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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六 陈王列传第五十六

  原文:

  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祖河东太守。蕃年十年,尝闲处一室,而庭宇

  芜秽。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埽以待宾客?”蕃曰:“大

  丈夫处世,当埽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勤知其有清世志,甚奇之。

  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遭母忧,弃官行丧。服阕,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

  以谏争不合,投传而去。后公府辟举方正,皆不就。

  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再迁为乐安太守。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名有威

  政,属城闻风,皆自引去,蕃独以清绩留。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

  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璆字孟玉,临济人,

  有美名。民有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余年,乡邑称孝,州郡

  数礼请之。郡内以荐蕃,蕃与相见,问其妻子,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蕃大怒曰:

  “圣人制礼,贤者俯就,不肖企及。且祭不欲数,以其易黩故也。况及寝宿冢藏,

  而孕育其中,诳时惑众,诬污鬼神乎?”遂致其罪。

  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

  答杀之,坐左转脩武令。稍迁,拜尚书。

  时,零陵、桂阳山贼为害,公卿议遣讨之,又诏下州郡,一切皆得举孝廉、

  茂才。蕃上疏驳之曰:“昔高祖创业,万邦息肩,抚养百姓,同之赤子。今二郡

  之民,亦陛下赤子也。致令赤子为害,岂非所在贪虐,使其然乎?宜严敕三府,

  隐核牧守令长,其有在政失和,侵暴百姓者,即便举奏,更选清贤奉公之人,能

  班宣法令情在爱惠者,可不劳王师,而群贼弭息矣。又三署郎吏二千余人,三府

  掾属过限未除,但当择善而授之,简恶而去之。岂烦一切之诏,以长请属之路乎!”

  以此忤左右,故出为豫章太守。性方峻,不接宾客,士民亦畏其高。征为尚书令,

  送者不出郭门。

  迁大鸿胪。会白马令李云抗疏谏,桓帝怒,当伏重诛。蕃上书救云,坐免归

  田里。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光禄勋。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乃上疏谏曰:

  臣闻有事社稷者,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今臣蒙恩圣朝,备位

  九列,见非不谏,则容悦也。夫诸侯上象四七,垂燿在天,下应分土,藩屏上国。

  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俊先

  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纪其功,

  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知

  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比年收敛,十伤五六,万人饥寒,

  不聊生活,而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

  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是以倾宫嫁而天下化,楚女悲而西官灾。

  且聚而不御,必生忧悲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夫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才理

  物。若法亏于平,官失其人,则王道有缺。而令天下之论,皆谓狱由怨起,爵以

  贿成。夫不有臭秽,则苍蝇不飞。陛下宜采求失得,择从忠善。尺一选举,委尚

  书三公,使褒责诛赏,各有所归,岂不幸甚!

  帝颇纳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俊爵关内侯,则万世南乡侯。

  延熹六年,车驾幸广成校猎。蕃上疏谏曰:

  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

  违此,则为肆纵。故皋陶戒舜“无教逸游”,周公戒成王“无槃于游田”。虞舜、

  成王狱有此戒,况德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有三

  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

  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秋前多雨,

  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齐景公

  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

  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诵《祈招》之诗,以止其心。诚恶逸

  游之害人也。

  书奏不纳。

  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不偏权富,而为势家郎所谮诉,

  坐免归。顷之,征为尚书仆射,转太中大夫。八年,代杨秉为太尉。蕃让曰:

  “‘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臣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训五典,臣不如议郎王

  畅。聪明亮达,文武兼姿,臣不如弛刑徒李膺。”帝不许。

  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忠良,共相阿媚。大司农刘祐、廷尉

  冯绲、河南尹李膺,皆以忏旨,为之抵罪。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升

  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因流涕而起。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

  猾张汜等,奉事中官,乘势犯法,二郡太守刘瓆、成瑨考案其罪,虽经赦令,

  而并竟考杀之。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瓆、瑨罪当弃市。又山阳太守翟

  超,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东海相黄浮,诛杀下邳令徐宣,超、浮并坐髡钳,输

  作左校。蕃与司徒刘矩、司空刘茂共谏请瓆、瑨、超、浮等,帝不悦。有司

  劾奏之,矩、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

  臣闻齐桓修霸,务为内政;《春秋》于鲁,小恶必书。宜先自整敕,后以及

  人。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

  忧左右日亲,忠言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

  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

  轻忽乎?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

  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

  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汜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

  成王晋,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

  悁悁?而小人道长,营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如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

  重罚,令伏欧刀乎!

  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桡,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

  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余

  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

  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

  闻臣是言,当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豫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事,公卿大

  官,五日壹朝,简练清高,斥黜佞邪。于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

  远乎哉!陛下虽厌毒臣言,凡人主有自勉强,敢以死陈。

  帝得奏愈怒,意无所纳,朝廷众庶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

  辄以中诏谴却,长史已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瓆字文理,高唐

  人。瑨字幼平,陕人。并有经术称,处位敢直言,多所搏击,知名当时,皆死

  于狱中。

  九年,李膺等以党事下狱考实。蕃因上疏极谏曰:

  臣闻贤明之君,委心辅佐;亡国之主,讳闻直辞。故汤武虽圣,而兴于伊吕;

  桀纣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同体相须,共成美恶者

  也。伏见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无玷,死心社稷。以

  忠忏旨,横加考案,或禁锢闭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

  与秦焚书坑儒,何以为异?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下临政,先诛忠贤。遇

  善何薄?待恶何优?夫谗人似实,巧言如簧,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夫吉凶之

  效,存乎识善;成败之机,在于察言。人君者,摄天下之政,秉四海之维,举动

  不可以违圣法,进退不可以离道规。谬言出口,则乱及八方,何况髡无罪于狱,

  杀无辜于市乎!昔禹巡狩苍梧,见市杀人,下车而哭之曰:“万方有罪,在予一

  人!”故其兴也勃焉。又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而宫女

  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

  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天所弃也。天之于汉,悢々无

  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实在修德。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不

  敢尸禄惜生,坐观成败。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恨也。

  帝讳基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遂策免之。

  永康元年,帝崩。窦后临朝,诏曰:“夫民生树君,使司牧之,必须良佐,

  以固王业。前太尉陈蕃,忠清直亮。其以蕃为太傅,录尚书事。”时,新遭大丧,

  国嗣未立,诸尚书胃惧权官,托病不朝。蕃以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

  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于义不足,焉得仁乎!”

  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灵帝即位,窦太后复优诏蕃曰:“盖褒功以劝善,表义以厉俗,无德不报,

  《大雅》所叹。太傅陈蕃,辅弼先帝,出内累年。忠孝之美,德冠本朝;謇愕之

  操,华首弥固。今封蕃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

  蕃上疏让曰:

  使者即臣庐,授高阳乡侯印绶,臣诚悼心,不知所裁。臣闻让,身之文,德

  之昭也,然不敢盗以为名。窃惟割地之封,功德是为。臣孰自思省,前后历职,

  无他异能,合亦食禄,不合亦食禄。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

  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

  寄?顾惟陛下哀臣朽老,戒之在得。

  窦太后不许,蕃复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初,桓帝欲立所幸田贵人为皇后。蕃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帝

  不得已,已立窦后。及后临朝,故委用于蕃。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

  征用名贤,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旦夕在太

  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构,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

  拜,及其支类,多行贪虐。蕃常疾之,志诛中官,会窦武亦有谋。蕃自以既从人

  望而德于太后,必谓其志可申,乃先上疏曰:

  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

  旋踵。钧此二者,臣宁得祸,不敢欺天也。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言侯览、曹

  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

  伤。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陛下前始摄位,顺天行

  诛,苏康、管霸并伏其辜。是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奈何数月复纵左右?元

  恶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诛,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

  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

  太后不纳,朝廷闻者莫不震恐。蕃因与窦武谋之,语在《武传》。

  用理泄,曹节等矫诏诛武等。蕃时年七十余,闻难作,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

  并拔刃突入承明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

  王甫时出,与蕃相迕,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武

  何功,兄弟父子,一门三侯?又多取掖庭宫人,作乐饮宴,旬月之间,赀财亿计。

  大臣若此,是为道邪?公为栋梁,枉桡阿党,复焉求贼!”遂令收蕃。蕃拔剑叱

  甫,甫兵不敢近,乃益人围之数十重,遂执蕃送黄门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

  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害之。徙其家属于比景,

  宗族、门生、故吏皆斥免禁锢。

  蕃友人陈留朱震,时为铚令,闻而弃官哭之,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于甘陵

  界中。事觉系狱,合门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故逸得免。后黄巾贼起,大

  赦党人,乃追还逸,官至鲁相。

  震字伯厚,初为州从事,奏济阴太守单匡臧罪,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超。

  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谴超,超诣狱谢。三府谚曰:“车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

  朱伯厚。”

  论曰:桓、灵之世,若陈蕃之徒,咸能树立风声,抗论惽俗。而驱驰崄厄

  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终取灭亡之祸者,彼非不能洁情志,违埃雾也。愍

  夫世士以离俗为高,而人伦莫相恤也。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

  己任,虽道远而弥厉。及遭际会,协策窦武,自谓万世一遇也。懔懔乎伊、望之

  业矣!功虽不终,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汉世乱而不亡,百余年间,数公之力

  也。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世仕州郡为冠盖。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曰:

  “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与定交。

  年十九,为郡吏,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允讨捕杀之。

  而津兄弟谄事宦官,因缘谮诉,桓帝震怒,征太守刘瓆,遂下狱死。允送丧还

  平原,终毕三年,然后归家。复还仕,郡人有路佛者,少无名行,而太守王球召

  以补吏,允犯颜固争,球怒,收允欲杀之。剌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允

  由是知名,而路佛以之废弃。

  允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三公并辟,以司徒高

  第为侍御史。中平元年,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

  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等受降数

  十万。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灵帝

  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明年,遂传下狱。

  会赦,还复刺史。旬日间,复以他罪被捕。司徒杨赐以允素高,不欲使更楚

  辱,乃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难量,幸为深计。”又

  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

  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廷尉,左右皆促

  其事,朝臣莫不叹息。大将军何进、大尉袁隗、司徒杨赐共上疏请之曰:“夫内

  视反听,则忠臣谒诚;宽贤矜能,则义士厉节。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晋悼宥魏

  绛之罪。允以特选受命,诛逆抚顺,曾未期月,州境澄清。方欲列其庸勋,请加

  爵赏,而以奉事不当,当肆大戮。责轻罚重,有亏众望。臣等备位宰相,不敢寝

  默。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以昭忠贞之心。”书奏,得以减死论。是冬大赦,而

  允独不在宥,三公咸复为言。至明年,乃得解释。是时,宦者横暴,睚眦触死。

  允惧不免,乃变易名姓,转侧河内、陈留间。

  及帝崩,乃奔丧京师。时,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召允与谋事,请为从事中

  郎,转河南尹。献帝即位,拜太仆,再迁守尚书令。

  初平元年,代杨彪为司徒,守尚书令如故。及董卓迁都关中,允悉收敛兰台、

  石室图书秘纬要者以从。既至长安,皆分别条上。又集汉朝旧事所当施用者,一

  皆奏之。经籍具存,允有力焉。时董卓尚留洛阳,朝政大小,悉委之于允。允矫

  情屈意,每相承附,卓亦推心,不生乖疑,故得扶持王室于危乱之中,臣主内外,

  莫不倚恃焉。

  允见卓祸毒方深,篡逆已兆,密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等谋共诛之。

  乃上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并将兵出武关道,以

  讨袁术为名,实欲分路征卓,而后拔天子还洛阳。卓疑而留之,允乃引内瑞为仆

  射,瓒为尚书。

  二年,卓还长安,录入关之功,封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固让不受。士孙

  瑞说允曰:“夫执谦守约,存乎其时。公与董太师并位俱封,而独崇高节,岂和

  光之道邪?”允纳其言,乃受二千户。

  三年春,连雨六十余日,允与士孙瑞、杨瓒登台请霁,复结前谋。瑞曰:

  “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霖雨积时,月犯执法,彗孛仍见,昼阴夜阳,雾气交

  侵,此期应促尽,内发者胜。几不可后,公其图之。”允然其言,乃潜结卓将吕

  布,使为内应。会卓入贺,吕布因刺杀之。语在《卓传》。

  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

  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

  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而素轻布,以剑客遇之。布亦负有功劳,多自夸伐,

  既失意望,渐不相平。

  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

  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允议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

  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

  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

  皆吾徒耳。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更

  相谓曰:“丁彦思、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并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

  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卓部曲将李傕、郭汜等先将兵在关东,因不

  自安,遂合谋为乱,攻围长安。城陷,吕布奔走。布驻马青琐门外,招允曰:

  “公可以去乎?”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

  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怒力谢关东诸公,勤

  以国家为念。”

  初,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是时,三辅民庶炽盛,兵谷富

  实,李傕等欲即杀允,惧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谓翼曰:“郭汜、

  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计将安出?”翼曰:

  “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义兵鼎沸,在于董卓,况其党与

  乎!若举兵共讨君侧恶人,山东必应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翼不从。宏不能

  独立,遂俱就征,下廷尉。傕乃收允及翼、宏,并杀之。

  允时年五十六。长子侍中盖、次子景、定及宗族十余人皆见诛害,唯兄子晨、

  陵得脱归乡里。天子感恸,百姓丧气,莫敢收允尸者,唯故吏平陵令赵戩弃官营

  丧。

  王宏字长文,少有气力,不拘细行。初为弘农太守,考案郡中有事宦官买爵

  位者,虽位至二千石,皆掠考收捕,遂杀数十人,威动邻界。素与司隶校尉胡种

  有隙,及宏下狱,种遂迫促杀之。宏临命诟曰:“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胡种

  乐人之祸,祸将及之。”种后眠辄见宏以杖击之,因发病,数日死。

  后迁都于许,帝思允忠节,使改殡葬之,遣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赐东园秘

  器,赠以本官印绶,送还本郡。封其孙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士孙瑞字君策,扶风人,颇有才谋。瑞以允自专讨董卓之劳,故归功不侯,

  所以获免于难。后为国三老、光禄大夫。每三公缺,杨彪、皇甫嵩皆让位于瑞。

  兴平二年,从驾东归,为乱兵所杀。

  赵戩字叔茂,长陵人,性质正多谋。初平中,为尚书,典选举。董卓数欲有

  所私授,戩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戩辞貌自若。

  卓悔,谢释之。长安之乱,客于荆州,刘表厚礼焉。及曹操平荆州,乃辟之,执

  戩手曰:“恨相见晚。”卒相国钟繇长史。

  论曰:士虽以正立,亦以谋济。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权,伺其间而敝其罪,

  当此之时,天下悬解矣。而终不以猜忤为衅者,知其本于忠义之诚也。故推卓不

  为失正,分权不为苟冒,伺间不为狙诈。及其谋济意从,则归成于正也。

  赞曰:陈蕃芜室,志清天纲。人谋虽缉,幽运未当。言观殄瘁,曷非云亡?

  子师图难,晦心倾节。功全元丑,身残余孽。时有隆夷,事亦工拙。

  译文:

  陈蕃,字仲举,汝南郡平舆县人。

  祖父任河东太守。

  陈蕃十五岁时,曾自在地住在一间屋裹,但庭院杂乱污秽。

  他父亲的朋友同郡人薛勤来看望他们,对陈蕃说:“小孩子家为什么不清扫院落束接待宾客?”陈蕃说:“大丈夫活在世上,应当清扫天下,哪能只做清扫一间屋的事!”薛勤明白他有清扫天下的志向,认为他很奇异。

  开始在郡中任职,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中。

  遇上母亲去世,离开官职服丧。

  服丧期满,刺史周景征召他做别驾从事。

  因为谏诤与人不和,交回印符辞官离去。

  后来公府征召举荐他为方正,都没有前往接受。

  太尉李固上表举荐,征召任命为议郎,又调任乐安太守。

  当时李膺担任青州刺史,以执政威严出名,下属郡县官员听说李膺来到,全都自动离职而去,只有陈蕃因为政绩清明而留下役走。

  同郡人周缪,是位清高人士,先后几任郡守征召他全不肯去,只有陈蕃能请他到来。

  陈蕃只称他的字不叫他的名,特别替他准备了一张床榻,他走之后就悬挂起来。

  周缪字盂玉,是骗济人,有好名声。

  民间有一个叫赵宣的人安葬了父母但没有填塞墓道,还自己住到墓道之中,服丧二十多年,乡里称赞他孝顺,州郡官府多次以礼相请。

  郡中把他推荐给陈蕃,陈蕃跟他相见,问起他的妻子儿女,而赵宣的五个儿子全都是在服丧期间出生的。

  陈蕃大怒说:“圣人制定服丧的期限礼仪,孝顺的人克制自己遵守它,不孝顺的人努力上进达到它。

  并且祭祀不能太频繁,就是因为频繁了容易使人随便不庄重。

  更何况你在墓道之中住宿,还在里面生弦子,欺骗世人迷惑民众,玷污了鬼神呢?”于是判了他的罪。

  大将军梁冀威势震动天下,这时派人送信给陈蕃,拜托他办事,不能得到接见。

  使者采用欺骗手段得到接见,陈蕃大怒,把使者鞭打死去,获罪被降职做修武县令。

  渐渐提升,被任命为尚书。

  当时零陵、桂阳山中贼人为害,公卿商议派兵征讨,又下诏令给各州郡,各地全都可以举荐孝廉、茂才。

  陈蕃上疏反驳说:“从前高祖创立大业,天下人民放下重担,朝廷抚养百姓,就像养自己的孩子。

  现在零陵、桂阳两郡的百姓,也是皇上的孩子。

  导致孩子们为害的原因,难道不是当地官员贪婪暴虐,使得他们这样做的吗?应该严令三府,暗中考察州牧郡守县令县长。

  要有那种在职而不和睦团结,侵犯残害百姓的人,就立刻举报,改选清廉贤明奉公守法的人,能够宣传法令一心爱护百姓的人。

  就可以不用烦劳朝廷军队,贼人就自己安定平息了。

  另外三署中郎官有两千多人,三府中掾属官员超过了限额还没有委任,只应该选择优秀的人授给官职,捡出恶劣的人加以清除。

  哪里用得着颁发全部推举人才的诏令,来助长托请做官的做法呢?”因为这事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人,所以被放出京城担任豫章太守。

  禀性方直严峻,不接待宾客,下属百姓也敬畏他的清高。

  被征召担任尚害令,送行的人都浚走出外城城门。

  升任大鸿胪。

  正赶上白马县令李云直言上疏进谏,桓帝发怒,判决他死刑。

  陈蕃上书营救李云,获罪免官回归家乡。

  又被征召担任议郎,几天后又升任光禄勋。

  当时封爵赏赐超过规定制度,宫内宠臣权势强盛,陈蕃于是上疏进谏说:臣子听说有为国家办事的人,一心只顾国家;有替国君办事的人,一心想博得君主欢心。

  现在臣子蒙受圣朝的恩惠,担任九卿职位,看到错误却不进谏,那就是一心只想博取欢心的人了。

  诸侯在上对应着二十八星宿,在天空中闪闪发光,在下统辖着分封土地,围绕遮护着朝廷。

  高祖约定的法令,不是功巨不能封侯。

  但听说朝廷追记河南尹邓万世父亲邓遵的微小功劳,重新封给尚书令黄儁祖先已经绝封的爵位,皇上身边的人以不义而得到封邑,左右宠臣本无功却受赏,授给官职不考虑他的能力,割地分封不考查他的功绩,以至于一家之中,有几个人被封侯。

  因此天象失去常规,阴阳变化错乱,庄稼没有收成,百姓日用不够。

  臣子知道封赏的事已经进行,说了也无法挽回,只是希望陛下从现在起停止。

  另外近年征收赋税,百姓十之五六受到损伤,万民饥寒交迫,穷不聊生,但是皇家官女数千,吃肉穿绫,涂脂抹粉,花费不可计量。

  俗谚说“盗贼不进有五个女儿的人家门”,是因为女儿多了家境就贫寒。

  现在后官的女子,难道不会使国家贫困吗?因此倾宫的女子嫁了人天下都受感化,楚国女子因为失宠悲伤而引起西宫灾祸。

  并且聚集了许多官女却又不去接近她们,一定会使她们产生忧伤悲痛的情感,从而导致有人受宠有人受冷落的尴尬情况。

  牢狱是用来禁止奸人违法的,官位是用来衡量人才治理百姓的。

  要是法令欠缺不公平,官吏全都不称职,那么朝廷政治就有缺陷了。

  而现在天下人的议论,全都说牢狱是因为私仇引起,侯爵靠贿赂获得。

  要是没有腥臭污秽,那么苍蝇不会飞来。

  陛下应该探求得失,择忠从善,下诏书选拨人才,全权交给尚书、三公,让奖赏处罚,各有主管,难道不很幸运吗!皇帝采纳了他不少意见,放出了宫女五百多人,只赐封黄儁关内侯爵位,而封邓万世为南乡侯。

  延熹六年,皇上驾临广成苑打猎。

  陈蕃上疏进谏说:“臣子听说国君到苑囿打猎,只在仲秋西郊之时。

  顺应时节讲习武备,猎杀禽兽供给祭祀,来加深孝敬之情。

  要是有人违背了这些,那就是任意放纵了。

  所以皋陶告诫虞舜‘不要让人放纵玩乐,,周公告诚成王‘不要在游玩打猎上耽搁’。

  虞舜、成王尚且有人这样告诫他,何况德行不如这两位君主的人呢!平安的时候,尚且应该有节制,何况现在有‘三空’的艰难呢!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造就是所谓‘三空’。

  加上战乱没有停息,四方百姓流离失所,这正是陛下心情焦虑容颜憔悴,夜不能寐坐以待旦的时候。

  难道能够耀武扬威,一心放在观赏车马奔驰上吗?还有初秋多雨,百姓开始种麦子。

  现在放弃了鼓励百姓耕种的时机,而让百姓从事驱赶禽兽开辟猎场的劳役,这不是圣明君主体恤百姓的心意。

  齐景公想要到海边观景,到琅邪游玩,晏子给他陈说百姓厌恶听到旌旗车马的喧阀,抬头皱眉的感情,齐景公为此没有成行。

  周穆王想要让自己的车辙马迹遍天下,祭公谋父给他吟诵《祈招》诗篇,来制止他的愿望。

  的确是厌恶安逸游乐会伤害人啊。”奏书上呈后没被采纳。

  自从陈蕃担任光禄勋之后,跟五官中郎将黄琬一起主管选举,不偏袒权贵富豪,因而被有权势人家子弟诬陷控告,获罪罢官回家。

  不久,被征召搪任尚书仆射,调任太中大夫。

  八年,接替杨秉担任太尉。

  陈蕃辞让说:“不出差错不忘事,一切都照规章办,这点臣子不如太常胡广。

  通晓七政,解说五典,这点臣子不如议郎王畅。

  聪明豁达,文武兼备,这点臣子不如不戴镰铐的囚犯李膺。”皇帝没有答应。

  中常侍苏康、管霸等人又被起用,于是排挤陷害忠良,相互阿谀献媚。

  大司农刘佑、廷尉冯辊、河南尹李膺,都因为违背圣旨,被判有罪。

  陈蕃利用朝会时机,坚持为李膺等人申辩,请求加以宽恕,提升他们的官爵。

  反复申诉,言辞恳切。

  皇上不听,于是流着眼泪起身退朝。

  当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恶霸张泛等人,巴结事奉宦官,倚仗权势犯法,两郡的太守刘顼、成瑨拷问审讯他们的罪行,虽然已有赦免的命令,还是都拷问到底最后处死了他们。

  宦官心怀怨恨,主管官员秉承他们意旨,就上报刘琐、成瑨罪行应判处死刑。

  另外山阳太守翟超,没收了中常侍侯览家的财产,束海国相黄浮,诛杀了下邳县令徐宣,翟超、黄浮都被判髡钳徒刑,押往左校服劳役。

  陈蕃跟司徒刘矩、司空刘茂一起进谏请求赦免刘顼、成瑨、翟超、黄浮等人,皇上很不高兴。

  主管官员上奏弹劾他们,刘矩、刘茂不敢再说。

  陈蕃于是独自一人上疏说:臣子听说齐桓公图谋霸业,首先整理国内政治;《春秋》对于鲁国的政事,很小的过错也一定记载。

  应该首先整顿好自身,然后纔能管别人。

  现在贼寇在边疆,祇是四肢的小病;国内政治不安,纔是心腹的祸患。

  臣子睡觉睡不着,吃饭吃不饱,实在担忧皇上身边的人一天天亲近,忠诚的言论一天天稀少,内部祸患渐渐积累,外部灾难正在加深。

  陛下从列侯越级而上,继承天子高位。

  小户人家积累一百万的资产,子孙后代尚且把败坏祖先家业看作羞耻惭愧,何况是整个天下的产业,从先帝手中继承下来,却想掉以轻心而自己看轻自己呢?就算真的不爱惜自己,难道不应当思念一下先帝建立功业的辛勤劳苦吗?从前梁氏一家五个侯爵,毒害遍及天下,上天启动圣明的意念,收捕他们处死他们,天下人的议论,希望社会应该能稍稍安定一阵。

  显明的鉴戒刚刚过去不远,翻车的事情就像昨天纔发生,但是皇上身边小人的权势,就又相互鼓动勾结。

  小黄门趟津、大恶霸张泛等人,随心所欲贪污暴雇,曲意巴结皇上左右亲信,前任太原太守刘顼、南阳太守成瑨,审问诛杀了他们。

  虽然皇上说遇赦免之后不应当再诛杀,但推求他们的真诚本心,在于铲除邪恶。

  至于陛下,有什么怨恨生气的?但是小人奸计很多,迷惑了圣上的视听,从而使天威为这事发怒。

  要是对他们判刑流放,已经是太过分,何况还要加重处罚,让他们被处死呢!另外前任山阳太守翟超、束海国相黄浮,奉公守法不屈不挠,疾恶如仇,翟超没收了侯览的财产,黄浮依罪诛杀了徐宣,都获罪被判刑,没有受到赦免宽恕。

  侯览横行霸道,祇被没收财产已是幸运;徐宣犯有大罪,死有余辜。

  从前丞相申屠嘉召来邓通当面斥责,洛阳令董宣指责羞辱湖阳公主,而文帝顺从申屠嘉祇是替邓通求情,光武帝还对董宣加以重赏,没有听谎这两位臣子因为独断专行而被诛杀。

  如今皇上身边的那群小人,怨恨同党受到伤害,勾结一起交织罪名,导致这样的判刑。

  听到臣子的这番话,一定又要对皇上哭诉。

  陛下确实应该割断堵塞身边小人干预朝政的渠道,接纳尚书到朝廷议事,公卿大官,五天朝会一次,挑选清高人士,贬斥奸邪小人。

  像这样上天和睦,下界融洽,美好吉祥的符瑞,难道还会速吗!陛下虽然厌烦痛恨臣子说的话,但凡是君主都有自强上进的心,大胆冒死进谏。

  皇帝接到奏书更加愤怒,竟一点也不接受。

  朝廷众人没有一个人不怨恨他。

  宦官从此愈加痛恨陈蕃,他选举人才上呈奏议,都立刻在半道上被假藉皇上诏命谴责退回,长史以下官员大多遭到治罪。

  因为陈蕃是著名大臣,还不敢加以迫害。

  刘顼字文理,高唐县人。

  成瑨字幼平,陕地人。

  两人都有精通经术的名声,在位之时敢于正直进言,捕杀打击了不少人,在当时很知名,全都死在牢狱中。

  九年,李膺等人因为乱党事件被关进牢狱拷问。

  陈蕃于是上疏极力劝谏说:臣子听说贤明的君主,信任辅佐大臣;亡国的君主,忌讳听到忠直的意见。

  所以商汤、周武王虽然圣明,依靠伊尹、吕望纔得以兴盛;夏桀、商纣迷惑昏庸,由于失去贤臣而遭到灭亡。

  按此说来,君主是头脑,臣子是臂膀腿脚,其同一体相互依靠,一起造成美好或丑恶的政治。

  臣子看到前任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人,行为刚正清白无瑕,死心踏地忠于国家。

  因为忠贞而违背了圣旨,横遭拷问审判,有的被禁钢隔离,有的被杀或被流放到不能去的地方。

  堵塞天下人的嘴巴,让世上的人都成为聋子瞎子,逭跟秦朝焚书坑儒,又有什么区别?从前周武王灭亡商朝,在忠臣的门前立碑为忠臣修墓,现在陛下执政,首先诛杀忠臣贤才。

  对待好人为什么这样剖薄?对待坏人为什么这样优厚?进谗言的人貌似诚实,巧舌如簧,让听到的人迷惑,看到的人昏沉。

  吉祥凶恶的结局,就在于识别善恶;成功失败的关键,就在于考察言论。

  君主,掌管着天地问的大政,统领着四海的纲纪,一举一动不能够违背圣明的法度,一进一退不能够离开正道规矩。

  错误言语一说出口,就会扰乱到四面八方,何况把无罪的人关进牢狱受髡刑,把无辜的人拖到街头去处死呢!从前大禹到苍梧巡视,看到街市上在诛杀人,下车哭着说:“各地的罪遇,都在我一人身上!”所以他的事业兴盛蓬勃。

  另外青州、徐州炎热干旱,五谷受损,百姓流浪,吃草都不够充饥。

  但是宫中女子充满后庭旁院,国家财用耗尽在女人身上,皇亲国戚,贪财受贿,正是所谓“权势离开了公室,政治取决于大夫”。

  从前春秋末年,周王室道德衰落,几十年里没有出现灾害异常的原因,是上天要抛弃它。

  上天对于汉王朝,还是眷念不已,所以不断显示灾变,用来提醒陛下。

  铲除妖孽,关键在于修养道德。

  臣子身居三公要职,担忧责任重大,不敢空享俸禄贪生怕死,坐观朝廷政治衰败。

  要是建议得到采纳,即使自己身体脑袋断开,分别从两个门出去,也不遗憾。

  皇帝厌烦他的言辞急切,借口陈蕃征召的人选不合适,就下令罢免丁他。

  永康元年,桓帝逝世。

  窦太后临朝执政,下诏书说:“民众出生了就要树主君主,让他来管理百姓,一定要有贤良的辅佐大臣,来巩固帝王大业。

  前任太尉陈蕃,忠贞清廉刚直豁达。

  任命陈蕃担任太傅,兼管尚书事务。”当时刚刚遭遇国丧,皇位继承人还没确立,各位尚书畏惧权贵,都称病不上朝。

  陈蕃写信指责他们说:“古人注重节操,恪尽职守,即便君主逝世了也还像他活着时一样。

  如今皇位继承人选没确立,政治事务一天天紧迫,各位为什么抛开国家的苦难不管,躺在床上休息?连义都还做得不够,哪里能说得上仁?”各位尚书惶恐害怕,全都出来办公。

  粪帝登上皇位,窦太后再次下韶书表彰陈蕃说:“大凡褒奖功劳是用来鼓励人们行善,表彰仁义是为了淳化风俗,没有什么功德是没有回报的,这是《大雅》所咏叹的。

  太傅陈蕃,辅佐先帝,传递圣旨很多年。

  忠贞孝顺的美德,在我朝算是第一;正直进谏的品行,头发白了却更加坚定。

  现在封陈蕃为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陈蕃上疏辞让说:“使者来到臣子家中,授给臣子高阳乡侯印信,臣子心中实在战栗,不知如何是好。

  臣子听说谦逊辞让,是身心的表白,道德的标志,但是臣子不敢盗取它来扬名。

  私下裹认为割裂食邑封爵,只是为了表彰功德。

  臣子自己仔细反省,先后任职,没有什么特别能力,做得对也拿着俸禄,做得不对也拿着俸禄。

  臣子虽然没有一贯清廉的品行,私下也仰慕‘君子不用符合道义的办法得到的官爵,不去做’的行为。

  要是接受爵位不辞让,遮起脸面去当侯,从而让上天震怒,降下灾难给百姓,对于臣子本身,又有什么妤处?因此希望陛下可怜臣子年老衰弱,杜绝臣子的贪心。”窦太后不答应,陈蕃反复坚决推辞,前后十次上书,到底没有接受封赏。

  当初,桓帝想要立他宠爱的田贵人为皇后。

  陈蕃认为田氏出身卑微,窦氏出身良家大族,十分坚决地争立窦氏。

  皇帝不得已,纔立了窦皇后。

  到了窦太后临朝执政,因此重用陈蕃。

  陈蕃跟窦太后的父亲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征召任用名人贤士,一起参与国家政事,天下人士没有一个人不伸长脖子盼望太平。

  但是皇帝的奶妈赵娆,早晚在太后身边,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跟她相互勾结,谄媚巴结太后。

  太后信任他们,多次颁发诏命,给他们封赏任职,至于他们的党羽爪牙,大多贪婪暴虐。

  陈蕃一直痛恨他们,决心诛杀宦官,正好窦武也有这个打算。

  陈蕃认为自己既顺应人们的期望又对太后有功德,认定自己的心愿一定能实现,于是先上疏说:“臣子听说言论不忠直行为不端正,就是欺骗上天辜负世人。

  直言尽意,就会受到那群恶人的仇视,灾祸马上到来。

  衡量这两种情况,臣子宁肯遭到灾祸,不敢欺骗上天。

  现在京城人声鼎沸,道路一片喧哗,在说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刮等人跟趟夫人等女尚书一起祸害天下。

  依附追随他们的人得到升迁提拔,连抗反对他们的人受到打击迫害。

  现在满朝各位大臣,就像河中的木头,漂浮东西,贪图俸禄惧怕被害。

  陛下先前刚开始临朝摄政时,顺应天意实施诛杀,苏康、管霸都被依罪处决。

  当时天地清明,人鬼欢欣,为什么几个月后又放纵身边的人?大奸首恶,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

  现在要是不急速诛杀,一定会发生变乱,危害国家,灾祸难以估量。

  希望把臣子的奏章宣布给您身边的侍从,并且让天下所有的奸臣都知道臣子痛恨他们!”太后没有采纳,朝廷中听说了的人没有一个不震惊恐惧。

  陈蕃于是跟窦武一起谋划铲除宦官,记载在《窦武传》中。

  到后来事情败露,曹节等人假传圣旨诛杀了窦武等人。

  陈蕃当时七十多岁,率领属下学生八十多人,一起拔JJ冲进承明门,振臂高喊道:“大将军忠诚卫国,黄门宦官造反叛逆,怎么说实氏没有道义?“王甫这时出宫,跟陈蕃相遇,正好听到他们的话,就责备陈蕃说:“先帝刚刚离开我们,陵墓还没完全修好,窦武有什么功德,兄弟父子,一家有三个人封侯?另外他还带走很多后宫女子,饮酒作乐,一个月里,聚集财物数以亿计。

  大臣像这样,还算是有道义吗?您是国家栋梁,却徇私枉法结成私党,还到哪里去抓贼!”于是下令拘捕陈蕃。

  陈蕃拔剑喝叱王甫,王甫的兵士不敢靠近,于是增加兵士把他围了几十层,终于抓住陈蕃送进黄门北寺狱。

  黄门随从骑兵踢踹陈蕃,说:“老死鬼!还能减少我们人数,剥夺我们的钱财吗?”当天杀害了他。

  把他的家属流放到比景,亲属、学生、部下全部被贬斥免职禁锢。

  陈蕃的朋友陈留人朱震,当时担任锰县令,听到消息弃官前往哭祭,收殓安葬陈蕃的尸体,把他的儿子陈逸隐藏到甘陵境内。

  事情泄露被捕入狱,全家都被关押。

  朱震受到严刑拷打,誓死不说,所以陈逸得以逃脱。

  后来黄巾贼人起兵,朝廷大赦党人,纔追寻找回陈逸,做官做到鲁相。

  朱震字伯厚,当初担任州从事时,上书举报济阴太守单匡贪污罪行,并且牵连到单匡的哥哥中常侍车骑将军单超。

  桓帝逮捕单匡交给廷尉治罪,又斥责单超,单超前往牢狱认罪。

  三府的民谲说:“车像鸡笼马似狗,疾恶如仇朱伯厚。”论曰:桓帝、灵帝时代,像陈蕃这样的人,全都能树立良好风气名声,率直评论昏庸的风俗。

  在艰难险阻中奔波,跟宦官合人同朝争斗高低,最终招来灭亡的灾祸,他们并不是不能洁身清高,躲避尘俗。

  而是担忧世人把逮离尘俗看作清高,从而人伦道德没有人来关注。

  把逃离尘世看作不义,所以多次被贬还是不肯离去;把发扬仁义作为自己的责任,尽管道路遥远但意志更坚。

  到赶上先后皇帝交替时机,协助窦武制定计策,自己认为是万代一遇的机绿。

  大义凛然就像要建立伊尹、吕望那样的大业!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的忠贞仁义却足以引导维系人心。

  汉朝动乱但没有灭亡,一百多年之中,依靠的就是这几位大臣的力量啊。

  玉允,字子师,太原郡祁县人。

  祖先世代在州郡府中任职为官。

  同郡人郭林宗曹看到王允而认为他奇特,说:“王生一日千里,是辅佐帝王的人才。”于是跟他结交。

  十九岁,担任郡吏。

  当时小黄门晋阳人赵津贪婪横行放纵,是全县的大祸害,千允追捕杀了他。

  但是趟津的兄弟巴结谄媚宦官,趁机诬陷上诉,桓帝震怒,征召太守刘顼,关进监狱处死。

  王允护送灵柩回到平原,守丧整整三年,然后回到家中。

  再次回去任职,郡中有个叫路佛的人,从小没有好的名声行为,但是太守王球却征召他要让他任职,王允违抗王球意旨坚决不同意,王球愤怒,拘捕王允打算杀了他。

  刺史邓盛听到后派出驿车征召王允担任别驾从事。

  王立因此知名,而路佛因此被废弃没有任用。

  王允从小追求大节,立志建立功业,经常温习诵读经籍史传,早晚演练骑马射箭。

  三公一起征召他,因司徒测试成绩最佳担任侍御史。

  中平元年,黄巾贼人起兵,被特别挑选担任豫州刺史。

  征召苟爽、孔融等人担任从事,上书任用禁钢的党人。

  征讨攻击黄巾军分部,大败贼人,跟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一起接受几十万人归降。

  在贼人营中找到中常侍张让的宾客的书信,信中跟黄巾贼人勾结来往,王允彻底揭发这些阴谋,写成文书上报。

  灵帝发怒责备张让,张让叩头认错,到底役能治张让的罪。

  张让心怀怨恨,假藉事端中伤王允。

  第二年,就把王允逮捕入狱。

  遇上赦免,又重新担任刺史。

  十天之内,又因其它罪名被捕。

  司徒杨赐认为王允一贯高尚,不想让他受到拷打羞辱,于是派人劝解他说:“先生因为张让的事,所以一个月裹两次被捕。

  他们险恶阴谋无法估量,希望您采取保全自己清白的大计。”另外一些喜好意气用事的从事们,一起流着眼泪捧着毒药送给他吃。

  王允厉声说:“我是国君的大臣,得罪了国君,应当被处极刑来向天下人认罪,难道能够自己喝药自杀吗!”扔掉杯子起身,走出去上了囚车。

  到了廷尉那里,皇帝身边侍从全都催促处决他,朝廷大臣没有一个人木叹息。

  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一起上书为他求情说:“君主自我反省,忠臣就竭尽忠心;君主待人宽厚,义士就慷慨正直。

  因此孝文帝接纳冯唐的意见,晋悼公宽恕魏绛的罪遇。

  王允经过特别选拔担负重任,诛杀叛逆安抚顺民,不到一个月,州中太平安宁。

  正想要上报他的功勋,请求加以封赏,却因为他办事不合逋,被判处以极刑。

  罪过轻微处罚严酷,有负众人期望。

  臣子等人身居宰相职位,不敢沉默不语。

  确实认为王允应该受到公正的评判,从而宣扬忠臣忠贞的诚心。”奏章上呈,王允获得减免死罪。

  这年冬天大赦天下,只有王允单单不在赦免之列,三公又全都替他申辩。

  到了第二年,纔得到释放。

  这时宦官横行暴虐,得罪他们一点就被处死。

  王允担心不能幸免,于是改名换姓,在河内、陈留之间流浪。

  到灵帝逝世,纔到京城奔丧。

  当时大将军何进想要诛杀宦官,召唤王允跟他一起谋划,请他担任从事中郎,调任河南尹。

  献帝登上皇位,任命他做太仆,又调任守尚书令。

  初平元年,接替杨彪担任司徒,仍然担任守尚书令。

  到董卓迁都到关中时,王允收集兰台、石室中最重要的图书秘籍跟随过去。

  到了长安之后,全都分门别类上呈。

  又汇集汉朝历年规章应当继续采用的条文,一起全都奏上。

  经典图籍全都保存下来,王允有大贡献。

  当时董卓还留在洛阳,朝廷政治大小事务,全部交给王允处理。

  王允克制自己伪装真心,经常奉承巴结董卓,董卓也跟他推心置腹,没有产生怀疑,所以他能够在危乱之中扶助维护王室,大臣君主朝廷内外,没有人不仰仗他的。

  玉允看到董卓祸害深重,篡权叛逆的阴谋已经显露征兆,就秘密地跟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等人谋划共同诛杀董卓。

  于是上书让护羌校尉杨瓒代理左将军职务,孰金吾士孙瑞担任南阳太守,一同率兵从武关出发,用讨伐袁术作为名义,实际上打算分兵征讨董卓,然后拥护天子回到洛阳。

  董卓感到怀疑制止了他,王允于是征召士孙瑞进京担任仆射,杨瓒担任尚书。

  二年,董卓囤到长安,记录入关的功劳,封王允为温侯,赏赐食邑五千户。

  王允坚决辞让不肯接受。

  士孙瑞劝告王允说:“保持谦逊自我约束,应该符合时势。

  先生跟董太师一起任职共同被封侯,却独自一人表现出崇高的节操,难道是跟人和睦相处的做法吗?”王允接受了他的意见,接受了两千户的封赏。

  三年春天,接连下了六十多天雨,王允跟士孙瑞、杨瓒登上高台请求上天止住阴雨,重新计划先前的计谋。

  士孙瑞说:“自从年底以来,太阳不出,阴雨连绵,月亮走进执法星,彗星不断出现,白天黑夜阴阳颠倒,腥风秽雾交相侵蚀,这是上天显示董卓气数已尽,接受预兆发动攻击的人要获胜。

  实在不能再等待拖延了,先生请考虑动手。”王允同意他的意见,于是暗中结交董卓的部将吕布,让他做内应。

  正好董卓进宫庆贺,吕布趁机刺杀他。

  记载在《董卓传》。

  玉允一开始打算赦免董卓的部下,吕布也多次劝他这样做。

  后来自己又疑惑不定说:“这些人没有罪遇,只是跟随他们的主子罢了。

  现在要是把他们称为罪恶叛贼再特别赦免,正好是让他们自己产生疑虑,这不是用来安定他们的办法。”吕布又想要把董卓的财物分赏给公卿将领,王允又没有听从。

  王允又一贯轻视吕布,只把他当一个剑客看待。

  吕布也自负他的功劳,经常自夸自擂,既然感到失意,渐渐心中不平。

  壬允性情刚正疾恶如仇,当初担心董卓的狠毒凶残,所以卑躬屈节图谋大事。

  董卓被消灭之后,自己认为不再有祸患灾难了,到皇帝新旧交替时,他常常缺少温顺柔润的脸色,主持正义坚守大节,不做权宜之变,因此部下群臣不太依附他。

  董卓部下将领以及在官位上的人大多是凉州人,王允打算解散他们的军队。

  有人劝告王允说:“凉州人一贯害怕袁氏而敬畏关东。

  如今要是一旦解散他们的军队,就一定会人人感到自己危险。

  可以让皇甫义真做将军,前往统率他们军队,就让他们留在陕地来安抚他们,再慢慢跟关东协商谋划,来观察他们的变化。”王允说:“不能这样。

  关东起义的部队,全都是我的部T。

  如今要是占据险要驻扎在陕地,虽然安抚了凉州,但是使关东产生了疑虑,根本不能这样做。”当时百姓谣传说,大概要诛杀所有凉州人,于是他们互相恐吓骚动。

  那些在关中的人,全都率领部队守卫自己。

  还相互传告说:“丁彦思、蔡伯喈仅仅因为跟董公亲近,尚且一起被牵连判罪。

  现在已经不赦免我们,还想要解散我们的军队,我们今天解散了军队,明在就一定又会成为别人盘中的鱼肉了。”董卓部下的将领李雇、郭汜等人原先率领部队驻扎在关东,由于感到自己不安全,就合计谋划叛乱,围攻长安。

  长安城被攻破,吕布逃走。

  吕布在青琐门外勒住战马,招唤王允说:“先生能够逃走吗?”王允说:“要是得到上天保佑,在上能够安定国家,这是我的心愿。

  要是不能如愿,那就舍身为国而死。

  天子年幼,倚靠的就是我罢了,遇到灾难苟且偷生,我不忍心这样。

  替我尽力报谢关东备位先生,勤奋努力一心为国。”当初,王允任命同郡人宋翼担任左冯翊郡守,王宏担任右扶风郡守。

  这时三辅百姓生活蒸蒸日上,军队粮食富足充实,李雇等人想要立刻杀了王允,但是担心这两郡起兵征讨,就先征召宋翼、王宏。

  王宏派使者对宋翼说:“郭汜、李佳因为我们俩人带兵在外,所以没敢危害王公。

  我们今天应征前往京城,明天全家都要被杀害。

  准备怎么办呢?”宋翼说:“虽然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但是皇上的命令是不能回避的。”王宏说:“举义军队情绪激昂,目的就在铲除董卓,更何况他的党羽呢!要是率兵共同讨伐国君身边的恶人,山东一定会响应的,这是转变灾祸成为福运的办法。”宋翼不愿意。

  王宏不能独自行事,只好跟他一起应征,被交给廷尉审判。

  李雇于是拘捕王允以及宋翼、王宏,一起诛杀他们。

  壬允当时五十六岁。

  大儿子侍中王盖、小儿子王景、王定以及家族中十多个人全都被诛杀残害,只有他哥哥的儿子王晨、王陵得以逃脱回到家乡。

  天子感到悲痛,百姓垂头丧气,没有人敢收殓王允的尸体,只有他的老部下平陵县令赵戳抛弃官职为他安葬。

  玉宏,字长文,从小有胆气勇力,不拘小节。

  当初担任弘农太守,考察发现郡中有贿赂宦官买得爵位的人,即使他的官位已经做到二千石,也全部逮捕拷打刑讯,于是诛杀了几十个人,威名震动相邻郡县。

  原先跟司隶校尉胡种有矛盾,到王宏被关进牢狱中时,胡种于是催逼赶紧杀掉他。

  王宏临死时责骂说:“宋翼这个小傻瓜,不能跟他商议大事。

  胡种把别人的祸患看成欢乐,灾祸也要找上他。”胡种后来睡觉时总是梦见王宏用大棍子打他,于是得病,几天后死去。

  后来迁都到许都时,皇帝思念王允的忠贞节气,下令把他重新改葬,派虎贲中郎将手捧符策前往吊唁祭奠,赏赐给束园宝物,赏给原来官职的印信绶带,送回家乡郡中。

  封他的孙子王黑为安乐亭侯,赐给食邑三百卢。

  士孙瑞,字君策,扶风人,很有才干谋略。

  士孙瑞因为王允一个人独自占据征讨董卓的功劳,所以推掉功绩没有封侯,因而幸免于难。

  后来担任朝廷三老、光禄大夫。

  每次三公位职出现空缺,杨彪、皇甫嵩全都让位给士孙瑞。

  兴平二年,跟随皇上到东方出巡回来,被乱兵杀害。

  趟戳,字叔茂,长陵人,桌性质朴正直足智多谋。

  初平年问,担任尚书,主管选举人才。

  董卓多次想要让他私下安排职位,赵戳全都坚决拒绝没有听从,并且言辞严厉怒容满面。

  董卓恼怒,把他召来想要杀掉,众人惊恐害怕,而赵戬却神色安详。

  董卓后悔,认错释放了他。

  长安变乱时,他寄身到剂州,刘表礼遇接待。

  到曹操平定荆州,就征召他,拉着趟戳的手说:“遗憾我们见面太晚。”最后在任相国锺繇长史时去世。

  论曰:士人虽然要靠正直立身,也还要靠谋略来建功。

  像王允拥戴董卓来利用他的权势,等待可利用的时机来惩处他的罪行,到这个时候,天下的灾祸都得到解决。

  一直不把别人的猜疑当作顾忌的原因,是知道自己是本着忠贞正义的诚心。

  所以拥戴董卓不算违背正义,占据权势不算是冒犯朝廷,等待时机不算是阴险狡诈。

  到他谋略成功意志实现,也就在正义的道路上获得成功了。

  赞曰:陈蕃庭院肮脏,立志澄清天纲。

  人谋虽合事理,恶运却不妥当。

  说看到国运将灭,怎么不说消亡?子师图谋救国难,隐藏心意屈气节。

  诛杀元凶立功,自身死于余孽。

  时运有高低,办事有巧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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