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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叛徒

  解除隔离后,众人陆续离开了招待所,总之,是谁都不愿意再待在这倒霉的地方了。但齐公子例外,他端坐在凶案现场,盯着尸体躺卧的位置苦苦思索,反复地寻找着蛛丝马迹。

  “我说老齐,你累不累呀?”许忠义走到他对面,从他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骆驼烟。“查案的事情不是于大姐接手了么?你还跟着操什么心?”

  “如果中华民国的官儿,都能把捞钱的心思用在政务上,那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许忠义心说,你这家伙可真不会说话,倘若让于大姐听见,没准还以为你讽刺她贪婪成性呢?

  齐公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不管你愿不愿听,只要是你的错,那他就敢说。反正是一说出来我就痛快了,至于你怎么想,对不起,好受坏受自己擎着去吧。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中华民国这天理,难道是专为你一个人设立的?

  “老齐啊!你再这么折腾下去,那底下人可会有意见的,你别让我为难行不行?”许忠义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尊“瘟神”给请走了。留他在这儿,自己不但提供吃喝,说不定哪一天,这家伙一个醍醐灌顶,就能把天机给参透了。那样对自己对同志,不都是个很大的威胁吗?

  “怎么着?嫌我碍手碍脚了?”齐公子吸吸鼻子,冷眼反问道,“这大清早的就撵我,你小子什么居心哪?”

  “不是……你也应该知道,招待所花的钱那都是公款,我要给你吃小灶,别人还不得说闲话?”想来想去,许忠义认为用对方最忌讳的腐败问题来刺激他,兴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料,人家齐公子早有准备,把袋包子往桌面一搁,随口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话说?”

  “可招待所用电那也是公款啊?”

  一袋蜡烛……

  “水呢?你不洗脸啊?”

  “不洗了!”抹抹胡子邋遢的嘴巴,齐公子又道,“除不掉共产党,我还有脸见人吗?”

  这小话跟得,都快令许忠义吐血了。

  被子、毛巾、暖瓶、氨茶碱……“哎?我说老齐,你怎么还整出氨茶碱了?没听说过你有哮喘哪?”

  “你还说?这不都是被那些贪官给气的?”

  许忠义赶紧闭住嘴吧,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了。跟齐公子交心,简直就是件苦差事,什么人情,什么世故,在这家伙眼里,根本就连个屁都不如。“行!你慢慢折腾吧!”悻悻地站起身,许忠义心说再跟你说话,那出门就让雷把我给劈了!气归气,但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此时的齐公子,已经走到电话接口处,抚摸着那些被拔掉的电线接头,呆呆的,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汗“唰”地一声,从许忠义的背后渗了出来……

  沈阳中山公园,原千代田公园……

  “有点不妙……”竭力压抑住内心的焦虑,许忠义紧紧抱住小丫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齐公子盯上电线了,我担心他迟早会破解其中的奥秘。”

  “别怕……”轻轻抚摸着爱郎的后背,小丫头温柔地说道,“你现在是压力太大了,所以这才疑神疑鬼。我相信只要你能冷静下来,就会想出对策,是这样吗?”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受过实战考验后的小丫头,仿佛在一夜间变得成熟了许多。对待男女关系,她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懵懵懂懂,开始学会用母性的情怀,替对方去考虑了。

  “放心,就算有事,也是我们俩共同承担。如果这世间没有你许忠义,那我白絮也不会独活了。”小丫头说这话时很认真,充满柔情的目光中,透露着坚毅和果断。“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来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找寻你。”

  这小嘴实在是太甜了,说得许忠义那颗心,热乎乎的都快沸腾了。也难怪,没瞧见小丫头跟得是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许忠义,那小嘴能不抹蜂蜜么?

  “对了,我们班新来个女生。”为了缓解许忠义的压力,小丫头决定应该适时转移话题了。

  “她叫赵致,对么?”

  “这你都知道?”小丫头惊讶不已,看来这督察处也真够可以的,还说什么保密单位,就连这等小秘密它都存不住?

  “赵致是我党的叛徒,今后跟她相处,你可要小心了。”

  “她是叛徒?”小嘴一撇,小丫头眼里开始流露出不屑。“我说呢,她怎么总有一种好象见不得人的感觉?”

  对于赵致,许忠义的反应并不象小丫头那么强烈。他认为这还是个孩子,一个本应该上学的年龄,现在却稀里糊涂参与政治了。但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又不能说,天知道说出来后,小丫头会不会跟他急呢?

  “你在琢磨坏事!”点着老许的鼻子,小丫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发现你有个特点,只要眼睛一眨,就表明你心里面打坏主意了。”看来她的确是没辜负老杨的培养,刚一进入专业的情报队伍,就把许忠义这老特务的心思给看穿了。不过你看穿许忠义这管什么用?能把齐公子的心思看穿,那才叫做情报中的精英呢。“说!我猜得对不对?”

  老许没反应,他的心思又拐到齐公子那边去了。跟齐公子过招,你得处处留意,处处防范,不然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我在线头上留下过破绽吗?”不知不觉中,他把小丫头的手紧紧贴自己的脸上。脸颊很烫,那是大脑高速运转所产生的热度,绝不是荷尔蒙无端升高的结果。

  “你还在考虑电话分线的问题吗?”把许忠义拉进怀中,小丫头为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齐公子这人,能从没有线索中找出线索,所以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免得被他抢占先机。”

  “对了,那晚他们为什么不动用军犬呢?要是使用军犬,这不就很容易找到你吗?”

  “找到我也没用,别忘了招待所是我的下属部门,每座房间都留下过我的气味。”

  “哦……”

  “哎?”突然一愣,许忠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们可以用军犬找到凶手的气味呀?除非……”

  “除非凶手是想刻意隐瞒。”小丫头的一句话,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如果凶手是专业人士,那他就很有可能想到这个破绽。也就是说,他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改变自己的体味。“不!”摇摇头,许忠义果断地说道,“齐公子不是没用过军犬,而是用过后,根本不起效果……”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灵机一动,想起了那晚如梦似幻般的幽香,“顾雨菲……”

  整个人一下子就惊呆了。对他痴心一片的女特务,难道会是自己的同志?这个结局是不是有点太意外了?不敢想,也想象不到,老许一紧张,差点没从石凳上蹦起来。

  “怎么啦?”一听到顾美人的名字,小丫头便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这都快成了条件反射。

  “哦!没什么!”他不能把这个推测同任何人分享,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决不可以违例的。

  “她……她是不是又纠缠你了?”

  吐出一口浊气,默默给自己点上香烟,老许迟疑着深吸了几口。眼前的局势越发扑簌迷离了,他搞不懂,也猜不透……

  “队长!经过我们调查,那晚所有打出去的电话记录,都被电报大楼一个业务员给销毁了。所以……”手下惭愧地低下头。

  “所以你们就不用追查了,”齐公子仍在捻动着电话线,“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业务员也跑掉了,是不是?”

  “是……”

  “现在换个思路,”拢拢凌乱的头发,齐公子沉声说道,“我敢断定,那晚一定是有人打过电话,但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出打电话的人呢?有什么地方是他最容易忽略的呢?”

  手下心说,我哪长你这分瓣的脑子啊?想高看我是不是?

  将线头交给手下,齐公子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光手表:“我一喊开始你就接线,注意,接通目标是207号房。开始!”

  一阵“嗦嗦”地响动过后,手下找起了插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喊一声“好了”,齐公子这才撂下手臂。

  线是插上了,位置也正确,不过齐公子微微一笑,摇头说了句:“知道么,你用了44秒的时间?”

  手下浑然不解。

  “我从楼下冲到总机室,用了大约30秒的时间。假如凶手用时是44秒,那他就被我堵在屋里了。”

  手下点点头。

  “所以我猜,他的用时肯定会提前许多。不过呢?我曾经问过铁路医院(即原先的满洲医科大学,现在的中国医科大学。)的眼科主任,他说人眼从光明突然跌入黑暗,要想适应周围环境,最快需要30秒。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是个夜盲症患者,等他适应环境找到插口时,我们也已经上来了。由此推断,他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操作,就必须得熟悉这里的环境,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把线头快速接入插口。那么,谁又最熟悉这里的环境呢?”

  “难道……是总务的人?”手下开始慢慢回忆起事发当晚。那天留宿的干部中,属总务的干部最多,倘若算上许忠义,大小干部也有十多个。可在他们当中,又有谁是最可疑的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也是齐公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最有可疑的人,现在反倒不可疑了,那些大小干部们,宁肯舍弃自己身家性命,也要千方百计来证明他们的主子是无辜的。

  与此同时,督察处督察办公室……

  “这件案子很蹊跷,”于秀凝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对李维恭汇报说,“经过我的分析,普通人想在30秒内完成这么大的手笔,好像是有点勉强。”

  “说理由!”李维恭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了,能不愁吗?原先还趾高气扬地骂“CC”是废物,不料一转眼,共产党就渗透进他的督察处了。这要传出去,那他的老脸还往哪搁?“咱们跟共产党不一样,他们搞肃反那是乱捕乱抓,瞧谁不顺眼就可以逮谁。可我们呢?你得拿出充分地证据,不然这一个个大小头目,你知道他后台老板是谁?万一抓错了,那就是得罪人哪!”

  “请先生放心,学生还不敢造次。”撂下茶杯,于秀凝为他逐一分析。她的推断依据和齐公子大致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对方还没有触及的,“我怀疑还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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