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临江王节士歌】陆厥

　　木叶下，江波连，秋月照浦云歇山，

　　秋思不可裁，复带秋风来。

　　秋风来已寒，白露惊罗纨。

　　节士慷慨发冲冠，弯弓挂若木，

　　长剑竦云端。这是一首运思别致、形象瑰伟、气韵雄奇的诗。开端三句，骈列“木叶”、“江波”、“月浦”、“云山”，并大自然之壮观，秋季的典型景物，犹如粗线条画出的一幅写意画，渲染出萧森气象。有人引证《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说此诗首句，那太孱弱了；又有人引《九辩》“悲哉秋之为气！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说此诗首句，这又太寒酸了。应该说，只有“风萧萧兮易水寒”，才是诗人所本之正宗，因为“节士”乃是气节之士，此诗既以秋风破题，便暗示着与《易水歌》的关系。果然，接下去即是“秋思不可裁，复带秋风来。秋风来已寒，白露惊罗纨”，“秋风”毕竟出现了。可见与《易水歌》比照，不过倒置了“风”与“水”的位置而已。“秋之为言愁也”(《礼记》郑注)，所以“秋思”即是愁思。由节候的感应与诗人内心愤懑合成的愁思本来就难以排遣，况且秋风又起，挟带着不可抗御的霜露。秋天不仅是易引愁绪的节候，而且意味着肃杀，是之谓“天刑”。因此，上述一连用四个秋字铺排的景观，悲凉与悲壮两种情绪的互渗，而这二者恰是“节士”的典型心态：以必死的决心制仇敌于死。

　　经过一番大笔触的渲染后，人物登场。“慷慨发冲冠”，不消说这即是《刺客列传》写易水送别中“复为羽声慷慨，士皆嗔目，发尽上指冠”数语的浓缩，等于点明“节士”即荆卿一流。但是，接下去“弯弓挂若木，长剑竦云端”二句，却陡然扩大了节士的形象，使之具顶天立地的气概。须知，“若木”乃昆仑之神木，真人远游折以拂日者；而“长剑”句又源出宋玉《大言赋》：“方地为乐，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这样一个奇伟的人物，不能不启示我们去联想“带长铗之陆离，冠切云之崔巍”而“高驰不顾”的诗人，去联想“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与许由继武的介士，去联想“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傲睨一世的大英雄。形象的夸饰由于文化蕴涵的扩大，实则是精神境界的提高，因此，诗中的节士已远非荆卿一类刺客所可限阈，而是由诗人理想升华出的超人。钟嵘说陆厥“具识丈夫之情状”云云，于此诗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