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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连续攻势

  老杨的话,令廖文韬感到万分震惊,他没想到中央居然会给予许忠义这么高的评价?但老杨接下来的话,便直接导致他瞠目结舌了。

  “我们只发动一次秋季攻势还远远不够,接下来,还要发动冬季攻势、春季攻势,彻底打乱国民党的阵脚,转移督察室对老许的注意力。”

  连口气都不给人家喘,这还让不让国民党活了?陈诚刚上任,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人家脸,让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共产党是说到做到,在秋季攻势结束后的一个月,稍加休整的民主联军,于民国三十六年十二月,在辽北省和辽宁省,对四平至大石桥、锦州至沈阳铁路沿线的国民党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性战役*。

  这场大战来得很突然,国民党对中共的战略意图,参战人数等等,均是两眼一抹黑。可什么都瞧不见这哪行啊?你总得知道自己该如何应战吧?于是在东北行辕紧急催促下,国民党驻东北地区的各个情报机构,立刻又乱成了一锅粥。

  督察室接到的命令是:要尽快、尽早地摸清共军动向,以备不测。可当战争一爆发,国军被人家打得一败涂地后,这条命令就显得极为可笑了。当然,还有更可笑的。

  在督察室副主任许长官忠义的倡导下,督察室全体公职人员,不得不跳过这如火如荼的会战,把研究重点放在了下一场,即将或者是有可能爆发的大战上了。对于自己的决定,许忠义给出个很有体面的解释,他说我这叫做高瞻远瞩。为什么是高瞻远瞩呢?因为眼前这场仗,不管你怎么努力,那肯定都是损兵折将了。既然失败是必然的,那还琢磨个什么?共军是怎么打仗的,问问逃回来的士兵,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有研究挨打这闲功夫,还不如去统计伤亡数字呢。

  可齐公子劝他说,老许你这么做是不行的,打仗不是过家家,连眼前都要挺不过去了,你还有心思关注下一场啊?那不叫隔着锅台上炕吗?

  老许两手一摊,显得很无辜:“我也不想这么做呀?可你瞧瞧,共军给咱喘息的时间吗?等你这边琢磨出结果了,没准人家那边也打完了,咱督察室不是战后收容所,统计损失的差事,还是留给东北行辕吧。”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往往齐公子等人刚刚得出结论,正想建议东北行辕派部队去迎击,不料一瞧,得!还是歇菜吧,想要派出的部队,已经被人家给全歼了,就连打扫战场,共军都不用你代劳了。

  “许副座说得对,”于秀凝在一旁帮衬道,“咱们不能总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些。”

  长远?还能长远吗?在这接二连三地打击面前,国军还能坚持多久呢?

  “我相信,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地,”老许借用某人的话,对下属安慰道,“打仗,原本也不是我们的差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及早准备以防不测。从现在开始,安排潜伏人员的工作,必须要提到日程上来。万一东北守不住了,这些人就是一颗颗定时炸弹。再怎么不济,让他们上山打打游击,嗯!也是可行的嘛!”

  “跟共产党玩游击战?亏你想得出!”齐公子恨恨地想道,“我算看明白了,你‘店小二’是巴不得党国早点完蛋哪!”

  “老齐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搞些背后捅刀子的事,你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什么叫做我有经验啊?”齐公子很委屈,他认为“店小二”就是在变相打击报复,“让我领导潜伏工作,那我就得留在东北。哦!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我呢?让我去跟共产党开展武装斗争,这不是变相往死里整我么?”

  他猜对了,许忠义就是想把他留给共产党。

  “好啦!时间紧迫,时不待我,大伙都忙去吧!一个月后,老齐啊!我要看到你的想定书。”

  “一个月?”齐公子头大了,“你当我是神仙啊?一个月搞出想定,那不得把我活活累死?”

  齐公子很清楚,这“店小二”是没安好心眼。他害怕自己的算计,害怕自己再去找他麻烦,于是就用工作为由,把自己给牢牢困住,让自己喘口气都会感觉很奢侈。这样一来,就算有三头六臂,自己也没心思再打他的主意了。“嗯!如果不出所料,还没等想定搞完,这家伙又会给我分派其它任务了,狠!你真狠!”齐公子快气疯了,心说我的命,他怎就这么苦呢?

  所以说,不管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上司。想让上司去宽宏大量包容你,呵呵!做梦吧!

  瞧着齐公子那气急败坏的神色,老许心里很得意。你不是总跟我过不去么?这回好了,我把你累得上吐下泻,看你还有没有精力来算计我?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服行么?不服我就名正言顺地整你,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东北不解放,那你齐公子就乖乖地连轴转吧。呵呵!不过你也不用怕,我是不会把你逼死的,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我还要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人民去审判呢。

  齐公子算是倒霉到家了,眼见他如此惨状,那些曾经得罪过“店小二”的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经常到庙里去拜拜菩萨。

  李彦曾经背着许忠义,去东北行辕那里打过他的小报告。现在呢,还没等老许追究,他就自己颠颠跑来,恳求许副座能够高抬贵手了。

  徐哲普由于审时度势,在关键时刻毅然投靠到了“革命”阵营当中,所以老许很欣慰,让他担任人事科长的同时,还顺便监管了总务。按理说,总务科长的位置是要留给棒槌的,可这家伙很没用,在关键时刻脚软了,不但出卖了许忠义,而且还答应李维恭,准备做他的污点证人。像这种首鼠两端的人,老许是不打算再用了,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后,看都不看,就一脚踹到厕所里去了。

  “你给我好好反省!”老许对他说,“找不出让自己脱胎换骨的办法,那你这辈子就跟屎尿打交道吧!”

  “是是是……”棒槌冒汗了。

  “还有啊!你没事多接触一下牢里的共产党,跟人家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在威逼利诱面前,是怎样坚持操守的?”

  “明白,明白……”

  相比这些倒霉蛋,许忠义对李维恭还算客气些。不管李先生是对与错,也不能目无尊长去怠慢他,否则就会给别人留下话柄,让人在背后挫他的脊梁骨。可听之任之那也不行,所谓百足之虫僵而不死,谁知道他会不会瞅准机会,徐图个东山再起呢?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摊牌了。李维恭先表态,暗示许忠义自己要回老家颐养天年。但“店小二”不答应,他眯眯一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再干一任吧。”

  还接着干哪?李维恭连想一想,都觉得寒毛直竖了。眼下这督察处,情报、人事、总务、会计、电讯各科,全都在许忠义的掌握之中。剩下的几个科室里,于秀凝是他的同党,督察大队又被其死死压制,那还剩下什么了?只有军法和医务室,可这两个部门又能顶个屁用?斗得过你“店小二”吗?

  李维恭觉得前途很渺茫,不仅个人,就连党国的前途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我老了……”长叹一声过后,李维恭怅然说道,“这天下啊,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一个老头子,再不知进退,那就是不识时务了。”

  “先生还年轻着呢,委员长年逾花甲了,不还在为国家殚精竭虑么?所以学生恳请您再留一任,就当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了。”

  苦苦一笑过后,李维恭无奈地摇摇头。做学生的心思,先生是最了解的,“店小二”此举,哪里是在为国为民?分明就是想困住自己,不给齐公子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只要我一走,另外一个副主任之职,肯定会落到小齐身上,如此一来,你再想一手遮天,哼哼!恐怕就势比登天了。”说来说去,李维恭所想到的,还那权力的制衡和再分配的问题。

  悲哀!悲哀呀!中华民国那绵延不绝的内斗,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头呢?

  想想自己眼前的处境,李维恭几乎要欲哭无泪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唉!到底应该埋怨谁呢?他自责,他悔恨,悔不该如此之贪婪,以至于给了白眼狼一个可乘之机。

  “先帝宵衣久,忧勤为万方;捐躯酬赤子,披发见高皇。风雨迷神路,山河尽国殇;御袍留血诏,哀痛何能忘!”这是一首悼念明思宗崇祯帝殉国的诗,如今李维恭再次颂起时,心中便立刻涌出了阵阵地凄凉。一种“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感觉,在他灵魂深处油然而起。

  走出许忠义的办公室,默默回到家中,望着墙上先总理的遗像,年逾知命的李维恭,老泪纵横地念道:“总理,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中华民国。我忘记了您的教诲,忘记了一个国民党人,本该具有的操守。是我的贪婪葬送了国家,是我的利令智昏,把‘三民主义’彻底逼上了绝路。总理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党国就要完啦!我堂堂中华正朔,就要沦落为霄小的盘食啦!”一头磕倒在地,李维恭死命捶打着自己,哭得是泣不成声。然此时此刻,这一切的一切,到底该责怪谁呢?民心不在,国祚飘零,共产党也绝不会再给他们留下半点机会了。

  “恨!恨!恨!”连说了三个“恨”字,李维恭咬破手指,在衬衫上写下一封血书:……社稷沦落至斯,本党同仁难辞其咎。吾革命半生,今亦为他人革命,此乃时也?命也?吾年少从戎,一生皆以信仰为念,然晚节不保,利欲熏心贪赃枉法,将家国重任束之脑后,惟恐天下之财不能为一己所用。现思之、虑之,悔之,皆已于事无补,此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吾之罪孽,唯用一命可抵偿之……

  临到收笔处,李维恭缓缓抬起头,看一眼墙上的国旗党徽,苦苦一笑后,“奋笔疾书”道:“……愿上天怜我先烈披肝沥胆为国为民,乞留中华民国血脉于一隅,吾虽百死,亦含笑九泉……”

  擦擦手上的鲜血,李维恭取出许忠义贪墨的证据,连同血衣和荐帖一起塞进包裹。随后慢慢站起身,从容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取出瓷瓶后,在手中轻轻一掂。“忠义啊忠义,”惨然一笑,他缓缓拧开了瓶塞,“我能把你扶上天堂,也就能把你送进地狱。呵呵!你相信吗?”

  民国三十六年的寒冬,民主联军4纵进攻沈阳北郊皇姑屯的当晚,李维恭于寓所中自杀身亡,享年五十八岁。

  *冬季攻势有一个小插曲,在战役进行当中,原东北民主联军于1947年1月1日正式更名为“东北人民解放军”。至此中共所领导的正规军,全部完成了称谓上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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