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守仁

　　王守仁（1472—1529），字伯安，自号阳明子，余姚（今属浙江）人。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初授刑部主事，改兵部。刘瑾逮南京给事中御史戴铣等，守仁抗章救之，触瑾怒，廷杖四十，谪贵州龙场驿丞，其名文《瘗旅文》即作于谪龙场途中。刘瑾被诛，量移庐陵知县。后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总督两广，平南中之乱及宁王朱宸濠之叛，官至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其《寄江西诸士夫》有“湖海风尘虽暂息，江湘水旱尚相沿”语，《书草萍驿》也有“边烽西北方传警，民力东南已尽疲”语。后出征广西，病死于南安（今属江西）舟中，军民无不缟素哭送。谥文成，有《王文成全书》。

　　他以书生之身数平变乱，《明史》本传说：“终明之世，文臣用兵制胜，未有如守仁者也。”又身经宦海风波，目睹官场倾轧排挤之烈，故《观傀儡次韵》中有“处处相逢是战场，何须傀儡夜登堂”语。当时还是明朝中叶，但他已看到许多政治上的积弊，而且敢于直言。

　　他又是理学家，作诗是其余事，但也颇多隽句，缺点是少含蓄。他的《次栾子仁韵送别》云：“悟到鸢鱼飞跃处，工夫原不在陈编。”又：“正须闭口林间坐，莫道青山不解言。”《碧霞池夜坐》云：“潜鱼水底传心诀，栖鸟枝头说道真。”《山中示诸生》云：“溪边坐流水，水流心共闲。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班。”皆具诗情哲理之趣，纳道统于山林之中。

　　兴龙卫书壁①

　　山城高下见楼台，野戍参差暮角催②。

　　贵竹路从峰顶入③，夜郎人自日边来④。

　　莺花夹道惊春老⑤，雉堞连云向晚开⑥。

　　尺素屡题还屡掷，衡南那有雁飞回⑦？

　　【注释】

　　①兴龙卫，在贵州旧黄平县。②戍，边防地区的营垒。参差，不齐貌。角，乐器，多用做军号。③贵竹，《明会要》卷七十四：“新贵县，隆庆六年，改贵竹长官司置。”也即贵筑，其地在今贵州贵阳市。④夜郎，在今贵州桐梓一带，李白曾流放其地（但中途遇赦放还）。夜郎人，这里指作者自己。日边，指帝京。⑤莺花，莺啼花开之意。⑥雉堞，城上齿状叠起之墙。泛指城墙。⑦尺素二句，雁可传书，但又传说雁至衡阳不过，遇春而回，故作者将书信屡题屡掷，实亦借此抒发怨愤。尺素，书信。

　　【说明】

　　正德三年（1508）谪龙场途中作。“夜郎人自日边来”是此诗轴心，亦作者要说的话，与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情味有相通处。都是无限委屈，尽于一二语中。作者另有《平溪馆次王文济韵》云：“畎亩投闲终有日，小臣何以答君恩。”语言很浅明，含意却正反两面都可看。

　　龙潭夜坐①

　　何处花香入夜清②，石林茅屋隔溪声。

　　幽人月出每孤往③，栖鸟山空时一鸣④。

　　草露不辞芒屦湿⑤，松风偏与葛衣轻⑥。

　　临流欲写《猗兰》意⑦，江北江南无限情。

　　【注释】

　　①龙潭，在今安徽滁州。②何处句，花香入夜而清，信笔间道出真实，但也只有村野始能领略此趣。③幽人，幽隐之人，逗“孤往”。④栖鸟句，亦王籍《入若耶溪》“鸟鸣山更幽”之意。上下两句，置人禽于广大空间与寂寞中。⑤草露句，意即草鞋甘受草间露水之湿。⑥葛衣，泛指秋冬间所穿之衣。⑦《猗兰》，《猗兰操》，也称《幽兰操》，琴曲名。《乐府诗集》卷五八：孔子“自卫返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乃止车援琴鼓之，自伤不逢时，托辞于香兰云”。

　　【说明】

　　据徐德洪等所编王守仁年谱，正德八年（1513）十月，守仁至滁州，“滁山水佳胜，先生督马政，地僻官闲，日与门人游遨琅琊瀼泉间，月夕则环龙潭而坐者数百人，歌声振山谷，诸生随地请正，踊跃歌舞”。此诗则为个人月下寻幽时所作。

　　文殊台夜观佛灯①

　　老夫高卧文殊台，拄杖夜撞青天开。

　　散落星辰满平野，山僧尽道佛灯来。

　　【注释】

　　①文殊台，当在庐山。文殊，菩萨名。

　　【说明】

　　正德十四年（1519）在江西时作。雄浑奔放，步武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