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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家轩实在拉不开家志和我,就冲着门外喊:“少峰哥,少峰哥,你快来。”从门外跑进了一个弯腰的老头,头发都花白了,跑进来也不说话,就抱着家志的腰,家轩就抱住我的腰,他们俩用力往反方向拉,这才将扭打在一起的家志和我拉开,十几年都没有打架了,打架才是我们亲情的表白,今天就打得头破血流才叫美哩。家轩死死地抱着我的腰,我被他拉得没有了劲。家志的扑捉幅度还是很大,少峰哥有点拉不住。少峰哥这才说话:“家志,你这是干吗呀,妹子才回来么。有啥问题咱们坐下来好好的说,不成吗?”家志不动了。屋里暂且的安静了,我们都喘着粗气,火山爆发的余热未尽,少许的歇息之后,我看着站在家志背后的少峰哥,无法相信他就是当了上门女婿的少峰哥,我就问家轩:“二哥,这位是谁呀?”家轩给我介绍:“这是咱们南瓜伯家的老大,少峰哥,就是少华的大哥,你小的时候,少峰哥就去了山外,这不,三年前才回来,现在是你四哥的办公室主任。”

  家志说他现在是一个正直的“司令”。他有着自己的“海、陆、空”,他说这话的时候是07年的除夕夜,我们兄妹都做了自己最爱吃的一道母亲菜,因为这些菜都是母亲将我们养育成人的功臣,也是我们最熟悉最怀念最刻骨铭心的菜肴,更是母亲的味道。已经是大校军衔的家豪做了母亲的大烩菜;身为小学校长的家轩做了母亲的清蒸豆腐;已有三个连锁酒店的家壮做了母亲的酸菜鱼:一心想将两个儿子供上大学的家妮做了母亲的野菜汤;养殖场老板家志做了母亲猪肉炖粉条;一事无成的我做了母亲的炝莲菜。兄妹六个做了六道母亲菜,看谁做的菜肴秉承了母亲的味道,然后请母亲评奖。我太不孝顺了,到现在还让年迈的母亲为我这样操心,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是家里的燃眉之急了。于是我下定决心今年一定将自己嫁了,当我宣布自己要嫁人的决心之后,家里一下子欢呼起来,气氛一下子活跃起了,母亲笑得和一朵菊花一样。所有人也都很开心地笑着,然后我们兄妹才能轻松地畅谈了一番,喜庆的气氛在整个家里蔓延着。

  在我离开清江村的前两天,二哥领着我又去了学校一趟。看完学校,我单独还是去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济民堂医院,也就是镇卫生院。我是戴着墨镜和口罩去的,我不想让郑家人认出我来。郑明亮的事,二哥也告诉我了,他结了两次婚,离了两次婚,最后出国了。听到他的消息我既欣慰又迷茫,欣慰的是郑明亮的婚姻失败,那证明他对我的爱是真的,我常常在梦里听见他叫我的名字,他还是芳儿芳儿的叫我,我醒来就能感觉到,我同样在他的梦里。我迷茫是我不应该知道他不幸福还在那儿欣慰,他的痛苦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应该自责。当我踏进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仿佛又看见了郑明亮蹲在院子里的菜地里不知在捣鼓啥,满身都是泥,就连头发上都是泥,脸抹得跟花老虎似的,听见我们进院子的动静,慌忙地抬头看着我们将母亲搀扶进了他父亲的诊室,用手在自己挂着鼻涕的脸上抹了一把,惊讶地看着我们。他的眼神傻里傻气的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当时我真的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现在仍旧说不出来。

  郑明亮的大姐铭心从诊室里出来,岁月不饶人,她也老了,眼角的皱纹深深地刻画在脸上,身上的赘肉看起来很臃肿,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女子,你找谁?”她的声音使我惊慌地收回四处看的目光,我知道她没有认出我,礼貌地和她打招呼:“你好!请问这儿有一位医术很高明的老中医郑先生吗?”她笑着看着我:“你找哪个郑先生?”她这一问倒是我做贼心虚了:“就是……郑老先生。”她这下知道我找她的父亲:“女子,郑老先生已经去世了十几年。”她显然没有认出我,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了,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她很从容地看着我:“女子,你找他有啥事?”我摇了摇头觉得不对,自己早都知道郑先生死了,而且郑先生的死是我……“唉!”我自责地叹了一口气,铭心姐还以为我惋惜:“女子,有啥事,你就直说,能找我父亲,肯定和我父亲有啥渊源,看样子是你的亲人和我父亲有啥渊源,你说吧!我是懂道理的人。”天哪!她怎么把事情想的这样复杂。我赶忙向她解释:“大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听家父说郑先生的医术高明,所以想请教请教他,不想他……”我本来想说“节哀顺变”可是觉得不合适,也就不说了。铭心姐有着农家人的热情,将我拉进屋,我一眼就看见墙上她们家的全家福,和我们家一样都缺了父亲。郑明亮还是那样帅气,冲着我甜蜜笑着,怀里抱着一个男孩,他旁边站着一个很高贵的女人,我不知道那是他第一任还是第二任夫人。

  铭心姐看我专注地看着她家的全家福,就热情的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递到我的手里:“女子喝茶。”我接过茶水谢了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铭心姐给我介绍着:“中间的是我母亲,很漂亮,可惜没有福气。这是我们两口子,这是我妹子两口子,这是我大弟弟两口子,这是我小弟弟两口子,我小弟弟可是我家的骄傲,出国了。”她骄傲地冲着照片上的明亮哥笑了:“我的儿女,我妹妹的女儿,我大弟弟女儿,我小弟弟家的毛蛋。”关于明亮哥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为啥叫毛蛋?”“叫猫呀狗呀的好养,他大名叫郑念。”“正年?”“郑念,姓郑的郑,思念的念我就说这名字不好,可是我小弟弟说好,说他心里有一份纯真的思念,让他儿子将他的思念延续下去。”我的心碎了,他为啥还要惩罚我,是我不好断送了我们的幸福,我心一酸眼泪就簌簌地流下来了。“你咋啦?”铭心姐惊讶地看着我,我赶忙擦眼泪:“我只是被你弟弟的故事感动了。”“你知道我弟弟的故事?”她更惊讶地问我。我只能对她撒谎:“我不知道你弟弟的故事,我是一个写书人,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会感动得流泪,我是当年那个投机倒把卖老鼠药的女儿,那年我父亲在你们这儿明里是卖老鼠药,暗里是收购‘破四旧’的东西,我父亲收买了一个女人的红嫁衣,那嫁衣的做工太好了,他不巧拉肚子了,就让你父亲看病,我父亲是按捺不住他的喜悦,将那件红嫁衣拿出来让你父亲看,结果你父亲也是爱不释手,出了三倍的价钱从我父亲的手里买走了,我父亲对那件嫁衣念念不忘。”这件事我能说得如此详细,是因为我当年偷听了郑先生向对我母亲说的话,我当时只听了一半就被家志叫走了,并不知道郑先生和我母亲的约定,从那次郑先生和母亲谈完话之后,郑先生很少再去我家,我家有什么困难都是明亮哥帮忙,这就给我和明亮哥的爱情提供了时间。当时我要是知道母亲和郑先生的约定,这段历史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悔!悔!

  “你是卖老鼠药的女子?二十几年的事情你父亲还能记起来?”铭心姐激动地将我抱在怀里:“你写书,妹子,我见过你父亲,也是你父亲改变了我家的命运,我父亲为了能和他心爱一辈子的女人结婚,抛弃了我们家,我小弟弟却爱上了我父亲情人的女儿,那女女也爱我的弟弟,为了能和我弟弟在一起,那女女将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她母亲和我父亲一刀两断,她母亲答应了她,却断送了我父亲的生命……”铭心姐已经泪流满面,我的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我摘下眼睛和口罩。善良的铭心姐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我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卖老鼠药的女儿了。那个冬尽春来的午后,我和铭心姐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她留我在她家里过夜。

  在第二天的清晨,我以卖老鼠药的女儿的身份告别了铭心姐,我都走了好远,铭心姐气喘吁吁地追上我:“好妹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书名哩!”一轮早春的暖阳照耀在奔流不息的清江河河面,河面上的白雾在波光粼粼中袅袅升起,炫耀的让我眯着眼角:“《母亲的红嫁衣》。”她同样眯着眼睛:“《母亲的红嫁衣》是书名?”我笑着点点头。她高兴得像个孩子,跳蹦着拉着我的手,我们就跳跳蹦蹦起来,她喘着气说:“妹子,这个书名好,《母亲的红嫁衣》,我也是母亲,天下的女人都是母亲,母亲就是一部经典……祖国也是母亲……”“嘘!”我阻止了她的话:“天机不可泄漏。”我们又会意地笑了。“妹子,一定要将老郭家的那个女人写进去,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更要写出农民的心声——感谢国家!”

  我们挥手再见了,我沿着清江河向下游走去。“写出农民的心声。”一直在我耳边回响,这是一句叮咛的话,清江河的流水似乎也用这句话叮咛我,我无数次蹲下身,在清澈的清江河里映照着我的影子,我怕我的身子被某些东西扭曲了。清江河一次次地证明了我,我的影子依旧正直而纯真,我很欣慰我的血管里始终流着农民忠实的血液,我也在清江河里寻找明亮哥的影子,就像二姑当年在清江河里照自己影子的时候看到了她心爱人的影子,那时,郑先生的影子出现在清江河里,也出现在二姑的心里。而我的明亮哥的影子此时不会出现在清江河里,但他始终出现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一样正直。

  过了清江河,我没有直接同家,从照碑岭上了庙岭子,我看见“退耕还林示范”几个标志,父亲的坟就在退耕还林的标志上面。那里已经是树木摇曳了,父亲是爱树的,父亲生前种植的林子已是参天大树了,郁郁葱葱的。虽然此时是早春时分,那里却是一片生机勃勃,鸟儿在那里繁衍生息。父亲用摇曳的树木迎接我,我看见了父亲的笑脸,父亲笑的是那样的灿烂,是那样的慈善……我在父亲坟前坐了很久很久,也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最后我向父亲保证,08年我一定将自己嫁出去。嫁给谁却让我茫然。

  初 稿:2007年7月1日~2008年7月1日

  第二稿:2008年7月2日~2008年9月1日

  第三稿:2008年9月2日~2008年12月1日

  第四稿:2008年12月2日~2009年2月10日

  定 稿:2009年4月1日~2009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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