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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这天晚上,他梦见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站在远处看着他。他的父亲像个君主,在他犯错的时候会拿起笤帚狠狠地抽打他的屁股,他从小就害怕父亲,所以在他的梦里,父亲永远站在远远的地方,站在他视线勉强可及的地方。他想走过去,离父亲稍微近一些,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父亲总是和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他跑啊跑啊,直到累得浑身无力……

  马同林没有在二狗家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尽快找到新的仓库。那些烟一天不转移出来,他就一天不安心。

  他打电话让宋青开车出来,两人围着S市转了整整一下午,终于在北郊的一个木材厂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仓库。这里离市区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平日里来往的人很少,而且仓库的面积不大,只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夹在六七个堆放木材的仓厍中间,很不显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在天黑之前双方达成了一致。

  签完合同,马同林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准备明天就联系施工的人,仍旧在仓厍下面挖出足够大的空间来储存香烟。这边只要完工,马上就把那边的烟倒过来。

  天黑了,没有了那些来来往往倒腾烟的人,槐树村开始归于寂静。偶尔有微风吹过,树叶轻轻颤动,但还不足以发出声响。

  昏黄的路灯下,五个怀揣短木棍的人正顺着墙边匆匆穿行,他们的目标是二狗家——永兴胡同十七号。

  此时,二狗的老婆刚刚把饭菜做好,端到桌子上。一共是三个菜,猪肚儿、拌香椿、韭菜炒鸡蛋,这三个菜都是二狗爱吃的。看着这些菜,二狗忽然来了酒兴,招呼小蛋儿去偏房给他拿酒。

  就在这时候,那五个人冲了进来,二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桌子就被掀翻了。随即被人放倒在地,棍棒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二狗的老婆“啊”的一声尖叫还没喊完,就被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到了墙角。

  小蛋儿听到声音,从偏房里冲了进来,见此情景,大喊一声:“我操你娘!”然后扑上去就打。五个人转过身来,冲着小蛋儿就上去了。小蛋儿瘦弱的体格完全不:堪一击,一声没吭就被放倒在地上,棍棒像雨点般砸在他身上,他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脏话。

  “小蛋儿!”二狗一声带着浓重乡音的呼喊,分外凄厉。他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用身体护住儿子。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再打就出人命啦……”二狗的老婆跪在地上不停地哭喊,五个人终于停了手。

  “两件事,第一,马上给我滚出槐树村;第二,别他妈再和那个马同林混在一起。你要是不听,下次就弄死你!”放下这句话,他们迅速闪身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中。

  马同林刚刚到家,就一头倒在床上。这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宋青把他送到楼下,他摆摆手让宋青自己开车回去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接二连三的事把他弄得焦头烂额,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那个叫良子的人突然出现。他是谁?他想怎么样?想把我赶出槐树村还是想把我弄死?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冲进他的脑子里,他的头疼得像炸开了一样。

  他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了枪,拿在眼前看。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枪打爆良子的头,但是不可以,他只能想想,他只能放下武器再去面对这些让人棘手的问题。

  忽然,电话响了,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掉了。他太累了,不想接电话,不想让任何事来打扰他。他关掉了手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他梦见了自己的母亲,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躺在母亲的身边,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啊,你们为什么走得这么远?还有他的父亲,站在远处看着他。他的父亲像个君主,在他犯错的时候会拿起笤帚狠狠地抽打他的屁股,他从小就害怕父亲,所以在他的梦里,父亲永远站在远远的地方,站在他视线勉强可及的地方。他想走过去,离父亲稍微近一些,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父亲总是和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他跑啊跑啊,直到累得浑身无力……

  第二天上午,老钟表的声音敲醒了他,他睁眼一看,已经十点钟了,这一觉,他整整睡了十三小时。

  他翻身坐起来,把枪揣进兜里,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到房间,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有人给他打了个电话,但被他挂掉了。他打开手机翻看,:是二狗。

  二狗这么晚打电话给他干什么?他觉得有些奇怪,回拨了过去。

  “你昨天晚上怎么关机了?!”接起电话,二狗劈头就是一句。

  “什么事儿?”

  “我和小蛋儿被人打了,现在还在人民医院!”

  什么?马同林心里一惊,挂了电话,披上衣服就出了门。

  打车赶到医院,见到二狗的时候,二狗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抽烟。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胳膊也打上了石膏。

  “怎么回事儿?”马同林急切地问。

  二狗狠狠地扔掉烟头,说:“昨天晚上,你嫂子刚把饭做好,还没开始吃,进来五个人,拿着家伙,一句话没说就开始打。打完了跟我说,让我滚出槐树村,还说不让我跟着你混了,不然就弄死我!”

  “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能有谁,肯定是良子!昨天晚上来的那一帮人里面,有一个我看着面熟,好像是上次跟着良子在槐树村卖过烟。这个狗日的!”

  “他们干吗打你?你和良子有仇?”听到“良子”这个名字,马同林的火忽地一下就上来了,又是良子,又是这个杂种!他强忍着怒火,继续问。

  “我跟他能有啥仇?我一个小老百姓。还不是冲你来的?不敢直接惹你,就拿我开刀,吓唬吓唬你。你可千万要小心,这家伙真是心狠手辣。”

  “对不起,哥哥,我连累你了。”

  “什么连累?我二狗能有今天还不都是你给我的?我跟你说,我不怕他,我就不信他能弄死我!”

  马同林轻轻地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说:“这个仇,兄弟替你报了。小蛋儿呢?”

  “在病房呢,他妈看着他呢。”提到儿子,二狗的声音软了下来。

  “走,上去看看去。”

  他们俩一前一后进了住院部。到了楼上,推开病房的门,小蛋儿正在输液,头上和身上缠了一些纱布。

  看到马同林进来,他依旧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马叔”。

  马同林点点头,走过去,摸摸小蛋儿的头,说:“还疼吗?”

  “疼得很。”小蛋儿没什么心,直接实话实说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线人打来的,迟疑了一下,马同林按下了接听键。

  “查清楚了,是一个叫良子的人举报的你,你们有仇?”

  “知道了,谢谢你,回头再细说吧。”马同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挂掉了电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说:“我还有事,顾不上给小蛋儿买东西,看他喜欢吃什么,你们替我给他买点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狗直着眼睛说。

  马同林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推让,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已经决定了,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良子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果再这么忍,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今天是二狗,明天就可能是宋青,紧接着就是他自己,谁也跑不了。既然终归是要找到自己头上来,倒不如先出手。

  他给老三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在南桥货运站见面。去见老三之前,马同林忽然想起了槐树村那个疯老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去看看他。

  打车到了槐树村,那个疯老头一如既往地倚靠在墙角,只是今天他看到马同林的时候,既没有说“小伙子,好样的”,也没有说“不妙啊,不妙啊”,只是表情呆滞地蜷缩在那里,像是在回忆往事。

  马同林走过去,蹲在疯老头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并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这样一个人,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那疯老头发现了马同林在盯着他,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无辜地看着马同林。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点儿什么?”马同林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片刻的沉默,疯老头像是突然警醒了一般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摇着头说:“不留天,不留地,势必要遭天诛地灭……”

  “你是在说良子吗?”马同林问他。

  疯老头一言不发。

  “难道你是在说我?”

  疯老头还是一言不发。

  马同林笑了笑,站起身来,离开了槐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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