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是秋风送爽时

　　师长富天全和夫人谢军，加上科室人员，一行六人，分乘两辆吉普车来金驼湾检查工作。

　　团部的招待所里，有衣着光鲜、模样儿俊俏的服务员都在恭候。

　　富天全一行人下车后，金驼湾的头头脑脑们，除谢冬以外，都倾巢出动，迎上前去，齐说：\"师长辛苦了。\"便要安排去招待所休息。

　　富天全手一扬说：\"先去办公室吧，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哩。\"又问，\"谢团长呢？怎么不见他人？\"

　　团行政科的小张说：\"谢团长下去给师长打前站去了。\"

　　富天全说：\"哦，这个谢冬，也学会当马前卒啦。\"

　　会议室里，长条桌上已摆满了农场的早熟水果，富天全高兴地问道：\"这些个好东西，都是自产的吧？\"

　　朱禾答道：\"是。师长尝尝，请大家都尝尝。\"

　　王乃宇说：\"可能还有些生涩，头一茬，新鲜哩。\"

　　谢军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嗯，好甜，真脆。\"

　　朱禾说：\"这是园林队培育的新品种，叫青香蕉。\"

　　富天全说：\"来来来，大家都吃。哎，真的不错。如果收钱的话，让园林队给我们每人整一箱。\"

　　富天全说：\"王处长，把日程安排一下吧。\"王乃宇说：\"好。\"富天全说：\"我说呢，咱们还是下马观花，啊，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要调查研究，就地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具体单位你们定。\"王乃宇说：\"富师长你就直接安排吧，老单位您都熟悉。谢军同志是初来，看看要重点走些什么地方？\"

　　谢军说：\"要我发表意见啊？\"

　　富天全说：\"说嘛。\"

　　谢军说：\"时间只有三天，还要有实效。那就看一个最好的连队，找一个最差的连队，去一个最偏远的单位。你们看怎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好！\"\"包勒得。\"（维吾尔语：好。）\"佳可思！\"（哈萨克语：好。）

　　于是，去了三连。

　　三连长早就等在办公室。

　　看到车队的阵势，他就知道是富天全一行来了。

　　张文海是富天全的老班长，富天全在金驼湾任团长时，从不对张文海发号施令。双方把关系处理的水乳交融。富天全处理问题的方法，大概是部队的一种传统，人不管你处于何种高位，你不能对你最初的领导趾高气扬，这叫夹着尾巴做人。富天全当然不会例外。凡能在仕途上混得下去的人，不能不懂其中原委。

　　车停了。富天全甩开众人直奔三连连部，人未到，声先到：\"老班长--！\"富天全知道张文海在那里。

　　连部是新盖的砖房，除了三间办公室，还有一间可容纳百人的会议室。

　　此时的会议室里，朴素整洁，墙上挂着连队的各项生产指标的运行图表，不用听汇报就可以了解全连的情况。张文海这个人，文化水平不高，可决不缺乏工作能力。

　　长条桌上，铺有雪白的台布，桌上的水果明显地强于团部的规模。除了水果，还有可供生吃的嫩黄瓜、菜瓜、笋瓜和红黄两色的西红柿，水灵灵的，显出了独具匠心与淳朴。

　　富天全握着张文海的手说：\"看得出，身体怪好？\"

　　张文海说：\"还行。你是当大官的人了，可别把自个儿累着，也要自己保重。\"

　　富天全说：\"老班长放心，累不着什么。嫂子还好吧？听说嫂子立了头功，生了个侄女？\"

　　张文海说：\"是啊，第二个就是扛枪的啦。\"

　　富天全说：\"哎，好好好。哦，忘了给您介绍了，这是谢军，我老婆。都结婚一年多了，不敢打扰您，不过喜酒要补。您进城时，到家随时可补。啥时赏光呢，老班长？\"

　　张文海说：\"早就听说了弟妹。哦，瞧我，是尊夫人。听说师长夫人，是农B师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这是我们先遣团的光荣嘛。\"

　　谢军上前说：\"张连长，这传言，可是谣言呢。满世界的人都说，美人都在金驼湾，金驼湾是美人窝。这一次我也要开开眼界了。\"

　　众人报以一阵开怀的畅笑。

　　香妹临时充当服务员，微笑着进来收拾果盘。

　　富天全指着香妹说：\"哎，这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文海打趣道：\"画报上见过呗。\"

　　富天全说：\"那就是明星啰，来农场体验生活来着？\"

　　香妹见越说越离谱，便说：\"老团长真是健忘，把我们尕尕的湘妹子，是不挂在心上的。\"

　　富天全说：\"哇，老弟--佟香妹。\"

　　香妹抿嘴一笑：\"是。谢谢师长挂记。\"

　　富天全说：\"长大了嘛。当年可是一个小黄毛丫头哟，还差点让我退回长沙。当时你们的排长谢冬找到我说，送回去不妥，无非是年纪小点儿，吃兵团的饭长大，做兵团的女儿嘛。我记得还送到古城子城关中学，做了初中二年级生，转眼成了大姑娘。好，好哇！跟咱们农场一起成长嘛。如今做什么工作？开拖拉机？\"

　　王乃宇说：\"谢团长的小车司机。\"

　　富天全转念一想说：\"嗯，好，很好，安排得好。有点意思，是不是啊老弟？\"

　　香妹脸一红忙低下头去。

　　富天全说：\"看把你臊的，我没说什么嘛。\"

　　张文海挤眉弄眼地说：\"师长洞察一切。给首长磕头吧，老弟。\"

　　小香妹更加抬不起头来：\"行哩唦，把人羞地一个还（嘿）。\"

　　众人一片善良的大笑。

　　香妹说：\"报告师长，谢团长骑马去园林队了，端端--的走的。让我的车嘛，在这搭儿候哈（下），有个啥尕尕的事儿，言传一声，莫（没）马达。他说他在那儿给师长汇报，听您的指示。晚上有没有歌舞节目，也说不哈（下）呢！师长您不要肚子胀。\"

　　大伙望着小香妹就又笑。

　　富天全笑罢，瞅一眼谢军，说：\"香妹真会说话，有气我也生不出来呀。哦，谢军同志，你跟谢团长该不是兄妹吧？给我们选的参观点，简直是不谋而合嘛。一个最好的连队，一个最远的单位。嗯，还有一个最差的连队呢。\"

　　朱禾与王乃宇相视无语。

　　\"下午看最差的连队。\"富天全说。

　　张文海站了起来，说：\"师长，我们......\"

　　富天全也站了起来：\"哎哎哎老班长，还是叫我天全。\"

　　张文海说：\"天全，工作上的事，一会儿再说，先品评一下土特产嘛。\"

　　富天全拿起一根黄瓜：\"黄瓜蘸酱，越吃越香，午餐我要这道菜。\"

　　张文海说：\"时候不早了，得先填饱肚子。我得先声明一下啊，没有准备。谢团长安排的：不能铺张浪费，一切就地取材，规格四菜一汤。哈，不太好整。天全这儿就不说了，各位不要嫌埋汰。吃好，吃饱。\"

　　香妹说：\"等一哈（下）啊，快得很，哎，不是吹呀，跟电打的一样。......悄悄。\"她一个手势，就有人应道：\"来啰--\"

　　四只大盘由四个小伙子双手托出，其中那铁板上的四种烧烤，正哧哧啦啦溢香。哈！众人一愣。

　　富天全说：\"老班长，你搞发明创造，把我们当外人了。什么四菜一汤啊，四四一十六嘛！\"

　　众人开始用餐，吃的那个香。

　　香妹拎出两瓶酒，给座上宾一一斟满，说：\"这红酒白酒都是三连自己酿的酒，绝对醇正，没有污染，一级环保。酒度数高的咧，味道好的咧。先吃夯（上）一些菜，喝酒就不红脸上头啰。师长您喝唦，谢军姐你喝红的，莫（没）事儿。不开车的话，我一口能吹哈（下）一瓶，骗你是小狗。喝唦喝唦，谢军姐，我包来回。\"

　　众人又笑。

　　富天全突然问：\"下午到哪个最差的连队，你们团长怎么安排的？\"

　　香妹说：\"谢团长留了个条子，佛（说）他不在现场的时候，工作上的事儿由朱副团长全权处理。朱副团长劳道得很，是不是？\"

　　富天全点点头，说：\"老班长，请您原谅，酒不能多喝。您这的工作都在墙上写着呢，三连我们跑马观花就是了，地里的庄稼，园中的果子，我们都看过了，真好。其他的工作，还要请您带头。我们来的同志们再总结经验上报、推广。您那些小菜地有点包产到户的味道，细想那也不是哪个私人的，有点责任田的意思，我个人觉得挺好。您是老功臣，大胆地做，蹚条路子嘛，即便出了格，也不会有人怀疑您的良好动机，是吧。三连真是不错，确实的。下午的连队，头可能难剃，喝酒容易上火。这杯酒，我敬您。干了啊。\"

　　朱禾的脸，一下绿了，像是桌上的酒被他一个人喝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