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徒手杀人 (2)

　　类似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很多，慢慢地娜塔莎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来自中国的“亚历山大”，可这是学校所最不能容忍的。一向严格的近乎于冷血的校长通过种种迹象发现娜塔莎的情感上出现了问题，他亲自找她谈了一次话。他希望从娜塔莎嘴里听见的是“不是”二字，但娜塔莎却毫不犹豫地说“是”！所以就在那天，娜塔莎就被永远地从学校开除了。李隐峰忘不了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娜塔莎被押上了一辆车，她在车的后窗对和其他学员一起凝视她的李隐峰用俄语边说边比划着“我爱你”三个字。

　　而李隐峰对此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娜塔莎因为这份爱而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和特工生涯，而自己却没有及早发现并告诉她自己已经有未婚妻了，也许那样可以使她收回对自己的这份爱情。为此他曾内疚了很长一段日子，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连这个苏联女孩的真名都不知道叫什么。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山里的天空依然洁净如洗，鹅毛般的大雪依然从白桦林中飘落……

　　忽然一阵春天本不该有的冷风钻进脖子里，把李隐峰从那个懊悔的苏联冬天拉到了春天上海这个深夜的街上。

　　此时街上虽然还有零零散散地那么几个路人，但李隐峰路过一辆车时却从车后窗上发现了跟在后面的这个人，这是他的教官安德烈在“侦察与反侦察”课堂上向他们传授的经验。

　　虽然李隐峰没有看见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但从时间上来判断肯定是从黄宛莺家出来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么黄宛莺就会有危险！李隐峰快走了几步，忽然朝一个乌黑的小巷跑去，身后那个家伙不知死活地跟了上来，却没想到李隐峰已经在墙角处等候他多时了。

　　“不许动！”李隐峰一把从墙角站出来伸出枪站在后面顶住他的脑袋。

　　这个家伙愣了一下，显然他是没有防备自己左边的这两栋楼之间还有一个漆黑而狭窄的小巷可以供人藏身，他顿时举起了双手，手上的枪被李隐峰一把抢过丢在一边。

　　李隐峰从后面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拖进巷子里问道：“是谁拍你来跟踪我的？”

　　“别杀我，我，我不是来跟踪你的，我是被派去跟踪黄宛莺的。”特务被枪顶的歪着头靠在墙上举着双手说道。

　　“那是谁派你去跟踪黄宛莺的？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们是在监视她，而且监视她的不止你一个对不对？”

　　“对，对！”特务浑身发抖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一共两个人，二十四小时轮流负责监视她！”

　　“别跟我挤牙膏，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李隐峰将枪顶住特务的眉心说道。

　　虽然看不太清，但特务能感觉得到李隐峰正在慢慢地扣动扳机，他知道今天插翅难飞了，找他说的做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于是赶紧说道：“别，别杀我，我说！我们是奉国民党党务调查科副科长向南天的命令来监视黄宛莺的，因为他怀疑黄宛莺是共产党……”

　　“什么？”李隐峰不免有些惊讶：“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的？”

　　“我，我们是从二号晚上开始监视的，不过上个月二十八号向南天就派人开始监视了，我们是因为他们监视不利被黄宛莺发现了找到向南天才而被换下来的。”特务战战兢兢地说道。

　　“被监视的还有谁？”李隐峰忽然想起鲁特对他说的那个消息，赶紧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李隐峰想想也是，因为负责情报侦缉的特务与负责行动的特务不同，他们往往都是单线联系，况且以向南天的为人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除这件事以外的情况。

　　“你们监视她就没有做过记录？”李隐峰忽然想起来问道。

　　“做，做过，在这里。”特务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哆哆嗦嗦地递给李隐峰。

　　见李隐峰看了看那个小本子没再问什么，特务试探地问道：“我，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李隐峰收起本子和枪，阴沉地说道：“不过是我送你下地狱！”

　　说罢还没等特务有什么反应，李隐峰就一手钳住他的喉咙将他抓过来，一手扳住他的头从右往左突然一扭，这个特务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颓然倒地了。

　　李隐峰将他的尸体往巷子深处拖了拖，然后就朝王庸的住址走去。

　　月6日，晚，22：47分，上海窦乐安路232号楼内。

　　“老板，刚才我去见黄宛莺，从她家出来以后就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把那个家伙干掉了，他临死前给了我这个。”李隐峰说完将本子递给王庸。

　　王庸颇为惊讶地接过本子，只见上面做着一些记录：……2月2日，午，13：20分，黄宛莺独自站在自家窗前发呆，十分钟后拉上窗帘。2月2日，晚，17：35分，黄宛莺去了爱多亚路19号楼内，四十分钟后出来，而后去了大世界……2月3日，晚，17：45分，黄宛莺去了法租界天主教堂，二十分钟后出来。2月4日，晚，18：10分，黄宛莺从大世界出来后去了爱多亚路19号楼内，三十五分钟后出来……

　　王庸看着这些记录，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把本子递给李隐峰问道：“你再看看，看出什么没有？”

　　李隐峰当然看过，他也知道王庸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疑问，于是说道：“看出来了，按这上面的记录，短短几天内黄宛莺就去了两次爱多亚路的19号楼，我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

　　“对！那个特务还向你说了什么没有？”王庸问道。

　　李隐峰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向王庸讲了一遍，王庸疑惑地说道：“向南天怀疑黄宛莺是我党的间谍？”

　　“我也对这件事有些想不通，但是我想向南天的怀疑一定有一些道理，他肯定是发现黄宛莺有可疑的地方才派人去监视她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爱多亚路19号楼有些古怪，我会查清它的底细。你这些天的任务就是继续策反黄宛莺，但是一定要谨慎，能策反固然更好，要是策反不了也不要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王庸嘱咐道。

　　“是！但是我还有一件事向你汇报。”李隐峰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我们红队的英雄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王庸笑道。

　　“我觉得这些天与黄宛莺的接触好像使她爱上我了……”李隐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王庸听完忍着笑问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个好像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今晚的情景我给你说过了，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可能看出她对我的意思？”李隐峰忽然反问道。

　　“你这家伙，还反问起我来了？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她对你是怎么想的？不过言归正传，你有未婚妻我知道，但人家黄宛莺可不知道。你不爱人家，但你也没权力阻止人家爱你啊！”王庸说道。

　　看李隐峰有些犯难，王庸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她爱你这并不违反纪律，因为她不是我党的同志，人家想怎么爱就怎么爱。但你爱她呢？其实也不违反纪律，因为咱们的纪律上没有写着不允许与我党同志以外的人发生爱情嘛！恋爱自由，这正是我们提倡的。但是她爱你，你会不会反过来也去爱她，这个我就管不着喽！因为我也是个外行。”王庸笑着拍着李隐峰的肩膀说道：“罗秋萍是个好同志，你要动用你的情感的时候，要先问问自己的良心，比如这么做会不会对不起罗秋萍？道义上一定要说的过去，这才行！你说对不对啊？”

　　李隐峰想了想，觉得王庸说的很对，但是任务还是要继续的，于是向王勇说道：“也对！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秋萍知道了我和黄宛莺接触是组织上安排的策反任务，她如果不相信的话，请你代表组织向她澄清一下，这个要求不过份吧？”李隐峰笑道。

　　“不过份！这个要求绝对不过份！”王庸看着李隐峰笑了，转而又提醒道：“但我要再次提醒你，在没有摸清黄宛莺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考虑到你执行的是策反任务和你在此次任务中的身份，组织上给你提供一个备用住所，若是黄宛莺问起你来你也好有个交代。住所里面放了一些进步刊物，你可以先用它们给黄宛莺试探一下，让她接受一些进步思想，这对你的策反工作很有帮助。”王勇说完给了李隐峰一把钥匙。

　　“好的！”李隐峰接过钥匙，他知道王庸和自己一样，对黄宛莺的身份都有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月7日，早，9：15分，上海环龙路236号楼内。

　　“不，不好了！”另一个负责监视黄宛莺的特务闯进向南天的办公室叫道。

　　“慌什么？！慢慢说！”向南天坐在椅子上对特务喝道。

　　“今天早上七点多有人在明尼西路旁边一个小巷里发现了咱们的人的尸体……”

　　“你说什么？！”向南天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道：“消息确切吗？！”

　　“确切，我已经去看过了，巡捕房和警察局还有警备司令部的已经把现场围起来了，这才赶紧跑回来向您报告。”

　　“黄宛莺在什么地方？”

　　“一直在她家里，昨晚她带着一个男子回来，那个弟兄下去跟踪那个男子，我就继续监视，没想到今天早晨他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走！”向南天让特务带着自己驾车向事发地点驶去。

　　月7日，早，9：50分，上海法租界明尼西路。

　　今早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这条位于明尼西路旁的小巷周围已经被戒严。端着汉阳造的宪兵和拿着警棍的巡捕站在路口，一些记者和来看热闹的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在纷纷猜测着事发的起因。一辆车在路边停下，向南天和那个特务从车上走了下来。

　　“向副科长，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调查科的？”白兰德和赖有为早就在这里展开调查了，见向南天来就向他说道。

　　两栋楼中间的小巷里阴暗而潮湿，死者的尸体躺在几个破菜筐子下面，警察正在对旁边两栋楼的住户询问着什么。

　　向南天走上前看了看，死者果然是被派去监视黄宛莺的那个人，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不能明说，记者们的闪光灯对着向南天和现场一闪一闪的，向南天有些火了：“叫那些记者滚蛋！”他对那个手下说道。

　　“别拍了，别拍了！有什么好拍的？！大家都散了吧啊！”特务堵在巷子口对记者和人群挥手喊道。

　　可大家并没有过多地理会他，依然在那里自顾自地拍着。向南天对白兰德问道：“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能给我讲讲经过吗？”

　　“当然可以。”白兰德冲一个巡捕挥了挥手说道：“把那个女人带过来。”