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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三 朱冯虞郑周列传第二十三

  原文: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

  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讨定北边。

  建武二年,封舞阳侯,食三县。

  浮年少有才能,颇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属,以为从

  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渔阳太

  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实。浮性矜

  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宠亦很强,歉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

  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积怨,闻

  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曰: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

  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

  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

  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

  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

  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

  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

  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

  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廉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

  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

  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

  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

  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

  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土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

  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

  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仇,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

  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宠得书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

  时,二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遣游击将军邓隆

  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能救之,乃上疏曰:

  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

  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

  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

  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

  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

  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

  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

  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虏,

  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

  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

  不得脱,乃下马刺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幽州,构

  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

  父城侯。后丰、宠并自败。

  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

  宁。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

  臣闻日者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

  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

  《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罹祸毒,保

  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

  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如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

  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

  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

  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呆,各自顾望,无

  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

  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

  长者必矢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

  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

  后,天下幸甚。

  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

  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

  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至或乘牛

  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

  见者,而岂徒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不专国命,

  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赖举之宫,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复

  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

  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

  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

  王也。夫事积久则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

  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忄卷々,愿陛下留心千

  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

  夫太学者,礼义之官,教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官室未饰,

  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学,进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

  进之功也。寻博士之官,为天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

  必广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惟贤是登,学者精励,远近

  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惟取见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

  密迩,容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真,非有期会,

  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

  礼,求之于野。”臣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

  帝然之。

  二十年,代窦融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卖弄国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

  侯。

  帝以浮陵轹同列,每衔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单辞告浮事

  者,显宗大怒,赐浮死。长水校尉樊鯈言于帝曰:“唐尧大圣,兆人获所,尚优

  游四凶之狱,厌服海内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后殛罚。浮事虽昭明,而未达人听,

  宜下廷尉,章著其事。”帝亦悔之。

  论曰:吴起与田文论功,文不及者三,朱买臣难公孙弘十策,弘不得其一,

  终之田文相魏,公孙宰汉,诚知宰相自有体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

  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课核三公,其人或失而其礼

  稍薄,至有诛斥诘辱之累。任职责过,一至于此,追感贾生之论,不亦笃乎!朱

  浮讥讽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长者之言哉!

  冯鲂字孝孙,南阳湖阳人也。其先魏之支别,食菜冯城,因以氏焉。秦灭魏,

  迁于湖阳,为郡族姓。

  王莽末,四方溃畔,鲂乃聚宾客,招豪桀,作营堑,以待所归。是时湖阳大

  姓虞都尉反城称兵,先与同县申屠季有仇,而杀其兄,谋灭季族。季亡归鲂,鲂

  将季欲还其宫,道逢都尉从弟长卿来,欲执季。鲂叱长卿曰:“我与季虽无素故,

  士穷想归,要当以死任之,卿为何言?”遂与俱归。季谢曰:“蒙恩得全,死无

  以为报,有牛马财物,愿悉献之。”鲂作色曰:“吾老亲弱弟皆在贼城中,今日

  相与,尚无所顾,何云财物乎?”季惭不敢复言。鲂自是为县邑所敬信,故能据

  营自固。

  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矫称者甚众,唯鲂自守,兼有方略。光武闻而

  嘉之,建武三年,征诣行在所,见于云台,拜虞令。为政敢杀伐,以威信称。迁

  郏令。后车驾西征隗嚣,颍川资贼群起,郏贼延褒等众三千余人,攻围县舍,鲂

  率吏士七十许人,力战连日,弩矢尽,城陷,鲂乃遁去。帝闻郡国反,即驰赴颍

  川,鲂诣行在所。帝案行斗处,知鲂力战,乃嘉之曰:“此健令也。所当讨击,

  勿拘州郡。”褒等闻帝至,皆自髡剔,负鈇锧,将其众请罪。帝且赦之,使鲂转

  降诸聚落,县中平定,诏乃悉以褒等还鲂诛之。鲂责让以行军法,皆叩头曰:

  “今日受诛,死无所恨。”鲂曰:“汝知悔过伏罪,今一切相赦,听各反农桑,

  为令作耳目。”皆称万岁。是时每有盗贼,并为褒等所发,无敢动者,县界清静。

  十三年,迁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等入代赵憙为太仆。中元元年,从东

  封岱宗,行卫尉事。还,代张纯为司空,赐爵关内侯。二年,帝崩,使鲂持节起

  原陵,更封杨邑乡侯,食三百五十户。永平四年,坐考陇西太守邓融,听任奸吏,

  策免,削爵士。六年,显宗幸鲁,复行卫尉事。七年,代阴嵩为执金吾。

  鲂性矜严公正,在位数进忠言,多见纳用。十四年,诏复爵士。明年,东巡

  郡国,留鲂宿卫南宫。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肃宗许之。其冬为五更,诏鲂朝

  贺,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时年八十六。

  子柱嗣。尚显宗女获嘉长公主,少为侍中,以恭肃谦约称,位至将作大匠。

  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将。定卒,无子,国除。

  定弟石,袭母公主封获嘉侯,亦为侍中,稍迁卫尉。能取悦当世,为安帝所

  宠。帝尝幸其府,留饮十许日,赐驳犀具剑、佩刀、紫艾绶、玉玦各一,拜子世

  为黄门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于是特诏以它县

  租税足石,今如旧限,岁入谷三万斛,钱四万。迁光禄勋,遂代杨震为太尉。及

  北乡侯立,迁太傅,与太尉东莱刘喜参录尚书事。顺帝既立,石与喜皆以阿党阎

  显、江京等策免,复为卫尉。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为步兵校尉。

  石弟珖,和帝时诏封杨邑侯,亦以石宠,官至城门校尉。卒,子肃嗣,为

  黄门侍郎。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练,遂上升上,占者

  以为吉。及长,长八尺六寸,要带十围,力能扛鼎。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

  魏氏宾客放从,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性敦朴,不拘小

  节,又无乡曲之誉。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胄,拥卫亲族,扞御抄盗,赖

  其全者甚众。延从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弃于沟中,延闻其号声,哀而

  收之,养至成人。建武初,仕执金吾府,除细阳令。每至岁时伏腊,辄休遣徒系,

  各使归家,并感其恩德,应期而还。有囚于家被病,自载诣狱,既至而死,延率

  掾史,殡于门外,百姓感悦之。

  后去官还乡里,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

  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

  矣。”宗不悦,延即辞退。居有顷,宗果以侈从被诛,临当伏刑,揽涕而叹曰:

  “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光武闻而奇之。二十年东巡,路过小黄,高帝母昭灵

  后园陵在焉,时延为部督邮,诏呼引见,问园陵之事。延进止从容,占拜可观,

  其陵树株蘖,皆谙其数,俎豆牺牲,颇晓其礼。帝善之,敕延从驾到鲁。还经封

  丘城门,门下小,不容羽盖,帝怒,使挞侍御史,延因下见引咎,以为罪在督邮。

  言辞激扬,有感帝意,乃制诰曰:“以陈留督邮虞延故,贳御史罪。”延从送车

  驾西尽郡界,赐钱及剑带佩刀还郡,于是声名遂振。

  二十三年,司徒玉况辟焉。时元正朝贺,帝望而识延,遣小黄门驰问之,即

  日召拜公车令。明年,迁洛阳令。是时,阴氏有客马成者,常为奸盗,延收考之。

  阴氏屡请,获一书辄加篣二百。信阳侯阴就乃诉帝,谮延多所冤枉。帝乃临御道

  之馆,亲录囚徒。延陈其狱状可论者在东,无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趋东,延前执

  之,谓曰:“尔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烧。今考实未竟,宜当尽法!”成

  大呼称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谓成曰:“汝犯王法,身

  自取之!”呵使速去。后数日伏诛,于是外戚敛手,莫敢干法。在县三年,迁南

  阳太守。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邓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会,而容姿趋步,有出于众,

  显宗目之,顾左右曰:“朕之仪貌,岂若此人!”特赐舆马衣服。延以衍虽有容

  仪而无实行,未尝加礼。帝既异之,乃诏衍令自称南阳功曹诣阙。既到,拜郎中,

  迁玄武司马。衍在职不服父丧,帝闻之,乃叹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

  信哉斯言!”衍惭而退,由是以延为明。

  三年,征代赵憙为太尉;八年,代范迁为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无异政绩。

  会楚王英谋反,阴氏欲中伤之,使人私之楚谋告延,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

  又欲辟幽州从事公孙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并不奏闻。及英事发觉,诏书切让,

  延遂自杀。家至清贫,子孙不免寒餧。

  延从曾孙放,字子仲。少为太尉杨震门徒,及震被谗自杀,顺帝初,放诣阙

  追讼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时为尚书,以议诛大将军梁冀功封都亭侯,后为司空,

  坐水灾免。性疾恶宦官,遂为所陷,灵帝初,与长乐少府李膺等俱以党事诛。

  郑弘字巨君,会稽山阴人也。从祖吉,宣帝时为西域都护。弘少为乡啬夫,

  太守第五伦行春,见而深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

  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引贶,贶被收捕,疾病于道

  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

  弘独髡头负鈇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

  妻子还乡里,由是显名。

  拜为驺令,政有仁惠,民称苏息。迁淮阴太守。四迁,建初初,为尚书令。

  旧制,尚书郎限满补县长令史丞尉。弘奏以为台职虽尊,而酬赏甚薄,至于开选,

  多无乐者,请使郎补千石令,令史为长。帝从其议。弘前后所陈有补益王政者,

  皆著之南宫,以为故事。

  出为平原相,征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郑众为大司农。旧交阯七郡贡献转运,

  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

  至今遂为常路。在职二年,所息省三亿万计。时岁天下遭旱,边方有警,人食不

  足,而帑藏殷积。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人。帝顺其议。

  元和元年,代邓彪为太尉。时举将第五伦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见,

  弘曲躬而自卑。帝问知其故,遂听置云母屏风,分隔其间,由此以为故事。在位

  四年,奏尚书张林阿附侍中窦宪,而素行臧秽,又上洛阳令杨光,宪之宾客,在

  官贪残,并不宜处位。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泄

  密事。帝诘让弘,收上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

  上书陈谢,并言窦宪之短。帝省章,遣医占弘病,比至已卒。临殁悉还赐物,敕

  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殡殓,以还乡里。

  周章子次叔,南阳随人也。初仕郡为功曹。时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

  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

  且宪椒房之亲,势倾王室,而退就藩国,祸福难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

  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于是乃止。

  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六迁为五官

  中郎将。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永初元年,代魏霸为太常。其冬,代尹勤为司空。是时中常侍郑众,蔡伦等

  皆秉势豫政,章数进直言。初,和帝崩,邓太后以皇子胜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庙,

  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之,以胜为平原王。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

  意咸归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后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祐,是为安帝。

  章以众心不附,遂密谋闭宫门,诛车骑将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

  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胜。事觉,策免,章自杀。家无余财,

  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论曰:孔子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也者,反常者也。将从反常之事,

  必资非常之会,使夫举无违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负图之托,德乏万夫之望,

  主无绝天之?地有既安之执,而创虑于难图,希功于理绝,不已悖乎!如令君

  器易以下议,即斗筲必能叨天业,狂夫竖臣亦自奋矣。孟轲有言曰:“有伊尹之

  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则篡矣。”於戏,方来之人戒之哉!

  赞曰:朱定北州,激成宠尤。鲂用降帑,延感归囚。郑、窦怨偶,代相为仇,

  周章反道,小智大谋。

  译文: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县人。

  初随光武帝为大司马主簿,迁为偏将军,随帝攻下邯郫。

  光武帝派昊汉诛灭更始帝的幽州牧苗曾,因而任命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卫蓟城,这就平定了北部边境。

  建武二年封焉舞阳侯,食邑三个县。

  朱浮年少有才能,很想磨砺风操,收揽士人之心。

  他就招聘本州岛著名老者涿郡王岑等人,用以为属官,以至王莽时的故吏二干石之类,他都引入幕府,并多发各属郡的仓谷奉养这些人的家眷。

  渔阳太守彭宠认为天下未定,军旅方兴,不宜多置官属来损耗军资,便不从其令。

  朱浮性格骄傲自大而急躁,心里很不平,因而严词责备彭宠。

  彭宠也是个个性翠烈的人,而且自负其有功,双方怨嫌越来越深。

  朱浮秘密奏报彭宠派小吏迎其妻而不迎其母,又受人财货贿赂,杀害友人,还多聚军粮,其心不可测。

  彭宠本已积怨,听到这些,便大怒而举兵攻打朱浮。

  朱浮写信驳斥谴责他说:人们说智者顺时而谋,愚者背理而动。

  我个人常私下悲叹共叔段因为不知足并且没有好助手辅佐他,终于自弃于郑国啊。

  彭伯通凭借声誉主持一郡政事,立过辅佐皇帝成就大业的功劳,凌驾百姓之上亲自操持职事,爱惜仓中粮饷,而我朱浮掌握着征伐的重任,想临时救急支用一批粮食,双方都是为了国家。

  就算你怀疑我诬告你,何不自己到朝廷去说明真相,却做出这种灭族的荒唐之举呢?朝廷对你伯通,恩情也够厚出了,委托给你大郡,交付予你威武,办大事对你有柱石的期待,论情谊视你如自家子孙。

  匹夫妾妇还会有一餐之报,岂有身兼三大荣职,主管大邦,却不顾恩义而生心叛乱的么?你伯通和手下吏民讲话,还有脸面吗?行走跪拜之时还有仪容么?坐卧起居想一想,你有怎样的心思情感?拿起镜子来照一照,你将怎样地举目张眉?如要有点作为,你又依靠什么做人?可惜呀可惜你丢弃了美好的声名,造起了枭獍的逆谋,抛开传家传世的福泽,自招亡身亡家的祸殃,高谈阀论尧舜之道,却不肯约束桀纣残虐之性,活着被世人耻笑,死了也只是个愚鬼,岂不是太可悲了吗!你伯通和耿况同时起来辅佐皇上,同样受到国家恩宠。

  耿况很谦逊,屡屡有降抑自我的言谈;而你伯通却自矜功伐,以为功高天下。

  过去辽东有头猪,生了个白头猪崽子,主人以为新奇要贡献给朝廷,走到河东,见到的猪都是白的,很羞愧地返回家去了。

  要是拿你那点功劳到朝廷上去讨论,不过是辽东白头猎崽而已。

  现在你愚昧妄为,自比六国列强。

  六国之时,其势都很强盛,各自拓地数千里,带兵上百万,所以能据守一方而相持几代人。

  现在你的天下有几里,城池有几座,凭什么要用区区渔阳一隅之地和天子结怨呢?这就像那黄河边上的人,想捧一把黄土培住孟津滔滔巨浪,只是让人们看到他的不自量力而已!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海内人人期待太平,士人不论有才无才,都乐于立名于世。

  而你伯通独中风般狂走乱闯,自我毁灭于这大好时代。

  你内听恶婆娘的错误计谋,外信群小的奸佞邪言,长久地作为侯王的坏例子,永远地成为功臣们的鉴戒,难道不是大错而特错了么!定海内成大业的人没有私仇,可不要被过去的事情误了前程,望你能留意想想老母幼弟。

  凡做事都不要让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彭宠得了这封信之后更加恼怒,攻打朱浮也更加紧急了。

  第二年,涿郡太守张丰也举兵反叛。

  当时两个郡叛乱,北边州郡十分忧恐。

  朱浮以为天子必将自带精兵前来讨伐,却只派游击将军邓隆暗地里协助朱浮。

  朱浮很害怕,以为天子怠于战斗,不能救他,便上书说:历史上楚国与宋国并列,都是诸侯,楚庄王因宋人拘捕了他的使者,就拂袖而起发兵攻宋。

  魏公子信陵君顾及朋友的邀约,触犯强秦的兵锋。

  说起楚魏本没有职责义务去匡正对方,楚庄王只是为争强而发忿,魏公子只是为一言之诺需有信用而已。

  而今彭宠张丰背叛朝廷,我以为陛下一定会丢下别的杂事,及时来扑灭他们。

  已经过了好多时月,还没有一点发兵的音信。

  放着围城在这儿不来救援,丢开逆虏在那儿不去讨伐,我真是搞不懂了。

  当年高祖英明圣武,天下既定,仍然亲自征伐,没有一天安居。

  陛下您虽然兴建了大业,而海内并未完全安宁,却独自贪图逸乐,不顾北方边镇,百姓遑遑,民心不定,三河、冀州,怎么保证巩固占有而传于后世呢!现今秋稼已成熟,又被渔阳抄掠。

  张丰猖獗,奸党势力日增。

  连年拒守,吏士都疲惫了,甲胄生了蠛虱,弓弩不能放下。

  上下焦心,盼望救护,仰头等待垒上您让我们能活下去的大恩啊!诏书回答说:“往昔赤眉军横行于长安,吾算计它无粮时必然东撤,果然来归降了。

  现在我估计这支叛军,势难久全,其中必有内部相斩杀的事态发生。

  而今军需不充备,等待秋收吧。”朱浮城中粮尽,人相食。

  恰好上谷太守耿况派战骑来救朱浮,朱浮纔得脱身逃跑。

  南奔至良乡,部下反而遮挡住去路,朱浮恐不得脱身,便下马刺杀了妻子,只身逃遁,城池降了敌人。

  尚书令侯霸奏朱浮“败乱幽州,造成了彭宠背叛大罪,徒劳军师,又不能死节,罪当杀头”。

  帝不忍加诛,以朱浮代贾复为执金吾,改封为父城侯。

  后来张丰、彭宠自己都失败了。

  光武帝认为二干石长吏大多不称职,时有一点点小过失的,就非罢免不可。

  这一来,前后任官之间交待更易纷纷扰扰,百姓也不得安宁。

  建武六年,发生了一次日食。

  朱浮因而上书建言:我知道太阳是世间众阳的总代表,象征君上之位。

  凡是居官治民据郡领县之官,都为阳马上,为尊为长。

  如果阳上不明,君长不足,那就会干动日月星三光,发生变异来垂示王者了。

  五部经典记述着国家之政,《尚书,鸿范》特写灾异之文,都是要宣明天道,验证人事的呀。

  皇上您哀痛可怜天下臣民刚刚遭受战乱苦难,致力于保育宽待民人,使能休养生息。

  而今负责的地方官吏,却多不胜任。

  只要小有失误,便被斥退罢免,岂不是粲然黑白区分了么!但是,以尧舜之盛德,尚且要三载考绩,三考定其升降,大汉初兴时,也是累积其功效。

  官吏都长久在任,有的养老于官,以至子孙以官名为姓氏。

  那时的吏职,哪里能全都胜任呢?那些论议别人的人,岂不喧哗叫闸?只是因为天地之功不可仓促完成,艰难大业当待以时日方成。

  而近来郡守县令动辄更换,迎新送旧,疲劳于道路。

  究其故皆因在职视事日浅,不足以清楚其职分所在。

  朝廷既严格责令他,饱便不能自保,于是各相顾望,无自安之心。

  职能机构或许会因为小小成见与摩擦而行报复泄私怨,随意找些长短来迎合上意。

  二干石及长吏迫于举劾,畏惧讥刺,因而争着浮夸伪饰,以求虚名浮誉。

  这一切都是群阳骚动,日月失常的符应啊。

  要说世间万物暴长者必夭折,事功猝成者必速坏,如果摧残长久之业,希求速成之功,这不是皇上的福泽。

  天下不是一时就能治好的,海内不能在一个早晨安定下来。

  愿皇上能放眼于经年之外,望化成于一世之后。

  那么就天下幸甚了。

  光武把朱浮此信交群臣讨论,多赞成朱浮,从此郡县官吏更代的事渐渐精简下来。

  历来的制度,州刺史举报郡县二干石长吏不称职,事情都先交给三公,三公再派属员下去案验核实,然后纔罢免斥退。

  光武帝则运用自己的明察,不再委任三府,而实权则落在州吏手上。

  朱浮又上书说:皇上您清明地实践国家誓约,遵循礼制没有违反的,从宗室诸王、外家翁舅到皇后兄侄,都遵奉制度,没有结党蓄势的情况。

  甚至有的还乘牛车出入,等同于老百姓。

  这当然是法令齐整,下无作威作福之人啊。

  这么看来,求之事理,应该是和谐安宁的了,而灾异仍在发生,难道是偶然的吗?天道是最信实诚挚的,不可不认真考察。

  我私下见到皇上您憎恶过去上威不立,下擅其权,大权旁落,于是即位以来,便不用旧典,偏信州郡刺举揭发之官,废除三公辅政之任,以至于只要有人弹劾,便立刻斥退被劾之人,复查核实与审理竟跟三府无关,罪责也不蒙澄清。

  皇上以专使为心腹,而专使则以吏员为耳目,这就形成尚书的评议,却由百石小吏决断,因而群下苛刻,各自逞能。

  再加上私情会滋长,憎爱在个人,大家都在张皇空虚来谋取一时之利,这就使有罪者心下不服,无辜者空受责罚,这是不可以经历盛衰,贻法于后人的啊。

  说起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定则民心静。

  传书中说:“五年再闰,天道乃备。”以天地之灵,尚且要五年纔见其化成之功,何况人事呢!臣下我十分呆憨,不胜倦倦之心,愿陛下留心于千里之任、郡县之职,省察偏言之奏、片面之词。

  建武七年,转任太仆。

  朱浮又认为国学既已兴办,应该拓宽博士的人选,就上书说:说起国家太学,乃是礼义之宫,教化就由此而兴。

  皇上您尊敬先圣,留心古典,宫室未修,干戈未停,就首先建太学,立学舍,近日还亲自到太学观礼仪,将以此弘扬国家和善的教化,突出国家勉励学子的职能。

  我查询到太学博士,是天下宗师,职在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

  旧例,朝廷策试博士,一定要广泛征求详细察选,从束城近处开始,一直到四面八方,所以能做到广泛地推举明经之士,惟才是任,学者也纔精益求精策励自己,远近之士也将倾心向慕。

  我却听说诏书下达只试五人,而且祇取目前在洛阳城的人。

  我担心从此以后,将有所失。

  人才从近边征求,可能还会有所遗漏,而四方之学,更会失去策励劝勉的功效。

  凡策试的本意,贵在得到真正的人才,非得国家期会,是不及于远方的。

  而且所有征召策问之人,都是私人负责资费,并没有损耗扰民之类的情况。

  人们说:“中原失礼,求之于野。”臣下我有幸能参与讲说图谶,故敢于越职言事。

  光武帝认为他说得有理。

  建武二十年,朱浮代窦融任大司空。

  二十二年,因犯卖弄国恩之罪而被免职。

  二十五年,改封为新息侯。

  皇上因为朱浮经常欺压同僚;心里总不满意他,只是爱惜他有功有才,不忍加罪于他。

  到明帝永平年问,有人毫无根据地举报朱浮,明帝大怒,赐他自杀。

  长水校尉樊鯈对皇帝说:“唐尧大圣人,亿万人都各得其所,尚且优容宽待四凶之狱,使海内之人都心服口服,让天下全知道他们的严重罪行,然后纔加以极刑。

  朱浮的事虽说很清楚,但没有让众人了解,应交给廷尉审理,来显白其事。”明帝也后悔役这么做。

  论曰:昊起和田文论功,田文不及他的有三个方面;朱买巨用十条策问来责难公孙弘,公孙弘不得其一策。

  然而最终还是田文相魏而公孙弘相汉,可见宰相自有宰相的本色。

  所以曾参说:“君子所贵于道的只有三件事,至于具体事务则自有相关责任人在。”而光武帝与明帝都爱亲自办理吏员们的事务,也用它来责罚三公、考核卿相,这些人可能有失误或礼仪不周之处,竟会有责罚斥免被折辱的遭遇。

  任职求过,以至于此。

  追想贾谊所论不辱贵臣之言,可不说得很确当么!朱浮讥讽规谏皇帝苛察求疵欲速不逵之弊,说得很对。

  他怎么会有这种忠厚长者的见解的呢!冯鲔字孝孙,南阳湖阳人。

  其先祖是先秦时魏的一支,封在冯城,就以冯为姓了。

  秦灭魏之后,冯氏迁居湖阳,是当地大姓。

  王莽末年,全国都分崩离析了,冯觔便召聚宾客,收养豪杰,建造营垒壕堑,等待形势发展决定将来的归宿。

  这时湖阳大姓虞都尉据城拥兵而反,他以前就跟同县申屠季家有仇,就杀了申屠季之兄,并想灭了申屠家族。

  申屠季逃亡归附于冯舫,冯觔带着申屠季回营垒,路上遇到了虞都尉的堂弟虞长卿,长卿想抓走申屠季。

  冯纺怒斥畏卿说:“我与申屠季虽不是老相识,但他遭难了来投奔我,自当用生命来担保,你有什么说的?”就带着申屠季安全地回来了。

  申屠季感谢说:“蒙您大恩得以保全,无以为报,家中的牛马财物,我愿全部献给您。”冯觔气忿地说:“我年迈的父母和幼弱的弟弟都在贼人占据的城里,今日援手,尚且无所顾及,说什么牛马财产?”申屠季惭愧不敢再吭声。

  冯纺从此受地方上所崇敬,所以能据守营垒保全自己。

  当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自强称王称帝的特别多,只有冯纺仅求自卫,而且很有心计谋略。

  光武帝听说后很赞赏。

  建武三年,征聘他来到自己的临时住地,在南宫的云台见了面,任他为虞县县令。

  冯舫为政敢于杀伐决断,很有威信。

  改任郊县令。

  不久光武西征隗嚣,颖川一带盗贼群起,郊县强盗延襃等拥众三千人围攻县府,冯纺带领官吏随从们七十多人力战好多天,箭头射光了,城池丢失了,冯舫纔逃跑。

  光武一听郡国反叛,立刻奔赴颖川,冯鲔到光武住处拜见。

  光武检查冯纺战斗之处,知道冯舫是尽力作战的,就表扬他说:“这可是一位强有力的县令。

  所该讨伐的,不要拘于州郡界限,一律追讨。”延裹等知道光武来了,都自己剃去头发,背着斧头钏刀,带着部下来请罪。

  光武且先收降了他们,派冯舫转巡各地收降各聚落,县中平定下来,光武便下诏把延褒等统统交给冯觔处置。

  冯纺严厉斥责他们,要军法从事,都叩头说:“今日受到严惩,死了也不怨恨。”冯鲔说:“你们知道伏罪悔过,现在可以全部赦免你们,听任你们各回各家去种田务农,希望你们作县令的耳目。”他们齐呼万岁。

  从此这一带只要一发生盗贼,都被延褒等告发,没有人敢任意作乱,县内很清静。

  建武十三年,改任魏郡太守。

  二十七年,业绩考核为高等,因而入朝代替赵憙为太仆。

  中元元年,随光武帝束封岱宗,执行卫尉职责。

  回京后,代张纯为司空,赐爵关内侯。

  中元二年,光武去世,派冯鲔持节砌造原陵,改封为杨邑乡侯,食俸三百五十户。

  明帝永平四年,因为负责陇西太守邓融的考核而犯听任奸吏之罪被罢免,削去爵位封地。

  永平六年,明帝巡视束鲁,再次执行卫尉职责。

  七年,代阴嵩任执金吾。

  冯觔性格威严而公正,在职常进忠言,多被采用。

  永平十四年,下诏恢复其爵位封地。

  十五年,明帝柬巡各地,让冯筋留守宿卫南宫。

  章帝建初三年,以老病请求退职,章帝同意。

  这年冬天,被推举为五更,特下诏冯鲔参与朝贺,站在列侯的班位中。

  元和二年,冯纺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其子冯柱继承爵位。

  娶明帝之女获嘉长公主,年轻时就当上了侍中,以恭谨严肃谦逊检束著称,位至将作大匠。

  冯柱死,其子冯定继承爵位,官至羽林中郎将。

  冯定死,因无子,封爵注销。

  冯定的弟第冯石,承袭母亲获嘉长公主的封爵为获嘉侯,也当上了侍中,不久迁升为卫尉。

  冯石能讨安帝的喜欢,受到特别的宠爱。

  安帝曾到他府中留饮了十来天,赏赐给他驳犀佩剑、佩刀、紫艾绶、玉硖各一,并任其子冯世为黄门侍郎,冯世两个弟弟都任郎中。

  从安帝永初时起,兵荒马乱,王侯的租俸都达不到定额,于是特别下诏按原有的规定以别的县的租税来补足冯石的租俸,这样冯石每年就收入谷子三万斛,钱四万。

  升任光禄勋,于是代杨震任太尉。

  及至北乡侯被拥立,改任太傅,与太尉东莱人刘喜参录尚书事。

  顺帝登位后,冯石与刘喜都因党附阎显、江京等被罢免,又任命为卫尉。

  冯石死,其子冯代继承爵位。

  冯代死,其弟冯承继承爵位,任步兵校尉。

  冯石的弟弟冯珧,和帝时曾封为杨邑侯,也因冯石受宠而升任城门校尉。

  冯珧死后,其子冯肃继承爵位,为黄门侍郎。

  虞延字子大,陈留郡束昏县人。

  虞延初生时,其上有一物体好像一匹白练,冉冉地升上了天,占卜的人认为是吉利的兆头。

  及至长大,身长八尺六寸,腰带十围,力能举鼎。

  青年时就当了户牖亭长。

  这时王莽的贵人魏氏家的宾客放纵不法,虞延带领吏卒突入其家逮捕了有关的人,因此招怨,所以升任不了。

  虞延个性敦厚淳朴,不拘小节,也就得不到乡里的称扬。

  王莽末年,天下大乱,虞延常身披甲胄,护卫亲族,防御劫掠抄盗,依靠他而得以保全的乡民很多。

  他有一个远房妹妹尚在吃奶,父母不能养活将她丢弃在沟中。

  虞延听到她的号哭声,可怜并收养了她,直到长大成人。

  建武初年,到执金吾的府中做事,被任命为捆阳县令。

  在任上,每到岁时节令,他便让刑徒囚犯休假回家,这些人感其恩德,到期即回。

  有个囚犯在家得了病,自家装了车子送到县府,一到就死了,虞延领着府吏把他安葬在城门外,百姓深受感动.后来虞延自己辞官回到家乡,太守富宗早知道他,召他为郡功曹。

  富宗这人生活奢靡,车子衣服及日用器物多不合国家礼法规定。

  虞延规谏说:“当年晏子辅助齐王,穿的鹿裘都是破损的,季文子做相于鲁国,妻妾都不穿丝织品,以俭约行事的人失败的很少很少。”富宗不高兴,虞延便辞退了。

  遇了一段时间,富宗果然因为奢纵被杀头,临刑之时,他抹着眼泪说:“悔不听虞功曹的批评!”光武帝知道后很赏识虞延。

  二十年束巡时,路过小黄,高祖母亲昭灵后的园陵在此,这时虞延为本郡的部督邮,下韶传呼引见他,询问园陵的情况。

  虞延进止从容,言词清楚,礼节周到合适,至若园林树木花草,都说得出数字,祭祀典礼的规矩仪式也很清楚。

  光武很喜欢他,叫他跟随去束鲁。

  回程时经过封丘县城门,门又矮又小,不能通过皇帝的仪仗,光武发怒了,让人狠狠地揍侍御史,虞延则走下去引咎自责,说责任在他这位督邮身上。

  言词慷慨激昂,感动了皇帝,便下诏诰说:“因陈留督邮虞延的缘故,宽大处理御史的罪。”虞延跟随护送车驾西出陈留郡界,皇帝赐给他钱、剑带、佩刀等还郡,于是声名传遍远近。

  建武二十三年,司徒玉况征召虞延。

  时逢正月初一大朝贺,光武帝远远地认出他,派小黄门跑来问虞延,当日召拜他为公交车令。

  第二年,改任洛阳令。

  这时阴氏家中有个门客叫马成,常为奸盗,虞延将其搜捕拷问。

  阴氏多次请托人情,虞延则每接一封求情信就加打二百鞭。

  信阳侯阴就便投诉到皇帝那儿,诬告虞延多所冤枉。

  皇上便到御道馆录囚亲自查问囚徒情状。

  虞延便报告让狱状可讨论的到束边站队,无理可诉的到西边站队。

  马成便回身想站到束边,虞延跨步上前抓着他说:“你这东西是人间一条大蛀虫,长久地倚仗势力,不怕国法惩处。

  现在你罪行还没查完呢,已经够正法了!”马成大呼冤枉,御阶上皇帝贴身的陛戟郎用戟抵着虞延,叱喝他要他放了马成。

  光武帝知道虞延不是为私,就对马成说:“你触犯王法,是咎由自取啊!”喝退他让他快走开。

  过了几天便伏了法。

  于是皇家贵戚们一个个收了手,不敢再无法无夭了。

  虞延在县令任上三年,升为南阳太守。

  明帝永平初年,有位新野县的功曹叫邓衍,因为有外戚小侯的身份常能参与朝会,此人姿容态度行步投足跟众人不一般,明帝注视着他回头对左右侍从说:“朕的仪态容貌难道就像此人吗!”特赐给他车马衣服。

  虞延认为此人虽有姿容但无德行,没有对他表示尊重。

  明帝既看重了邓衍,便下诏让他自称南阳郡功曹到朝门。

  既到,任为郎中,迁升为玄武司马。

  邓衍在职,父亲死了,他都不回乡守孝,明帝知道后说:“‘知人则哲,惟帝难之。

  ’这话说得实在正确!”邓衍怀惭而退,从此皇上更认为虞延有知人之明。

  永平三年,代替趟憙任太尉;八年,代替范迁为司徒。

  位历朝廷二府十多年,但没有显著政绩。

  正逢楚王刘英谋反,阴氏要中伤他,偷偷指使人将刘英的阴谋告诉虞延,虞延认为刘英是藩王中与皇上血缘关系最亲的人,不相信这种传言。

  又要聘任幽州从事公孙弘,因为公孙弘跟楚王通谋而作罢,这两件事都没有上报明帝。

  及至刘英谋叛败露,明帝下诏严厉责问身为司徒的虞延,虞延便自杀了。

  家中一向清贫,子孙不免于饥寒。

  虞延的堂曾孙虞放,字子仲。

  青年时为太尉杨震门徒,及至杨震被诬自杀,到顺帝初年,虞放亲到朝门为杨震申冤,由此知名。

  桓帝时为尚书,因参与建议诛灭大将军梁冀之功而封为都亭侯,后任司空,因水灾免职。

  为人嫉恶宦官,因而被宦官所陷害,灵帝初年,与长乐少府李膺等一起因党事被害。

  郑弘字巨君,会稽郡山阴人。

  其从祖郑吉,宣帝时任西域都护。

  郑弘青年时当乡啬夫,太守第五伦到各县行春劝农,见到郑弘深深器重他,召到郡府任督邮,举孝廉。

  郑弘师事同郡人河东太守焦既。

  楚王刘英谋反的事情被发觉后,奏疏中牵连到焦舰。

  焦既被逮捕,得了疾病死在路上,妻子儿女都被禁闭在朝廷诏狱之中,被严刑拷问多年。

  诸生故人害怕被牵连惹祸,都改变了姓名来逃避大祸,独有郑弘剃光了头背负刑具到朝门上书为焦既诉冤。

  明帝察觉丁,就赦免了焦既的家属。

  郑弘亲自为焦舰送丧并护送其妻子儿女回到家乡。

  由此郑弘便出了名。

  不久便任骊县令,他为政宽惠仁慈,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升迁为淮阳太守。

  四次改任,到建初初年当上了尚书令。

  旧制,尚书郎年限满后可以补为县长、令史、丞、尉等。

  郑弘认为朝廷台职虽然尊贵,但俸禄并不丰厚,以至于开选之时,并没有多少人高兴的。

  他奏请让郎能够补干石令,令史也应为长官。

  明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郑弘前后所奏凡有补国政者,统统着之于南宫,作为后人引用之实例。

  郑弘出京任平原相,又征召为侍中。

  章帝建初八年,代替郑众任大司农。

  以前交趾七郡向中央贡献的物资需要转运,都绕道福建东冶。

  万里海运,风波艰阻,漂没沉溺者前后相继。

  郑弘上奏获准在零陵、桂阳间的深山中开凿崎道,从此有了平坦通道,后世就用它为常路了。

  郑弘在职二年,所节省的钱有两三个亿。

  那时天下遭旱灾,边境有警,民食困乏,而国库则堆积成山。

  郑弘又上奏请求省贡献,碱徭费,以利饥民。

  章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到元和元年,代替邓彪任太尉。

  当时朝廷举用第五伦为司空,班次在太尉之下,每当月初月中大朝会,郑弘都弯着腰十分自谦。

  章帝问明了缘由,就让人置放一盘云母屏风分隔在中间,由此开始便都这么做了。

  在位四年,他奏劾尚书张林阿附侍中实宪,而又素行污秽,同时又上奏洛阳令杨光是窦宪的宾客,在官又贪婪又残忍,二人都不应留在位子上。

  奏章送上去之后,其府中小吏某与杨光有旧交情,就把这事告诉了杨光。

  杨光又告诉了实宪,实宪就奏弹郑弘身为大臣却泄漏朝中机密。

  章帝便责问郑弘,收回了印绶。

  郑弘自己去廷尉处领罪,诏书又让他离开,他便趁机请求退休,没有允许。

  病沉重了,他就上书自陈罪过,并揭发实宪之短。

  章帝看了奏章,派医生去看望郑弘的病情,及至到了郑弘已经去世。

  临终全部交还赏赐的东西,令妻子给他葛巾布衣素棺殡殓了送回乡里去。

  周章字次叔,南阳随县人1,初任为郡功曹。

  这时大将军窦宪被免职,封为冠军侯到封国去。

  周章跟从太守行春劝农来到冠军这个地方,太守仍要去拜望实宪。

  周章直言规劝说:“今日您是奉职劝农来的,怎么能越礼私交呢?再说窦宪是皇后的亲人,权势压倒王室,如今退守藩国,祸福难以预料。

  您是国家任命的大臣,千里地面的治理重任在肩,举止进退,怎么能轻率呢?”太守不听,马上就上了车。

  周章急了,拔下佩刀砍断了马鞅,这纔没走成。

  到寅宪被诛杀时,公卿以下多因与之交往而获罪,南阳太守幸而免祸,由此更加器重周章。

  郡里举为孝廉,六次升迁,任至五官中郎将。

  延平元年,为光梂勋。

  安帝永初元年,代替魏霸任太常卿。

  当年冬季,又代尹勤为司空。

  这时候中常侍郑众、蔡伦等人都抓权当政,周章为此而数进直言。

  这以前,和帝驾崩,邓太后因皇子刘胜患有痼疾,不可登位奉承宗庙社稷,贪图殇帝还是个哺乳小儿,便养为己子,所以就立之为帝了,同时,把刘胜封为平原王。

  及至殇帝很快驾崩,群臣认为刘胜并不是患得痼疾,意中都归向他,邓太后因为前次既然不肯立他,恐怕酿成俊患,便另立和帝之兄清河孝王的儿子刘佑为帝,史称安帝。

  周章以为众心不服,无人附和他,便密谋关闭宫门,杀了车骑将军邓骂兄弟及宦官郑众、蔡伦,劫持尚书,将太后废除了使住在南宫,封安帝为边远郡国之王,另立平原王刘胜。

  事情败露而被策免,周章自杀。

  死后家无余财,诸子换穿衣服纔能出屋,两天的饭仅够并成一顿来吃。

  论曰:孔子说“可以与之守道,未必可以与之权变”。

  权变是一种反常行为。

  要做成功非常之事,必需利用非常机遇,使其举动不悖谬无礼,这纔会志行而名全。

  周章自身又没有受到顾命托孤之任,德行上也没有万夫仰慕的名望,君主没有自绝于天的罪过,社会有求安厌乱的态势,而他却创意绝难成功的大举,又希图立大功于理绝之秋,岂不是太荒谬了么!如果让国家权柄轻易地交给臣下去议处,那么微贱之人必将贪求帝王之业,狂夫小臣也会自我奋起的。

  孟轲说过:“有伊尹之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就是篡逆了。”呜呼,后来之人请引以为戒吧!赞曰:朱浮平定北方州郡,却又激成了彭宠的罪愆。

  冯舫善用俘虏,虞延能够感化假释的刑徒。

  郑氏、窦氏原是怨偶,世代结成仇雠。

  周章违反亚道,小小智衍竟想谋划废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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