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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季秋纪第九 审己

  【原文】

  四曰:凡物之然也,必有故。而不知其故,虽当,与不知同,其卒必困。先王、名士、达师之所以过俗者,以其知也。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恶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稼生於野而藏於仓,稼非有欲也,人皆以之也。故子路揜雉而复释之。子列子常射中矣,请之於关尹子。关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 答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退而习之三年,又请。关尹子曰: “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 非独射也,国之存也,国之亡也,身之贤也,身之不肖也,亦皆有以。圣人不察存亡、贤不肖、而察其所以也。齐攻鲁,求岑鼎。鲁君载他鼎以往。齐侯弗信而反之,为非,使人告鲁侯曰:“柳下季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君请於柳下季,柳下季答曰:“君之赂以欲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於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於是鲁君乃以真岑鼎往也。且柳下季可谓此能说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能存鲁君之国。齐湣王亡居於卫,昼日步足,谓公玉丹曰: “我已亡矣,而不知其故。吾所以亡者,果何故哉?我当已。”公玉丹答曰: “臣以王为已知之矣,王故尚未之知邪?王之所以亡也者,以贤也。天下之王皆不肖,而恶王之贤也,因相与合兵而攻王。此王之所以亡也。”湣王慨焉太息曰: “贤固若是其苦邪?”此亦不知其所以也。此公玉丹之所以过也。越王授有子四人。越王之弟曰豫,欲尽杀之,而为之後。恶其三人而杀之矣。国人不说,大非上。又恶其一人而欲杀之,越王未之听。其子恐必死,因国人之欲逐豫,围王宫。越王太息曰:“余不听豫之言,以罹此难也。”亦不知所以亡也。

  【译文】

  大凡物之所以这样,必有原因。如果不知道它的原因,即使行为符合外物的变化,也和不知相同,最终必为外物所困。先代君王、知名之士、通达之师之所以超过平庸之辈,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事物之所以这样的原因。水从山中流出奔向大海,并不是水厌恶山而向往海,而是山高海低的形势使它选样的。庄稼生在田野而贮藏在仓中,并不是庄稼有这种欲望,而是人们都需用它啊。

  所以子路捉到雉却又放了它,是由于自己尚未知道捉到它的原因。

  子列子曾射中目标,于是向关尹子请教关于射箭的道理。关尹子问:“你知道你射中的道理吗?”子列子回答说;“不知道。”关尹子说:“现在还不能跟你谈论大道。”子列于回去练习射箭,练了三年,又去请教。关尹子问:“你知道你射中的道理吗?”子列子说:“知道了。”关尹子悦,“可以了,你要奉守它而不要失掉。”不只射箭如此,国家的生存,国家的灭亡,人的贤明,人的不肖,也都各有原因。圣人不去考察存亡,贤不肖本身,而是考察造成它们这样的原因。

  齐国攻打鲁国,索取鲁国的岑鼎。鲁君把另一只鼎进到齐国。齐侯不相信,把它退了回来,认为不是岑鼎,并派人告诉鲁侯说:“如果柳下季认为这是岑鼎,我愿意接受它。”鲁君向柳下季求助。柳下季答复说:“您答应把齐侯想要的岑鼎送给他,为的是借以使国家免除灾难。我自己这里也有个‘国家’,这就是信誉。毁灭我的‘国家’来挽救您的国家,这是我难以办到的。”于是鲁君就把真的岑鼎过往齐国去了。象柳下季这样可称得上善于劝说国君了。不仅保持自己的信誉,又能保存住鲁君的国家。

  齐湣王流亡国外,住在卫国。有一次,白天散步,齐湣王对公玉丹说:“我已流亡国外了,却不知道流亡的原因。我之所以流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当纠正自己的过失。”公玉丹回答说:“我以为大王您已经知道了呢,您竟然还不知道吗?您之所以流亡国外,是因为您太贤明的缘故。天下的君主都不肖,因而憎恶大王您的贤碍,于是他们互相勾结,合兵进攻大王。这就是大王您流亡的原因啊!”湣王很感慨,叹息说,“君主贤明原来要受这样的苦啊!”这也是不知道白己为什么灭亡啊!这正是公玉丹之所以能够蒙骗他的原因。

  越王授有四个儿子。越王的弟弟名叫豫,他想把越王的四个儿子全都杀掉,让自己成为越王的继承人。豫毁谤其中三子,让越王把他们杀掉了。国人很不满,纷纷指责王。豫又毁谤剩下的一子,想让越王杀掉他,越王没有听从豫的话。越王的儿子害怕自己必被杀死,于是借着国人的愿望把豫驱遂出国,并包围了王官。越王叹息说:“我不听从豫的话,所以才遗到这样的灾祸。”这也是不知自己为什么灭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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