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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军统外逃

  于秀凝还在坐立不安,陈明仍在发着他的牢骚,只有许忠义,眼睛一眨一眨,就跟没事似的。

  于大姐埋怨他说:“忠义啊,你快点拿个主意啊?眼下时局混乱,这要一分开,弄不好就是见家人最后一面了。”

  “那就不要分开了。”

  “啊?你想抗命?”于秀凝惊得合不上嘴,“抗命是会受到制裁的!”

  “呵呵!抗什么命啊?姐!你怎就忘了,现在飞机这么紧张,你搞得到机票么?再说,这孩子是他们派人来接,还是你派人给送过去呀?”

  替你接孩子?保密局又不是托儿所,他可没这义务。

  “你的意思是……先往后拖一拖再说?”

  “对呀!”许忠义手指一点,笑着说道,“姐!小孩子有几个不闹病的?你找个借口,就说这孩子病了,住院了,总部还能拿你怎么样?”

  这的确是个折中之计,于秀凝想了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可是没过多久,陈明的一句话,又将这暂时的平静给打破了。“忠义啊!如果不离开沈阳,中共进城后能放过我们吗?”

  “可以,不过中共有个前提,希望你们不要再做危害人民的事情。”

  陈明点点头,但他随即一愣,怔怔地问道:“那什么才叫危害人民哪?”

  “你是不是要制订一份潜伏名单?”

  “没错,这是惯例,就算我不想干,南京总部也会这么做的。”

  “姐夫,”老许犹豫了一下,又道,“想揣着特务名单通过共党控制区,唉!你认为这有可能吗?做生意是要讲究个等价交换的,你总不能让人家做赔本买卖不是?”

  “可名单上的人……那不是个小数目呀?倘若闹个全军覆没,总部定会追查到底的,到时候我跟你姐,就要没处躲没处藏了。”

  老许默默地听着,他没说话。不说话的目的,是想给这二位施加一种精神上的压力,迫使他们能够让步。

  但于秀凝明显是看出了老许的心思,她偷偷一掐陈明,暗示丈夫先不要做出决定,然后便转移了话题,跟许忠义唠起了家常。待午餐过后将他送出家门,这才转过身来对陈明说道:“看见没有,国民党、共产党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

  “老婆子,忠义他……我怎么感觉跟他,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

  “这很正常,谁叫咱们跟他走得不是一条路呢?所以自然而然,你就会感觉到生疏了。”哀哀叹了口气,于秀凝磨身走到摇篮旁边,看着自己那粉雕玉琢似的小宝贝,无奈地说了句,“老头子,现在是谁也指望不上了,这主意啊,还是咱们想办法吧……”

  “那名单……”

  “绝对不能交给共产党,不然你我下辈子,就得在提心吊胆中过日子了。”

  可不交给共产党,那该怎么离开东北呢?保密局并没有给他夫妻二人撤离的指令,跟随党国大员们一同逃跑,这显然是不可能了。

  “难道老天,真就要断绝我夫妻的生路吗?”

  “我刚刚接到南京的通知,让你放下手上的工作,即刻启程去总部述职。”拉着妻子的手,齐公子依依不舍地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想不到你我夫妻二人,就要缘尽于此了。”

  齐公子说得很伤感,赵致听得是肝肠寸断。他们俩都明白,这是保密局专门用在潜伏人员身上的传统规矩,谁也违抗不得,否则就要家规制裁。

  “阿齐,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赵致愁苦地问道,她那清澈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绝望。“能不能想想办法,跟我一起走?”

  齐公子沉吟些许,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一声感慨过后,他极为沉痛地说道:“自国共开战以来,只有狼奔豕突的将士,没有恪忠职守的地方官,我,愿开此先例。但愿我以我的鲜血,能唤醒千千万万‘三民主义’志士,使得中华大地能够共和长存,青天白日永照我土!”

  如果这番话被许忠义听到,肯定会认为这齐公子是脑袋生锈了。中华民国已到了非推翻不可的地步,你还为他尽忠干什么?忠臣不该是这么个做法,你要真有这种打算,那就典型的二百五了。

  但赵致却不同,她敬英雄爱英雄,哪怕这个英雄是颇具争议的。如今能看到丈夫这般豪情万丈,她不由得胸中一热,毅然说道:“你要不走,那我也不走了,咱们俩死在一起,埋在一块,黄泉路上有你有我,这日子也不会寂寞。”说这番话时,她没有选择小儿女般的缠绵悱恻,更没有像个家庭主妇似的哭哭啼啼。因为她已经活明白了,在紧要关头,真正的女人是不会用眼泪去抚平内心伤口的,战斗!不屈!牺牲!这才是一名战士最完美的归宿。“两年前我背叛了共产党,那时候我还年轻,在生死关头,只想着该如何保全自己。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使我能背叛党国,可我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因为丈夫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今生唯一的精神寄托……”她这声音激昂澎湃,很像个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女中豪杰。但是谁也想不到,不远处一座豪华公馆里,有人正在对他夫妻二人实施着秘密窃听。

  摇着头,顾雨菲默默摘下了耳麦。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可这夫妻二人呢?却要同生死共患难。排除他二人的特殊身份,这份真挚的感情,就足以令顾美人深深地动容了。

  一杯咖啡轻轻放在她面前,许忠义重播了一遍录音,听了听那“可歌可泣”的谈话内容,随手点根香烟,不声不响地吸食着,眉头渐渐蹙成了一团。

  “小二,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心里很难受……”顾美人幽幽说道,“原本是想探听一下‘渗透’的内容,谁知……唉!怎么听到这些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就连敌人也不否认自己的失败了,看来,我们是真的要胜利了。”

  “那……组织上决定要怎么处罚表哥了么?”

  “只要他肯交出名单,不再与人民为敌,组织上会考虑留他一条生路的。”

  “哦……这还好……”拍拍高耸的胸脯,顾美人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算是平复了许多。

  但齐公子会考虑共产党的忠告吗?

  蒋介石于民国37年10月2日飞抵沈阳召开军事会议,第二天,也就是10月3日,他又匆匆离开了沈阳。这一前一后,连屁股都没坐热便不辞而别了。由此,沈阳市民们纷纷猜测:国民党看来是真要不行了,就连委员长都不敢在沈阳多待,其他的官儿那就更不用说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一些国民党官员就开始陆续地消声灭迹了。据东塔机场附近的老百姓传闻,他们在公路上看到过不少小轿车,什么型号都有,但无一例外,全是大包小裹夹带行李。有些平素比较讲究的官太太,现在也顾不得深沉和风度了,手上的金银饰物是能戴多少戴多少,弄到最后,她们便开始拒绝再跟熟人握手了——这主要是因为太沉,抬不起胳膊。

  准备外逃的官,都是跟“统字辈”有交情的人物,保密局一决定“大批量收购”家属,他们就闻风而动,打着去南京“述职”的旗号,卷起能带走的家产,预谋溜之大吉。眼下的东北实在是不太平,长春围城给沈阳某些官员提了个醒,与其到时候用金戒指、姨太太跟人家换烧饼,倒不如趁早打算,赶紧远离这块四非之地。所谓“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该捞的也都捞了,剩下那些带不走的,就留给老百姓吧,算是积德行善了。

  然而老百姓却不领他们的情,众人议论纷纷,暗暗斥责这些官员都是寡廉鲜耻之辈。说你们在东北这些年都干了什么?税没少收,金子、屋子、娘们也没少捞,用来教育别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说着说着,都能把自己给感动哭了。怎么一到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个个都是这副德行呢?“这些官啊!排成队挨个枪毙,一定有冤枉的,隔上一个枪毙,那是一定会有漏网的。”

  呵呵!要不怎么说,官吏腐败就是引发革命的导火索呢?国民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怪不得旁人。党国、党国,把党凌驾于国家之上,挤得人民没处藏没处躲,老百姓不恨你那真就出鬼了。

  底下官员们的异动,引起了东北剿总的警觉,如果不管不问任其发展下去,那这场仗还怎么打?这座城还怎么守?于是震怒之下,东北剿总下令,告诫下属官员在这非常之际,必须要跟中央保持步调一致,凡是擅离职守者,一经查实就地枪毙。

  国民党这是真着急了,可你现在着急还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枪子要是能管用,那这些人当初何必还要行贿受贿呢?又有几个贪官不是胆大妄为藐视法纪?结果,这道看似杀气腾腾的命令,却意外地引发出了连锁效应。

  你不是不让我擅离职守么?那好,咱就拉关系走后门花钱买手令吧!有了准许外出公干的手令,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呢?

  因此,民国三十七年的沈阳城,就出现个怪现象,剿总手令的价格开始呈几何基数攀升,持手令滞留在机场的官员,居然比留任的官员还要多。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既不是中街,也不是太原街,而是城郊那座毫不起眼的东塔机场了。

  某些倒卖假票的票贩子,也就此脱贫致富,从此迈进了小康和大亨的行列。(当然,他们这种荣耀并没有持续多久,共产党一进城,他们就开始怀念起做穷人的好处了。)一些平素耀武扬威的姨太太们,现在也不值钱了,某些人贩子漫天要价,官员们坐地还钱,把她们全都给批发零售处理了。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机票数量有限,乘坐不了那么多人,与其花高价为她们疏通门路,倒不如利用一下这些女人的剩余价值。

  当官的心肠之狠毒,由此可见一斑,平时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在大难临头之际,居然连张机票都不如了。

  陈明和于秀凝这对夫妇,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主要是这机票搞不到,没有南京的调令和剿总的手令,有钱也买不到机票。至于是否跟沈阳城共存亡,在这一点上,于秀凝连想都没想,在她看来,这个口号并不亚于一个神话,同“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实现三民主义”是有得一拼了。所以逼得没办法,她就只好跟美国驻沈阳总领事华德进行私下接触,看看在关键时刻,能不能寻求个政治避难什么的。

  于秀凝夫妇是走不了,但能一走了之的“店小二”,却是不打算走了。他用调令、手令换了张机票,然后往枕头下一塞,就再也不管不问。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任务,便是根据手头仅有的线索,来看看还能否从齐公子身边,再找出些关于“渗透”计划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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