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决战神鞋顶(1)

　　此刻，山中群龙无首。

　　聚义厅内，薛洞天对李闯道：“二当家的，大当家的已经不在了，这神鞋顶以后就得你主事儿了！大家伙儿都听你的！”

　　“对！大家伙儿都听你的！”众崽子整齐地随声附和。

　　李闯巡视了一周，缓缓说道：“绺子里资格比我老的还有好几个，我来主事儿，好像不妥。”

　　其他几个四梁八柱均低着头，都因为跟着王震反叛而无颜面对。

　　薛洞天见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便趁热打铁，说道：“二当家的，你虽然资格没有别人老，但是总比那些背叛绺子的人有资格！大家都知道，背叛绺子是要挨插的！不杀，就已经是开了天恩了！”

　　那几个不言语的四梁八柱浑身打了个激灵，均说李闯才是神鞋顶主事儿的不二人选。

　　众崽子也开始反复地高呼：“同意二当家的主事儿！”

　　李闯见众人一心地让自己主事儿，再推脱也不好。李闯叹了口气，缓缓道：“那好吧，我就暂且主事儿，等评选出了新的主事，我便退了。”

　　“报——”李闯刚刚同意主事绺子，便听门外一崽子高声来报。

　　那报信儿的崽子刚刚住脚，李闯忙问：“咋地，出啥事儿了？”

　　报信的崽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山下来了一大伙鬼子兵，正往山上来呢！”

　　众人大惊，李闯忙问：“估摸有多少人？”

　　报信的崽子眉头一皱，说道：“好像得有一百来号人！”

　　李闯眉头紧锁，喃喃骂道：“他娘的，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薛洞天虎眼一瞪，说道：“看来是报仇来了！”

　　报信的崽子急问道：“二当家的，您看咋整啊？咱现在就剩几十号人了！”

　　“告诉其他兄弟，守好岗哨，严密观察小鬼子的一举一动。其余的人，跟我去乱石堆，那是上山的必经之路！”李闯起身说道。

　　李闯和薛洞天带领了三十多个崽子来到了乱石堆，其余的崽子被分派到各个岗哨，严整待命。崽子们有的拿着抢来的步枪，有的拿着自制的打铁砂的鸟铳，有的实在没有火器可拿，只得拿着长枪或是大刀。前文说过，这乱石堆是通往神鞋顶的唯一道路，可谓是一处天然屏障，是一处打伏击的好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小鬼子来了。

　　此时山本一夫带剿匪小队向山上走来。山脚下的地势高低起伏，有的地方积雪齐腰深。伪满警察和日本宪兵都全副武装，棉衣棉裤，走起路来也显得有些笨重。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高寒温度，让这帮异乡客尝尽了严寒作战的苦头。

　　唐庆喜冻得瑟瑟缩缩，手中拿着一把王八盒子，缩头缩脑地跟在山本一夫的后面。山本一夫穿着一身淡绿色笔挺的棉军装，腰间配着一把日本军刀，脖子上挂着一只瑞士产的望远镜，并时不时地拿起观望一番。

　　“庆喜君，对这个神鞋顶你可了解？”山本一夫问道。

　　唐庆喜大步向前走了几步，侧首微笑道：“山本队长，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给您找了一个认识道儿的人！”

　　“哦？是谁？”山本一夫问道。

　　只见唐庆喜走到队伍的中间，从中拽出一个伪满警察来，领到山本一夫跟前，说道：“就是他！”

　　山本一夫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伪满警察，问道：“你是警察队的？叫什么名字？”

　　那伪满警察诚惶诚恐地回道：“小的叫胡鲁，去年进的警察队。”

　　“葫芦？很怪的名字！”山本一夫一笑，“你们中国人起名字很有意思。”

　　那个叫胡鲁的伪满警察知道山本一夫理解错了自己的名字，更正道：“小的不叫葫芦，叫胡鲁。胡子的胡，鲁班的鲁。因为我爹姓胡，我娘姓鲁，所以给我起名叫胡鲁。”

　　“原来是这样，是我理解错了。”山本一夫笑道。

　　“呵呵，瞧你这名起得，给山本队长都逗乐了。”唐庆喜赔笑道。

　　山本一夫笑容渐淡，然后正色道：“胡鲁，你知道神鞋顶的路？”

　　“知道，我小时候常跟我爹来这儿砍柴，通往山上的路我都知道。”胡鲁说道。

　　“很好，那就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山本一夫望了望苍茫的高山，说道。

　　“这神鞋顶传说是一座神山，山上有一座千年的老君庙。通往神鞋顶只有一条路，其他有路的地方也多是泥潭或是悬崖峭壁。我虽然没有上过神鞋顶，但是我听我爹说，他小时候去过神鞋顶，那时候还没有胡子，每一次登顶都别无他路，都要经过一个叫乱石堆的地方。我看，如果胡子们要是早有准备，一定会在乱石堆埋伏，那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胡鲁眼睛盯着山本一夫，无比认真地说道。

　　“哟西，原来是这样。”山本一夫缓缓地点了点头，“看来要想登山还有些难度！”

　　唐庆喜眼珠子一转，似乎有了什么妙计，面朝山本一夫恭敬地说道：“山本队长，要说有难度，那是一定的。但是，也不是那么绝对的。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对于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会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庆喜君，你有什么高见尽管直说！”山本一夫说道，“要相信帝国勇士们的作战能力！”

　　唐庆喜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胡鲁说了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除了乱石堆以外，还有其他的路径，只不过非常地难行而已。那么，难行，不等于不能行！所以，我认为，大可以兵分两路，派出一小部分精锐由胡鲁领路，从艰险的地方上山。另一部分，由山本队长您带领，从乱石堆做正面进攻！我想，山上的胡子应该不多，如果上了山，也应该不难对付。”

　　山本一夫思忖着，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赞同地说：“嗯，庆喜君的话很有道理！那就按照庆喜君的方法去办！”

　　于是，胡鲁领着二十几个精锐的士兵秘密地向那边的林子深处走去。这边，山本一夫领着八九十号人开始顺着石阶向山上挺进。

　　乱石堆处，李闯和薛洞天等得焦急。寒风凛冽，像一只猛兽，横冲直撞。胡子们谨慎地守在原地，冻得浑身发抖，搓手搓脚。

　　“二当家的，这小鬼子咋还没动静？”薛洞天抻着脖子向山下望了望，“是不是没走这条路啊？”

　　“肯定不会，这神鞋顶没别的路了，肯定走这条！”李闯紧了紧棉衣，“咱们再等等。”

　　李闯和薛洞天刚说完话不一会儿，便听“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堆炸开了花，崩飞的石屑散落了胡子们一脑袋瓜子。

　　“他娘的，看来这是小鬼子带着小迫击炮来的！”薛洞天扑了扑头顶上的石屑，骂道。

　　“没错！都隐蔽好了！看来小鬼子是要以火炮为掩护啊！”李闯向其他的胡子喊道。

　　“轰隆！”

　　“轰隆！”

　　炮击声一阵接着一阵，胡子们俱埋着头，任由土石崩飞。待几十声炮响之后，已经可以看见鬼子兵正向乱石堆挺进了。

　　李闯抖落身上的土石，伴着“砰”的一声枪响，高喊道：“兄弟们，开磕啊！”

　　接着，胡子们便开火了，发起了攻击。

　　鬼子兵一见前方已经开火，也便迅速地隐蔽起来，给予还击。鬼子兵躲在密林之中，火舌在树枝间喷射。乱石堆已经被鬼子炸得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虽然残缺，但是仍然可以很好地隐蔽。

　　双方激烈地战斗着，在枪战间歇，鬼子兵还是以迫击炮开路。“轰隆轰隆”的炮弹，抹平了一个又一个巨石。

　　“二当家的，小鬼子火力很猛啊！”薛洞天边打边说。

　　李闯背靠在一块大花岗岩后面给镜面匣子上子弹，说道：“看这架势，好像要把这神鞋顶从地图上抹平啊！”

　　眼瞅着鬼子兵占了优势，唐庆喜兴奋地高喊道：“胡子们快不行啦！”

　　唐庆喜这么一喊不要紧，一下子让薛洞天给听见了。薛洞天觉得声音很熟，顺着岩石缝瞧去，正好看见唐庆喜躲在一个树干后面，露着半个脑袋。薛洞天心道：“原来是山本一夫他们！娘的，自己送上门儿来了！”说罢，便把枪口向唐庆喜瞄去。

　　薛洞天瞄了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把枪口又缓缓地从唐庆喜的脑袋上移开了。

　　李闯打得有些急了，骂道：“这他娘的是哪一块儿的鬼子兵！这么抗打！”

　　薛洞天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北隆镇的宪兵队！虽然没看见是谁带队，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山本一夫那个王八犊子！”

　　“北隆镇宪兵队？山本一夫？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呢！”李闯皱眉喃喃道。忽然，李闯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原来是他！”

　　是的，李闯恍然想起了薛洞天对他讲过的薛家灭门案，凶手就是这个北隆镇宪兵大队队长山本一夫！

　　“没错，就是他！杀了我薛家上上下下十多口人！”薛洞天瞪着眼睛，鼻子喷出火热的气息，“上两次报仇都失败了！这次他自己倒送上门儿来了！奶奶的，来得好！”

　　说罢，薛洞天不顾一切地朝着鬼子兵开火，片刻便打红了眼睛。

　　此时胡鲁带着二十几个精锐士兵来到了大酱泡子。

　　这个大酱泡子是一大片长长的沼泽地，正好拦住了胡鲁他们的去路。沼泽地下方有一个温泉眼，常年地喷涌着温泉，以至于冬季也不会冻结。由于常年不冻，沼泽越变越大，越变越深，经常有人或是动物丧命于此。胡鲁他们驻足此地，望着这大片的温泉沼泽，思考着渡过去的办法。

　　“我们应该怎么过去？”日本兵甲望着大片沼泽，然后侧头问胡鲁。

　　胡鲁皱着眉头，用手摸着下巴，思忖着。

　　“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日本兵甲又说道。

　　胡鲁突然目露精光，望着沼泽地说道：“我们如果想过去，必须得铺设大块大块的木板！”

　　“木板？”日本兵甲说道，“我们哪里去弄木板？这个有些不现实！”

　　胡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那么，只有采取最后一招了……”

　　“什么方法？”日本兵甲问道。

　　“只能采取填坑的方法了！”胡鲁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法！”

　　“填坑？”日本兵甲惑然问道，“填坑是什么意思？”

　　有几个伪满警察明白了胡鲁的意思，俱不同意。

　　“填坑？胡鲁，这不就是让我们往这酱缸里跳吗？这个办法太损啦！不就是横卧在沼泽上，然后人踩着人过去吗？”伪满警察甲摇头道，“我不同意！”

　　日本兵甲明白了胡鲁的意思，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说：“时间不够用了，我看非常可行！”

　　“太君，不行啊，这个方法会损失很多人！”伪满警察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日本兵甲皱着鼻子一把揪起伪满警察甲的衣领，怒道：“你不同意？那么，就由你来填坑好了！”

　　说罢，日本兵示意其他人将伪满警察甲押到了沼泽边上。伪满警察甲挣扎着，像一只受了极度惊吓的狍子。

　　日本兵甲又巡视了一下其他几个伪满警察，然后目光落到胡鲁身上。

　　胡鲁一惊，忙说道：“太君，我还要给你们引路呢！”

　　日本兵甲又把目光停在了另外四个伪满警察身上，缓缓说道：“看来，中国人最适宜用来填坑！”

　　很显然，另外四个伪满警察也被押到了沼泽边上。这条沼泽带，最窄的地方不过五米多，如果完全凭借填坑方法，也就是做人体浮桥，也不是万全之策。在踩踏人体的时候，也很可能随着人体沉入沼泽中。但是，为了节省时间，这也只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乱石堆处，胡子们和剿匪队仍旧在激战着。

　　薛洞天对李闯说道：“二当家的，这小鬼子的火力很猛啊，咱还能坚持多久？”

　　李闯抹了抹被炮灰熏得发黑的脸，说道：“洞天，你放心好了，这小鬼子的火力即使再凶猛，他也上不来这乱石堆！别看他小鬼子一顿狂轰滥炸，没用！只要咱们死守着，就是把这乱石堆炸平了，也别想一个小鬼子从这儿上来！”

　　薛洞天看了李闯一眼，说道：“二当家的，死守着也不是个长远之计啊！一旦小鬼子把神鞋顶围住，困上几个月，那咱们还不被活活饿死！”

　　“洞天，你忘了上次去冯家大院砸窑了吗？那些东西够全绺子里老老少少维持好几个月的了。”李闯背靠着大岩石，正了正被石子崩歪的棉帽子，“另外啊，我看这小鬼子也不大可能花那么多时间来搞围困，他们的事儿多着呢！”

　　薛洞天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说：“好，那就和他磨！”

　　“薛大哥！”忽然，二人背后传来一个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万小玲。只见万小玲手中拿着一把镜面匣子，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一只小狗熊一样，躲在二人身后。

　　“小玲，你来干啥！”李闯微怒问道。

　　万小玲秀眉微扬，说道：“别看我是女流之辈，打鬼子我也不能落下！我爹没了，二叔你就是我的长辈、我的亲人，二叔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薛洞天斜了一眼万小玲，眼中带有蔑视的神色。

　　万小玲见薛洞天有点瞧不起自己，单手使劲儿地扒拉一下薛洞天的肩膀，怒道：“薛大哥，你瞧不起我是个女的？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万小玲是咋打小鬼子的！”说罢，子弹上了膛，伏在岩石背后，要向剿匪小队开火。

　　薛洞天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只是把目光移向李闯。

　　李闯一把夺过万小玲的手枪，斥道：“你这孩子，净胡闹！快给我回去！你爹刚刚走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你爹，咋向你爹交代！”

　　万小玲被李闯夺了手枪，被拉到了一边。

　　万小玲并没有生气，哀求道：“二叔，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打吧！”

　　“不行！快回去！你以为这是哪儿？以为这是赶集吗？”李闯真的发怒了，“来人，把万小玲带回山顶！关进房子，看好了！”

　　李闯招呼来两个崽子，押着万小玲，万小玲拼命地挣扎着，向山顶行去。

　　李闯见万小玲被押回了山顶，叹道：“这个小玲啊，这哪儿是女的啊？这就是个假小子！”

　　薛洞天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李闯看了一眼薛洞天，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呵呵，我知道这小玲是冲谁来的了。”

　　薛洞天把目光移开李闯，开始猛烈地开火，薛洞天的枪声瞬间被激烈的战斗声淹没。

　　山本一夫率领着剿匪小队朝着乱石堆的胡子们猛烈地开火，并且间隔迫击炮轰。可是，由于乱石堆的地势实在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向山上挺进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山本一夫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胡鲁等人的身上了，希望他们能够穿越生死之地，顺利登山，攻袭胡子的后背，以作合围之势。

　　“这群混蛋土匪看来很厉害，剿匪队这么强的火力都没有多大的进展！”山本一夫气得叫骂道。

　　唐庆喜笑眯眯地冲着山本一夫说道：“山本队长，您有所不知。不是土匪厉害，而是这神鞋顶乱石堆听说本来就是一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最适合打防御战。”

　　“哟西，原来是这么回事！”山本一夫点了点头。

　　“山本队长，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否？”唐庆喜轻声问道。

　　“说来听听。”山本一夫说道。

　　唐庆喜鼠眉上挑，来了精神，说道：“山本队长，我看咱们先把火力放小一点，等待着胡鲁他们从后背攻袭，那时咱们全力攻打也不迟。这样打下去，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弹药。”

　　“哟西，这样做也好。”山本一夫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担心的是，胡鲁他们能否平安从险境顺利登山。如果没有顺利登山，那么，我们岂不对这群土匪无可奈何了？”

　　“我相信大日本勇士的作战能力，他们肯定能渡过艰险，顺利登山的，有天照大神保佑我们呢！”唐庆喜堆笑道。

　　再说胡鲁等人，此时已经顺利地渡过了酱缸泡子。虽说顺利，但还是以六名伪满警察的性命为代价的，这六名伪满警察填了坑，做了人体浮桥。胡鲁等十多人穿过密林，看到了一个岗哨，岗哨站着两个胡子。胡鲁刚要拿枪打，被日本兵甲低声骂了一句制止了，然后从另一个日本兵的背包中拿出一支弩来。

　　胡鲁立马明白了日本兵甲的用意，原来用枪打会发出声响，会打草惊蛇。用弩箭则不同，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对手。

　　只见日本兵甲躲在暗处，抽出两把箭，搭在弩上一支，瞄准，扣动扳机，“嗖”的一声，正中一胡子心脏，栽落下去。没等另一个胡子反应过来，另一支箭也“嗖”地飞了过去，正中那胡子的眉心。

　　日本兵甲收起弩箭，猫着腰，挥了挥手，示意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