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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王翰城刺史五十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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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无生日之礼。《颜氏家训》称:“江南风俗,是日有供顿声乐。”盖此礼始于齐梁之间,后世自贵逮贱,无不崇饰;开筵称寿,习以为典。癸卯夏,王君翰城将出牧冀宁,即于是秋五十寿辰,同人或谋祝之。翰城曰:“非古也。”其友人曾国藩亦曰:“非古也。”虽然,子将别矣,不可无以赠子。

盖古者四十而仕,五十服官政。服政云者,为大夫以长人布政得自专也。古者建官无冗,立法无繁,故任人靡不专,而事靡不理。后世天下之事萃于六曹,六曹之属无虑千计。法令日密,吏胥便之。每事至吏,以意讨例,官则睨吏意以行。吏颐使,则官可之;吏目止,则官否之;属官所左,卿长亦左之。事无定见,惟众之随。故近日服官得专政者,内惟枢府,外惟牧令。枢府数人,或意见各歧,则得专者尤莫如牧令也。牧令朝行一政,朝及于民。福民,则我实福之也;殃民,则我实殃之也。然牧令或不贤,往往不自为政。上则伺大府之喜怒,下则时胥徒之向背,虽欲自专而有所不能。翰城读书四十余年,今以服政之日,为天子之刺史,吾知其能自专矣。夫为刺史而得自专,而不为大府与胥徒钳制者,岂徒然哉?其殆必有所以矣。翰城勉乎哉!他日闻有供顿声乐,跻堂而称寿者,必天子所付托刺史之百姓也。子行矣!吾以是赠,即以为祝焉。

陈岱云妻易安人墓志铭

道光二十四年正月,陈君岱云丧其配易安人,则大戚,哀溢于礼。已而谓国藩曰;“子知吾之哀乎?吾祖自康熙间由茶陵徙长沙,六世百余年,今其存者五人。吾门祚之衰可知也!吾父之没,至今十六年,而死亡相继,凡十三役。吾母之不能一日以欢可知也。吾妻从宦五年,既没而敛,求衵衣无一完者,吾之贫可知也。人之居此世者谓何?吾欲不过哀,得乎?”则又日:“吾妻之贤,子宜有所知,请为铭。”余曰:“然。固知之。”

盖安人卒之前一岁,陈君尝大病。余朝夕存问,备得安人侍疾状。他日,又得陈君所述,以是颇详。陈君之病凡三阅月矣,安人单忧极瘁,衣不解带者四十余日,凡可以自致者,无弗致也。久之,则祷于室神,求促其身之龄以益夫寿。犹不应。六月丙戌,乃割臂和药以进。当是时,安人之母弟易光蕙及陈君之友三数人者皆在,惶愕不知所为。国藩则仰天叹曰:“陈氏累世赖以不坠者,独此人耳,而有他乎?”然已无可奈何。明日疾乍平,则皆讶。光蕙觇安人衣袖血迹,稍廉得之,不敢以询。又数日,疾渐瘳,乃询之。安人曰:“其有之,此不幸事耳,勿复言,伤病者心也。”道微俗薄,举世方尚中庸之说,闻激烈之行,则訾其过中,或以罔济尼之。其果不济,则大快奸者之口。夫忠臣孝子岂必一一求有济哉?势穷计迫,义不反顾,效死而已矣。其济,天也;不济,于吾心无憾焉耳。安人本醴陵人,居长沙,处士昌纲之孙,岁贡生履元之子,以孝谨特为父母所爱。生二十岁矣,而难其适。有王秀才者,自负知人,谓岁贡君曰;“茶陵陈某,神仙人也。即择婿,不可失。此子今贫,不能衣食,数年后,当为达官。不者,且抉吾目也。”是时,陈君之元配没二年矣。既归陈,不逮事舅,以其事父者敬姑,而以事其母者致爱焉。以是得姑欢。凡修所职,皆衷于大体,无巨细必慤。《诗》曰:“何有何无,黾勉求之”,兹可谓贤矣。况有至行足感神明者哉?

安人生于嘉庆某年月日,年三十有一。生子男二人:长远谟;次远济,生四十日而安人卒。女一人。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归葬于某县某乡某原。余既重其请,乃先期铭之。以激懦者,亦少塞陈君之悲。陈君名源兖,今为翰林院编修,纂修国史也。铭曰:

民各有天惟所冶,焘我以生托其下。子道、臣道、妻道也,以义擎天譬广厦,其柱苟颓无完瓦。自今无以身代者,有一于此双盖寡。忧劳积剧焉可支?天之所陨非人尸。跖修渊短谁敢訾?铭兹大节贞厥垂,有他淑行以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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