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恭

　　王恭（1354—？），字安中，闽县（今福建福州市）人。壮年落魄不羁，樵隐于长乐，遍登诸峰，故自号皆山樵者。永乐四年，以荐至京师，入翰林，为待诏。年六十余，与修《永乐大典》，书成，授典籍。后投牒归里，其《咏白头翁》云：“竹下棠梨花渐稀，白头相对语依依。五陵年少多金弹，莫恋残春忘却飞”，当是自喻之作，与本书中所收的《春雁》可以并观，皆见其性情本爱山野。有《白云樵唱集》、《草泽狂歌》。

　　《白云樵唱集》中《癸未元日简龙门高漫士（高棅）》诗，有“年惭伯玉知非晚，身笑相如见遇迟”句。癸未为永乐元年（1403），“知非”用春秋时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典故，后人常用做五十岁的代称，由此推知他的生年当在元至正十四年（1354）间。

　　他是“闽中十子”之一，成就在高棅之上，林鸿之下。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三附有林衡者（林佳玑）评语，说恭诗善得中唐之韵，有“大历十子”遗音，并摘录其“渭水寒流秦塞晚，灞陵残雨汉原秋”，“棕榈叶上惊新雨，砧杵声中忆故园”，“几处移家惊落叶，一年归梦在孤舟”诸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为“皆诗家常语”，甚是。又云：“至‘云归独树天边小，雪罢孤峰鸟外青’句，则‘小’字形容颇拙，‘罢’字节次未明。”亦说得对，且“罢”字嫌生硬。

　　经友人故宅

　　策马孤城下①，经过泪盈襟。

　　开门蟏蛸②，井灶莓苔深。

　　念彼泉下人，凄然杳难寻。

　　萧条故篱菊，识我平生心。

　　揽辔向前路③，徘徊出寒林。

　　谁知山阳笛④，恻怆犹至今。

　　【注释】

　　①策马，鞭马。②，悬绊。蟏蛸，长脚蛛，这里泛指蛛网。③辔（ｐèｉ），马缰。④山阳笛，魏晋时向秀与嵇康、吕安友善，居止接近。后二人被司马昭所杀，向秀经过其山阳旧居，闻邻人吹笛，发声嘹亮，于是感怀亡友，作《思旧赋》。后世因将山阳闻笛为怀念亡友之典。山阳，今江苏淮安市。

　　【说明】

　　城是孤城，宅为亡友故宅。诗人重临其地，却已景物荒凉，所识者唯故篱之菊。出门上马，徘徊间想起山阳闻笛之悲，谁知千载之下，犹是此恨绵绵。

　　春雁

　　春风一夜到衡阳①，楚水燕山万里长②。

　　莫怪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③。

　　【注释】

　　①春风句，湖南衡阳有七十二峰，中有回雁峰。相传秋末大雁南飞，至此不过，遇春而回。晋孙楚《雁赋》：“迎素秋而南游，背青春而北息。”②楚水句，意谓雁经历了南北山水的长途旅程。③江南句，王粲《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说明】

　　雁是候鸟，每年春分后飞往北方，秋分后飞回南方，但古代诗篇中常以北方为雁的故乡。这首诗用拟人的手法，使人兴起恋土怀乡之情。

　　王恭曾参与编修《永乐大典》，书成即投牒归里，此诗或有为而作。

　　题张良归山图

　　抽却朝簪别汉家①，赤松相候在烟霞②。

　　如今悟得全身计，不似从前博浪沙③。

　　【注释】

　　①朝簪，指上朝时的冠饰。古代男子也蓄发插簪。②赤松，指赤松子，传说中的仙人。张良佐汉成功之后，即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实际是一种托词。③博浪沙，地名。河南原阳县东南有秦之阳武故城，博浪沙在其南。张良曾使力士操铁锤狙击秦始皇于此。浪，亦作“狼”。这两句意谓，秦亡之后，张良素志已经完成，故急求全身之计，和博浪沙时那种拼死冒险的用心自不相同了。

　　【说明】

　　张良，字子房，祖先是韩国人。秦灭韩后，他曾使力士狙击秦始皇，但只中副车，从此亡匿下邳。后助刘邦成帝业，封留侯，与韩信、萧何并称三杰。功成之后，却欲从赤松子游，学辟谷（不食五谷）之术，最后得以善终。而韩信则被杀，萧何曾下狱，皆不如张良之明哲保身。

　　李昌祺《舞阳留侯庙》云：“信族豨夷越醢躬，太平无复用英雄。高皇却堕先生计，世上何曾有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