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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桓荣丁鸿列传第二十七

  原文:

  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也。少学长安,习《欧阳尚书》,事博士九江朱普。

  贫窭无资,常客佣以自给,精力不倦,十五年不窥家园。至王莽篡位乃归。会朱

  普卒,荣奔丧九江,负土成坟,因留教授,徒众数百人。莽败,天下乱。荣抱其

  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后复客授江淮间。

  建武十九年,年六十余,始辟大司徒府。时,显宗始立为皇太子,选求明经,

  乃擢荣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以《尚书》授太子。世祖从容问汤本师为谁,

  汤对曰:“事沛国桓荣。”帝即召荣,令说《尚书》,甚善之。拜为议郎,赐钱

  十万,入使授太子。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帝称善。曰:“得生几

  晚!”会欧阳博士缺,帝欲用荣。荣叩头让曰:“臣经术浅薄,不如同门生郎中

  彭闳,扬州从事皋弘。”帝曰:“俞,往,女谐。”因拜荣为博士,引闳、弘为

  议郎。

  车驾幸大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被服儒衣,温恭有蕴藉,辩明经义,每

  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又诏诸生雅吹击磬,

  尽日乃罢。后荣入会庭中,诏赐奇果,受者皆怀之,荣独举手捧之以拜。帝笑指

  之曰:“此真儒生也。”以是愈见敬厚,常令止宿太子宫。积五年,荣荐门下生

  九江胡宪侍讲,乃听得出,旦一入而已。荣尝寝病,太子朝夕遣中傅问病,赐以

  珍羞、帷、帐、奴婢,谓曰:“如有不讳,无忧家室也。”后病愈,复入侍进。

  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

  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

  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

  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

  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

  可不勉哉!”荣以太子经学成毕,上疏谢曰:“臣幸得侍帷幄,执经连年,而智

  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今皇太子以聪睿之姿,通明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

  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斯诚国家福祐,天下幸甚。臣师道已尽,皆在太子,谨

  使掾臣汜再拜归道。”太子报书曰:“庄以童蒙,学道九载,而典训不明,无所

  晓识。夫《五经》广大,圣言幽远,非天下之至精,岂能与于此!况以不才,敢

  承诲命。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

  谢师门。今蒙下列,不敢有辞,愿君慎疾加餐,重爱玉体。”

  三十年,拜为太常。荣初遭仓卒,与族人桓元卿同饥厄,而荣讲诵不息。元

  卿嗤荣曰:“但自苦气力,何时复施用乎?”荣笑不应。及为太常,元卿叹曰:

  “我农家子,岂意学之为利乃若是哉!”

  显宗即位,尊以师礼,甚见亲重,拜二子为郎。荣年逾八十,自以衰老,数

  上书乞身,辄加赏赐。乘与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仗,会百官骠骑将军

  东平王苍以下及荣门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执业,每言辄曰“大师在是”。既罢,

  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其恩礼若此。

  永平二年,三雍初成,拜荣为五更。每大射养老礼毕,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

  执经自为下说。乃封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笃,上疏谢恩,让还

  爵士。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

  剑、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

  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都讲

  生八人补二百石,其余门徒多至公卿。子郁嗣。

  论曰:张佚讦切阴侯,以取高位,危言犯众,义动明后,知其直有余也。若

  夫一言纳赏,志士为之怀耻;受爵不让,风人所以兴歌。而佚廷议戚援,自居全

  德,意者以廉不足乎?昔乐羊食子,有功见疑;西巴放麑,以罪作傅。盖推仁审

  伪,本乎其情。君人者能以此察,则真邪几于辨矣。

  郁字仲恩,少以父任为郎。敦厚笃学,传父业,以《尚书》教授,门徒常数

  百人。荣卒,郁当袭爵,上书让于兄子汎,显宗不许,不得已受封,悉以租入与

  之。帝以郁先师子,有礼让,甚见亲厚,常居中论经书,问以政事,稍迁侍中。

  帝自制《五家要说章句》,令郁校定于宣明殿,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

  永平十五年,入授皇太子经,迁越骑校尉,诏敕太子、诸王各奉贺致礼。郁

  数进忠言,多见纳录。肃宗即位,郁以母忧乞身,诏听以侍中行服。建初二年,

  迁屯骑校尉。

  和帝即位,富于春秋,侍中窦宪自以外戚之重,欲令少主颇涉经学,上疏皇

  太后曰:

  《礼记》云:“天下之命,悬于天子;天子之善,成乎所习。习与智长,则

  切而不勤;化与心成,则中道若性。昔成王幼小,越在襁褓,周公在前,史佚在

  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中立听朝,四圣维之。是以虑无遗计,举无过事。”

  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入授于前,平成

  圣德。近建初元年,张酺、魏应、召训亦讲禁中。臣伏惟皇帝陛下,躬天然之姿,

  宜渐教学,而独对左右小臣,未闻典义。昔五更桓荣,亲为帝师,子郁,结发敦

  尚,继传父业,故再以校尉入授先帝,父子给事禁省,更历四世,今白首好礼,

  经行笃备。又宗正刘方,宗室之表,善为《诗经》,先帝所褒。宜令郁、方并入

  教授,以崇本朝,光示大化。

  由是迁长乐少府,复入侍讲。顷之,转为侍中奉车都尉。永元四年,代丁鸿

  为太常。明年,病卒。

  郁经授二帝,恩宠甚笃,赏赐前后数百千万,显于当世。门人杨震、朱宠,

  皆至三公。

  初,荣受朱普学章句四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及荣入授显宗,减为

  二十三万言。郁复删省定成十二万言。由是有《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子普嗣,传爵至曾孙。郁中子焉,能世传其家学。孙鸾、曾孙彬,并知名。

  焉字叔元,少以父任为郎。明经笃行,有名称。永初元年,入授安帝,三迁

  为侍中步兵校尉。永宁中,顺帝立为皇太子,以焉为太子少傅,月余,迁太傅,

  以母忧自乞,听以大夫行丧。逾年,诏使者赐牛酒,夺服,即拜光禄大夫,迁太

  常。时废皇太子为济阴王,焉与太仆来历、廷尉张晧谏,不能得,事已具《来

  历传》。

  顺帝即位,拜太傅,与太尉朱宠并录尚书事。焉复入授经禁中,因宴见,建

  言宜引三公、尚书入省事,帝从之。以焉前廷议守正,封阳平侯,固让不受。视

  事三年,坐辟召禁锢者为吏免。复拜光禄大夫。阳嘉二年,代来历为大鸿胪,数

  日,迁为太常。永和五年,代王龚为太尉。汉安元年,以日食免。明年,卒于家。

  弟子传业者数百人,黄琼、杨赐最为显贵。焉孙典。

  典字公雅,复传其家业,以《尚书》教授颍川,门徒数百人。举孝廉为郎。

  居无几,会国相王吉以罪被诛,故人亲戚莫敢至者。典独弃官收敛归葬,服丧三

  年,负土成坟,为立祠堂,尽礼而去。

  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

  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及黄巾贼起荥阳,

  典奉使督军。贼破,还,以牾宦官赏不行。在御史七年不调,后出为郎。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秉政,典与同谋议,三迁羽林中郎将。献帝即位,三公

  奏典前与何进谋诛阉官,功虽不遂,忠义炳著。诏拜家一人为郎,赐钱二十万。

  从西入关,拜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车驾都许,迁光禄勋。建安六年,卒

  官。

  鸾字始春,焉弟子也。少立操行,褞袍糟食,不求盈余。以世浊,州郡多

  非其人,耻不肯仕。

  年四十余,时太守向苗有名迹,乃举鸾孝廉,迁为胶东令。始到官而苗卒,

  鸾即去职奔丧,终三年然后归,淮汝之间高其义。后为巳吾、汲二县令,甚有名

  迹。诸公并荐,复征拜议郎。上陈五事:举贤才,审授用,黜佞幸,省苑囿,息

  役赋。书奏御,牾内竖,故不省。以病免。中平元年,年七十七,卒于家。子晔。

  晔字文林,一名严,尤修志介。姑为司空杨赐夫人。初鸾卒,姑归宁赴哀,

  将至,止于传舍,整饰从者而后入,晔心非之。及姑劳问,终无所言,号哭而已。

  赐遣吏奉祠,因县发取祠具,晔拒不受。后每至京师,未尝舍宿杨氏。其贞忮若

  此。宾客从者,皆祗其志行,一餐不受于人。仕为郡功曹。后举孝廉,有道、方

  正、茂才,三公并辟,皆不应。

  初平中,天下乱,避地会稽,遂浮海客交阯,越人化其节,至闾里不争讼。

  为凶人所诬,遂死于合浦狱。

  彬字彦林,焉之兄孙也。

  父麟,字元凤,早有才惠。桓帝初,为议郎,入侍讲禁中,以直道牾左右,

  出为许令,病免。会母终,麟不胜丧,未祥而卒,年四十一。所著碑、诔、赞、

  说、书凡二十一篇。

  彬少与蔡邕齐名。初举孝廉,拜尚书郎。时中常侍曹节女婿冯方亦为郎,彬

  厉志操,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同好交善,未尝与方共酒食之会,方深怨之,遂

  章言彬等为酒党。事下尚书令刘猛,雅善彬等,不举正其事,节大怒,劾奏猛,

  以为阿党,请收下诏狱,在朝者为之寒心,猛意气自若,旬日得出,免官禁锢。

  彬遂以废。光和元年,卒于家,年四十六。诸儒莫不伤之。

  所著《七说》及书凡三篇,蔡邕等共论序其志,佥以为彬有过人者四:夙智

  早成,岐嶷也;学优文丽,至通也;仕不苟禄,绝高也,辞隆从窊,洁操也。乃

  共树碑而颂焉。

  刘猛,琅邪人。桓帝时为宗正,直道不容,自免归家。灵帝即位,太傅陈蕃、

  大将军窦武辅政,复征用之。

  论曰:伏氏自东西京相袭为名儒,以取爵位。中兴而桓氏尤盛,自荣至典,

  世宗其道,父子兄弟代作帝师,受其业者皆至卿相,显乎当世。孔子曰:“古之

  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桓荣

  之累世见宗,岂其为己乎!

  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也。

  公綝,字幼春,王莽末守颍阳尉。世祖略地颍阳,颍阳城守不下,綝说其宰,

  遂与俱降,世祖大喜,厚加赏劳,以綝为偏将军,因从征伐。綝将兵先度河,移

  檄郡国,攻营略地,下河南、陈留、颍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拜河南太守。及封功臣,帝令各言所乐,诸将皆占丰邑美县,惟

  綝愿封本乡。或谓綝曰:“人皆欲县,子独求乡,何也?”綝曰:“昔孙叔敖敕

  其子,受封必求硗埆之地,今綝能蒲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之,封定陵新

  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徙封陵阳侯。

  鸿年十三,从桓荣受《欧阳尚书》,三年而明章句,善论难,为都讲,遂笃

  志精锐,布衣荷担,不远千里。

  初,綝从世祖征伐,鸿独与弟盛居,怜盛幼小而共寒苦。及綝卒,鸿当袭封,

  上书让国于盛,不报。既葬,乃挂縗绖于冢庐而逃去,留书与盛曰:“鸿贪经书,

  不顾恩义,弱而随师,生不供养,死不饭唅,皇天先祖,并不祐助,身被大病,

  不任茅土。前上疾状,愿辞爵仲公,章寝不报,迫且当袭封。谨自放弃。逐求良

  医。如遂不瘳,永归沟壑。”鸿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甚相友善,及鸿亡封,

  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骏乃止而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

  申其志耳。《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

  可谓智乎?”鸿感悟,垂涕叹息,乃还就国,开门教授。鲍骏亦上书言鸿经学至

  行,显宗甚贤之。

  永平十年诏征,鸿至即召见,说《文侯之命篇》,赐御衣及绶,禀食公车,

  与博士同礼。顷之,拜侍中。十三年,兼射声校尉。建初四年,徙封鲁阳乡侯。

  肃宗诏鸿与广平王羡及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论定《五经》同异

  于北宫白虎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承制问难,侍中淳于恭奏上,帝亲称制临决。

  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之,帝数嗟美焉。时人叹曰:“殿中无双丁孝公。”

  数受赏赐,擢徙校书,遂代成封为少府。门下由是益盛,远方至者数千人。彭城

  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皆至公卿。元和三年,徙封马亭乡侯。

  和帝即位,迁太常。永元四年,代袁安为司徒。是时窦太后临政,宪兄弟各

  擅威权。鸿因日食,上封事曰: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故

  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

  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势,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月辛卯,

  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日食三十六,弑君三十二。变不空生,各以类

  应。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可假人。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

  之。是以三桓专鲁,田氏擅齐,六卿分严;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

  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

  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僣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

  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

  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

  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间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

  也。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诗》云:“敬天之怒,

  不敢戏豫。”若敕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

  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

  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

  也。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谀,以者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

  间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大将军虽云不受,而物

  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

  民吁嗟,怨气满腹。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

  则宰牧从横。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书奏十余日,帝以鸿行太尉兼卫尉,屯南、北宫。于是收窦宪大将军印绶,

  宪及诸弟皆自杀。

  时大郡口五六十万举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万并有蛮夷者亦举二人,帝以为

  不均,下公卿会议。鸿与司空刘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阶品,蛮夷错杂,

  不得为数。自今郡国率二十万口岁举孝廉一人,四十万二人,六十万三人,八十

  万四人,百万五人,百二十万六人。不满二十万二岁一人,不满十万三岁一人。”

  帝从之。

  六年,鸿薨,赐赠有加常礼。子湛嗣。湛卒,子浮嗣。浮卒,子夏嗣。

  论曰:“孔子曰“太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孟子曰“闻伯夷之风

  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若乃太伯以天下而违周,伯夷率洁情以去国,并未

  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后世闻其让而慕其风,徇其名而昧其

  致,所以激诡行生而取与妄矣。至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

  己厚其名,于义不亦薄乎!君子立言,非苟显其理,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立行,

  非独善其身,将以训天下之方动者。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哉!原丁鸿之心,主

  于忠爱乎?何其终悟而从义也!异夫数子类乎徇名者焉。

  赞曰:五更待问,应若鸣钟。庭列辎驾,堂修礼容。穆穆帝则,拥经以从。

  丁鸿翼翼,让而不饰。高论白虎,深言日食。

  译文:

  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

  年少时就学长安,学习《欧阳尚书》,为博士九江人朱普做事。

  桓荣贫穷如洗毫无资财,常常为他人做工用以养活自己,精力充沛,十五年不回故乡一次。

  到王莽篡位时缆回来。

  正赶上朱普去世,桓荣到九江奔丧,背土堆成坟,此后他顺便留下来教书,学生门徒有数百人。

  王莽失败后,天下大乱。

  桓荣抱着他的经书同弟子们一起逃到山谷之中躲藏起来,虽然常饥饿困乏却不终止讲习讨论,后来客居江淮一带授徒。

  建武十九年,桓荣年六十多岁,开始在大司徒府任职。

  当时显宗刚刚被立为皇太子,选求通晓经籍之人,便提升桓荣的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教太子《尚书》。

  世祖安闲地询问何汤的老师是谁,何汤回答说:“我的老师是沛国桓荣。”帝随即召见桓荣,让他解说《尚书》,十分欣赏他。

  桓荣被拜为议郎,赐钱十万,入宫教授太子。

  每次朝会,帝便让桓荣在公卿之前陈述经书。

  帝大加称赞,说:“得到您差点晚了!”正遇上《欧阳》博士缺少,帝想立桓荣为博士。

  桓荣叩头推辞说:“我的经术肤浅不深,不如我的同学郎中彭闳、扬州从事皋弘。”帝说:“好,你去请他们吧,你能协调这一官职。”于是拜桓荣为博士,引见的彭闳、皋弘为议郎。

  帝曾亲临太学,正遇上诸位博士在太学前辩论,桓荣披着儒生所特有的衣服,温和谦恭而且宽厚有涵养,分辩说明经义,每次都以礼义谦让来说服,而不用话的长短来战胜别人,在场的儒生没有赶得上他的,帝便加以特别的奖赏n帝又下诏让诸儒生吹管击磬演奏《雅》《颂》之乐,天黑纔停。

  后来桓荣入朝参加宴会,帝下诏赐给诸臣奇特的果子,接受的人都将它揣在怀中,只有桓荣双手捧着果子拜谢。

  帝笑着指着他说:“这是真正的儒生啊!”由此更加敬重厚待他,常常让他在太子宫中过夜。

  如此五年,桓荣推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奉讲说,这纔得到许可不常去宫中,每天早晨去一次就行了。

  桓荣曾经得病,太子每天早晚派中傅来探问病情,赐给桓荣美味佳肴、帐幕、奴婢,对桓荣说:“如有不测,请不要为你的家室担忧。”后来病痊愈了,又入宫侍奉讲经。

  二十八年,帝召集百官,下诏询问谁可以做太子的老师,群臣为了迎合皇帝的心意,都说太子的舅舅孰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胜任。

  博士张佚严肃地说:“如今陛下立太子,是为了阴氏?还是为了天下百姓?如果是为了阴氏,那么选阴侯可以;如果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么本来就应该选用天下的贤才。”帝认为他说得对,说:“我想设立傅的原园,是为了让他们辅助太子。

  如今博士您不以纠正我的失误为难事,更何况对太子呢?”随即拜张佚为太子太傅,而以桓荣为少傅,赐给他们辎车、乘马。

  桓荣召集他的诸位学生,将他的车马、印绶陈列出来,说:“如今所蒙受的这些东西,都是藉了古人的好处,可不能不努力啊!”桓荣以太子经学已经掌握为由,上书辞谢说:“我侥幸得以侍奉太子,连续数年教授经学,然而我见识学问短浅,对太子一点帮助也没有。

  如今皇太子凭借聪颖通达之资质,通晓明了经义,观看浏览古今书籍,作为储君太子没有能如此精通博学的了。

  这实在是国家的福气,天下百姓的幸事。

  我做少傅的职责已尽完了,一切全靠太子自己了,谨派掾臣汜拜谢并辞职。”太子回信说:“刘庄从幼稚孩童开始,学习经学九年,可是典故训释仍有不明白,无法知晓懂得。

  《五经》广泛博大,圣人的言语意义深远,不是天下最出类拔萃的人,怎能参与此道!何况以我这样无才之人,冒昧地承蒙教诲。

  从前先师辞去弟子的情况也有,上等情况是因学生通达经义要旨,明白章句含义,下等情况则是离家曰久思念家乡,向老师请求离去。

  如今我属下等情况,不敢再说什么,希望您认真对待疾病注意饮食,保重身体。”三十年,桓荣被拜焉太常。

  桓荣最初遭遇离乱时,与族人桓元卿同遭饥饿贫困,而桓荣仍研究朗诵不止。

  元卿讥笑桓荣说:“你这只是白白浪废力气,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桓荣笑笑没有回答。

  等到桓荣任太常时,元卿感叹说:“我是个农家子弟,怎能想到有学问竟会有这么大的好处!”显宗即位后,用对待老师的礼节尊敬桓荣,很受亲近重视,他的两个儿子被拜为郎。

  桓荣年纪超过八十后,自认为已经衰老,多次上书请求辞职,却每次被增加赏赐。

  帝曾乘车到太常府,让桓荣坐在面朝束的地方,设置矮桌手杖,召集百官及骠骑将军束平王刘苍以下以及桓荣的门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捧书求教,每次开口便先说“大师在此”。

  请教完后,将太官供品用具全部赐给太常家。

  天子对桓荣的恩惠礼遇就像这样。

  永平二年,三雍刚刚落成,天子拜桓荣为五更。

  每次大射养老礼仪完成之后,帝便请桓荣及其弟子升堂,捧着经书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向桓荣求教。

  封桓荣为关内侯,封邑五千户。

  每次桓荣生病,帝便派使者来慰问,道路之上可以频繁看到来桓荣家的太官、太医。

  到桓荣病重时,他上书谢恩,请求归还他的爵虢及封土给皇帝。

  帝亲自到他家询问他的起居情况,进入桓荣家所在街道时便下车步行,捧着经书来到桓荣面前,流着眼泪抚摸着桓荣,赐给他床茵、帷帐、刀剑、衣被,很长时间之后纔离去。

  从此以后,诸侯将军大夫来询问病情的,不敢再乘车到桓荣家门前,并都在床下拜见。

  桓荣死后,帝亲自改变平素的服饰,亲临丧礼并送葬,将首山的南面赐给桓荣作墓地。

  任命桓荣兄长的两个儿子补四百石俸禄的官职,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官职,其余门徒有许多官至公卿。

  桓荣子桓郁继承爵号封土。

  论曰:张佚严厉责备阴侯,以此取得高位,直言得罪众臣,用正义感动圣明的君王,使君王知道他耿直有余。

  至于因一句话而被赏赐,有志之士则感到羞耻;接受爵号而不谦让,故而受到诗人的劝告。

  但是张佚在朝廷上议论他人靠的是外戚得到支持,自认为自己没有短处,想来大概是清廉不足吧?从前乐羊吃自己的孩子,虽然有功也被怀疑;西巴放了麂,虽然有罪却当上了太傅。

  也许是推想仁义审察虚伪,都是出自人之常情。

  做君王的人能用这些来审察,那磨真诚与奸邪差不多得到分辨了。

  桓郁字仲恩,年少时靠父亲的官位担任郎。

  他诚实宽厚好学,继承父亲的学业,教授《尚书》,常常拥有数百名门徒。

  桓荣死后,桓郁本该继承爵位,但他上书让给兄长的儿子桓泛,显宗不同意,他只好接受封号,而将全部租赋收入送给桓泛。

  帝因桓郁是先师的儿子,拥有礼让的品德,因此对他非常亲近厚爱,常常留在官中谈论经书,询问政事,逐渐迁升为侍中。

  皇帝亲自撰写《五家要说章句》,命桓郁在宣明殿进行校定,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

  永平十五年,桓郁入宫教授皇太子经学,迁越骑校尉,天子下诏命太子、诸王各自去致礼庆贺。

  桓郁多次进忠言,常常被天子采纳。

  肃宗即位,桓郁以母亲丧亭为由乞求退职,天子接受了他的请求,让他以侍中身份守孝。

  建初二年,迁屯骑校尉。

  和帝即位时年富力强,侍中窦宪凭借外戚的势力,想让年少的天子多阅览经学,便上书给皇太后说:“《礼记》说:‘天下百姓的命运,都决定于天子;天子之善,靠在于所学来形成。

  学习与智慧共同长进,则会切磋相正而不必勤勉;教化与意念共同完成,则如同出白天性,言行自然符合道义。

  昔日成王年幼,尚在襁褓之中,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

  成王当朝听政,四位圣人维护着他。

  所以考虑事情不会不周到,做事不会有失误。

  ’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佐政事,也挑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人到天子面前来传授经学,以完成圣德。

  近在建初元年,张酬、魏应、召训也到官中讲授。

  臣我在下面考虑皇帝陛下本身具有天赋的资质,适宜渐渐教学,可现在却只面对着左右小臣,听不到典制礼义。

  从前五更桓荣,亲自做天子的老师,他的儿子桓郁,从小便敦厚崇尚,继承传授父亲的学业,故而再次以校尉之职入宫教授先帝,父子在宫中供职,经历了四代,如今虽年老但仍喜好礼义,经学品行更加完备。

  又有宗正刘方,是宗室楷模,擅长《诗经》之学,受到先帝的褒奖。

  应当让桓郁、刘方同入宫教授,以此推崇本朝,显示广远深入的教化。”于是桓郁从此迁长乐少府,再次入宫侍奉讲经。

  不久,转为侍中奉车都尉。

  永元四年,代替丁鸿为太常。

  第二年,因病去世。

  桓郁为两位天子讲授遇经学,受到极大的恩泽和宠爱,受到的赏赐前前后后达近千万,在当时十分显赫。

  他的门人杨震、朱宠,都做官至三公。

  开始,桓荣向朱普学习四十万字的章句,浮华之辞又多又长,有许多夸大其辞之处。

  到了桓荣入宫教授显宗时,减少到二十三万字。

  桓郁又删除省略确定成十二万字。

  从此有了《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桓郁的儿子桓普继承爵号,传到曾孙。

  桓郁的二儿子桓焉,能侈将他的家学继承下去。

  桓郁的孙子桓鸾、曾孙桓彬都很有名气。

  垣焉字叔元,少年时因父亲的官职而被封为郎。

  深明经义且身体力行,因而很有声望。

  永初元年,入官教授安帝,多次迁升至侍中步兵校尉。

  永宁年间,顺帝立为皇太子,封桓焉为太子少傅,一个多月后,迁升为太傅,藉母丧之事乞求退职,天子同意他以大夫身份守孝。

  过了一年,天子下诏派使者赐给桓焉牛肉和酒,强行除去丧服,当即拜为光禄大夫,迁为太常。

  当时天子废皇太子为济阴王,桓焉同太仆来历、廷尉张皓进行劝说,但没能成功,此事都在《来历传》中。

  顺帝即位,拜桓焉为太傅,舆太尉朱宠共同总领尚书职务。

  桓焉又入宫教授经学,乘着天子在内廷召见时,建议应该请三公、尚书入朝管理事务,天子听从了他的建议。

  天子因桓焉在朝廷上议论时坚守正义,封他为阳平侯,但他坚决推辞不接受。

  桓焉办公三年,因召用受禁锢的人为官吏而被免职。

  后又拜为光禄大夫。

  阳嘉二年,代替来历为大鸿胪,数日之后,迁为太常。

  永和五年,代替王龚为太尉。

  汉安元年,因出现日食而被免职。

  第二年,死在家中。

  桓焉有继承学业的弟子数百人,其中地位最显贵的是黄琼、杨赐。

  桓焉的孙子是桓典。

  桓典字公雅,重又继承家业,在颖川教授《尚书》,有数百名门徒。

  被推举为孝廉并担任郎职。

  不久,正遇上国相王吉因有罪被杀,朋友亲戚没有人敢到他家去。

  惟独桓典放弃官职为他收殓尸体将他埋葬,并服丧三年,背土堆成坟,又为他建立祠堂,按礼仪做完所有事情之后纔离去。

  司徒袁隗召桓典到府中做事,因品第高受到推举,拜为侍御史。

  当时宦官专权,桓典执政毫不畏惧回避他们。

  他常常骑着青白色的马,京城的人都十分畏惧他,说:“走着走着要停下来,以避开骑青白色马的御史。”到黄巾贼在荣阳起兵,桓典奉命督军。

  贼兵被击败,他回到朝中,但因触犯宦官而得不到奖赏。

  他在御史任上七年都没有碍到迁升,后来到京城之外去担任郎官。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掌权,桓典参与谋划商议,因而三次迁升至羽林中郎将。

  献帝即位,三公上书言桓典以前与何进谋划诛除宦官,虽然没有成功,但忠义之心显著。

  天子下诏拜桓典家一人为郎,赐钱二十万。

  桓典从西入关,拜为御史中丞,赐爵号为关内侯。

  天子车驾至许都,迁桓典为光禄勋。

  建安六年,死在任上。

  桓鸾字始春,是桓焉弟之子。

  少年时便树立操行,穿布衣吃粗食,不求丰足有余。

  他认为世事污浊,州郡任官之人多不是贤才,觉得与他们共事是羞耻,因而不肯出来做官。

  桓鸾四十多岁时,当时的太守向苗有名望功绩,他推举桓鸾为孝廉,迁为胶束令。

  他刚到任而向苗却去世了,桓鸾于是便辞职去奔丧,三年之后纔回击,淮汝地区人们都称赞他的高尚情义。

  后来担任巳吾、汲两县县令,很有名望和政绩f、诸公共同推荐,天子又召拜他为议郎。

  他上书陈述五件事:推举贤才,审察然后授权使用,罢黜奸臣,减省苑囿,停止徭役租赋。

  书奏上之后,触怒了宫内小臣,因此他们没有让天子看到这份奏章。

  后因为有病被免官。

  中平元年,年七十七岁,死在家中。

  他的儿子叫桓晔。

  堑晔字文林,一名严,更加注重培养志向节操,他的姑姑是司空杨赐的夫人。

  最初桓鸾死时,姑姑回家奔丧赴哀,将到家时,住在驿舍,整顿随从人员之后纔进家,桓晔心中认为这样做不好。

  等到姑姑慰问他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号哭。

  杨赐派遣官吏供奉祠庙,在当地县调取祠庙用具,桓晔拒绝不接受。

  以后每次到京城,从未在杨氏家住过。

  他的坚定节操就像这样。

  他的宾客及随从,都敬慕他的志气操行,从不接受他人的一顿饭。

  桓晔任郡功曹。

  后来推举他为孝廉、有道、方正、茂才,三公请他做官,他都没有接受。

  初平中,天下动乱,桓晔到会稽避乱,然后从海上到交趾居住,越人受他的气节感化,直至阎里之间没有争斗。

  后来他被凶恶之人诬陷,便死在合浦狱中。

  桓彬字彦林,桓焉兄长的孙子。

  桓彬的父亲桓麟,字符凤,很早就聪慧有才能。

  桓帝初,为议郎,入官侍奉讲授经学,因为太正直而触怒了天子左右的人,被贬出宫任许令,又因病免官。

  正遇上母亲去世,桓麟非常哀伤,在母亲去世不到十三个月时,他也去世了,年四十一岁。

  他所著碑、谏、赞、说、书共二十一篇。

  桓彬少年时与蔡邕齐名。

  最初被推举为孝廉,拜为尚书郎。

  当时中常侍曹节的女婿冯方也任郎,桓彬磨砺自己的意志和操行,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有共同爱好并友好交往,从未与冯方一同参加过酒宴,冯方非常恨他们,便宣扬说桓彬等人是酒党。

  此事交由尚书令刘猛处理,刘猛素来跟桓彬等人交好,因而不举报纠正此事,曹节大怒,弹劾刘猛,认为他们是一伙的,请求将他们收捕下狱,在朝的官员都因此而恐惧,刘猛从容不迫,十曰便出狱,但被免官受禁锢。

  桓彬因此被废除官职。

  光和元年,死在家中,年四十六岁。

  诸位儒者没有不感到悲伤的。

  桓彬着《七说》和书共三篇,蔡邕等人都作序评述他的志向,都认为桓彬有四处超过常人:智力早熟,幼年聪慧;学问优异文辞华丽,极其通达;做官不因贪图俸禄而苟同他人,义气高尚;辞高而虚心,操行纯洁。

  于是共同树碑赞颂他。

  刘猛,琅邪人。

  桓帝时为宗正,因正直而受到排挤,自己辞官回家。

  灵帝即位,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辅佐政权,又重新请他出来做官。

  论曰:伏氏从东西京起相承袭而为名儒,以此取得爵位。

  中兴之后桓氏家族十分昌盛,从桓荣到桓典,一代代遵循他的路线,父子兄弟相继担任天子的老师,跟随他们学习的人都官至卿相,在当时十分显赫。

  孔子说:“古时的学习者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养,如今的学习者学习是为了别人。”为别人的意思,是凭借声誉以显扬自己;为自己的意思,是以自己的心去符合道义。

  桓荣地代受到尊崇,这种学习哪里是为了自己呀!父亲丁琳,字幼春,是王莽末期守卫颖阳的尉官。

  世祖攻打颖阳,颖阳坚守使世祖久攻不下,丁貅游说守城官,于是他们一同投降,世祖大喜,重重地加以赏赐慰劳,拜丁貅为偏将军,并因此跟随世祖进行征伐。

  丁琳率兵先渡过黄河,向郡国发送檄文,攻打兵营占据土地,攻下河南、陈留、颖川共二十一个县。

  建武元年,拜丁绑为河南太守。

  到封赏有功之臣时,皇帝让大家各自说自己喜欢的地方,诸位将领都挑选丰美的都邑郡县,惟有丁琳愿受封本乡。

  有人对他说:“别人都想要县,而惟独你要求乡,为什么?”丁貅说:“从前孙叔敖告诫他的孩子,受封时一定要贫瘠之地,如今我才能不够功劳微小,能得到乡亭已经是很优厚的待遇了。”帝遵从了他的愿望,封他为定陵新安乡侯,封邑是五千户,后来又迁升封为陵阳侯。

  工鸿年十三岁时,跟从桓荣学习《欧阳尚书》,三年便明晓章句,善于议论辩难,任都讲,于是便立志精心锐思,穿着布衣挑着担子,不远千里去求学。

  当初,丁琳跟从世祖去征伐,丁鸿独自与他的弟弟丁盛住在一起,怜悯丁盛年纪幼小而共度寒冷的日子。

  到丁琳死后,丁鸿应当继承封号,他却上书将封国让给丁盛,但没有得到同意。

  丁貅埋葬之后,他便将丧服挂在坟前草屋上,然后逃走,他留给丁盛一封信说:“丁鸿贪恋经书,不顾思情礼义,少年时跟从老师,父亲活着没有供养他,死后没有奉守丧礼,皇天先祖,全都不保佑帮助,身遭大病,忍受不了茅草土气。

  前面呈上疾病情况,情愿将爵号留给仲公,但奏章被按下役给我回答,迫使我暂且继承封号。

  我现在自愿放弃,去寻求好的医生。

  如果不能治好病,愿永远被埋在山沟之中。”丁鸿当初与九江人鲍骏共同事奉桓荣,相互十分友好,到丁鸿逃避封号时,在柬海遇到鲍骏,却装作不认识他。

  鲍骏便拦住他责备说:“昔日伯夷、昊札是因乱世纔改变通常的做法,故而得以伸张他们的志气。

  《春秋》之义,不因家事废弃帝王之事。

  如今你因兄弟之间的私家恩惠而绝弃父亲的不灭基业,能说是聪明的吗?”丁鸿感触而醒悟,流泪叹息,然后便回家接受封国,开设讲坛教授学生。

  鲍骏也上书说丁鸿经学十分纯熟,显宗很认为他有才能有道德。

  丞平十年皇帝征召丁鸿,他一到即受到召见,让他讲解文章《侯之命篇》,赐给他御衣和绶带,让他在公交车署内待诏,与博士同样礼遇。

  不久,拜为侍中。

  十三年,兼射声校尉。

  建初四年,迁升封为鲁阳乡侯。

  肃宗诏令丁鸿与广平王刘羡及诸儒士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人在北宫白虎观编次确定《五经》同异,让五官中郎将魏应负责秉承皇帝旨意提问,侍中淳于恭呈奏皇帝,帝亲自进行裁决。

  丁鸿凭借高才,辩论诘难最为高明,诸儒士都称赞他,皇帝也多次感慨赞美他。

  当时的人感叹说:“殿中无双丁孝公。”丁鸿多次受到赏赐,被提拔为校书,接着代替成封为少府。

  丁鸿门下从此更加兴盛,从远方到此的有数千人。

  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都官至公卿。

  元和三年,丁鸿迁升为马亭乡侯。

  和帝即位,丁鸿为太常。

  永元四年,代替袁安为司徒。

  当时窦太后临政,实宪兄弟各自把持重要权力。

  丁鸿便趁着出现日食,向皇帝呈上密封的奏章,说:我听说日是阳气精华,保持充实而不亏损,是国君的象征;月是阴气精华,按照一定的规律盈满缺损,是臣子的表征。

  因此日食是臣下侵犯君王,阴气凌驾于阳气之上;月圆满而不亏损,是臣下骗盛到头了。

  从前周室衰落后期,皇甫之类的人在朝廷外专权,与同类结党而势力强盛,侵犯夺取君主权力,于是就出现日月相掩食,所以《诗》说:“十月日月相交,此月首日辛卯,日食出现,此是巨大丑恶。”《春秋》上记有日食三十六次,其中臣杀君三十二次。

  变故不会没有缘由地产生,各有事件与之相应。

  威柄不可以放手给下面,政权不可以借给他人。

  观察往古,近察汉朝兴起,倾覆危亡的祸害,没有不是由此产生的。

  因此三桓在鲁专权,田氏在齐独揽政权,六卿瓜分晋;吕氏家族掌权,统治者的继承者几乎被替换;哀帝、平帝末期,祖庙得不到祭祀。

  所以虽然有周公那样的亲属关系,却没有他那样的德行,仍不能让他行使君权。

  如今大将军虽想要整治约柬自身,不敢有越轨差错,但天下远近之人都惶恐害怕地秉承他的旨意办事,刺史二干石刚升官便去拜见告辞,请求通报等待回答,他们虽接受的是皇帝赐的符玺,受的是尚书、御史等台属的约束,却不敢随便离去,时间长的竟达数十日。

  背弃王室,倾向私门,此便是君王威严受损,臣下权势隆盛。

  君臣之道相背离于地下,效验便在天上出现,即使是隐藏的阴谋,也会察照他们的真相,并显现出警戒,以此告诉、提醒人君。

  不久前月在十五之前就圆了,过了十五也不变缺,这是臣下过分骄横违背国君,独断专行。

  陛下没有深刻觉悟,故而上天两次警告,您实在应该感到畏惧,以防止祸害。

  《诗》说:“恭敬地对待上天的愤怒,不敢自我放纵安逸。”如果整治政权自我责备,防微杜渐,那么凶兆妖邪就会消失,祸害灭除而福气就会来到了。

  那损坏山崖破坏岩石的水,它的源头也不过是涓涓细流;冲破云霄遮天蔽日的树木,起自葱郁翠绿的幼枝细芽。

  禁止微小的事物容易,一旦到了后期就困难了,没有人不是因忽视细微之事而使它变大的。

  恩爱而不忍教诲,义气而不忍割舍,从前发生遇的事情,对如今尚未发生的事来说是一面可以照见未来的明镜。

  我愚蠢地认为不去侍奉天子而去侍奉诸侯的官员背离正道依附私家的大臣,仇们依附权势之家,破坏谄媚阿谀,以求得到容纳宠爱,陛下应该对他们施行所有的刑罚。

  不久前大将军再次出行,威风震动州郡,没有不向小吏百姓征收赋税,派使者进贡的官员。

  大将军虽说不接受,可是东西却没有归还主人,他手下的官吏做事肆无忌惮,放纵地违法犯罪,而且不受到惩罚,因此海内之人贪婪狡猾,竞相成为奸恶官吏,百姓叹息,满腹怨恨。

  我听说天不能不坚,不坚就会三光不明;君王不能不强,不强就会使下面的官吏随心所欲。

  应该趁若出现大变故,改善政治匡正失误,以满足上天的意旨。

  奏书呈上十几天,皇帝命丁鸿行太尉兼卫尉,屯兵南北宫。

  于是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丝带,窦宪同他的弟弟们全自杀了。

  当时大郡人口五六十万中推举孝廉二人,小郡人口二十万并有蛮夷人口的地方也推举二人,皇帝认为不平均,将此事交给公卿共同商议。

  丁鸿与司空刘方上奏说:“凡是按人口标准的条文,应该有级别品第,蛮夷错综杂居,不能算数。

  从今郡国一律按二十万人每年推举孝廉一人,四十万推举二人,六十万推举三人,八十万推举四人,一百万推举五人,一百二十万推举六人。

  不满二十万人两年推举一人,不满十万三年推举一人。”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六年,丁鸿去世,皇帝对他的赏赐馊赠比按常规礼仪有所增加。

  他的儿子丁湛继承爵号。

  丁湛死后,他的儿子丁浮继承。

  丁浮死后,他的儿子丁夏继承。

  论曰:孔子说“太伯三次谦让天下,百姓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称赞他这样的举动和品德”。

  孟子说“听说伯夷风范的人,即使是贪婪的人也会变廉洁,即使是懦夫也会树立志向”。

  如果太伯是为了天下而离开周,伯夷坚持廉洁情操而离开国家,就都不会有谦让的名声了。

  因此太伯被称为有最高德行的人,伯夷被称为贤人。

  后世之人听说他们的谦让因而散慕他们的风范,谋求他们的名声却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得到的,因此激昂诡异行为出现而得到赋予很随便了。

  至于邓彪、刘恺,用让位给他弟弟的方法得到义,使他弟弟受到不该继承而继承的责难而提高了他自己的名声,在道义上不是太虚假刻薄吗!君子讲话,不是随便地显现它的道理,而是用来启发天下将要醒悟的人;树立操行,不是仅为了独善其身,是为了教诲天下正准备行动的人。

  言语行为的取舍,可以不小心谨慎吗!推究丁鸿的用心,是出于忠诚和爱护吗?所以他最终醒悟而顺从正义!与那些只知谋求名声的人是有区别的。

  赞曰:五更等待询问,回答有如撞钟。

  庭院排列着辎车,堂上奉行着礼制仪容。

  严肃认真的陛下,手捧经书随后跟从。

  丁鸿恭敬谨慎,谦让而不矫饰。

  白虎观中发表高论,深刻地谈论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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