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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窃听器

  齐公子是个头脑灵活心思缜密的劲敌,自从他干上情报这一行,也只有他算计别人,很少被人家给算计。像这种人一般都有个特点,既是夜路走多了,便会不知不觉地防范起夜鬼,算计别人的人,自然都会小心谨慎地提放被人算计。

  扩音器仍在播放着齐公子夫妻的对话,从表面来看,这二人的心态都很平静,说明藏匿在他们家中的窃听器,应该是没有被察觉。可许忠义却不这么认为,潜意识告诉他,烛影无风自动,那就是在闹鬼。“专业特工每天都会检查自己的住宅,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你表哥居然还没有发现窃听器,你认为这正常么?”

  “很正常啊?”顾美人对丈夫的怀疑深表不满,认为他就是在变相讥讽自己的无能。顾美人是谁?那是设置窃听装置的高手,据说她埋设窃听器的方法,是参照山东民兵地雷战悟出来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见表哥不挂弦。如果有人能看穿她的手段,那这个人就可以载入情报史册了。“哼哼!我就不信表哥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百米外的齐公馆……

  齐公子一边和赵致唠着家常,一边抬头仰望着墙上蒋中正的戎装像。相片、相框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他的眼睛便牢牢盯住挂相框的钉子。

  摘下相框,用钳子小心翼翼拔出锈迹斑斑的钉子,仔细看了看孔洞,由于洞口狭窄深邃,又被红砖碎屑填充,因此齐公子并没有察觉有何异常。在他记忆中,这根钉子是去年岁末搬进新居后,由他亲手钉进去的,自己伺弄过的东西,总该不会有问题吧?

  可问题大了。

  走出家门,转过小院来到墙体对侧,齐公子看看那平滑洁净的水泥外装,眉头紧蹙不已。这座墙是房屋的承重墙,并没有特殊之处,但没有特殊,也并不表示它不特殊。

  给赵致使了个眼色,让她用菜刀有节奏地剁起砧板。自己则拔出匕首找准定位,然后一点点剜开水泥墙面。没过多久,一根细长的电线便被挑了出来。

  “窃听器?”掂掂手中这枚特殊小零件,齐公子又拿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插进窃听器的钻眼,这才拍拍手转回了厅内。

  正厅里的赵致已经完全惊呆了,她双眼死死盯住从钉孔里探出的铁丝,表情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她把窃听器和钉子连在了一起,利用我的疏忽作掩护,很巧妙,让人防不胜防。”齐公子开始佩服起他的表妹了,像这种鬼斧神工般的窃听技巧,换做别人是完全想不出,也做不来的,因为精确判断出钉尖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项技术含量极高的苦差事。

  “我现在只想知道,在她面前我们还能守住多少秘密?”

  “放心吧!她自己会告诉我们的。”走进内室打开壁橱,齐公子揭开监听设备上的绒布……

  扩音器中突然传出“哐哐”的剁菜声,顾美人一摇头,暗暗叫起苦来:“糟糕,被发现了。”随后赶紧起身,开始在房间内进行细细排查。

  “你干嘛?”许忠义低声问道,“用不用我帮忙?”

  “战术情报员的活儿,你帮不上忙,还是到一边想你的问题去吧。”

  “哦!那你忙,我不打扰了。”

  过了有一会儿,顾美人突然兴高采烈地喊一声:“呵呵!果然不出所料,表哥呀表哥,可真有你的!”

  “得手啦?”

  “嗯!哎小二!你猜表哥把窃听器装在哪了?”

  “我怎么知道?我战术专业从来就没及格过。”

  “他把窃听器连在相框的钉子上了,呵呵!这可真是鬼斧神工啊!不过呢,他一发现咱们的窃听器,我就想到他会怎么动手脚了。”

  用同一种方法来互相陷害,这对表兄妹算是对得起“青梅竹马”那句评语了。

  “我怎么感觉这叫做报应呢?”许忠义有些哭笑不得了,“知道我战术课为啥总也不过关吗?因为我鄙视那种下三滥的行为,在我眼里,搞战术的人就是一群宵小之辈。”

  顾美人没吭声,她暗道:“你还高尚起来了?想高尚别干这一行啊?哪里混不得一碗饭吃?”她并不知道许忠义当初那辛酸的经历,当然,这也是由于老许好面子,想在妻子面前做一个完美的好男人,所以就没将自己过去那点糗事和盘托出,以免夫纲沦丧。结果这样一来,就给顾美人造成了个假象,还以为他一直都是这么优秀呢!所以就不停地崇拜他,认为他就是个脚踏实地白手起家的超级天才。甚至有时侯,将自己和“店小二”的经历比对之后,她还感觉有些惭愧,有些自卑,认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本家,就是不如勤劳善良的平民百姓。嗯!自己的确是要好好进行一番思想改造了。

  “他们也发现咱们的小零件了,”将拆下来的窃听器往角落里一丢,齐公子瞧瞧妻子,不无遗憾地摇摇头,“看来,‘店小二’对我这份想定是志在必得了。”

  “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周旋了,再相持下去,吃亏的必然是我们。”

  寒光在眼中一凛,齐公子咬咬牙,把心一横:“既然这样,那我就设个套子让他一命呜呼吧!”

  在以往的较量中,无论齐公子怎样出招,许忠义总能找到化解办法。结果斗来斗去,旗鼓相当的两个对手,最终是谁也占不到上风。可这次不同了,因为上天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能成功地击倒‘店小二’,这份想定就很有可能会落入敌手。所以为慎重起见,我必须要仔细策划,以免被他钻了空子。”

  “你有把握能让他入彀么?不知为什么,我这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我担心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想到要跟“店小二”过招,赵致就信心不足。这也难怪,以往那不堪回首的经历,已在她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阿齐,我现在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往后该怎么做,我全听你的,你可千万不能再疏忽了。”

  齐公子笑了笑,表情显得很轻松,但实际上,他心里是一点都不轻松。这次设局,他是想以自己为诱饵来引导许忠义迅速咬钩。不这么做不行,因为“店小二”实在是太聪明了,倘若齐公子不能抱定必死之决心,不能在短时间内断绝他退路,最后的结局,恐怕又将是不了了之了。

  “阿齐,你在想什么?”赵致怯怯地问道。

  “哦!我在想……‘店小二’是不是已经觉察到我要出招了?”

  盯着眼前被剪断的窃听器,许忠义陷入了沉思,他久久不发一言,犹如泥塑木雕。顾美人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她知道此时此刻,正是丈夫考虑问题的关键,稍有一丝异响,都有可能打乱他的思绪。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许的手却忽然颤抖了起来,越抖越烈,几乎无法自持。

  “你怎么啦?”

  “我有点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有种预感,这次决斗很有可能是凶险万分。”握住妻子的柔荑,老许长长吁了口气。这不是放松的表现,而是他想用外表的不以为然,来麻痹内心的恐惧。

  “你担心自己会失败?”掏出手帕,顾美人拭了拭他额头上的冷汗,“呵呵!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你太抬举我了,这跟习不习惯是两码事,我呀……我就担心这次弄不好,会弄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也就是说,“店小二”其实是在怕死。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马上就要看到黎明了,谁愿在这个时候长眠不起呢?另外,他现在是事业有成娇妻傍膝,凭什么要抛下一切去伴随齐公子步入黄泉呢?所以既然是舍不得,那就彻底放不下,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越想越怕了。

  “你表哥太缺德了,进坟茔地也没忘记拽着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叹口气,老许哭丧着脸自怨自哀,“唉!我怎就摊上这么个亲戚?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眨眨眼睛,顾美人被他给说迷糊了。这才哪到哪啊?怎么一上来就要死要活的?凭你这士气,这战斗力,那还能打仗吗?

  “你表哥要跟我玩命了,真的,我绝不是吓唬你。”随手打开录音机的开关,齐公子那慷慨激昂的声音,被徐徐播放出来:“自国共开战以来,只有狼奔豕突的将士,没有恪忠职守的地方官,我,愿开此先例。但愿我以我的鲜血,能唤醒千千万万‘三民主义’志士……”

  夫妻二人同时沉默了,这气氛很压抑,宁静的空气中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许久,许忠义揉揉僵硬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听见了吧,你表哥这几句话,那算不算是冲动呢?”

  “可你就敢保证,他说这话是在针对你吗?”

  “呵呵!别逗了你,不针对我还能针对谁呀?别人够份量么?舍不得一身剐,他能把我这皇帝拉下马么?”这倒是实话,若能轻易打败“店小二”,齐公子又苦未老先衰,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既然发现了对方的意图,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应对呢?

  “他已经出招了,而且这一招打出后,我还不能不接。”点点录音机,许忠义又道,“赵致要去南京了,假如我没猜错,他那份计划一定会交给赵致带走。”

  “但赵致不是表过态,说她不走么?”

  “那是给咱们听的,你也敢信哪?什么叫做下药?‘三十六计’中的每一计,你可以正过来用,也可以倒过来用。她说不走,结果就是非走不可!不然她买机票干什么?这叫做声东击西,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你我的判断。”

  “‘店小二’的目的,是想截获我们的想定,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名单跟他好好玩一玩。”齐公子的玩法很有个性,对于许多学者来说,也几乎是耳熟能详,“还记得民国24年,赤匪于流窜途中跟我们打的一场仗么?共党首脑毛泽东把它视为得意之作,并称之为‘四渡赤水’。”

  对于这段历史,赵致还是比较熟悉的,可她不明白丈夫提起它来做什么?

  “这一次,我就用毛泽东的打法跟他斗,呵呵!我很想跟他比较一下,到底是谁对共产党更了解一些?”

  用共产党的打法对付共产党,也亏齐公子能想得出。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许忠义虽然是个红色“店小二”,可他从来也没经历过党内斗争,根本就不了解共产党的斗争特点。所以此消彼长,胜负真就很难预料了。

  “我坚信:这个为共产党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店小二’,最终一定会死在共产党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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