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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伪装入城

  老段说的这番话,只是一种玩笑,事实上宣传队的那些女队员,还是挺有操守的。她们对老许有好感,但这也仅仅是好感而已,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也知道他有妻室,所以还不至于动什么心思。

  但她们的存在,的确是帮了老许一个大忙。战士们不愿意穿国民党军服,而她们却无所谓,女人嘛!谁不喜欢漂亮衣服?尤其是这国民党的女军装,款式新颖婀娜得体,穿在身上会展示出女性的窈窕身材,跟共产党那宽大的二尺半军装,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女人们都不计前嫌穿上敌人服装,你个大老爷们还好意思叽叽歪歪么?于是在宣传队地带动下,三团战士也只好在原军装外面,不情不愿地罩上了国军军服。

  为几千人的队伍准备出充足的制服,这并不是件困难事,大东被服厂位于通往东塔机场的必经之路。顺手牵羊把它占了,并将其改成临时指挥部,三团决定以此为中心,彻底断绝机场和市内的一切交通。

  “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弄清了齐公子的动向,我们就要马上行动。”许忠义对老段说道,“如果他已经抵达了机场,那就不用再考虑了,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机场给我拿下来!”

  “没问题,打仗咱是行家里手,”老段挺痛快,直言不讳,“老许,你告诉我拿下哪些目标就行,至于怎么打,我自己看着办。”

  “你政委去带队打仗,那我呢?我这团长干什么呀?吃闲饭哪?”王胖子很生气,甚至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别人的政委都是负责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可他的政委呢?动不动就跟自己抢夺指挥权,每每一仗过后,自己的功劳总是要分出去一半,而且对方还美其名曰,说这叫“团结就是力量”,属于集体的功劳。

  有这么论功行赏的么?王胖子很郁闷。要论资格,他跟老段比不了,人家是打小就参加红军,从警卫员到作战部队排长,再从排长熬到主力团长被撤职,这过程充满了戏剧性。他一个由厨子转行的团长,同人家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胖子,听话哦!别闹情绪了,咱下不为例还不行?”老段眯眯笑,可他这笑容明显是不怀好意。

  “少来这套?你都几个下不为例了?到底咱俩谁是团长?”

  “不是……怎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就你这点战斗经历,能担当得了那技术性差事么?抗战爆发后,我跟着部队端过阳明堡机场,论资历、论能力,你比得了么?你知道这机场哪些地方能动,哪些地方动不得么?同志啊!咱不是要炸毁一个机场,而是事后,还要把一座机场完完整整地交给人民!”

  这理由找的,实在是太充分了,噎得王胖子一翻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追根结底,这还是知识的问题。王胖子虽然学了点文化,可他自小就是在“半夜鸡叫”地熏陶下,跟地主结下了难以调和的阶级矛盾。甭说机场了,就连飞机是啥样,至今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在战场上倒是被飞机给炸过,可挨炸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人家投弹,却无法近距离观瞧——要想跟飞机来个面对面,那他这团长也不用当,直接转世投胎去吧。

  最后老许拍了板,说就让老段去。另外这里的防守也很重要,机场一出事,国民党肯定要增援,能不能挡住增援敌军,有效支援进攻机场的部队,这还得看胖子的本事。

  还是老许会做人,两边都不得罪,双方利益均可以照顾到,领导当到这份上,手下想不爱戴都不行。

  “只要战斗一打响,这姓齐的就甭想跑了,除非你长了翅膀能飞出沈阳城。”由于顾雨菲至今也没有通告齐公子的下落,所以老许猜测,对方很可能还在沈阳,不然自己那心有灵犀的老婆,肯定会说别费事了,还是另想主意吧。说白了,这就叫做默契,是《春秋》和《列女传》多年磨合出来的默契。

  “不好!共军进城了!”汽车开到被服厂时,从车窗看看门口的守卫,齐公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嗯?怎么回事?”赵致迷惑不解地看看他。

  “你仔细看看那些兵,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齐公子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一动不动,身上透露着杀气和坚毅,这跟我军那颓废的神情,基本就是两样。我们要有这样的兵,那也不至于把东北丢了。”

  担心归担心,但想驾车匆匆离去,这已然是不可能。从被服厂到机场,一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根本就动弹不得。但凡市面上能见到的进口小汽车,在这里均可以轻易地找到。

  “我们该怎么办?”赵致慌了,她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二人原本打算乘坐上午的飞机,可没想到事事不顺,先是堵车,然后是共军突然进城,这样一来,弄不好机场都会不安全了。“要不……我们换条路冲过去?”她还有点不死心。

  按按汽车喇叭,齐公子苦苦一笑:“算了,甭指望你这汽车轮子能赛过共军那两条腿。他们从江西爬雪山过草地,一路掩杀到东北,咱跟他们比得了么?”

  “那该怎么办哪?共军正在设卡盘查过往行人!”

  “没办法了,我们得分开走了。小致,你保管好那东西,我猜想共军是在针对我,你脱身或许还能容易些。记住,一定要把这东西亲手交给校长,党国日后可全要仰仗它了。”

  “可你呢?共军能放过你吗?要不……咱们先去‘剿总’躲一躲吧?不管怎么说,那里相对还是比较安全些。”说出这番话后,赵致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臂,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剿总’也不安全了,连卫长官都要跑,那里说不定是怎么个乱。”点燃一根香烟,齐公子默默地吸食着,眉头随着火星闪烁,皱得越来越紧。

  赵致还在不停地哭,她彻心没了主意。背叛共产党她并不后悔,也不后悔嫁了眼前的丈夫,她只后悔为什么不留下许忠义的那张票,非要买个什么定期的?这下可好,想改期也来不及了。

  “我失策了,一直以为时间还充裕,没想到共军会这么快进城?”将烟头抛到窗外,齐公子阴霾地说道,“不用猜,这一定又是‘店小二’搞的鬼,能把这么多人从城外悄悄弄进来,除了他,谁会干出这么大的手笔?”搂过赵致,亲亲她那咸涩的脸颊,齐公子涩涩一笑,又道,“放心吧!他们还不能把我怎样,想弄死我,‘店小二’还没长这本事。”

  “我不放心!”赵致叫道,“你不用骗我了,咱们这夫妻不是白坐的,你想什么我最清楚,答应我……呜呜呜……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想着殉国,这不值得,呜呜呜……”

  在妻子脸颊上蹭了蹭,齐公子没说话。想不到赵致从一个情报新手,已然渐渐成熟了起来,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可夫妻诀别就在今日……

  “阿齐,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沦落到这种下场的,呜呜呜……”

  但问题是,好人就一定应该有个好下场吗?

  “小致,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干我们这行儿的,终究要面对一个结局……”齐公子的声音逐渐沙哑起来,越来越低,直至了无声息。“……我们的工作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痛苦和鲜血是敌人为我们伴奏的音符。所有倒下去的人,都是在为后人铺平道路,让那罪恶的刀尖不再威胁着国家的命脉……”心里默默想着,可有些话,却再也说不出来。“把眼泪擦干,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以免让共军怀疑。登上飞机之前,按照事先想定,给我打个平安电话。”低低吩咐过后。齐公子毅然推开赵致,稳步走下车,迅速用后背撞上车门。就在妻子拍打车窗的一刹那,他头也不回,在黑暗之中迅速消失。

  “阿齐!阿齐……”在玻璃上无力地一拍,赵致的眼睛模糊了。她很想追过去和丈夫同生共死,但责任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一名特工在任何情况下,首先要做的是坚决完成任务。

  “阿齐……阿齐……”

  “我失策了,”一拍大腿,许忠义懊悔地捶捶头,“我怎么只想着盘查主干道?难道他不会靠两条腿绕道么?”

  通往机场的主干道只有这一条,但并不表示就没其它道路可走。眼下这条主干道已是车辆拥堵,倘若雇上一辆洋车,靠两条腿跑到机场,或许要比坐汽车省上很多时间。

  “老许,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分兵了,虽说我们团是个几千人的大团,可沈阳这么大,那还是人手不够啊!”王胖子为难了,他刚刚接到老杨电报,在电报中,杨克成把他臭骂了一顿。发泄一通过后,无可奈何的老杨只得认命,对王胖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保护好许忠义的安全。少根头发,就拿他是问。

  “不行也得行了,早知这样,我就把你们师也忽悠来。唉!千算万算,这怎么还会有纰漏呢?”

  “店小二”是人,虽然聪明绝顶,但他毕竟不是神。

  “可你的安全……”

  “抓住了他,我自然而然就安全了,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那姓齐的想要弄死我,他还没长这本事。”老许又开始忽悠起王胖子。他猜想老杨为照顾自己的面子,或许还没有告诉王胖子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战术水平。他想钻个空子,利用老杨的纰漏,骗得王胖子赶紧分派人手,不然等老杨一追上来,这胖子哪还敢分兵?非把他当成贼来防范不可。

  “殊死一战,就在今日!”瞧瞧空荡荡的指挥室,老许暗暗松了口气。

  门外枪声大作,警察第四中队和前来破坏的国民党军交上了火。挺着大肚子的顾雨菲,还在监听着沈阳市内的一切动静,她希望能从那错综复杂的电话、电报业务中,准确地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电报大楼现在是沈阳城最繁忙的机关,每分钟都有上百条信息从这里经过。一般人甭说能捕捉到情报,就连听完每句对话,这都是很勉强的。但顾雨菲不同,她是受过训练的专业特工,什么消息对自己有用,她头脑里非常清楚。

  “刚刚截获个电报,是三重加密,您看……”廖文韬将一份抄报纸递给她,不料顾雨菲瞧也未瞧,就把它顺手丢进了纸篓。“你这……”

  “这东西对我没用,我要的不是这种情报。”顾雨菲盯着指示灯,目不转睛地答道。

  “那什么消息才是有用的?”

  “卫立煌,只有卫立煌侍从室发出的叫车指令,这才是最重要的。”

  廖文韬没听明白,也想不出这个指令为什么会如此最要?

  “国民党能让卫立煌落在我们手中吗?他们必然会派专机来接他。如果连卫立煌也走不掉,那么别人就更甭想了,能搭载上卫立煌的专机,这是我表哥最后的机会。”

  “就算知道卫立煌要走,可你怎么知道他坐哪辆车?我们又该怎么盯住他?”

  “很简单,他的专车是我先生提供的,红色,在沈阳独一无二,那些警察只要一看到这辆车,就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

  想了想,老廖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表哥会不会另外找架飞机?”

  “应该不会,他预定的飞机已经提前飞走,现在跑道上除了麻雀,没有任何能飞的东西了。所以只有想办法让专机降落在他指定的机场,以运送绝密文件为借口,这才有可能被准许登机。”顾雨菲对问题把握得相当准确。同一架飞机,同一个命运,齐公子的生死,就看他自己该如何掌握了。但问题是沈阳有四座用于运营的机场,齐公子究竟想让专机降落在哪里,这分析起来未免会大伤脑筋,顾美人正处在怀孕期间,经不起折腾,其中的玄机,就交给那招人稀罕的“店小二”吧!谁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做丈夫的替妻子辛苦一下,这也是分内之事嘛!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盯住了卫立煌,就不难能找到齐公子。于是从这一刻起,她就把卫立煌的一举一动,完全锁定在自己的视野中,生怕一不留神让他给偷偷溜掉了。“嗯?”突然一皱眉,顾雨菲按住耳麦,好似听到些什么,她连声叫道,“奇怪!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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