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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特派员

  “老许啊!我刚刚接到内线同志的通报,说国民党军统局正在筹划的‘东北行营督察处’,准备派遣一批精锐特务来沈公干。所以,我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着,商人取出两张照片递给了许忠义。“这一男一女,就是这批特务的负责人。”

  男的梳着背头,气宇轩昂潇洒不凡。没错,这就是齐公子——许忠义的死敌。至于女的,那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远远瞧去犹如仙子下凡。摸摸自己的脸,许忠义忍不住缩缩脖子。

  “怎么,你都认识?”商人有些惊讶。

  能不认识吗?他们俩没一个是善茬子。“唉…….”许忠义犯愁了,“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仇敌!”

  “你跟他们有仇?”商人更加惊讶。

  “男的叫齐公子,姓齐名公子,是同盟会元老齐墨轩的长孙。在军统总部,他压制打击了我四年。”又点点那女人,许忠义尴尬得脸都红了,“她叫顾雨菲,是汉中班四期的,绰号‘军统一枝花’。”指指自己那“红扑扑”的脸,许忠义到也没向组织隐瞒什么,“这张脸被她啐过,你说我和她能不熟么?”

  “呵呵……”商人忍不住一阵窃笑。过了一会儿,他收敛心神,一本正经又道:“老许啊!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不是我,”许忠义微微一笑,“有个消息我想告诉你,沈海的三江货栈,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什么?”商人脸色骤变,“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于秀凝能查到货物买家,这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青浦班的时候,她就是全能考核的第二名。”

  “嗯?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个卖家,就算通共,那也因为你是被我党派回来做卧底的,这点他们不是很清楚吗?”

  许忠义并没有马上解释,喝了一口茶,沉思许久,这才又道:“于秀凝家里有张市区图,在三江货栈那个位置上,多了一个针孔。很明显,这是刚点上去的。而这个针孔,本身就有很多说道。”

  “哦?”

  “陈明找借口让我看地图,其实就是想让我看到针眼。他要暗示我,三江货栈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做?”

  商人点点头。

  “如果这个时候,三江货栈突然消失了,那我的嫌疑就最大。因为我敢断定,货栈是****窝点这个秘密,陈明只告诉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

  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商人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过了许久,他哀哀叹口气,怀着万分内疚的心情说道:“这是我们的疏忽啊!由于我军率先进驻沈阳,所以从心理上便认定沈阳是我们的解放区。所以某些同志,就没有按照白区工作的经验,进行有效地隐蔽防范。现在看来,这个失误很致命,我会尽快通知上级总结经验,积极考虑补救措施,以免给你们这些开展地下工作的同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补救措施我已经想好了。”诡异地笑了笑,许忠义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啊?这么快就想好啦?那你说说看。”

  细细推敲一下漏洞,再三权衡之后,许忠义果断地叮嘱道,“三江货栈的工作,不能马上停止,至少现在还不能停止。”

  “这……”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着急的人应该是于秀凝,她正巴不得这家货栈尽快消失。”

  许忠义用他那精明的头脑,正确推算出了于秀凝的本意。他断定于秀凝只是想掩盖某些秘密,即为她自己,也为了许忠义。当然,还是为她自己考虑得多一些。

  “我们越是不动,于秀凝就会越着急。东北督导特派专员马上就要到,如果被人查出她和共产党做生意,那她不死也得扒层皮。所以,你说她能不着急么?”

  “老许,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不但要让她赚到钱,而且还要保证她万无一失。毕竟我和她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不了我,也跑不了她。”

  仔细回想着跟许忠义刚才的谈话,商人走进了自己的铺子——位于大西门的四季理发店。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坐在镜子旁等他。乌黑的小辫子,随着那可爱的俏脸,在镜子中摆来摆去。

  “小丫头,你来啦?”商人放下皮包,随手脱下外套。

  “老孟,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小丫头!人家叫白絮,今年十八啦!”一指自己的脸,小白老师大声抗议,“都长过痘痘啦!”

  “呵呵……”老孟忍俊不禁,冲她做了个鬼脸。

  二人来到后堂,小丫头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着托腮,冲他笑嘻嘻地眨眨眼。

  这种无言的杀伤力是致命的,老孟总感觉自己像欠了她什么:“又想干嘛?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上学,把中学念完!”

  “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开展工作,工作事业两不耽误。嘻嘻……”下颌随着手掌的托动,小丫头逐字逐句念出了自己的请求。“不然再这样闷下去,我怕自己会失去进取心。”

  “怎么会闷?你不是有很多同学吗?怎么,跟他们和不来?”

  “我讨厌资产阶级家的小姐阔少爷……”小嘴开始噘了起来,而且是越噘越高。“我要工作!”

  “不行!绝对不行!你那点地下工作经验,根本应付不了现在这复杂局面。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学习。”

  “嗯!嗯!嗯……”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小丫头那两道清秀的弯眉,已然撇成了八字形。她还嫌这样表达不够充分,于是又皱了皱俏皮可爱的小鼻子。

  “我说你这个同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头一条是什么?一切行动听指挥,你难道连这都忘啦?还是党员呢,我看你思想很有问题的嘞!”

  小丫头也没反驳,低着头,“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渐渐的,桌面的泪水是越积越多……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别哭,别哭……”谁也没有想到,小丫头眼泪的杀伤力,居然比她的微笑要厉害得多。老孟曾不止一次领教过,可每一次他都是惨淡收场,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我要工作!”抹抹泪,小丫头的态度更加坚决,“我就是要工作嘛!”

  “那你想要什么工作?”

  “我可以当个交通员嘛,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以前叫你干,那是组织缺人,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不对?说句心里话,小白同志,你真不适合干这行,为什么呢?因为你长得漂亮,女人这一漂亮,就很容易叫人家搭上眼。我们有不少女同志,最后也正是这么暴露的。所以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我们可马虎不得,必须要引以为戒。”

  小丫头又哭了,委婉缠绵地哭,没完没了地哭……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我请示一下上级再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老孟,只好采取缓兵之计了。他不明白上级为何要派这样一个难缠角色给自己,总之,他快被小丫头给逼疯了。

  “那要说话算话!”“唰”地一声止住了眼泪,小丫头脸上这天气,是阴得快,晴得也快。

  “好好好!我怕你了!”

  老孟被小丫头纠缠得死去活来,他没想到,许忠义那边的小日子,也突然掉进了苦海。

  回到东北菜馆后,陈明悄悄向他使个眼色,然后一声不吭便领他走进密室。于秀凝早已等待多时。她平时不抽烟,可这回却是一根接一根,弄得满屋子烟气缭绕。

  关上门,许忠义不解地看看他们,陪着小心问道:“这是怎么啦?垂头丧气的,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许啊!你先看看这个,”掏出一张抄报纸递给许忠义,陈明是要多沮丧有多沮丧,“北平来电了,后天晚上八点,让我们去北奉天驿(北奉天驿是伪满时期的称呼,它在张作霖时期被称为“辽宁总站”,即后来的沈阳老北站。本书后续部分还会提到它,只不过那时,它已经被沈阳人称作“北站”了。陈诚担任“东北行辕主任”期间,沈阳老百姓有句俏皮话,叫做“陈诚真能干,火车南站通北站”。这里的北站,指得就是沈阳的老北站。在日伪期间,沈阳站和沈阳老北站虽在同一座城市,但相互间是不通火车的。不过自从号称要“打通整个东北”的陈诚上任后,这情况就改观了。****在沈阳城外能否畅通无阻,这先要两说,不过沈阳城内的政令倒是畅通了许多——铁路交通方便快捷了嘛!)接特派专员。齐公子和顾雨菲你应该不陌生吧?他们是息训班和汉中班,综合技能考核排第二的优等生。”

  “也何?”许忠义“呵呵”一笑,促狭着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如果算上于姐,三个班的第二名,可全在沈阳聚齐了。”

  “第二名?”陈明一愣,他随口问道,“奇怪了,总部怎不派这两个班的第一名?那样不更有实力?”

  “谁说没派?不就站在你旁边么?”冲许忠义一努嘴,于秀凝瞧瞧丈夫,哭笑不得地说道,“据我刚刚得到的可靠消息,忠义在哪个班都是战略情报学第一,战术情报学倒第一。要不是这两个‘第一’,你以为上峰还能允许他继续补习?”

  最后那句话,糗得许忠义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于秀凝说得没错,正因为他有两头冒尖的“第一”,所以上峰才会挖空心思来栽培他。可他也的确不争气,不管在哪个班,这成绩就跟中邪似的,一直固定不变雷打不动,都快成了军统业内的佳话了。

  不得不说,许忠义身上这种奇特的现象,那还真是一件折磨人的苦差。他越是不及格,教官们就越跟他较劲,最后,他差点没把教官给逼成了倔脾气:你不是狠吗?不是不及格吗?好!看咱谁能狠过谁?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结果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那些教官碰了一鼻子灰后,纷纷一败涂地卷铺盖卷调离了。学生能把老师给逼成这样,许忠义在军统的历史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到后来,李维恭当上了汉中班总教官,这一现象才略有改观。当然,这还要归功于许忠义奉上“薄礼”,考核教官暗中放水才最终得以解决。

  许忠义及格那一天,教官们居然比他还高兴。什么叫做“铁杵磨成针”?什么叫做“老天开眼”?这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一个培养精英的部门,最后却差点没让精英把它给折磨得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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