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髠发陵

    乙酉 【 乙酉　诸本同。按：谢翱晞发集冬青树引「知君种年星在尾」。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四记杨髠发陵事为至元十五年（戊寅岁），考异云：「黄宗羲为谢翱冬青树引作注，据『知君种年星在尾』句，以为寅年之证也。」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四载吴兴王筠庵收藏之唐义士传，明言「岁戊寅」。周密记为乙酉，误。】 杨髠发陵之事，起于天衣寺 【 天衣寺　原作「天长寺」，误。按：会稽无天长寺，嘉泰会稽志卷七载山阴有天衣寺，在县南三十里，「淳熙七年诏以皇子魏惠宪王薨，攒于山中，设置卫守，且岁时加恩泽有差」。又，元史载世祖至元二十一年九月「以江南总摄杨琏真伽发宋陵冢所收金银宝器饰天衣寺」。稗海本、四库本并作「天衣寺」，与元史、会稽志所载吻合，因据改。下文尚有多处记及「天长寺」，同依此例校改。】 僧福闻号西山者，成于剡僧演福寺允泽号云梦者。初，天衣乃魏惠宪王坟寺 【 魏惠宪王坟寺　原作「魏宪靖王坟」，诸本同。按：宋史魏王传：「魏惠宪王讳恺。」嘉泰会稽志卷七：「魏惠宪王坟在山阴法华山，王讳恺，孝宗第二子也。厝于天衣寺之法堂。」周密误记魏王谥号，今从改。又，四库本「坟」下有「寺」字，今据增。】 ，闻欲媚杨髠，遂献其寺。继又发魏王之冢，多得金玉，以此遽起发陵之想，泽一力赞成之。遂俾泰宁寺僧宗恺、宗允等诈称杨侍郎、汪安抚侵占寺地为名，出给文书 【 详见前集】 ，将带河西僧及凶党如沈照磨之徒，部领人夫发掘。时有宋陵使中官罗铣者犹守陵不去，与之极力争执，为泽率凶徒痛棰，胁之以刃，令人拥而逐之。铣力敌不能，犹拒地大哭。遂先发宁宗、理宗、度宗、杨后四陵，刼取宝玉极多。独理宗之陵所藏尤厚，启棺之初，有白气竟天，盖宝气也。 【 帝王之陵，乃天人也，岂无神灵守之。】 理宗之尸如生，其下皆藉以锦，锦之下则承以竹丝细簟，一小厮攫取，掷地有声，视之，乃金丝所成也。或谓含珠有夜明者，遂倒悬其尸树间，沥取水银，如此三日夜，竟失其首 【 竟失其首　诸本同。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辍耕录条云：「理宗之头，被杨髠截为饮器，杨诛后，以赐帝师八思巴，何得云被人盗去？盖公谨特传闻之讹词。」】 。或谓西番僧回回，其俗以得帝王髑髅，可以厌胜，致巨富，故盗去耳。事竟，罗铣买棺制衣收敛，大恸垂绝，乡里皆为之感泣。是夕闻四山皆有哭声，凡旬日不绝。至十一月复发掘徽、钦、高、孝、光五帝陵 【 复发掘徽钦高孝光五帝陵　周密误记钦宗陵，赵翼陔余丛考卷二十，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辍耕录条，均已辨其误。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四云：「复发徽、高、孝、光四陵及诸后陵。」考异云：「岂知钦宗之柩终于不返，金史明言葬于巩、洛，则绍兴安得有钦陵，盖误以邢后之陵为钦陵，其传闻失实如此。」】 ，孟、韦、吴、谢四后陵。徽、钦二陵皆空无一物，徽陵有朽木一段，钦陵有木灯檠一枚而已 【 钦宗陵有木灯檠一枚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辍耕录条云：「钦宗陵木灯檠事，殆以徽宗陵朽木事附会连及。」】 。高宗之陵，骨发尽化，略无寸骸，止有锡器数件，端砚一只。 【 为泽所得。】 孝宗陵亦蜕化无余，止有项骨小片，内有玉瓶炉一副及古铜鬲一只。 【 亦为泽取。】 尝闻有道之士能蜕骨而仙，未闻并骨而蜕化者，盖天人也。若光、宁诸后，俨然如生，罗陵使亦如前棺敛，后悉从火化，可谓忠且义矣。惜未知其名，当与唐张承业同传否？ 【 后之作宋史者当览此以入忠臣之传。】 金钱以万计，为尸气所蚀，如铜铁，以故诸凶弃而不取，往往为村民所得，间有得猫眼金刚石异宝者。独一村翁于孟后陵得一髻，其发长六尺余，其色绀碧，髻根有短金钗，遂取以归，以其为帝后之遗物，庋置圣堂中奉事之，自此家道渐丰。其后凡得金钱之家，非病即死，翁恐甚，遂送之龙洞中。闻此翁今为富家矣。方移理宗尸时，允泽在旁以足蹴其首，以示无惧。随觉奇痛，一点起于足心，自此苦足疾，凡数年，以致溃烂双股，堕落十指而死。天衣闻僧者既得志，且富不义之财，复倚杨髠之势，豪夺乡人之产，后为乡夫二十余辈俱俟道间，屠而脔之。当时刑法不明，以罪不加众而决之，各受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