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沈明臣

　　沈明臣（生卒年不详），字嘉则，鄞县（今浙江宁波市）人。嘉靖时，胡宗宪督师平倭寇，明臣与徐渭同入幕府。宗宪死后，乃挟策走湖海，往来吴楚闽粤间，其诗亦多记旅途中风土人情之作。嘉、隆、万历间，布衣、山人以诗名者，明臣亦其一。年七十余，卒于里中。生平所作诗七千首，曾嘱其侄九畴选定四百首，不欲以芜累精。今所传《丰对楼诗选》为陈大科校刊，犹存四千四百余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诗则才气坌涌，得之太易”，即是嫌滥。

　　七律《搔首》云：“长城北绕千秋塞，大夏西开万里天。”《歌风台》云：“彭城王气千年足，芒砀寒云万里开。”《江上》云：“一枝秋色聊当座，万里青山不寄人。”七绝《过昆山》云：“桃花杨柳共西湾，曾唱菱歌带月还。春色茫茫今不问，满城风雨过昆山。”《灵岩山》云：“响屧廊空香径微，千年往迹故应非。青山花草斜阳下，唯见残僧晒衲衣。”皆颇能表现其才情。

　　别母

　　老母三年病，儿仍千里行。

　　秋风吹地冷，山月照霜明。

　　未别泪先下，问归难应声①。

　　厨头有新妇，数可问藜羹②。

　　【注释】

　　①问归句，意思是何时归来，自己也无把握。②厨头二句，意谓需要饮食时，可以常向厨房中的媳妇索取。新妇，媳妇。藜羹，用嫩藜煮成的羹，指粗劣的食品。

　　【说明】

　　末二句，于琐屑中见真情。《明诗综》卷五十四引莫廷韩云：“嘉则诗豪俊清婉，情至之语，足无古人。”

　　清黄仲则也有一首《别老母》：“搴帏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亦情至之语。

　　“泪先下”、“难应声”于对仗上失工，“难”、“鸡”字形相近，未知有否可能作“问归鸡应声”。

　　凯歌

　　衔枚夜度五千兵①，密领军符号令明。

　　狭巷短兵相接处②，杀人如草不闻声③。

　　【注释】

　　①衔枚，行军时的一种警戒。枚之状如箸，横衔口中，以禁喧嚣。②短兵，指刀剑、匕首等。这句谓双方士兵于狭巷中肉搏。③杀人句，杀人如割草。李白《蜀道难》：“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此指杀人之捷。

　　【说明】

　　作者在胡宗宪（时巡抚浙江）幕府时，颇受知遇。宗宪曾宴将士于烂柯山，酒酣乐作，作者于席上赋《铙歌》十章，吟至“狭巷”二句，宗宪起捋其须曰：“何物沈郎，雄快乃尔！”命刻石置山上。后来“杀人如草不闻声”也作成语用。

　　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卷六：“徐文长《阴风吹火篇》：‘有身无首知是谁，寒风莫射刀伤处。’沈嘉则《凯歌》：‘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偏才耳。文长诗‘八月广陵涛，一叶渡残照’，嘉则诗‘马蹄明日天涯路，谁是灯前昨夜人’，此方有唐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