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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不相信这些曾经宣过誓效忠元首本人的家伙竟然会做出这种无耻行径是吧?”他摇摇头,看上去很悲哀,“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今年三月份,军方有些高级将领在元首的飞机上安放了一颗炸弹,妄图从斯摩棱斯克飞往拉斯滕堡的时候把它引爆。”

  “我的上帝啊??”拉德尔说。

  “但是炸弹并没有爆炸,后来被拆除了。当然了,这件事再一次地证明了我们是不会失败的,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显然元首是有神明庇佑的。这一点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直相信,有更高一级的存在凌驾于自然之上,你觉得呢?”

  “当然,领袖阁下。”拉德尔说。

  “对吧。如果我们连这一点都认识不到,那我们就跟马克思主义者一样了嘛。我一贯要求,党卫军的全体成员必须敬畏上帝。”他摘下夹鼻眼镜,边用手按摩着鼻梁边说道,“所以说,叛徒无处不在,陆军里也有,海军里也有,哪怕最高级别的军官里也有。”

  他重新戴好眼镜,注视着拉德尔。“所以,你应该可以明白,”他开口说道,“我有绝对充分的理由相信,卡纳里斯将军肯定是把这项计划给否决掉了。”

  拉德尔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血液冰凉。希姆莱和气地说道:“我敢说,这是因为这跟他的意图不一致,而他的意图并不是为了帝国打赢这场战争。”

  军事谍报局的最高领导竟然要图谋叛国?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可是拉德尔不由想起了将军阁下那些尖酸刻薄的牢骚、那些对高级将佐们的讥讽,甚至偶尔还有对元首本人的谮议。他又想到傍晚发生的那些事,“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这确实是军事谍报局的最高领导亲口说出来的。

  希姆莱按下了电铃,罗斯曼走进来。“我要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带中校先生四处转转,十分钟后再回来。”然后他对拉德尔说,“你还没见过这里呢,对吧?”

  “没有,领袖阁下。”

  他本来还想再多说一句,天底下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这间盖世太保指挥部。但他清楚,不论想不想,他都得去——罗斯曼脸上的笑容说明,这一切早都安排好了。

  二人顺着一楼走廊来到大楼后面,看到一扇铁门。两个头戴钢盔、抱着冲锋枪的盖世太保士兵在此把守。“这是要打仗?”拉德尔问。

  罗斯曼咧咧嘴:“不如说是为了给客人加深点儿印象吧。”

  推开铁门,罗斯曼在前面带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灯火通明,砖墙涂成了白色,两边各有几扇门。一片寂静。

  “从这里开始参观吧。”说着,罗斯曼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把灯打开。

  屋子简洁地刷着白漆,但正对面的墙壁却莫名其妙的毫无修饰,裸露出既不平整、又带着斑斑痕迹的混凝土。天花板上的一道梁贴着这堵墙,从梁上垂下几条铁链,末端连着带有螺旋弹簧的钢件。

  “最近装上去的,他们觉得这种东西的效果会非常好。”罗斯曼拿出一包烟,分给拉德尔一支,“但我个人觉得这纯粹是花架子。你是希望让那些犯人招供的,可这玩意儿只能把他们给折磨疯,我想不出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

  “把犯人锁在那几个钢件上,然后合上电闸。往墙上泼水,电流就加强。谁都受不了这个,你仔细瞧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拉德尔朝那面墙走了几步才发现,混凝土墙壁上的那些痕迹其实都是抓痕。这都是受审的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留下的。

  “调查科真该以你为荣。”

  “别拉着脸,中校先生,在这儿没用。将军级别的人跪在这儿求饶,我见得多了,”罗斯曼温和道,“只不过不在这间屋子里罢了。”他把门拉开,“接下来您想看什么?”

  “不劳你驾,我什么都不想看。”拉德尔说,“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了。走这一趟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如您所愿,中校先生。”罗斯曼耸耸肩,关上了灯。

  拉德尔回到楼上办公室的时候,希姆莱正伏案撰写文件。他抬起头淡淡地说:“这些破事儿真麻烦。我个人对这些事情真是腻歪透了。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我都无法容忍。中校先生,我觉得要跨过尸体才能创造新生活的话,是对伟大事业的一种亵渎。”

  “领袖阁下,”拉德尔说,“您需要我如何效劳?”

  希姆莱轻轻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反倒比原来更加阴沉了:“谈不上效劳。事情简单得很,关于丘吉尔这个行动,我想把它进行下去。”

  “但是将军已经否决了啊。”

  “你有很大的自主权,我说得没错吧?你有自己的办公室,你到处出差,你不到半个月之内去了慕尼黑、巴黎还有安特卫普,”希姆莱耸耸肩说,“你完全可以自行其是,绕过将军嘛。需要什么的话,做其他任务的时候顺便解决就是了。”

  “不过为什么呢?领袖阁下,这件事为什么非做不可呢?”

  “因为,首先,我觉得将军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完全错误。只要一切就绪,你的这个计划就能够实施,就像斯科尔策尼在大萨索峰的行动一样。如果计划成功,如果丘吉尔死了或者被劫持过来了——当然了,我个人觉得他还是死了好——那么我们就会一举震动全世界,我们的力量就会震慑全世界。”

  “这样的话将军的意图就永远无法实现了,”拉德尔说,“我明白了。把他往棺材里又推了一把,是这样吧?”

  “你不认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吗?”

  “我能说什么呢?”

  “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有这个下场?你拉德尔,一名忠诚的德意志军官,难道会这么想?”

  “但是领袖阁下,您知道这样一来我十分为难,”拉德尔说,“我与将军的关系一向非常密切。”突然他意识到,这种情况下此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可是为时已晚。他只好赶紧补充道,“当然我个人绝对是忠心耿耿,可是我以什么权限来执行这次行动呢?”

  希姆莱不发一言。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拆开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拉德尔。信的抬头用烫金印着德意志的鹰徽和铁十字。

  最高机密——元首、帝国首相手令

  拉德尔中校由我直接指挥,负责一项对于帝国极为重要的任务。他仅需对我汇报。一切军政人员,无论军衔、官阶,皆务必按照他所提之任何要求提供援助,至他满意为止。

  阿道夫?希特勒

  拉德尔简直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分量的文件。有了这个,就可以上天入地,谁也无从拦阻。他气血翻涌,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

  “你也看到了,谁敢对这份文件有所质疑,就等着自己去跟元首本人解释吧。”希姆莱轻松地摩挲着双手,“那么,就这样了。元首赋予你的使命,准备好了吗?”

  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一句话:“毫无问题,领袖阁下。”

  “那就好。”显然希姆莱大感满意,“行动吧。你能想到施泰因纳这个人,很好。他一定适合这个任务。我建议你马上去找他。”

  “我一下子想起来,”拉德尔忽然心头暗喜,说道,“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估计他对这项任务不会感兴趣。”

  “他别无选择。”希姆莱说,“四天前,他的父亲因为涉嫌叛国罪被逮捕了。”

  “施泰因纳将军?”拉德尔大吃一惊。

  “对。这头老蠢驴有眼无珠啊。现在他已经被押到柏林了。”

  “押到??押在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这里?”

  “当然。你可以给施泰因纳点拨点拨,让他明白,全力为帝国效命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像这种忠诚的行为,对他父亲的案子也会产生影响。”拉德尔已经是惶惑不安,然而希姆莱兀自换了话题,“现在讲讲细节吧。你的纲要里提到了一个伪装潜伏的问题。仔细讲讲,我很感兴趣。”

  拉德尔忽然有一种幻灭感。任何人都是不安全的——任何人。他早就听说过有人被盖世太保找去之后,全家都一下子蒸发掉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特露蒂,还有三个宝贝女儿。那种支撑他度过整个冬季战役的勇气再次涌遍他的全身。我得为她们活下去,他想,我要为她们活下去。无论任何代价——无论任何代价。

  此刻他已经异乎寻常地镇静,于是开口说道:“正如领袖阁下所知,英国人建立了许多特种部队,但是要说其中最成功的一支,应该要数在我军北非的后方活动的那支部队,特种空勤团。是一个叫斯特林的英国军官组建的。”

  “啊,不错。那个人是被叫做‘幻影少校’吧,隆美尔对他评价很高。”

  “今年一月我们抓到了他,领袖阁下。现在应该是被关在科尔迪茨,但是那支队伍的活动不仅没终止,反而扩大了。根据最新的情报,他们不久会返回英国,应该是准备进攻欧洲大陆,编制包括特种空勤第一、第二团,还有法国空降第三、第四营。他们甚至还有一个波兰独立伞降中队的编制。”

  “那么你的意思是??”

  “军方绝大多数人对这支部队的情况一无所知。由于他们的行动方案从来都是秘密,所以谁都不会过问。”

  “你是准备让你的人伪装成这支队伍里的波兰人喽?”

  “正是如此,领袖阁下。”

  “制服怎么办?”

  “这些波兰人大多穿着迷彩作战服,跟党卫军的制服相当近似。他们戴英国伞兵的红色贝雷帽,有自己的帽徽,帽徽上是一把装饰了翅膀的匕首和一句格言——‘勇者无敌’。”

  “有意思。”希姆莱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军事谍报局有很多这种服装,都是从战俘身上弄来的,是在希腊周围岛屿、南斯拉夫还有阿尔巴尼亚作战时抓来的特种空勤团部队。”

  “装备呢?”

  “没问题,英国的那个特别行动机构【Special Operations Executive,SOE,是二战时期英国设立的一个特工机构,直接对丘吉尔尔责。】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渗透到荷兰抵抗运动中的力度。”

  “是‘荷兰恐怖分子运动’。”希姆莱纠正了他,“继续。”

  “差不多每天晚上,他们都会空投武器、爆破器材和野战无线电设备,甚至还有钱。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无线电呼叫其实都来自军事谍报局。”

  “上帝啊,”希姆莱说,“就这样我们竟然还不断打败仗。”他站起身踱到壁炉前,暖着手,“穿敌人制服的这个问题十分十分敏感。《日内瓦公约》是禁止这种行为的。一旦暴露,下场只有一种——行刑队。”

  “是的,领袖阁下。”

  “这样的话,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个折衷。让突击队把军装穿在里面,外面套上英国人的那些制服。他们是德国正规军,不是打手。正式发动攻击的时候让他们把这些伪装脱掉就是了。你觉得呢?”

  拉德尔真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愚蠢的主意了。但他又意识到,强辩是毫无意义的,于是说:“按您说的办,领袖阁下。”

  “很好,其他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一个组织协调的问题了。空军和海军负责接送,没问题。有元首的手令在,你什么都可以调动。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提的吗?”

  “丘吉尔本人呢?”拉德尔问,“抓活的?”

  “尽量抓活的吧。”希姆莱说,“不行的话就弄死。”

  “明白了。”

  “很好。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心让你去安排了。你出去之后,罗斯曼会给你一个特别电话号码。我要听你每日进度汇报。”他把报告和地图收到公文包里,把包推到桌子对面。

  “遵命,领袖阁下。”

  拉德尔折好那封无比珍贵的信,把它装在信封里,又把信封装进外套口袋。他拎起公文包,摘下皮大氅,向门口走去。

  希姆莱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又叫道:“拉德尔中校。”

  拉德尔转身:“领袖阁下?”

  “你以德意志军人的身份,对元首和国家起的誓,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领袖阁下。”

  希姆莱抬眼瞥了一下,脸上冷若冰霜,漠然道:“背诵一遍。”

  “我以上帝之名起誓,我愿效忠德意志帝国及人民的元首、三军最高统帅阿道夫?希特勒;我是一名英勇无畏的军人,我时刻准备着为此誓言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的空眼窝再次感到灼烧,他不存在的手再次有了痛意。

  “非常好,拉德尔中校。记住,失败是懦弱的标志。”

  希姆莱低下头去,继续写字。拉德尔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一瘸一拐走出去。

  不想回家了。他让罗斯曼把他送回了提尔皮茨河沿,进了办公室,躺倒在专门用来应付这种情况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副银制的夹鼻眼镜、那双冰冷的眼睛,还有那个干巴巴冷冰冰的声音,吐出令人恐惧得肝胆迸裂的词句。

  该做的还得做,他对自己这么说。五点钟的时候他彻底放弃了入睡的尝试,起身去拿那瓶拿破仑干邑。这件事他必须执行到底,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了特露蒂和孩子们。谁都觉得盖世太保的监视实在太恐怖。“可是我呢,”他把灯再次关上,“我要牵着希姆莱的鼻子走。”

  这一次他终于睡着了,八点钟的时候霍夫尔把他叫醒,还端来了咖啡和热狗。拉德尔坐起来,吃着热狗,踱到窗前。那么阴的天,那么大的雨。

  “昨晚的空袭厉害吗,卡尔?”

  “还好,我听说击落了八架兰开斯特轰炸机。”

  “你翻一下我外套的里怀口袋,有个信封。”拉德尔说,“你看一下里边的信。”

  他等候着,出神地注视着雨丝。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霍夫尔盯着信,显然是彻底被震住了。“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长官?”

  “丘吉尔。行动开始。这是元首的期望。昨天晚上希姆莱亲自交给我的。”

  “那将军阁下呢,长官?”

  “将军阁下会一直毫不知情。”

  霍夫尔手捧着信,盯着拉德尔,脸上毫不掩饰的满是困惑。拉德尔取回信道:“你我都是小角色,活在一张大网里,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们正需要这样一份手令,一份来自元首本人的手令。你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吧。”

  “那么,信任我吗?”

  霍夫尔啪地一个立正:“我从没怀疑过您,长官,永远不会!”

  拉德尔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那就好。那么我们就按既定方针办,这是最高机密。”

  “遵命,长官。”

  “好,卡尔。把资料全都拿过来,所有资料都拿来,我们再研究一遍。”

  他走过去打开窗子,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还有昨晚空袭留下的硝烟味道。目力所及,有些地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可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卡尔,她需要一个男人。”

  “长官,您说什么?”霍夫尔问。

  二人俯在桌前,报告和海图横七竖八地摊开着。“这个格雷女士,”拉德尔解释说,“她得有一个帮手。”

  “啊,我明白了,长官。”霍夫尔说,“肩膀要宽,干活要勤快,需要的是这么个人吧?”

  “不对。”拉德尔皱了皱眉,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支俄国烟,“得有脑子才行——这很重要。”

  霍夫尔替他点着了火:“那可难找了。”

  “确实难找。现在第一科有谁负责英国方面?谁合适?要完全可靠的。”

  “像这样的人大概有七八个。比方说‘白雪’吧,近两年来他一直在朴茨茅斯的海军部工作,定期发给我们北大西洋护航船只的重要情报。”

  拉德尔不耐烦地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调动他。这么重要的工作绝对不能受到干扰。肯定还有其他人选吧?”

  “本来至少有五十个,”霍夫尔耸耸肩,“可惜英国军情五处的反侦察部门这一年半以来效率太高了。”

  拉德尔踱到窗前站住,焦躁地抖着腿。并不是愤怒,而是忧虑。乔安娜?格雷六十八岁了,她再有热忱也好,再可靠也罢,都得给她找个帮手。就像霍夫尔说的,一个干活勤快的人,缺少这么个人,整个计划都会毁于一旦。

  他的左手又痛起来了,那只并不存在的手又痛了。很明显,这是压力太大的表现。头痛欲裂。“中校,记住,失败是懦弱的标志。”希姆莱如是说。暗色的眼睛是那么冰冷。拉德尔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在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经历,恐惧就从内心深处猛地向外泛滥。

  霍夫尔怯道:“不过,还有个爱尔兰科??”

  “你说什么?”

  “还有个爱尔兰科,负责跟爱尔兰共和军的联系。”

  “毫无用处,”拉德尔说,“你记得吧,自从戈尔茨和其他特工遭遇惨败之后,所有跟爱尔兰共和军的联系就全终止了。彻头彻尾的失败啊,整个计划全都被破坏了。”

  “也不完全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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