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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徐锦秀(2)

  大学二年级的徐锦秀已经适应了学校,并融入到京城的生活中,当然,也自然地融入到黎京生的家庭。锦秀现在每周都会抽出两三个晚上到黎京生家里,帮助料理家务,陪杨阿姨说说话。

  如果说,最初锦秀是在姐姐锦春的督促下,带着几分被动来到黎京生家,而此时,她来这里几乎就是一种习惯了。有时天色晚了,或者遇到刮风下雨,她就干脆住到杨阿姨的房间。第二天,她会起个大早,匆匆赶回学校。

  黎京生和杨阿姨也完全接受了锦秀,甚至把她看成了一家人,隔上几天见不到她,杨阿姨就开始念叨了:锦秀怎么还不来呀?京生你抽空去学校看看。有时候,杨阿姨会让黎京生包了饺子,给锦秀送过去。锦秀见到他,就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黎京生赶紧打开毛巾裹着的饭盒,饺子还冒着气呢。接下来的时间里,锦秀一边慢慢地品味着黎京生的手工水饺,一边说些学校的事情。

  锦秀吃完了,黎京生装好饭盒,推着自行车就要走,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地说:锦秀,我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去家里?

  锦秀歪着琢磨一会儿,说:周四吧,周四下午我没课。

  黎京生就笑一笑,一只腿潇洒地跨上了自行车,清脆的一串铃声响过,人就消失在校门口的人群中。

  锦秀隔三岔五的会给家里写信,汇报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她每次写信自然是写给锦春,姐姐在邮局工作,是最早见到信的人。每次写信,锦秀例行公事地先通报一下自己的情况,这是说给母亲史兰芝听的。简单地说过自己后,话锋一转,就说起了黎京生一家。这是锦春最感兴趣、也是锦秀写得最细腻的地方。包括杨阿姨的身体情况,甚至每次都帮黎京生和家里做了哪些事,无一例外地写得清清楚楚。

  锦春看到这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自己在黎京生家里生活的画面,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锦秀的来信,终于让她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一些。尽管自己没有尽到未婚妻的责任,但妹妹多少帮她承担了一些,她在内心是感念锦秀的。

  黎京生也三天两头地有信来,信的内容和锦秀的描述没有什么差别。锦春每次读到两个人的来信,都会有种甜丝丝的幸福感。

  渐渐的,锦春再读信时就发现了一个苗头,锦秀来信时说得最多的就是黎京生,说他的工作,说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喜怒哀乐,而黎京生在信中说得最多的也是锦秀,仿佛两个人是相互的一面镜子。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说了对方的许多话题,这些话题呈现在锦春面前时,仿佛她是两个人的家长,或者是生活的法官。

  锦春再读这样的信时,她就不那么幸福了,而是冷静地想一想,拿着两封信,这么读一遍,那么读一遍后,望着某个地方愣神。

  收到两个人的信时,史兰芝都要问一句:他们怎么样啊?

  此时的锦春已经没有更多的热情向母亲讲述信的内容,只轻描淡写地说:他们都挺好,妈你放心吧。

  日子就这么匆匆地走过去了。

  上大三后,徐锦秀的课程明显地少了。课程少下来的锦秀到黎京生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有时她下午就来了,还买来一些菜。黎京生下班后,拎着菜急匆匆地赶回家时,锦秀已经把一桌子饭菜做好,并喂好了杨阿姨。

  两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地吃着。在黎京生的眼里,锦秀就像是画中走下的田螺姑娘,是她的出现,让生活变得美好了起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偶有停顿时,两个人会四目相视。这时,锦秀就莫名的红了脸。

  吃过饭,锦秀陪着杨阿姨说会儿话,就要回校了。

  黎京生就说:我送你。

  两个人走到中山公园门口时正好是八点钟。北京的公园规定晚八点以后就不再收门票了。这时,两个人的脚步就慢了下来,黎京生察觉到了,低声说:要不去里面走走?

  锦秀低下头嗫嚅道: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去过中山公园呢。

  两个人便走了进去。

  夜晚的公园里,或明或暗,暗影之处隐隐地闪着恋人们的身影,喁喁细语,热烈而缠绵。

  猛然看到眼前的场面,两个人都有些局促和羞涩。在低着头紧走几步,躲过一对对恋人后,锦秀忽然说道:你要是不和我姐谈恋爱,而是在北京找一个,那你是不是也会在这里呀?

  黎京生听了,用目光瞟着暗影中的恋人,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问:你们大学里也谈恋爱吗?

  锦秀扬起头:有啊,不过都是偷偷的。

  接下来,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锦秀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是我姐连累了你。

  黎京生吱唔起来:别,你千万别这么说。

  锦秀仰起了脸:你和我姐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道要等你变成老头、我姐变成老太太吗?

  黎京生顿时语塞,不知为什么,一提起他和锦春的未来,他就不敢往下去想。刚从部队回来的时候,他也知道他和锦春会很难,但还是咬着牙鼓励着自己和锦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现实却让他处处碰壁,至于自己和锦春的关系到底如何走,怎么走?闲下来时他也会去想,却无论如何想不出个头绪。他便不再想了,只无数次地想着他和锦春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

  在中山公园的这个晚上,面对锦秀的追问,他又一次感到了茫然和困惑。不仅锦秀这么问,就是母亲和周围的朋友也都替他的未来捏着一把汗。

  锦秀似乎抓住这个问题不肯松手了,她又紧逼下去:你也在等,我姐也在等,你们都等了三年了,难道还要再等上三年?

  黎京生不敢去看锦秀的眼睛,他望向深遂的夜空,月亮很大、也很圆,却显得有些孤寂。他在心里说:又快到这个月的十五了。

  锦秀又说:你该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我姐一个交待。

  黎京生面对锦秀的质问,突然意识到锦秀长大了,她在他的眼里再也不是那个简单的小姑娘了。在他看来,现在的锦秀与锦春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的果敢和率真,这是锦春身上没有的。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锦秀像一只含露带刺的玫瑰,咄咄逼人,却又是那么醒目。

  那天晚上,黎京生失眠了。他真需要好好想一想了,想想自己、也想想锦春。透过窗子,望着那轮又圆又亮的明月,他似乎想透了,又似乎越来越糊涂了。

  黎京生和徐锦秀的关系,因为公园里的那一幕,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一天深夜,黎京生突然被一阵叫门声惊醒了。

  他打开门,看见两个神色慌张的女生站在门外:快,锦秀住院了,要手术,麻烦你去趟医院签个字。

  她们是锦秀的同学,至于锦秀是什么病她们没有说,黎京生也来不及细想,和母亲交待几句,就赶往医院。

  黎京生很快就签了字。锦秀得的是急性阑尾炎,虽然是小手术,但也需要家属签字,锦秀就想到了黎京生。

  锦秀一直在叫,疼痛让她汗流如注。就在黎京生出现的一瞬,锦秀立刻就平静了,她忍痛说道:医生说我要手术,你得帮我签字。说完,还苍白着一张脸冲他笑了一下。

  锦秀被推进手术室后,黎京生这才意识到,在锦秀的心里,她已经把他当成亲人了。想到这儿,他微闭上眼睛,把自己和锦秀这几年的交往又仔细地琢磨一番,总觉得因为有锦春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像一家人,却又似乎不是一家人。

  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很快,锦秀就被推出来了。因为是半麻醉,锦秀一直是清醒的。黎京生和老师、同学们围过去时,她微笑着看着大家,脸色却有些苍白。慢慢的,她把目光定在黎京生的脸上,还试图伸出手去。黎京生察觉到,伸手握住了锦秀的手。这是他一次握住她的手,手有些凉,但很柔软,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怜爱和同情。

  手术完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黎京生主动要求留下来陪护锦秀。他坐在床前,目光飘渺地望着锦秀,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他们之间的一种分寸。她抿嘴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些像锦春。黎京生很喜欢看锦春的笑,灿烂而明亮,令人赏心悦目。锦秀虚弱着声音说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了。

  她这样说时,他就有些羞涩,忙说:别,可别这么说。

  她看着他慢慢地说下去:同学把我送到医院后,医生说要手术,我吓坏了,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去医院了。医生还说得家属签字,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了,在北京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

  听着她的话,一种叫责任的东西在他心里缓缓升了起来。他抓住她的手,心里充满了温情。

  让你受累了。说完,她又是苍白地一笑。

  望着眼前的锦秀,他忽然就想到了锦春,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借口去洗手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

  在锦秀住院的那几天,黎京生每天下班后,照料完母亲,就骑上自行车往医院跑。

  车筐的瓦罐里装着刚刚做好的鸡汤,被毛巾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锦秀已经能下地走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她早早地就站在窗前,一次次地向外看去。从黎京生进入医院大门时,她就看到他了,然后她又站到病房门口,看着他从长长的走廊走过来。黎京生也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锦秀。

  鸡汤被锦秀慢慢地喝下去。她的脸色在鸡汤的滋润下,已经开始红润了。虽然还没有出院,但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喝完鸡汤,她总不忘客气地说一句:让你受累了。

  他抹一把头上的汗,憨憨地说:没事,这点小事算什么。

  她看着他,一脸歉意地说:你每天要上班,然后还得照顾杨阿姨和我,一天下来,可真够辛苦你的。

  他听了,心里有几分感动。

  她又说:等我毕业就好了,我可以帮你照顾杨阿姨。

  说到这儿,像想起什么似地:对了,我们今年的分配方案下来了,我们班有十个留京指标,其中就有我一个。

  黎京生听了,也为锦秀感到高兴。从边陲小镇考到北京读书,最后又能留在北京,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喜事啊!他望着锦秀感慨颇多,再过几个月,锦秀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都四年了。他转业回到北京也已经五年了,在这五年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就是说,他和锦春相恋了五年,相望了四年,在这四时间里,他们一直靠写信维持着他们的关系,传递着情感。

  就要毕业的锦秀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帮黎京生了,杨阿姨的身体时好时坏,这就花费黎京生许多的精力。

  黎京生上班后,家里就剩下杨阿姨和锦秀了。锦秀先把杨阿姨背出屋去晒太阳,然后收拾好屋子,就拿本书,一边看、一边陪杨阿姨聊天。

  日光下的杨阿姨微微闭起了眼睛,样子很是惬意。晒了一会儿太阳的杨阿姨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锦秀啊,上了几年学有没有谈恋爱呀?

  锦秀害羞地摇了摇头。

  杨阿姨又说:没谈也好,等工作了再找也不迟。

  锦秀就咬着嘴唇笑了笑。

  杨阿姨忍不住又问下去:锦秀,想找个什么样的?跟阿姨说说,阿姨好托人帮你打听着。你一个人在北京,不容易。

  锦秀答不上来,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阿姨,我还小呢,不着急。

  杨阿姨看着锦秀的样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锦秀,你姐多大啊?

  我姐比我大两岁,今年二十五。

  杨阿姨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那天晚上,母亲把黎京生叫到自己的房间,认真、严肃地谈了一次话。

  她看着儿子,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孩子,你可都二十七了。

  黎京生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呆呆地望向母亲。

  孩子啊,都是妈连累了你,你早该成个家了。

  妈,我不急。

  母亲的眼圈有些红了:你可以不考虑自己,但你不能不替锦春考虑。锦春已经等了你四年,你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黎京生也有些恍然。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一想,就头痛欲裂。几前年那份浪漫已经被生活磨断了翅膀。听到母亲这样说,他只能低下头去。

  母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耽误你自己事小,锦春可是个大姑娘了。她调不过来,你也不能老是这么耗着人家,你得替锦春想想。

  其实,即使母亲不说,黎京生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说五年前,他对爱情、对生活充满了雄心壮志,此时,经过时间的磨砺,他开始学会了理智和平静。他真该仔细地想一想,他的锦春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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