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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絮的疑惑

  “你做得很好,”部队开拔前,老杨找到了许忠义,“一个革命者为了信仰,他必须要作出牺牲,这就是你们与普通的人最大区别。”

  许忠义的眼睛湿润了,朦胧中,他看到了小丫头那深深失望的表情。幸好这段感情发展得并不深入,否则补救起来恐怕会大伤脑筋。

  “到了沈阳后,你先去北市场的大戏院,它旁边有一家东北面馆,那是军统的地下买卖。该怎么接头,相信这难不倒你。”

  许忠义点点头。

  “你今后的任务,是要尽快获取军统的信任。至于你的联系人,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除此之外,其它工作你先不要管,就扮演好一个前途无量的特务头子。”

  “我明白。”

  “还有,跟国民党上层打交道,肯定少不了声色犬马。出于工作的需要,你接触某些女特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要记住我党的纪律,可以睡‘干床’,绝对不能睡‘湿床’。”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男性情报员当然也不例外。为防止他们在工作中因女性出问题,各情报组织都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相对而言,我党地下组织所采用的手段,那就比较直接的了,一句话:不能以牺牲色相的方式来获取情报。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时任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情报战线上的老兵——周恩来。

  许忠义是谈不到出卖色相了,因为他长相平庸,掉在人堆里你都找不出来。再说,他心里还有一个小丫头,尽管是单相思,但那也算有了意中人。不过……倘若真有那么三两个不开眼的女特务硬要倒贴,如果不接受,那会不会令人起疑?

  “这就要求你平时必须洁身自好。只有在男女关系上保持洁身自好的人,才可以杜绝某些意外的发生。”

  想了想,许忠义认为自己应该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尽快升官了。以前在重庆,他没有靠山,是想升官也升不了。可现在不同了,按老杨的话说,恐怕日后,你会升官升得两脚发软。

  1945年8月13日,冀热辽军区十六军分区共计4000余人从抚宁县出发,向奉天方向迅速挺进。这是抗战结束后第一批闯关东的老八路。冀热辽部队进入东北后,一路之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每天除了缴获还是缴获,日本的制式武器,日本造的毛毯大衣,当然,还有小鼻子小眼的日本“美女”。

  千万别小看这些日本女人,她们都是些有技术的职业护理。比起八路军土工作业培养出来的女护士,那水平高得可不是一个等级。日伪统治时期,由于这些人都是“上等人”,所以普通老百姓能叫她们“伺候伺候”,那祖坟上得冒多高青烟?

  可现在不行了,她们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命好的,被当地一些光棍抢去传宗接代,命不好的,干脆就被土匪当成“红票”卖进了窑子里。你是日本人又怎么着?满洲国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小鬼子在咱东北造的孽,现在咱得说道说道了。你以为咱东北人那十四年的忍气吞声是白忍的?那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了,这中国话太高深,说了你们也未必懂。咱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吧。

  因此,在辽东各大城乡,一幕滑稽戏就这么上演了。“八.一五”头一天还趾高气扬的鬼子义县副县长,“八.一六”就主动扛起扫帚扫大街去了。“八.一五”头一天还在教训“满洲人”的日本家庭主妇,“八.一六”之后就被老毛子挪到军营去“教训”了。她们的丈夫还不敢阻拦,点头哈腰跟在屁股后头,一个劲地劝说“俄国太君”轻一点,最好不要“伤着人”。(这是事实,并非作者虚构。)

  日本倒台后,东北在某一时期的刑事案件明显增多了。杀人、放火、强奸……但这大多是针对残留散落的日本人。日本人从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兔子,其落差之大,半个世纪后他们还心有余悸。(也是事实,笔者为此采访过日本人)

  幸好这无政府的状态并没持续多久,八路到来后,使混乱局势得到了有效地控制。由于八路不抢、不烧、不杀,让那些残留的日本人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他们纷纷找到八路寻求庇护,有些职业医护人员,干脆就跟了八路。

  小丫头所在的三团,也接收了不少“鬼子”。按首长的话说,这些都是“技术人员”。的确,正因为他们的出现,部队状况得到了大大地改善。原本一些不能开展的手术,在他们手里就变得轻车熟路了。一些本应是战士们该干的活儿,他们也去抢着干,而且干起来还不知道休息,不把自己累躺下,连他自己人都得骂他偷懒。

  “哎我说,小鬼子都是吃啥长大的?这么能干,也太驴性了吧?”王胖子那超级大嗓门,又开始呱噪上了。这也难怪,原先炊事班是采、购、洗、涮一条龙服务到底,可现在除了采购,其它业务全都给“日本志愿者”包下了。弄得这些炊事老兵们,每天除了做饭、开饭,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日本自愿者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成了他们自己的事业,用一位曾任关东军某炮兵联队的少佐话说,他们这是在“赎罪”,是向千百万被他们奴役过的中国人民,进行的一场发自内心的“忏悔”。

  那忏悔就忏悔吧,总比你不识时务,继续与人民为敌要强。于是,在自己的辛劳受到“八路太君”的肯定后,这些日本人的干劲就更足了。

  小丫头的识字班,也来了不少日本人,他们都是想尽快度过“语言关”的。既然是给八路服务,那就要时常与八路打交道。所以语言的问题,也就成了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这样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一些日本妇女也不会再因说不明白,而把小便被迫解决在裤子里。

  日本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他们那种刻苦努力,一丝不苟的学习精神。感染了许多只是走过场的中国军人。如果在以前,他们看到中国人在课堂上打瞌睡。肯定会说上几句“支那人真懒,是一群没有进取心的野蛮人”。但现在他们不说了,也不敢再说。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给曾经的敌人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打败我?

  一些日本护士是洗衣、做饭、打针、喂药样样精通,可学起中国文化来,就未免有些吃力了。虽然日语中也有许多汉字,但某些日本汉字和中国字比较起来,是有许多歧义的。譬如说“书信”这个词,在日语里被写成了“手纸”,所以一些想写信的日本人,把他们要表达的意思写给上级主官后,结果这些中国人莫名其妙地送来了几块土坷垃。

  小丫头也遇到过这种麻烦。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日本人,再其上交的作业中,末尾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请先生自爱。”结果这句话,把小丫头给气得不行不行的。她心说“我干什么了我?怎就不自爱了?”后来一交流这才明白,原来日语中的“自爱”,是指保重身体的意思,人家完全是一番好意嘛!

  尽管这种笑话并不经常发生,但出一次就够你手忙脚乱的。为减少麻烦降低误解,上级从政治大局考虑,迫切需要能尽快解决日本同志的交流问题。而这个光荣任务,就落在了扫盲班身上。

  对于“尽快解决”这四个字的理解,小丫头并不像其他同事那样感觉棘手。因为她曾经教出过一个引以为傲的学生,也就是学习半年后,能背下“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许忠义。她心想:我不指望你们能达到许忠义的水平,可熟读毛主席著作,这总该不成问题吧?

  结果她错了,那些勤奋好学的日本人,在强化学习一个月后,明显表现出有些吃力了。“不会吧?日本人有这么笨吗?”她还有点不信邪,“同样是吃小灶,为什么许振东能做到的事情,日本人就不行呢?难道许振东他不是人?”一提起许振东,她心里又开始气得不行不行了。女孩子嘛,不过就是稍稍矜持了一下,可你就不能变个方法吗?唉!现在倒好,连笔带人全失踪了,想打听都打听不到,害得自己白白空欢喜了一场。

  不知不觉,取出了许忠义交给她的入党申请书底稿。还是那铿锵有力的字句,还是那清晰的字体。只是写字的人,现已音讯全无。“我到底是喜欢你的笔,还是喜欢你的……那什么呢?”对于这个问题,她反复问过自己,直到现在,也没得出个明确结论。既然没结论,那就不要再想了,应该把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

  所以,她要从许振东的学习经验中找到答案,去挽救那些脑筋死板的日本人。然而看着看着,这篇不起眼的申请书,却让她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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