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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刘泉林还建议说:“绍川,村里办学校起码要有三个教师,我算了一下,一至四年级咱村要有四、五十个学生,就是搞复式班也得两个班,还要有一个机动人员办理各种事务和担任副课教学。你如果能把高玉兰动员回去,那是最好不过了,她能歌善舞、教学水平又高,是个人才。但人家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想法可能不一样,听说她最近正在和学校一个年轻教师谈对象,可能有难度。”

  “谈对象?那个人怎么样?”龙绍川急切地问。刘永泉一边整理着学生的作业本一边说:“玉兰这孩子不容易,她爹去世那年,她中师差半年就要毕业了,中间她来找过我,我劝她哪怕找个人照顾家里也要坚持把书读完,因为这半年也许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当时她倒是答应了,可回家后看到瘫痪在床的妈妈和哭哭啼啼的妹妹,她心软了,就改变了主意辍学回家了。这几年倒是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年轻人和她处过对象,但都被她说的结婚后必须照顾她妈的条件吓得不敢在和她来往了。最近她谈的这个教师条件也不错,中师毕业又是公办教师,相貌堂堂人也很机灵。前两天我还劝她,不要太固执了,你妹妹将来也可以找个上门女婿照顾你妈呀。她摇摇头走了。真是难得呀,现在的年轻人,能像她这样始终如一孝顺长辈的实在太少了!”

  高玉兰!当刘老师说到高玉兰时,特别是听说他正在谈对象时,龙绍川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那一次听姐姐说到高玉兰的因家里拖累耽搁了自己婚姻时,还真的替高玉兰惋惜了一阵子。按说人家也是个大姑娘了,这次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自己应当高兴才是,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酸酸的,难道就凭这两次接触他心里就喜欢上这个姑娘了?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在大学里比高玉兰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但他都没有动过心。杨柳是那么的呵护和爱慕他,他也喜欢杨柳,可是想到她不会像想到高玉兰一样心跳加快,心中充满怜惜。

  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的慌乱使他脸红发热,幸亏刘老师没有抬头看他,为了掩饰他这种连自己都觉得毫无道理的情绪,他选择了离开。

  他边走边对刘老师说;:“刘老师我忘了还有点急事要办,过几天我再来找你。”在低头整理作业的刘老师还问他:“绍川那你不找高玉兰谈了?”“改日吧!”说着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12

  龙绍川在回家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冷风,心里才感觉静了一些。吃饭时父亲问他:“办学的事跑得咋样了?”本来这事办的还挺顺利的,特别是刘老师答应回村教书的义举,让大家头痛的事情解决了一半,可今天龙绍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心不在焉地说:“还好,事情有进展了,再跑跑看吧!”

  对于儿子的反常龙大山没有在意,低头扒着饭,说:“要办就要抓紧点,教师的事如果搞定了,咱还要整修教室和准备桌椅板凳,要不就赶不上秋季开学了。”

  “知道了!”把饭吃完,龙绍川就回自己屋里了。

  他骑车跑了一天是有点累,但他心里更累,他想睡在那里静静地想想。

  高玉兰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心动?龙绍川自己也想不通。虽说他和高玉兰是初中同学,又是一个村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在初中的时候,他对高玉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可爱的小妹妹。而初中毕业后,他们有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使在学校,高玉兰跟他开玩笑,搞得他当时因为忘记了她而心怀愧疚。第二次,是送她回家那次,他们一起回忆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倒是平时总是挺身边的人说起她,姐姐龙晓梅、父亲龙大山、还有老师刘泉林都跟他提起过她,而且满是敬佩、赞扬的话。

  想到这里,龙绍川灵光一现,忽然明白了!正是因为身边最重要的几个人不断地对他提起高玉兰,使他对高玉兰不断了解,好感也不断提升,忍不住关注高玉兰。有人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断关注并且对她有好感的时候,那离爱上那个人的时候就不远了!先是因为高玉兰和姐姐相似的命运,让他对她有了一种亲切感,在一向不爱夸人的父亲对她赞不绝口,让他对她产生了敬佩,然后是恩师刘泉林对她的高度评价,使他对她的好感不断上升,最终听到高玉兰正在处对象,名为嫉妒的导火线引爆了内心埋在火山下的情愫,使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而且,高玉兰在逆境中的勇气,高玉兰性格开朗背后的执著,高玉兰对家人的爱护和孝顺让他觉得,高玉兰不但适合他,更适合他这个家。

  拾掇完家务的姐姐,在吃饭时就察觉到龙绍川的脸色不对,二十年的相依为命,让她姐弟俩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多年来龙晓梅一直扮演着姐姐和母亲这个双重的角色,她能从弟弟妹妹的脸上读懂他们的心,她知道龙绍川心里今天一定有事,是生病了,还是在外受了别人的气,又或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要不弄清楚,她今天晚上就难以入睡。

  龙晓梅推开弟弟的屋门,见龙绍川在蒙头大睡,就轻轻说:“绍川,是不是不舒服了?起来让姐姐看看!”

  “没事姐姐,我就是有点累,你去睡吧。”龙绍川在被窝里回答说。

  “胡说八道!一个大小伙子骑着车子跑路就能累成这样,你哄谁呢?”说这就动手揭开了龙绍川被子。

  看着龙绍川红红的脸庞,她用手摸摸额头不烫,就笑着说:“老弟快给姐说说,今天一定是交了桃花运了,不然脸红得就像一个大姑娘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绍川感到奇怪,怎么姐姐又看到自己心里去了。他呼的一声坐起来说:“你咋知道?”

  龙晓梅笑着说:“不打自招了吧小子,我咋知道?我还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

  龙绍川憨憨挠挠头,笑着说:“神了姐姐,你真的能猜到?”

  龙晓梅喜欢她这个弟弟憨笑的样子,因为这种笑她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她和弟弟妹妹十分严厉,大家都惧怕父亲。不管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是先给她这个当姐姐的说,她们姐弟之间之中是一种透明的关系,所以谁笑的模样后面要说什么她都能猜个十有八九。

  当她最后一句无意的话让龙绍川猛地坐了起来,她就明白了,她最亲爱的弟弟情窦初开了!她脑子在飞快地转着,是谁能让自己的木头弟弟心动?她猛然想起了当时高玉兰来她家时龙绍川看高玉兰的眼神,想起了他送高玉兰回来后那高兴的神情。当时她没有在意,想着人家老同学见面能不高兴吗?可今天一细想,在白龙涧村也只有像高玉兰那样的姑娘,才会让像弟弟这样的男人动心。

  她笑得更加开心了,笑得龙绍川急的都从炕上站了起来。“心虚了吧小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人家姑娘做什么啦?”龙晓梅在给弟弟施加着压力,观察着弟弟的神色,她想确定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高玉兰。

  龙绍川沉不住气了:“其实我们也就见过两次面,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呀?不要再卖关子了姐姐。”听了龙绍川的话,龙晓梅心里更加有底了,她不紧不慢地说:“让我猜猜吧:这人高高的个子是肩披长发,长得不胖不瘦眼睛却很大,离我们家不远不近就在南边,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龙绍川瞪大了眼睛盯着姐姐,想:“姐姐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母亲去世而耽搁了上学,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比我更优秀!我是踩着她的肩膀上了大学的!就算没有上大学,她一定会嫁一个优秀的男人,又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毁了她的一辈子!”想到这里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龙晓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让弟弟伤心了,赶紧说;“咋的呀老弟,至于吗,不就是开个玩笑逗你开心吗?你看看连眼泪都出来的。人常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你可犯忌了,不行姐给你赔个不是?”

  龙绍川见姐姐误会了,擦干了眼泪笑着说:“你误会了姐姐,我是为你那能掐会算的本事激动得流出了泪。也不知咋啦,我还真是喜欢上高玉兰了!”

  刚才自己在猜想的时候没有想得那么多,只是想逗弟弟开心。可当弟弟亲口说出来喜欢高玉兰时,她还真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呢。高玉兰人品无可挑剔,这是全村人的共识;高玉兰的吃苦能干也没得说;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开朗,作为一个媳妇是完全合格的。除了学历比弟弟低一点外,完全能配上弟弟,但问题就是她这个家庭。当听到别人嫌弃家庭累赘抛弃高玉兰时,龙晓梅同情过也愤恨过,但真正轮到自己弟弟身上了,她还是有点担心。这过日子是一辈子的大事,它具体到天天顿顿,时时刻刻。要接受高玉兰就必须要接受她这个家庭,就要接受高玉兰的母亲,她担心弟弟是否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她望了龙绍川一眼深情地说:“老弟呀,姐姐知道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你选择高玉兰这说明你有眼光,姐姐支持你!但是你是个男人,做事一定要有担当,负责任。高玉兰家和咱这家一样是个饱经风霜的家庭,高玉兰和姐姐一样也是个心里伤痕累累的女人,可经不起折腾了,这事你可一定要想好。”

  龙绍川知道姐姐的意思,他说:“其实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人家高玉兰咋想我还不知道,再说人家现在正和一个公办教师谈着,我也是触景生情一时有点困惑不安,就是将来有可能,我们也要处一段时间才能相互了解。至于她的家庭我也想过了,不就是一个瘫痪的母亲吗?我如果选择了她,当然也会选择她的家庭和她的母亲,这一点请姐姐放心。没事了姐姐,这事就过去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龙绍川第一次体会到了感情的折磨,他又想起了远在省城的杨柳,他无情的拒绝了杨柳的爱,伤害了这个善良姑娘的心。而如今,换他来在爱情面前徘徊,也许会遭到拒绝,也许会受到伤害,这,是报应吗?

  13

  星期六的晚饭后,龙绍川敲响了高玉兰的大门,高玉兰正在屋里给妈妈按摩腿部,是高玉兰的妹妹高金兰开的大门。龙绍川一看就知道这是高玉兰的妹妹,姊妹俩长的很像,他笑着说“你是玉兰的妹妹吧?你姐姐在家吗?”高金兰说:“你是那个回村当干部的大学生吧?我那天在群众大会上见过你,我姐在家哩!”说着就领着龙绍川走进了院里。

  龙绍川小时候来过高玉兰这个院子,他觉得好像没有这么破,土院墙塌得参差不齐,三孔土窑的门窗也破烂不堪,有点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院里一棵高高的大枣树上挂满了一串串青绿色的枣子,给这个小园增添了一点生机。

  听妹妹说是龙绍川来访,高玉兰停下了按摩,到院里来迎接这位不速之客。看到龙绍川在观察着院子的窑洞,就笑着说:“吓着了吧大书记?你要是白天来恐怕你腿都会发软。”说着把龙绍川让进了屋里。

  在的灯光下,屋里的一切一览无余。一位中年妇女平躺在门口的炕上,金兰正在仔细地按摩着她的右腿,后边支着一个单人床,床上拾掇得整整齐齐。龙绍川说:“这是婶子吧?我是村北头龙大山的儿子龙绍川。我认识你,小时候常常翻墙进来偷你的大枣,你可能还记得吧?”

  一句话拉近了老人和龙绍川的距离,她眯着眼睛看了看龙绍川说:“哎呀,是你这小俏皮鬼,有一次我从地里回来取东西,一开门就见有两个孩子在树下吃枣,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撒腿就跑,你刚跑了一步,脚上的一只鞋掉了,你转回来拾鞋被我抓住了。我一看是龙大山家的儿子,心里不落忍,不但放了你,还把我们兰兰穿的一双鞋让你拿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龙大山摇摇头。“那时你们姊妹多,你妈妈又多病,你穿的鞋头上都是窟窿,鞋跟也开了口子,不然你咋还没有跑鞋就掉了呢?”说着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这时高玉兰笑着开了口:“妈你可不敢揭人家龙书记的老底,现在人家不但管着大队小队的事,还管着我们学校哩,你不怕人家恼了把你女儿给开了?”老人笑着说:“不会,这孩子像你大山叔,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男人,有气量,有担当。”

  龙绍川笑着说:“玉兰你看看,还是婶子看得准,说得好,那像你每次见面都是捉弄我。不过我给你说婶子,自从穿了你给我的那双鞋,我上学时可没少给你家玉兰帮忙,大冬天清晨黑漆漆的,每次礼拜一去学都是我给玉兰当保镖,有一次玉兰不小心把脚给崴了,我还一口气背着玉兰走了好几里路哩!”

  龙绍川绘声绘色的叙述,把正在炕上给母亲按摩的小金兰给逗乐了,她问高玉兰:“姐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你可要报答人家龙大哥了!”

  高玉兰笑着说:“就是真的我也不报答,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不想走,一个愿意背。”说着他转身问龙绍川:“只顾说闲话了,你这深夜来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吧?那咱们到我那屋里说吧!”说着带龙绍川出了屋门。龙绍川出门时说:“婶子那我就去说事了,你们也休息吧。”

  踏进高玉兰的闺房,龙绍川觉得眼前一亮,外边看着是孔破旧的窑洞,里边可别有洞天:门口的土炕上一个用高粱秆绑成的方形架子,上面糊裱着各种各样彩色书画和光彩照人的明星照,俨然就像一个小型艺术馆。炕上铺着干干净净的被单,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摆在炕头。屋内墙上用石灰膏刷得雪白雪白,地上一尘不染。炕对面是一个小课桌,上面摆着各种学习资料和用具,还摞着一沓沓学生的作业本。

  见龙绍川满脸掩饰不住地欣赏,高玉兰眯着眼睛笑了。她说;“不错吧大学生,有何感想?”

  “屋如其人,高雅别致。”

  高玉兰见他拽文,也配合得做了个福,说:“承蒙夸奖,不胜荣幸!”说着竟流下了眼泪。

  龙绍川一下愣住了,还没等龙绍川反应过来,高玉兰已经擦干了泪,说:“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是有点激动。绍川你能来我家我很高兴,你把我妈逗得很开心,我很感激你,她老人家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说实话,你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到我家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我产生共鸣的知己!”说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看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搞得我好像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似的。”

  龙绍川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盯着高玉兰,今天的高玉兰又一次打破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这个表面看似坚强、性格开朗看似桀骜不驯的女孩,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极度脆弱的一面。

  想到这里龙绍川说:“玉兰,你不会有在逗我玩儿吧?我可听刘老师说了,你这几年也出了几个对象,难道他们都没来过你家吗?”

  “是啊,还没有等到来家看看这个程序,人家就已经自动退出了。”高玉兰自嘲着说。

  “原来是这样?”龙绍川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一阵雀跃。

  看着龙绍川一脸困惑的样子,高玉兰好像也感觉到了点什么。她笑着说:“我说大书记,你今天晚上不会单纯是来关心我的家事吧?有什么正事你说吧。”

  龙绍川这才从那无边的遐想中回过神来,他说:“玉兰,我想把咱村的学校办起来,解决那些适龄儿童的入学问题。”

  高玉兰一听,高兴地说:“办啊,这是个好事呀,看来咱村有了你龙大书记,还真是有了希望了。”

  龙绍川说:“问题是咱缺教师呀?”

  “那就给公社学区要呀。”高玉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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