沙始见金,描述的就是这种原始的淘金过程。把大石头和沙石逐渐浪出去以后,贴近盆底的就是金子或者金子的屑末,淘金人用湿布把金屑末粘起来,积少成多,始得真金。可见淘金是一种十分艰苦的过程。

  这种淘金方式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八十年代以后,机械化生产开始大规模进入各种领域,机器也逐渐进入淘金领域,到九十年代的时候,淘金一度达到鼎盛时期,清水江沿岸,数十个淘金点,上百艘淘金船在日夜不停地工作。像金水溪这样的小溪沟,自然经不起几番折腾,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淘金者翻过了河流,随着对金子的认识经验日益丰富,人们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大山,顺着河流的金子带上溯,从山坡上寻找金矿带。在清水江领域,金矿遂以钻洞开采的形式出现。

  通往金矿区并没有专门的公路,车子行进的道路是淘金人集资所修的便道。淘金事业鼎盛时,金矿老板财大气粗,便道维修的资金十分充足,路面比一般的乡间公路还要好。随着淘金热的冷却,没有人再出资维持便道,现在路况很差,只能勉强维持通行。韩江林事先意识到将是一次艰难的旅行,对此做了充分的准备,行进不远仍然被抖得像要散架一般,全身酸痛。

  车由溪岸拐上陡峭的山道,侧目下望,几乎垂直的悬崖令人望而生畏,惊吓出一身冷汗。人们常说淘金是冒险家的事业,仅凭着每日在这悬崖上穿梭,足以见证此言的正确性。韩江林紧紧抓着把手,每遇到沟坎,便提醒丘小兵,小心。丘小兵轻松地笑笑,没事,我已经轻车熟路了。这趟出行不仅让韩江林重新认识了丘小兵,认为此才可塑。而鲍国际居然能从这么险峻的地方发现商机,寻找到投资的热点,韩江林对此敬佩有加。

  山坡离清水江不远,充沛的雨水数百万年的冲刷,让山川悬崖如刀削一般。正是在这悬崖之间,韩江林发现一个一个的山洞,宛如黄土高原上洞开的窑洞,也像是早期人类寄居的洞穴。初始,韩江林以为那是自然形成的天然溶洞,仔细再看,发现每一个洞都留下了人工斧凿的痕迹。

  问,那是什么?什么人在悬崖上凿洞?

  金洞啊,淘金者凿出的金洞。丘小兵说,什么叫金山,这就是金山,据估算,对面这座山里藏着数百亿、上千亿的黄金,淘金者能够拿到的,不过是储藏量的皮毛而已,这里的村民仍然不得不守着金山要饭。

  除了感叹,韩江林无言表达。

  丘小兵说,淘金人凿山淘金,冒着极大的风险,据说对面这些金洞,吞噬了十条人命。

  淘金是需要付出的,但为了财富,人们乐此不彼。当财富需要生命付出时,这样的财富于人类又有何益?韩江林心想,问,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花岗岩金洞自然不存在塌方问题,人类经历的大灾难很多是人类自己制造的,这十条人命,除了两条是掉下悬崖摔死的,其它八条都是金洞出了金子,其它人眼红,组织人来抢夺,双方争战中,被杀死,或者使用炸药炸死的。

  韩江林脑海中立即出现血淋淋的场面。纯朴的山民们待人热情爽朗,可一旦动怒拼命,由于缺乏足够的理性控制,他们变成像野兽一般野蛮凶猛。财富会让人性格裂变,自古以来,财富已经造成了多少人类灾难,也使很多人缺失了默默的亲情和温情。先前他对鲍国际请一位保镖出镇金洞持保留态度,现在看来,鲍国际比起他来,更适应民间的生存方式,具有更多的生存智慧。

  财富会不会让鲍国际和丘小兵改变本性呢?这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随即告诫自己,猜疑将会使组织分崩离析,是事业失败的根源之一。他派出丘小兵出任矿长,已经是在管理上对鲍国际的权力进行了二次瓜分,防范鲍国际权力过分集中而引出其它问题。他没有理由再怀疑丘小兵了。

  任何一项投资事业得到发展,或者某一行业得以发展,依赖的都是高效而成熟的管理技术。在民间采矿活动中,形成了较为经济和高效、甚至是成熟的管理模式,鲍国际在金矿开采中,吸纳了民间采矿管理模式,金矿开采过程也是一个相互监督的过种,相互之间形成了较好的监督和制约。

  便道爬上金山腰。丘小兵说,有一次我夜间开车上金山,在这里爆了胎,我下车换后备胎时,山风迎面吹来,耳边响起一阵响亮的笛哨,原来是风吹进金洞,引起轰鸣,形成了美妙的乐音,我一边享受着大自然美妙的天籁之音,一边更换备胎,风渐渐小下来,我忽然听到一阵幽幽的哭泣声,仿佛满山遍野的怨魂都在诉说不幸,吓得我毛骨悚然,最后一个镙丝钉也不敢再扭,吓得跳上车开着就往山下冲。

  倾听丘小兵的描述,韩江林想象着鬼哭狼嚎的恐怖情景,不由得心里一紧,心想,这是何等怕人的场面啊。

  车爬上金山,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车子来到一片山坳上,宽阔而平坦的山坳看起来像一座高台。对面又是一座更高更绵长的山脉,迷迷茫茫地向天边延伸。从民间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对面的高山宛然一条飘逸的龙,从远处飘然而来,在高台上嘎然而止。龙头侧面一注小溪从悬崖上飞流直下,像一条彩带挂在山前,形成美丽的飞瀑景观。飞瀑下面是一汪池水,飘遥飞来的龙仿佛就是奔着这一汪池水而来,把龙头埋进池水狂饮一气。

  丘小兵说,看见对面的龙头了吗?老百姓常说,龙含金宝,地质队就是在龙嘴所含的金宝里,探测出比金山储量更大、含金量更高的花岗岩金矿带,金矿带当然也包含这一片高台,淘金者似乎对龙头所含的金宝更感兴趣,有一段时间纷纷投资往金宝里钻洞,老天似乎给淘金者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除了目前还在开采的金洞,也就是水潭下面的那一个金洞采到金子发了大财以外,其它金洞几乎颗粒无收,全线败北。

  放眼望去,果然沿着小山腰开辟出一小块平台,两边搭起了工棚,连金洞也被棚子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韩江林心想,这就是文屯目前唯一没有封闭的那座神秘金洞吗?大家对这座金洞的主人讳莫如深,连黄金局长都不愿意透露这座金洞的主人,以至引来了许多猜测,有人说是省里或市里某位重要领导拥有绝对股份,有人猜测是县里主要领导集资的金洞,更有人猜测是某位黑社会老大。从韩江林目前所得到的信息中,最为真实且靠谱的信息来自汪洪军,说是市里某些重要人物拥有股份,一位实权人物所占股份的比例相对较大。汪洪军曾经把这些拥有股份人物和韩江林的背景作比较,说韩江林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们对着干。但他们具体是什么人,汪洪军不愿意进一步的透露。前一段时间,纪委与政法委对金矿进行了联合清理,查封了绝大部分的金矿,唯独留下这一座金矿。

  经过纪委和政法委清理,居然存在下来,更加突出了它存在的神秘性。唯一存在甚至成了某种权势的象征。这种权势就像古时候占山为王的草寇,把附近的山川圈进它的领地,绝对不容许其它势力进入它的势力范围。如今弘福顺发投资的福顺金洞把触须向这座神秘金洞主人的领地浸透,会不会引起它的反感,当听到金洞产出的金子更好更多时,它会不会想办法破坏、甚至通过某种合法或者非法的渠道,让福顺金洞既没福也不顺,最后关门大吉?

  韩江林摇下玻璃窗,随着山风吹进车里的,还有机器的轰鸣声。两座金洞都在生产,碎石磨粉机碾磨花岗岩发出的响声,打破了山里原有的宁静。

  韩江林问,你了解这座金矿的主人吗?知道它的生产情况吗?

  丘小兵摇摇头,说,我也感到奇怪,一般老百姓淘金,每天淘得多少,信息会马上在淘金者中发布,但这一座金洞例外,什么都是保密的,因为金子的神秘性使得大家对淘金过程的监督很到位,淘金的产量在金洞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可以对外隐瞒而绝对不可能对内隐瞒,否则会被股份持有者视为存在猫腻而撤资,洞主把产量传扬出去,是希望更多的闲资入股进来,他不仅能够吃金洞的收益,洞主还可以把股份用于投资其它金洞,他不出任何资本却可以获得双倍的收益,这也是在淘金热兴起时,洞主们为什么大量吸纳股份的主要原因。

  听了丘小兵介绍,韩江林心想,在这看似简单的金矿开采经营活动中,却隐含着现代资本经营的许多玄机。

  便道在山坳中间分了岔,三凌吉普经过岔道朝上走时,韩江林仍然忍不住远远地望了一眼对面山脚下那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金洞,心想,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吉普车沿着一条小山涧朝上走,驶上一座由圆木架过山涧的桥,一座由圆木支撑的小山寨突显于眼前。在南原的乡村有一句俗语,侗族住水边,苗家住山上。苗族很多村寨的吊脚楼都是贴在悬崖峭壁之上,被称为贴在悬崖上的村庄。这几栋房子完完全全贴在悬壁之上。韩江林正想着房子为什么建在半山腰上,怎么爬上去时。吉普车在一栋木房前停下,丘小兵跳下车,朝着木房走去。

  这是一栋完全用圆木组装成的二层木房,房子两边紧贴岩壁,一面是泥泞的溪涧,正对面就是一片沙砾铺成的临时停车场。韩江林看到底层洞开着一个门洞,一双像老鹰般锐利而阴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韩江林的目光与冰冷的目光碰上,身子不由得一颤,心想,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丘小兵说,狮子,开门,我们领导来视察了。

  里面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随着沉重的木门打开,一个铁塔一般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叉开腿站在门边,手里的猎枪在他粗大的手里仿佛只是一条拨火棍。与照片不同的是,他眼睛里有了笑容。韩江林伸着手上前,想和他握一握手。狮子似乎不懂这个礼节,只是傻笑了一下表达自己的热情。韩江林为了表示亲切,拍了拍狮子的肩,手竟然像拍在坚硬的石头上。

  丘小兵领着韩江林走进了圆木屋里,房子也是平常人家的三进间,中间空着,作为聚餐、玩牌等活动空间。靠山一边架着床铺,空着。临涧的一间高高地架着床,睡在床上就可以观察到外面的一切。丘小兵说,两边都是保镖的房子,我们请到了铁塔保镖狮子,他往人前一站,一般人吓得屁屎尿流,哪里还敢近前?他以一当十,很自然地省了人手。

  房子中间架着楼梯上到二楼,上面空着,铺着一些稻草,主要考虑金矿需要增加人手时,可以安置在这里睡觉。在二楼的档头,架着天梯上半山腰上的山寨。韩江林跟着丘小兵通过天梯往上爬时,心想,读古典小说时,常遇到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描写,说明山寨关隘的险峻,眼前这座金矿的防备并不比古时的关隘防备差。如果有人闯入金矿,必须经过狮子守候的木房。经过狮子这一关已经是万分困难,过得了第一关,等到上天梯时,上面发现有人闯入,只需要断了天梯,足以把人阻在山下,即使不折断天梯,只要用石头居高临下攻击闯入者,对方也无法闯入。

  爬到天梯一半,韩江林把着扶手朝下望,心里又是一紧,人要是掉下去砸在下面的石坎上,不成肉饼也会断成几节。

  人说风光在险峰,看来不仅风光在险峰,连金子也藏在险峰深沟里,必须付出更多的劳动和智慧方能得到。

  韩江林说,哪有必要把金矿的防备搞得这么森严?

  丘小兵笑着解释,第一个淘金者肯定是读古典小说读多了,才敢于从事淘金这种冒险者的事业,把读小说得到的启示拿到现实生活中来运用,后来者跟着模仿学习,于是变成了一种行业特色。

  现在社会治安与古时大不一样,把金矿搞得像土匪和山大王的山寨,成本太高。

  这好比唱戏,清唱同样委婉动听,成本很低,但人们偏生喜欢打扮得花里胡哨,花高昂的成本,这些房子还是前任矿主留下的,他还没有淘到金子呢,钻洞和建房子他花了一大笔,最后血本无归,他怕人追债,逃到新疆打工去了。

  丘小兵又说,还别看这些防备严密的山寨,没出金子时是摆设,一旦出了金子,附近村寨游手好闲的人、敢冒险的人就会组织起来打劫,一旦开战,他们甚至投掷自制的炸弹,防备不严密的话,他们很可能攻进山寨,把一座好端端的金矿毁掉。

  韩江林亲身调解过村寨之间的械斗,知道乡民们一旦被愤怒控制,容易铤而走险。但听丘小兵介绍金矿上发生的惊险、奇特故事,仍然觉得像听天书一般。

  天梯接近山寨时,扶手上挂着几个吊铃。铃当的响声早已提醒上面的人,他们打开了盖在梯子上面的天窗,两人得以从天窗上爬进上面的屋子。

  弘福顺发公司请来的一个年轻管理者,在自己的岗位上监督着淘金者。另见一个敦实的汉子站在天窗旁边,用热情的微笑打量着韩江林。从他机敏而灵活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可以列入精明类型的农村人,但他的热情又带着几分憨厚,甚至有一点讨好的意味,说明精明而不失本分。就是他替俩人打开天窗的。屋子四面是敞开的,除了被树立遮住的部分,周围十来平方公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纳入视野。也就是说,从韩江林他们的车进入山坳时,这个人已经看到了他们,居高临下观察很久了。

  丘小兵介绍道,这是山仔,淘金队都是山仔的人,很不错。韩江林路上已经听说,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辛苦了。山仔羞涩一笑,我只是看一看,哪来什么辛苦,手下的弟兄们辛苦一些。

  韩江林笑了,心想,眼见为实,这还真是一个诚实人。

  经过二十来年的发展,在一些较为活跃的淘金场和金矿区,淘金行业的分工越来越细。除了专门的管理人员是投资方派来的,其它都可以从当地聘请。有专业的淘金队,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当初抱着发财梦投资金矿开采,或者只身投入淘金行业,滚来滚去最后只剩一身淘金的熟练手艺,知道自己不是当矿主的料,于是精明的人把他们组织成淘金队,集体到需要工人的金洞应聘,只要矿主给了足够的工资,他们就像一群诚实的牛马一样,心怀感激,任劳任怨地工作。每天经过手里的金子价值无算,但他们视为别人的东西而毫不心动。队员之间相互监督,决不贪取一毫。正是诚实,让山仔和他的淘金队获得了很好的名声,当其他的淘金者没有任何收成时,他和他的队员们靠着诚实的名声,辛苦的劳动获得较高的劳动报酬。一支淘金队内部,也有严密的分工,山仔是包工头,对内进行管理和监督,对外接洽业务。队员里面有掌握爆破技能的专业炮手,有修理机械的专业能手等,除了技能类人员,其它都是特别能吃苦耐劳的农民了。这些人都有很重的家庭负担,孩子需要他们的劳动报酬上学,换取与祖辈不同的前程,因此,除了对孩子的一腔希望,他们一般不会再有什么非份之想。

  当初,听到鲍国际介绍淘金者的工资额度时,韩江林曾经大吃一惊,心想这样的工资是沿海发达地区一个成熟技工的工资啊。现在亲临现场来看,这些淘金者值这样的工资。在经济学界有这样的研究成果,一个地区或者一个工厂,在支付劳动成本最多的时候,也是处于事业发展最快的黄金时期。相反,如果资方千方百计克扣工资、压低工人劳动报酬,自然而然削弱了工人的期望值,创造的潜能不能得到发挥,从而影响了劳动生产效率。

  从大的方面考察也是这样,当一个国家经济发展最迅速而良好的时候,这时候国民劳动报酬更高,社会更加安定团结。当然,这样的和谐局面是需要制度来维持,因为获利是资本家的天性,他们总是希望企业利益最大化,因此不管是企业效率良好时期还是低迷的徘徊时期,如果没有制度约束,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榨取更多的工人血汗。

  站在屋里凭栏远望,远山的美丽尽收眼底。转身看着金洞,洞里搬出来的石头放进碎石机里,由从高高的山上引来的泉水冲刷,碎石粉沿着一个长长的木槽流下,几个人守候在木槽边,一边拣出粗沙,一边淘着细沙,让金子在清水的冲刷中不断在木槽中沉淀下来,然后用湿布把金光闪闪的金子粘起来,小心地放进一只透明的小玻璃瓶中。

  眼前的淘金场景,与相象中的淘金场景已经大不一样。即使地处偏远的山上,也已经实现了最为经济、讲究效率的程序化生产模式。而且整个过程都是敞亮在阳光之下,属于阳光运作。很多人都怀疑底层农民的政治智慧和管理智慧,认为农民需要教育。事实上,新中国的建立者当初绝大部分是泥腿子出身的农民,正是他们用自己的政治智慧构建了与封建时代完全不同的政治体制。可是,现在有些所谓的政治精英一谈到民主时,就忽略了农民的贡献,甚至否定中国农民的素质,把农民归结为不受教化的野蛮人。这些所谓的精英政治家企图十分明显,表面上用所谓的精英来引导和教育农民,其本质就是建立所谓的精英政治,由他们彻底掌权而否定底层农民和工人的民主权利。由此可见,中国民主进程中需要克服的困难还很多,需要甩掉的包袱也还很多,民主的最终胜利在于底层的劳动者自由而完全地获得话语权。

  韩江林从眼前金矿的创新管理中,再一次感受到了农民管理创新的大智慧,由此看到了未来民主管理的希望和价值所在。

  丘小兵和山仔领着韩江林参观金子生产流水线。金矿从坚硬的青石坡凿出,很狭窄,仅够有一个人佝偻着进去。洞口自然没有煤矿生产的任何设备。按照山仔的介绍说,洞里的岩石很坚硬,没有煤矿经常遇到的瓦斯等麻烦,除了遇到土层需要支撑,一般不需要支撑。有些金矿为了节省,连鼓风机也省了,现在配备的鼓风机完全是为了提高劳动效率而准备的。

  他们经过流水线时,淘金者专心致致地淘着金,处于上游的工人只是把可以明显从沙石中暴露出来的金粒粘起来,让金屑继续顺水漂流,在下面沉淀下来后,由下游的淘金者粘起来。他面前的瓶子显得更大一些,瓶子里的金子闪着迷人的金色。山仔把瓶子送到韩江林手里,韩江林透过玻璃观察,在野外的自然光下观看刚淘出来的金子,闪着一种艳丽、新奇而自然的光泽。

  在水槽的末端,则有一个人专门负责收集水槽里流下来的细沙,把滤掉水的细沙装进塑料袋里,一袋一袋地靠山坡堆积起来。

  韩江林十分奇怪,问,收这些淘剩下的细沙干什么?

  卖啊,丘小兵说,附近村寨的农民听说金矿出金子以后,经常会来买这些淘剩下的细沙,我们卖给他们五十块钱一麻袋,每一袋沙平均还能够淘出一百元钱,运气好一点的话,就不止这个数喽。

  上个星期有一个闲汉,买了两袋沙回去,淘得八百多元,特意买了两只鸭子来慰劳我们,想搞好关系以后,以后更顺利地从这里买到余沙。

  韩江林笑着说,才当一点小官,就学会接受贿赂了?

  丘小兵装出满脸的委屈,在这深山老林里,接受一只鸭腿算不得贿赂吧。

  既然余沙还有价值,你为什么不找人来再淘一遍?

  丘小兵说,工厂的废气有价值,可是,能够全部回收吗?

  韩江林无言,笑着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深潭。他问,既然龙宝里有金子,为什么不从哪里淘呢,这样更省事一些。

  按照资料,龙宝确实是一个金矿带。丘小兵说,老百姓怕坏了他们的风水,坚决不让,投资金矿的人怕引起众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从侧面钻洞朝那里走,很多矿主就因为打洞的投资过多而亏得血本无归,现在我们两家的洞,其实都是奔那个金脉带去的,最终有可能相遇。如果再有其它人投资开采,这座龙宝也有可能像对面的金山一样,里面会被掏得千疮百孔。

  韩江林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淘,我不管,我只管一条,赚不赚钱。

  丘小兵嘿嘿一笑,这也是所有投资者的愿望。丘小兵请示韩江林,是在山上住一晚呢,享受一顿原生态的野餐呢,还是回到文屯县城?还说,鲍国际在南原出差,听说韩江林到金矿来,特意从南原赶回来,如果韩江林回县城,叫他在县里城安排一下。

  有什么安排的?不就是吃一顿饭,住一晚上吗?韩江林假装斥责,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不管多大的官,受到他人的重视和尊重都是一件欣慰的事情。一些自尊心过强的皇帝和领导人物,因为怀疑他人不尊重自己,轻则剥夺对方的权力,重则做出杀人如麻等出格的事情来。

  丘小兵说,作为金矿和弘福顺发的最高领袖,您亲临金矿视察,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肯定要热烈而隆重地接待。

  凡是会议都隆重,凡是讲话都重要,凡是接见都亲自,凡是节庆都欢乐,凡是闭幕都胜利,韩江林说着,白了他一眼,进朱者赤,近墨者黑,别的倒学不会,这种油腔滑调、毫无意义的官场文化倒是深刻领会了。

  神秘的事情就像美丽的女人,男人们对于柔缦轻纱下的肉体怀着无限神秘的想象,而一旦把轻纱摘下,神秘的玉体一览无余,再也没有一点神秘的感觉了。韩江林亲自观看了淘金的整个过程,先前所怀着的神秘想象荡然无存,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于是对丘小兵说回文屯。

  丘小兵开车送韩江林回文屯时,带上了狮子打来准备招待他的两只山鸡和三只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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