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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探野洞(3)

  我们三个一下愣住了,难道这里还有第四个人?我猛地打开手电,看到欧文明那张乌青的脸,陈林还好点,但脸也纸一样刷白,我多么想现在有面镜子,拿过来照照看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

  我轻轻拍了拍欧文明的脸:“你该不会是被僵尸咬了吧,是不是要尸变了?”

  欧文明脸上挤出一点点笑容:“你才尸变呢,我这是氧气不够憋的。”

  陈林说:“氧气不够憋的?你还真能憋,怎么没把你憋死?你看看咱们这脸色多正常啊,多帅!”

  我最佩服陈林这种不要脸的劲,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还去奚落别人。“你的脸白得都能叠纸飞机了,还去说别人。”我禁不住说道。

  陈林伸伸舌头:“你也好不到哪去。”说完我们三人相视而笑。“走吧。”

  我说。

  前面的路越走越宽,再往前走,洞两边出现了一间间用水泥砌成的房子,边上还有锈蚀的钢铁,我心想这也许就是房东所说的能卖钱的玩意儿吧。

  我们三人一间间检查,发现每间房屋里的设置基本差不多,有电缆和各种残缺不全的遥控设备,还有下水管道等,甚至在尽头的那间屋里发现了车辙的痕迹,不过看得出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有一样东西却是新鲜的,在这间屋里我们发现了臭味的来源,是一堆标准而新鲜的人类大便。

  “你们信不信,这大便的主人肯定就是刚才打我脑袋的家伙!”我对欧文明和陈林说。

  “也不一定,没准这山洞里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而且还是一群原始人。”陈林说。

  “不管里面住的什么人,我只希望他们是素食动物,即使是肉食动物,我也希望他们对人肉没兴趣。”欧文明害怕地看了看四周说。

  我们边说着,边朝隔断前方继续走过去,前面又是一个狭长的甬道。

  “你们听,前面好像有声音!”我对后面的欧文明和陈林说。三人停下步子,果然,一阵低沉压抑的声音从黑暗狭长的甬道传出来。

  我们三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阵恶风便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难闻的怪味。紧接着便是一群不明飞行物,等它们掠着我们头顶飞过去时,陈林大声喊道:“是蝙蝠!”

  “我还以为是UFO呢,闹了半天是蝙蝠侠,把老子吓得够呛!”欧文明说。

  越向前走甬道越窄,到最后我们三人只能蹲着才能继续前进。“前面好像有光!”我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家把强光手电关掉。

  果然,前方离我们不足十五米处有一缕阳光斜射进来。欧文明马上来了精神,兴奋地说:“我现在看见光比看见俺娘还亲,以前老是看到书上说太阳是万物之母,还给它写诗什么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别说管太阳叫妈,就是喊亲祖奶奶我也不嫌跌份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我回头对欧文明说。虽然嘴里这样说他,但是见到阳光,我的心也终于归了位,从嗓子眼回到胸腔里。

  那出口很小,有非常明显的人工堆砌痕迹,陈林二话不说抢步向前,侧身一个漂亮的侧踹,轰隆隆之后便是豁然开朗。当我们三个像狗一样爬出山洞时,虽然已经灰头土脸,但劫后余生的笑意却挂在每个人脸上。我们拿出指北针判定一下方位,然后朝放背包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们在黑暗里走的距离并不很长,可能是因为害怕的原因,感觉跟过了一年似的。当我们连滚带爬翻过两座小山之后,放背包的那座山峰已经立在面前。

  我们三个又跟见了亲爹似的飞奔向山峰顶端,欧文明跑得最快,可快到山顶的时候,他却站住不动了,紧接着一个标准的卧倒姿势把自己隐没在草丛中。

  我和陈林一看就知道有情况,便放慢脚步、降低姿势,悄悄向欧文明靠近,等到了欧文明边上时,欧文明用手指着我们放背包的方向低声说:

  “你们看,那个黑黝黝的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谁家的猪没看住,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看清之后叹道,“这猪的体能素质也太过硬了吧?”

  “我怎么看着不像猪呢?猪虽丑但也没这么丑吧,我敢肯定我们老家养的猪和这头比起来,都可以称之为猪西施了。”陈林说。

  “还猪貂蝉呢!”欧文明说,“这肯定是咬断我们背包绳的罪魁祸首,你们俩要是再贫一会儿嘴,咱们的被子也该没了!”

  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我和陈林,光顾着研究那是不是猪了,居然没注意那黑黝黝的家伙正在用嘴撕扯我们的被子。

  “现在我们只能立足现有装备打胜仗。”我说道,“看来正在啃我们被子的这位老兄多半是野猪,我们的任务就是消灭它并抬回去,放在全连战士的餐桌上,以此弥补我们外出超假的罪过。”我低声动员。

  然后我们三人每人捡了两块大石头握在手里,我说:“现在听我口令,我喊冲,大家就一起上,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将敌人歼灭。”

  “我们能不能通过政治攻势说服它,让它主动跟我们回家跳油锅?”欧文明调侃道。

  我狠狠瞪了欧文明一眼,突然大声喊:“冲啊!”

  于无声处听惊雷,我估计这一嗓子不把那位比欧文明还黑的野猪吓个半死也差不多,部队的战术中我们称之为心理战。也不知道那野猪是心理素质超好,还是因为有先天性耳聋,我这冲天的一嗓子把欧文明和陈林都吓个半死,可那野猪竟然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依然我行我素地啃着被子。

  你这头臭猪!我在心里暗骂道,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哪怕抬头看咱们几眼也行啊。当我们离野猪还有三米多时,那猪终于抬起头斜了我们三人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不紧不慢、津津有味地嚼着我们被子里的棉花。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野猪原来并不是没看见,而是压根就没拿我们三个当回事,真是人善被猪欺啊!

  这分明是拿村长不当干部!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欧文明肯定也气急了,因为他已经从肩膀上卸下那用迷彩裤做成的口袋,这个动作背后的潜台词就是:他要大干一场。

  就在我们离那野猪越来越近的时候,野猪忽然来了个猛回头,眼神如刀似箭,我们三人顿时一惊,就在这一瞬间,野猪竟然神奇般地四脚离地,以音速向我直撞,我还没来得及扔出手里的石头,它就已经朝着我的裆部直穿过来。

  猪也有犯晕的时候,它可能对人类的身体比较了解,但却不了解自己,正因为它错误地估计了自己身体的周长,才使它企图穿越我裆部的初衷没有实现,要不然它此刻怎么会卡在我的裆部,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但猪毕竟是猪,这个失败的行为可能让它意识到了自己的难堪。当我本能地把猪牢牢夹在裆部时,欧文明和陈林照着野猪那肥屁股同时开火,四块大石头齐齐打个正着。野猪本来已经很窝火了,再加上欧文明和陈林这阵乱打,真是死的心都有,于是它用尽吃奶的力气使劲往前窜,人间奇景出现了: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个身着迷彩服的武警战士骑着野猪狂奔,紧随其后的是两名武警战士,其中还有一个没穿裤子。

  我不会骑马,但我却敢肯定地说骑猪的难度远远大于骑马,尤其是骑一头野猪。此刻我只觉两耳生风、双脚离地,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我只得用双手紧紧拽住猪耳朵。胯下的野猪时而东奔西突,时而跳跃疾驰,让紧随其后的欧文明和陈林有点手足无措,虽然手中早就又捡起大石头,但却迟迟不敢扔过来。当过兵的人都知道,现在的猪属于移动靶,很不好打,而且这靶子移动得毫无规律。

  我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拽着猪耳朵死也不肯放手。猪兄受过这一系列侮辱后已经气急败坏,再加上被人拽耳朵的那种锥心疼痛,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朝着正前方约五十米处一块巨石直扑过去。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野兄厚重的脑袋开了瓢,鲜血四处飞溅,而我则在惯性作用下从猪身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我虽然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但摔在地上那一刻,我还是感觉五魂六魄都出了窍,心想我不会是被摔死了吧?

  “马斌,马斌,你他妈快醒醒,我们中头彩了!”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那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我此刻身体不能动弹,但心里却在恨:王八蛋,老子都快被摔死了,你们说话不会温柔点吗?欧文明和陈林只叫了我一次然后就跑开了,当我慢慢睁开眼睛,勉强用手把身体撑起来时,只见陈林和欧文明正在使劲地拽那头已经气息奄奄的野猪。

  当我摇摇晃晃、费了半天劲终于站起来的时候,陈林和欧文明先把野猪放到一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刚才我就和欧文明说嘛,你肯定没事,那野猪撞了个正着,到现在还没彻底断气,而你只是来了个空中飞人,难道你的生命力还不如一头野猪吗?咱可都是武警战士,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啊,哈哈!”

  听到陈林的话,我想如果我还有半点力气,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陈林掐死,以泄心头之恨。“这次你立大功了,快过来看看!”欧文明和陈林一左一右搀起我朝野猪走去。

  野猪就是野猪,和普通家猪就是不一样,但见它青面獠牙,身材健美,胖而不肥,黑亮的鬃毛根根露肉,丝丝透风,一看就知道平时营养不错。最奇怪的是它的眼神,明明已经黄泉路近的这头野猪,却有着一双贼亮的小眼,最让人恐惧的是,从这双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不但没有半点忧伤和哀痛,相反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心头不禁一冷,心里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从大脑中冒出来,躺在地上的野猪突然从地上跃起,朝我们三个中间的空隙风驰电掣般直冲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还得看欧文明,只见他一个漂亮的侧倒,随即使了个扫堂腿,谁知野猪早有防备,轻轻一跃竟离地一米多高。陈林见欧文明扫空,便趁野猪腾空的瞬间,身体向后仰倒,紧接着一个前蹬直踹野猪心窝。

  这野猪哪见过这种高深功夫?再也无计可施,就听“嗷”一声惨叫,竟被陈林这记蹬踹踢出去三米多远。谁知它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起身还要逃,欧文明早趁这个空当从背包里抽出单兵战备锹,纵身上前照野猪脑袋便是一击。

  那场面还真够血腥暴力的,以前我也就是在电影《古惑仔》里见过,不同之处是电影里人砍人,这里则是人砍猪。当我和陈林靠上去时,欧文明还抡着战备锹一个劲地朝野猪脑袋上招呼,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不知道老子没穿裤子啊?还跑,这要是让老乡看见多丢人!”

  我们连忙阻止这种暴力行为,接下来我们从战备包中取出细细的行军绳,把野猪四条腿成对绑在一起,然后用锹砍下一株榉树,从猪腿中间一穿而过,我和陈林便把野猪抬了起来。为了在进村时不引起骚乱,我脱掉迷彩上衣,用来包裹欧文明那只穿着短裤的下体。

  当我和陈林用榉树抬着血肉模糊的野猪,欧文明肩上背着一堆蛇回到连队时,足以想象那帮老兵们的表情,别说老兵,就连蚯蚓都被震傻了。

  晚上炊事班把一锅炖得酥烂的野猪肉放到连部桌子上时,蚯蚓脸上都开花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多余,大家甩开腮帮子干吧!这顿猛吃风云为之变色,天地为之动容。

  “有没有发现少了个人?”我边大快朵颐,边问旁边和我一样满嘴流油的陈林。

  “你是说小白?不是在蚯蚓身边吗?文绉绉的一个小白脸,吃起肉来半点不含糊啊!”欧文明抢先回答道。

  陈林瞪了欧文明一眼,问我:“马斌,你夹出一块猪脑来,麻烦给欧文明留着,吃什么补什么!”

  “你这叫侮辱人,有本事对着蛇去耍嘴皮子啊?”欧文明说。

  “全世界都知道马斌说的人是豆腐皮,怎么从你脑子里一过,就成小白了?”陈林气呼呼说道,“不要以为抓了几条蛇就了不起,我那是不想抓……”

  “想抓你也不敢吧?”陈林话还没说完,欧文明便抢白道。

  “刚才听连长说豆腐皮身体不舒服,在房东家的临时连部里躺着呢。”

  陈林把脸一板,正色道。

  “身体不舒服?恐怕是心里不舒服吧?咱们几个去山洞冒险,虽说是请了假,但我们也撒了谎,请假的理由是去帮老乡干活,到最后却从山洞里抓了只野猪回来,你说豆腐皮心里能高兴吗?根据豆腐皮的理论,他希望我们都变成机器人,让咱们往西绝不往东,让咱们捣蒜就不能剥葱!”

  “真迂腐,怪不得大家都叫他豆腐皮!”欧文明说。

  “人家可不叫豆腐皮,那是咱们给人家送的外号!”陈林说。

  房东家临时连部内。

  蚯蚓拿起两个猪蹄,轻轻走到豆腐皮身旁,拿着腔调侬声细语地说:

  “老白,你真生病了?来,吃两个野猪蹄子,没准就能好了。”

  “好了?好个屁,你见过野猪蹄子能治我这种病的?”豆腐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那你老人家到底得的什么病啊,连野猪蹄子都治不好?”

  “我、我的病就是没病!”

  “没病也可以吃点野猪蹄子补补不是?看这几天把你给累的。”

  “我累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们三个家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拿咱们连的荣誉开玩笑?他们要是在山上出点什么事,咱们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我们连已经连续三十年无事故的牌子就会砸在我们俩手里!你现在倒好,还满嘴流油、吆五喝六地跟那三个家伙称兄道弟,你别忘了他们还是新兵,照这样发展下去,再过两年成了老兵,还不得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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